我很运气,诞生于前清光绪甲申季冬之立春以前。甲申这一年在中国史上不是一个好的年头儿,整三百年前流寇进北京,崇祯皇帝缢死于煤山,六十年前有马江之役,事情虽然没有怎么闹大,但是前有咸丰庚申之烧圆明园,后有光绪庚子之联军入京,四十年间四五次的外患,差不多甲申居于中间,是颇有意思的一件事。我说运气,便即因为是生于此年,尝到了国史上的好些苦味,味虽苦却也有点药的效用,这是下一辈的青年朋友所没有得到过的教训,所以遇见这些晦气也就即是运气。我既不是文人,更不会是史家,可是近三百年来的史事从杂书里涉猎得来,占据了我头脑的一隅,这往往使得我的意见不能与时式相合,自己觉得也很惶恐,可以说是给了我一种障碍,但是同时也可以说是帮助,因为我相信自己所知道的事理很不多,实在只是一部分常识,而此又正是其中之一分子,有如吃下石灰质去,既然造成了我的脊梁骨,在我自不能不加以珍重也。
其次我觉得很是运气的是,在故乡过了我的儿童时代。在辛丑年往南京当水兵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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