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新悬念小说]神秘男人
作者:贾兴安

《今古传奇》 2007年 第04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对于本文这对向往美好的农村小夫妻来说,却并非如此。他们在城里开房,却开出了三年后的重重血光、扑朔魅影!当故事结束,掩卷沉思:这桩神秘莫测的案中案,谁是索魂讨命的无常鬼?
       第一章 316房的春夜
       韩小春决定把赵红霞领到省城住几天的想法,是那天下午到乡里领过结婚证后,回家走到半路,两人钻到玉米地里第一次拥抱亲嘴并亲得受不了的情况下产生的。正是这个爱情冲动后想“要”了她的一闪念,酿出了一段错综复杂的惨案。
       当时,韩小春气喘吁吁地要解赵红霞的裤腰带,被同样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赵红霞伸手摁住了:“咱可不能学别人,我是正经人,不到典礼那一天,我不能给!”韩小春有点儿败兴,放开她怏怏地说:“你不爱我!”赵红霞说:“你怎么这样说?证我都跟你扯了。”韩小春撅着嘴说:“人家城里人,认识三两分钟就在一起睡了,先生孩子后办手续,现在咱们都合理合法了,你却……”赵红霞有些不高兴了:“那你为什么不找个城里女人?我可是农村长大的,我封建。”韩小春叹口气说:“唉,反正,反正我是爱你,爱得受不了了。你不想,肯定是对我的感情还没到那程度。”赵红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上前偎住韩小春,想了想道:“不是,你别多心,大白天的,这地里又都是土……反正也没几天就典礼了。咱的第一次,可不能在这儿。”韩小春拥着她问:“那在哪儿你就愿意了?”赵红霞红了红脸,随口道:“在屋里,又有床,又盖着被子,大大方方,那多好,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慌慌张张。”韩小春眨眨眼,轻轻吻她一下,说:“那好,你跟我进城吧,咱去住旅馆,好好爱一回,爱个够!”
       就这样,韩小春回到省城以后,第二天就打电话给赵红霞,约定了日子,让她来找他。韩小春是去年进城的,在他舅舅带领的一个建筑队里打工。现在是夏天,正是工程紧的时候,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和赵红霞的典礼才定在秋后。韩小春这次是谎称拉肚子请的一天假。中午到长途汽车站接赵红霞之前,他已在这一带最好的“晨光宾馆”订了个标准间,有空调,能洗澡,舒服着呢。
       韩小春与赵红霞碰面后,带她逛街逛至天黑,就领着她径直进了宾馆。
       赵红霞挺累,进门便找厕所,可到了厕所看看又出来了,问还有没有别的。韩小春说怎么了,赵红霞红着脸说坐在这个东西上怎么能行。韩小春开玩笑说她真是个老土,领着她去询问楼层的服务员,在外面找了一个有蹲坑的小公共厕所,才算完事。
       一切安定下来,韩小春叫赵红霞到厕所洗澡,赵红霞让他先洗。他洗完,赵红霞就进去了。韩小春把其中的一张床收拾好,把空调的温度调低点儿,就穿个裤衩儿钻进了被窝,心急火燎地等赵红霞出来。
       赵红霞从厕所披着衣服出来,说声“好冷”,看看已躺在床上的韩小春,抱着肩膀往另一张床前跑。韩小春忽然坐起来,伸手拉她一个趔趄,把她拽到了自己床前,紧紧抱住,然后移移自己的身子,便一下将她摁倒在了床上。
       赵红霞挣扎一下,说:“把灯关了。”
       韩小春在床头的小柜子上捅了一下,灯灭了。
       第一次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可能是因为才一开始赵红霞就突然叫了一声,还扭了一下身子。韩小春吓了一跳,打个哆嗦,就跟赵红霞分开了,小腹剧烈抽搐几下,一股像受高压而强行挤出的液体顿从那个地方不可遏制地射了出来……
       少顷,韩小春问:“你怎么了?”
       赵红霞将头扎在韩小春胸前:“我好疼。”
       韩小春拥着她,叹口气默不作声。
       赵红霞摸摸大腿根的黏东西,也叹息了一声。
       不久,两人都睡着了。
       韩小春再醒来时,身边已没了赵红霞,探头看向另一张床,空着。他感到奇怪,于是下床到厕所里去看,也没有,见门是虚掩着的,才想起她用不惯宾馆里的这种马桶,可能是去外面的厕所里方便了。此时已经是夜里一点多,韩小春喝口水又爬上了床。在拉开被子时,他看见床单上有一团象征赵红霞身子纯洁的“喜红”,还有一片自己从前做“邪梦”时常流的那种东西,心里尽管有些因早早溃败而产生的自惭,但更多的却是看到那团“喜红”产生的不可名状的满足感。带着这种心情,他燃起了一根烟,熄了灯,靠在床头准备等赵红霞回来。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韩小春准备出去找。一开门,他就看见了蹲在楼道间的赵红霞。他惊问:“红霞,你蹲在这里做什么?”赵红霞忙站起身朝他走来,说:“小春,我……我上厕所……回来就找不到咱住的是哪间屋了。”韩小春上前搂住她,笑道:“宾馆都这样,你得记门上的房间号,咱们的是316。”
       赵红霞没说什么,跟韩小春进房之前,恐惧地瞅了一眼隔壁的318房间……
       出事后,韩小春再回过头一遍遍琢磨——从厕所回到房间后,赵红霞的确有几个“不正常”:一、她有点儿发呆,钻进被子不脱衣服就睡了,韩小春又想要,她不让,说太累;二、天快亮时,韩小春去搂她,发现她醒着,眼睛是红的,而且还推开了他。韩小春以为她在生他昨晚没本事的气,就没强迫,还解释说,可能是第一次太紧张了;三、早晨起来后,她急急地要离开这个宾馆,理由是昨晚做了个噩梦,觉得很不吉利;四、走之前,她抱住韩小春哭了,泪水汪汪地说,一分钟也不想离开他,想早点儿典礼,时间紧张不用大操大办也行。韩小春求之不得,满口答应下来。
       半个月后,韩小春回家举行了结婚典礼。
       十个月后,赵红霞生下了一个胖胖的男孩,取名牛牛。
       一切都很正常。
       但就像长出的庄稼有可能遇到料不到的灾害,到时候不一定会获得喜人的丰收那样,韩小春与赵红霞的“爱情结晶”,三年后引爆了致命的危机。
       有一次,韩小春抱着牛牛在街上跟乡亲们说闲话。邻居李大鹏突然跟韩小春开玩笑,捅着牛牛的小脸蛋说:“韩小春,这孩子长得脸长眼又小,不像你,也不像红霞,别是弟妹上错了床吧?”当时,韩小春笑着踢了李大鹏一脚,骂道:“我操你老婆!”当时牛牛才一岁多,眉眼还没有完全长开。
       又一年后,韩小春离开建筑队,回家乡临河县城整了一个摩托车配件门市部,忙得没日没夜的,难得回家一次。那天,韩小春回家了,牛牛正腻在他身上闹,一个熟人路过打招呼,顺嘴问了句:“小春,这孩子长得像谁啊?”韩小春笑眯眯地看向牛牛,忽然心头一震:这孩子的脸显长,鼻子、眼睛、眉毛、耳朵、脸盘,没一处长得像自己或他妈赵红霞,怎么看怎么别扭。这是咋整的?他黑着脸回了家,像审讯犯人般质问赵红霞。赵红霞脾气也犟,两人说着说着动了真火。于是韩小春动手打了赵红霞。赵红霞咬咬牙说:“你要不信,咱去做亲子鉴定。”
       当时,赵红霞之所以这么说,目的是想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永远打消韩小春对自己的怀疑,倒不是真想去做什么“亲子鉴定”。但韩小春却较了真,非要去鉴定不可,他想拿“科学”买一个终生的放心。
       韩小春和赵红霞带着牛牛,悄悄到省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两人都傻了——牛牛跟韩小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赵红霞是跟谁生的“孽种”?
       赵红霞不说,也死不承认。
       韩小春分析,赵红霞的第一次绝对是跟自己,那么出轨肯定是在婚后。但婚后与怀孕之间,只间隔极短的时间,那时她没离开过村子,跟父母住在一起也规规矩矩,更重要的是,赵红霞应该不是那种人……可是分析不能替代科学,事实是妻子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
       韩小春什么都想了,就是没想到他们婚前在城里的那一夜。
       韩小春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即使逼着她承认了又能怎样?离婚吧,影响太大,名声也难听,况且现在还没有抓到她跟奸夫的任何把柄。韩小春骂几声“你也给我滚吧”,就抬腿去了县城,从此再不回来。
       赵红霞哭了好几天后,撇下年幼的儿子,只身去了省城。
       第二章 “车祸”之谜
       赵红霞进城后这一年来在做什么,住在哪里,家里谁也不知道。直到她出了车祸,才知道她在省城一家印染厂打工。
       车祸发生在距印染厂大门口西侧约50米的中兴大街上,时间是晚12时20分许。一辆紫红色“面的”,准确地说应该是一辆“松花江”牌HFJ6350型紫红色面包车,自东向西行驶时,撞倒了几个下夜班后横穿马路准备回家的女工。一人重伤,颅骨损伤,因失血过多当场昏迷,已送至医院抢救;两人轻伤,其中一人额头擦破,另一人小腿划伤,在急救室包扎后便没事了。
       不省人事者叫赵红霞,现年26岁,一年前通过熟人介绍到印染厂打工。人长得很漂亮,双眼皮大眼睛,杏核小嘴儿,皮肤白里透红,颀长的身材饱满而不失苗条,穿戴也稍显讲究,不像是一个乡下姑娘。再加上她为人持重,不大爱说话,在女工中人缘极好。
       肇事司机名叫徐连义,车祸发生后,是他自己报的警,还拦截过路车救人。出事时,印染厂共有6名女工在场,她们都是出了厂大门后穿越马路才能坐上公交车,平时下班也大都是沿这样的路线行走。由于是夏天,此时的街头仍然是人来人往,所以有许多目击证人。110民警和交警抵达现场,经技术分析和调查,确认这是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而且主要责任并不在司机这一方,因为女工们是从一段铁栏杆的豁口处穿越已封闭的机动车道,纯属违章,司机也采取过刹车的应急措施。
       徐连义一直不为事故责任辩解,主动承担了赵红霞在抢救期间的所有费用,并一再说,会视赵红霞的伤情发展决定下一步赔偿。
       本来,这是一起极为普通的交通事故,但赵红霞的妹妹赵蓝霞、丈夫韩小春赶到后,却一口咬定“车祸”是有人蓄谋。
       赵蓝霞向交警复述了姐姐曾跟她说过的一些话,韩小春还拿出不久前赵红霞回家时留给他的一封信,大意都是说:她如果有什么不测,都是那个男人害的,万一她死了,一定要替她报仇。
       可是,“那个男人”是谁,赵蓝霞和韩小春都不知道,只是认定有这样一个男人。
       至于当事人赵红霞,一直昏迷不醒,靠着输液输氧维持生命。医生说,她脑内大面积淤血,即使抢救过来,也可能会成为一个“植物人”。
       仅凭赵红霞跟妹妹赵蓝霞“说过”的一些话和留给丈夫韩小春的一封信,是证明不了也说明不了什么的。或者她真在城里得罪了什么人,凑巧出了车祸,亲人们因此产生些臆测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车祸”发生的第二天上午,派出所青年民警刘亮也找上门来,说了他掌握的一些情况。
       “昨天她给我打电话,说有人可能会对她下毒手,我今天来找她,就是想跟她商量看怎么办,没想到……”
       现在连民警都这样说,看来,车祸是“意外”还是“蓄谋”,司机徐连义是“无意”还是“帮凶”,确实不能简单地下结论了。而且,不管这起车祸跟“那个男人”有没有关系,但“那个男人”肯定存在,并且危及着赵红霞的人身安全。可以说,找不出“那个男人”是谁,赵红霞目前和将来都会“危机四伏”。交警们感到案情重大,不再是一般的交通事故,于是将问题移交给了市刑警支队。
       可惜,民警刘亮跟赵蓝霞、韩小春一样,只知道有一个神秘男人存在,那人究竟是谁,赵红霞并没有告诉过他。
       刑警支队由此成立了一个“专案组”, 并将掌握赵红霞一些情况的刘亮抽调过去,随即对赵红霞的关系人展开了全面的调查。
       跟赵红霞发生“性关系”的男人,的确有一个。这事赵红霞只跟妹妹赵蓝霞说过。
       赵红霞的失身经过,按赵蓝霞的回忆,大致是这样的——
       “晨光宾馆”那一夜,当赵红霞上完厕所原路返回时,却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房间出来的了。按记忆,应该是相邻的318和316房间中的一个。她看着一个模样的两个门犯了傻。忽然,她灵机一动,想起出门时自己并没有碰上房门,便顺手推推身前的318号房门,果真是虚掩的。韩小春还在床上酣睡着,发出轻轻的鼾声。于是她摸索着爬到另一张床上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睡梦中,赵红霞突然醒了,她是被一个人揉搓醒的,整个身子似着了火一样。她积极地配合起来。这一次比上一次好多了,韩小春持续的时间长,赵红霞第一次尝到了那种想纵声大叫的感觉。完事以后,赵红霞的意识渐渐复苏,首先,她闻到了一股酒味儿,接着,她感觉到韩小春身体的异样。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睁大眼睛,借着走廊漏进的灯光,依稀看到了一张很瘦很白的长脸,大约四十多岁,嘴角旁还有一颗黑痦子。她尖叫一声,爬起来趿拉着鞋,磕磕绊绊地跑出了房间……
       赵红霞走错房间被一个陌生男人“糟蹋”了,是谁的过错不大好说,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危机在3年后爆发,她怀上的竟然是陌生男人的孩子。
       赵红霞把这一段“丑事”告诉妹妹赵蓝霞,是在进城以后。
       赵蓝霞当时还在财贸学校读书,一向恩爱的姐姐姐夫关系破裂,她怎么都想不通。于是,赵红霞就道出了实情,说那人害得她这样惨,她一定要找到他。她还让妹妹帮忙出出主意。姐妹俩甚至去找过“晨光宾馆”,想查出那天住宿在318房间的客人,但宾馆冷冰冰地拒绝了她们。
       民警刘亮是赵红霞的高中同学。毕业后,刘亮考上了警校,赵红霞则落榜回到村里。刘亮警校毕业后,在省城当了一名派出所民警。
       半年前的一天上午,刘亮突然接到了赵红霞打来的电话,寒暄几句后,赵红霞约他出来见个面。刘亮很惊讶,高中毕业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联系,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他的电话号码的。当然,对老同学的邀约,刘亮自然是极爽快地答应了。
       见面后,两人聊了会儿闲话,大致知道了彼此的现状。原来,赵红霞也是前不久才从一个高中同学那里知道刘亮也在这个城市。后来,赵红霞突然问:“你能不能帮我办点儿事?”
       刘亮说:“什么事?只要我能办。”
       赵红霞说:“到‘晨光宾馆’帮我查一个客人的登记。”
       赵红霞谈得并不详细,只是说想知道某年某月某日,在318房间曾住过什么人,他的名字、身份、工作单位等。
       刘亮惊讶地问:“知道这些干什么?你不是在当私人侦探吧?”
       赵红霞却不再说了。
       临别时,赵红霞告诉了刘亮自己的小灵通号码,有些忧郁地说:“我在城里打工,举目无亲,要是还认我这个同学,就帮帮我,有信儿了呼我一声,要是不认,就算了。”
       回去后,刘亮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帮帮赵红霞。但是当刘亮从一摞摞宾馆已封存的档案里终于找出赵红霞所需要的那一本“来客登记簿”时,却发现少了一页,是被人撕掉的。而撕去的这一页上的20条来客登记中,可能就有赵红霞要找的318房房客的信息,当然还包括韩小春和赵红霞两人的。
       刘亮感到蹊跷,就追问为什么少了这一页,让宾馆查。但时日已久,大堂和总台的人不知换了多少茬,从何查起?
       再次见面,刘亮将情况说给赵红霞听。赵红霞的脸色突然白得瘆人,说:“刘亮,真是让你费心了,算了,只当没这回事……”刘亮追问她到底有什么事,她先连说“没事,没事”,最后又言语含糊地说是一个仇人。
       此后,刘亮打了赵红霞几次电话,她没接,也没有回电。
       3个月前,赵红霞突然打刘亮的手机,说有急事想见他。刘亮当时正在处理一起打架斗殴事件,就说晚上我呼你。到了晚上,刘亮把电话打过去,赵红霞却说没事了,之后整个人又没了消息。
       出“车祸”的前两天下午,赵红霞才来了个电话,要见刘亮。刘亮如约去了世纪广场,等了半个多小时,赵红霞迟迟不现身,用手机呼了她好几遍,也不见回。这次,刘亮真有些生气了,觉得赵红霞神神道道的,离开后,也有了再不理她的想法。
       赵红霞出“车祸”那天上午9时许,她又给刘亮打电话,说想见他。刘亮不想见,就推说自己有事,改时间。赵红霞在电话里说,有人要对她下毒手,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一定是有人害的。刘亮心里还有些不痛快,就说,你究竟在城里出过什么事?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哪里知道该怎么帮你?赵红霞像是犹豫了片刻,连说几个“那就这样吧”,便挂了电话。
       由于白天非常忙,刘亮也没多想,到了晚上躺下以后,赵红霞一系列的怪异举动在他脑海中来回闪现,他忽然觉得,赵红霞可能真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她一个农村女子,有这样的举动也理所当然。于是他决定明天去找她好好谈谈。
       第二天一上班,刘亮到所里报了个到,就骑着摩托车去印染厂找赵红霞,然而,晚了,赵红霞已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
       这一切,真跟四年前“晨光宾馆”318房间的那个男人有关吗?
       对肇事司机徐连义的调查,几乎没有什么意义。
       徐连义,现年35岁,原是市砂轮厂的工人,5年前下岗,有一个刚上初中的女儿,妻子在集贸市场卖肉,老母亲还跟着他过,家境比较贫困。下岗后,他干了一年多的送水工,三年前在朋友的撺掇下,才借钱考了驾照,买了一辆“松花江”牌二手车跑出租。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又老实又胆小,就拿赵红霞一事来说,出事后,他一句抱怨话都没有,反倒在交了押金“取保候审”后跑医院跑得比谁都勤,生怕赵红霞有个三长两短,倒是熟人和朋友替他不值,说,那些女工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自个儿找死不要紧,祸害别人干吗?
       在徐连义这儿,实在找不出蛛丝马迹。
       几天后,“专案组”经过研究,决定用“测谎仪”对徐连义实施心理测试。
       但就在“测谎”前一天,徐连义死了。
       徐连义是被一个叫侯三的歹徒残害的。
       据侯三交代,他原先的目的只想抢车,但那司机竟然反抗,他在制服对方后,索性用一根细钢丝绳将之勒死了。害了司机后,他开着“松花江”进至市区,赶上查车,因为脖子上有血印,头上有伤口,就被交警截获了……
       果真如此吗?还是“神秘男人”发觉了什么,在对徐连义杀人灭口?
       “专案组”一边检点自己的大意,一边仔细审讯侯三。
       但实在找不出侯三抢劫杀人与赵红霞一案的关联处,“测谎仪”显示,侯三交代的抢劫杀害徐连义的过程,基本上没有虚构。
       案件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徐连义的妻子来到“专案组”,说在家里发现了一手提袋钱,数了数,10万元整。家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而徐连义也没说过有这么一笔钱。徐连义的妻子挺害怕,心中也隐隐觉得,这钱恐怕与接二连三的祸事有关。
       看来,这起“车祸”的确是经过精心蓄谋与策划的。
       “神秘男人”的黑手,在不断地伸来伸去。
       再也不能掉以轻心了。以防万一,必须将赵红霞转移到秘密的地方医治。
       第三章 第一个“神秘男人”
       值得庆幸的是,经排查赵红霞的通话信息,有一个手机号和一个座机号码引起了“专案组”的注意。
       与赵红霞通话比较频繁的有四个号码,一个是她老家父母那儿的电话,一个是她的女友郝小玲的小灵通,都暂时被排除在调查范围之外。那个手机号的机主很快被查到,是个出租车司机,名叫张宇生,男,现年29岁。再一个值得追究的,是北斗冶金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总机的电话号码,但是上万人的企业,是谁与赵红霞通话,暂时无从查起。
       在排查到张宇生的手机之前,其实已经发现了他这个“神秘男人”。那是从调查赵红霞进城后是怎么去印染厂打工引出的。
       赵红霞从偏远的乡下只身到城市找“祸害”她的“神秘男人”,有一份安定的工作是她赖以生存的首要条件。她在城里没什么熟人,企业又大多不景气,即使临时工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但她怎么就那么快到效益不错的印染厂上班了呢?尽管这也是一份临时工作,但毕竟有了一份固定的收入,可以支撑她全心全意地为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奋斗”。
       赵红霞是通过印染厂的梁副厂长来厂里打工的,而梁副厂长又是在一位叫郭义的朋友介绍下,才把赵红霞安排到整理车间的。
       找到在税务局工作的郭义,郭义提到了张宇生:“张宇生是我一个最要好的战友。有一次他来单位找我,说他老家的一个亲戚想在城里找点儿事做,是个女孩子。当时,我也没把这当回事,只是说行行行。过了两天,他又催我,还请我吃饭,我这才不好意思起来。第二天,正赶上到印染厂查税,中午厂里请吃饭,我就跟老梁说了这件事,老梁一口应承下来。情况就是这样子。”
       “你见没见过张宇生托你找工作的这个女孩子?”
       “见过一次。那是一个多月以后,张宇生打电话请我吃饭,说是要感谢我。我去时,他和那个女孩子已经等着了。张宇生介绍说那是他表妹。我当时还问了一句,什么样的表妹?那女孩子有点儿脸红。张宇生连忙说,是他姨家的姑娘。这女孩子长得不错,挺大方也懂事。我跟张宇生一块上厕所时,还跟他开玩笑,说这女孩子要不是你表妹,我就要‘泡’她了。张宇生挺紧张地说,这可不行,姨夫把她托付给我,我可不能叫她出事。我凭感觉,这女孩子不见得是他表妹,八成是他培养的小情人什么的……”
       刘亮将张宇生传来问话,张宇生这才知道赵红霞出了车祸,他情绪有些激动,要马上去医院,但“专案组”不允许。
       张宇生与赵红霞之间的故事,说来有些令人感慨——
       一年前的某天,赵红霞随身带着个大提包,里面放的主要是自己的衣服,坐着长途汽车来到了省城。当她又转公共汽车来到财贸学校时,天已擦黑了。妹妹赵蓝霞是两年前考到这所中专学校来念书的。赵红霞打算先在妹妹这里落个脚。
       但赵红霞并没有找到妹妹,说是去部队搞慰问演出了,晚上回不来。赵蓝霞是学校舞蹈队的,去外边演出是常事。赵红霞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学校在西郊,这时公共汽车已经停开。
       张宇生看见赵红霞拎着个提包在路边踽踽独行的时候,是开着出租车去财贸学校送客人。送完客人回来,他见这个女的还在路上走,就出于职业习惯,将车打到她旁边,问她坐不坐车。
       赵红霞不吱声,埋头走自己的路。
       “要是没多远,我就捎上你,不要钱。”张宇生看得出这不是个省城姑娘,她身上那股淳朴的气息让他乐意顺手帮一把。
       赵红霞怔了怔,停下来问附近有没有便宜点儿的旅馆。
       于是张宇生就把她带到了一个比较便宜的小旅馆,在车上聊闲话,得知两人竟是临河县的老乡。
       赵红霞要付车钱,张宇生不但不要,还帮她住下才走。对此,赵红霞挺感激,他要走时,就出来送他,一直说谢谢。
       临走时,张宇生忽然想起了什么,叫赵红霞跟他到接待室,要了纸和笔,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她说:“在市里,你万一有什么急事了,别人一时找不到,可以打我的电话。”
       赵红霞高兴地点点头,有点儿羞涩地笑着问:“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呵呵,我忘了。”张宇生又要过那张纸,“我叫张宇生。”
       如果赵红霞后来没什么事,她与这个叫张宇生的好人也就擦肩而过了。但偏偏不巧或者说凑巧的是,第二天吃过饭,她退了房,再去找妹妹,在路边等公共汽车的时候,裤兜里的五百多块钱竟被小偷掏了。这是她进城带的全部现金,连坐公共汽车的钱都没有了,所以,她也没有办法等见了妹妹再想办法,只好返回小旅馆,借了电话,很难为情地给张宇生打了电话。
       张宇生送她去财贸学校的路上,问:“除了你妹妹,在这里你还认识谁?”
       “没有了。听说有几个高中同学后来都在这里工作,但这些年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干什么。”
       “你来看你妹妹?”
       “不是。是顺便看看。”
       “来打工?”
       “唉,张大哥,你一提打工,我倒想问问,像我这样的,在城里好找事吗?”
       张宇生乜斜她一眼:“下岗的一大片,抢钱一样地抢事做,哪里有事等着你。再说,我看你长得这么娇气,打工怕是也吃不了苦。”
       “谁说我吃不了苦,我可什么都能干,都愿意干!”
       车到了学校门口,赵红霞边下车边说:“麻烦你等一会儿,我去找妹妹拿钱。”
       张宇生也下了车,从身上掏出几张钞票,走过来拉开赵红霞的提包拉链,把钱塞进去又拉上,说:“这是300块,算是我借给你的,等你有了,打我电话,连车钱一块儿给。丢钱的事,最好别跟你妹妹说,说了她也不能替你找回来,只会落个不高兴。你妹妹一个学生,上学花钱都是靠家里给,怎么会有钱?好了,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也不等了,得赶紧去跑活儿。就这样,再见!”
       赵红霞愣怔在当地,不知道说什么好,鼻子一酸,眼眶里热辣辣的。
       赵红霞第二次打张宇生的手机,是在一个星期以后。据张宇生回忆,赵红霞当时情绪很低落,约他去她妹妹帮她租的房子里坐坐,像是临走之前说欠他钱的事。
       坐定后,赵红霞苦笑着说:“张大哥,今天找你,是说那300块钱……”
       张宇生打断了她:“你叫我张宇生好了。钱的事,不要紧,你什么时候有了,再还。”
       “可我……”赵红霞欲言又止。
       “咱临河县离这儿又不是很远,你以后来了,呼我一声。没事,你要走就走吧,别把钱的事放在心上。即使你不还,也没什么,我尽管不是大款,但一个月少说也净挣两千多,那点儿钱,多跑几趟车就出来了。别再为这点儿事上心了,你如果是想走了的话,那就高高兴兴回家吧。”刚才一进门,张宇生就看到她那个包已收拾好了放在一边,屋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所以料到她是有了去意。
       听到这句话,赵红霞竟垂下头哽咽起来。
       “我说错什么了吗?你这是怎么了?”张宇生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是有家不能回,不……愿意回。”赵红霞痛哭流涕,“我男人不要我……我怕……看见我孩子……见了……就像看……看见了仇人……”
       “你结婚了?还有孩子?”这是张宇生没有想到的。他站起来,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语,“我明白了,是婚姻不幸福,逃出来了。”
       赵红霞擤擤鼻涕:“我是……走……走投无路,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宇生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那你到底是想走还是不想走呢?”
       赵红霞止住了抽泣:“我不想走,可也没有办法……”
       “那好,你在这里再住几天,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想办法。”张宇生站起来走了。
       就这样,张宇生找了战友郭义。
       一个月之后,赵红霞租的房子到期了,妹妹也毕业回家乡了,再加上这里距厂子上班太远,于是在张宇生的建议下,在市区租了一套可以自己做饭的楼房小单元,月租金200元。后来,房东领来个女孩子,叫郝小玲,也是刚从农村来的,在九州宾馆打工,要租房子住,她觉得两个女孩子合住既省钱又能作个伴儿,便领了来问赵红霞的意见。赵红霞由此多了一个室友。
       再后来,张宇生竟真心喜欢上了赵红霞,或者说是爱上了她,一天不见都有点儿想。不过直到现在,用张宇生的话说,两人之间也只是停留在友谊或友情的阶段。虽然有一天晚上他喝多了酒去找她……
       那是一个干燥的晚上,大概是九点多钟,出车回来才端上饭碗,妻子便又开始挑刺儿,因为什么事忘了,反正妻子几乎天天有和他吵的。他一生气,开上车便到了赵红霞租住的楼下,想上去找她说会儿话。转念一想,又觉得晚了,同屋的还有个郝小玲,别引起什么误会。于是在旁边的一个小饭馆门口停好车,钻进去要了几个菜,喝完一瓶白酒,又喝了几瓶啤酒,直喝得抬不起头来,才在饭馆老板的招呼下起身离开。
       他踉踉跄跄去开车门,开了几下,没开开,原地转起圈儿来,梦游似的,不知怎么就到了楼上赵红霞租住的房子里。
       等张宇生醒来,见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灯大亮着,桌上还放着一杯茶。他看看手表,已是夜里12点10分。他熟悉这里,知道自己是在郝小玲的床上。起身去厕所方便时,头还是昏沉沉的,太阳穴一下一下跳着发疼。
       赵红霞的房门开着,没有亮灯。
       张宇生感到诧异,难道赵红霞和郝小玲都不在?那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他踌躇着走过去,室内黑黢黢的,看不见有没有人。他在墙壁上摸索几下,按开灯,只见赵红霞平躺在床上,正香甜地沉睡着。
       她穿着淡青色三角小裤衩,胸上戴着乳白色乳罩,被子早给她蹬开了,散乱地摊在脚边,一条绿底碎黄小花褥单铺在她身下,仿佛一尊刚刚雕成的洁白的大理石塑像放置在茵茵的花草之中。她的身子是那样匀净、白皙、静谧。她稍稍侧着脸,几缕散落的长发漫过耳轮萦绕于俏丽的脸庞,像是有一帘幽梦在窃声私语。她轻微地呼吸着,杏核般的小嘴紧紧抿起,鼻孔翕动得似有似无,两道弯弯的细眉下,是两排密匝匝黑幽幽的长睫毛。两团结实挺拔的乳房,在乳罩下伴着呼吸起伏,如同两只不安分的鸽子仰起尖嘴在里面嬉戏……
       突然,她翻了个身,把张宇生吓了一跳。
       张宇生想走,或者蹲下,但一眨眼,见赵红霞并没有醒,只是蠕动了一下身子,蜷曲着腿继续睡着,便又如同入了魔般,贪婪地看了下去:
       赵红霞的大腿是那样饱满丰腴,小腿是那样结实健美,毫无瑕疵的后背,在灯光下浮动着陶瓷一般的光晕。微微隆起的肩胛骨下面,淡淡地掠出了些许个阴影,犹如盛满了一小窑褐色蜂蜜。她因赤裸侧卧而形成的人体轮廓——肩与臂、腰与臀、腿与脚,或柔、或顺、或凹、或耸……竟拼接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和谐与美妙。
       真是好死了!还有这样的女人吗?
       尽管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但张宇生从来没有这样细致地审视过赵红霞,更没有非分之想,最开始想帮她,可能是一种缘分吧,当然,到了后来,她的俊俏、柔静,甚至忧伤的样子,都是那样强烈地吸引着他,想叫他在自己做出一点儿努力之下,就能让她高兴、愉快,改变眼下多舛的时运,但也仅此而已。
       现在,张宇生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凝望着她裸露的身子,意识里密布着缥缈的玄想与混沌的痴迷,还有不可遏制的欲望。他心里怦怦乱跳一阵,身不由己地走过去,正想俯下身子嗅嗅她的肌肤,忽然,他看见有一只硕大的蚊子叮咬上了她的肩头。
       张宇生已有些不知道床上躺的是什么人了,不管是谁,都是一种好,一种美,一种任何东西都不能染指或损害的宝贝。于是,他轻轻抬起手臂,颤抖着巴掌照准蚊子拍去。
       “谁!”赵红霞惊醒了。
       “我……”张宇生含糊不清地呢喃一声,颓然坐倒在床沿上。
       赵红霞吓得坐起来,团起被子护住了前胸。
       张宇生被赵红霞的这种模样激得心里一股冲动,脑子仿佛空了,歪着身子便朝赵红霞扑去。
       张宇生毫不费力便找准了那张香喷喷的小嘴,一口便噙在了嘴里。赵红霞用力推他一把,醉酒后的身子还是软绵绵的,张宇生一下子趴在了床上。
       “张大哥,我们不能!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对我有恩……可是,我们不能这样,你还不了解我,我有男人,有孩子,我不能对不起我男人,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进城来的……张大哥,我想你也不是那种人,你是喝多了酒,你休息一会儿,我……我有话跟你说……”
       张宇生打个酒嗝儿,拍拍脑袋,平静下来,将身子朝外边移移,坐起来叹口气道:“红霞,你别害怕,都怨我,我喝多了,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了。没事了,你别怕,我不是想占你便宜的坏人,不会怎么你的。好了,什么事也没有了……”
       赵红霞黯然道:“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待我好,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踏实、放心。我感激你,应该报答你,但不是这样。张大哥,我是个农村女人,可能有点儿不懂事,特别在意这种事,所以真的对不起你了。”
       张宇生站起来笑了笑:“我会更喜欢你,你真是个好女人,又漂亮又文静,又淳朴又贤惠,谁要娶了你,那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啊。你休息吧,我该走了,一会儿郝小玲回来,看见了不好。”
       赵红霞说:“郝小玲有时候晚上不回来。其实,有些事,我早就想跟你说。”
       于是,赵红霞就简单地说了一下她和丈夫有矛盾,但没说什么事,只是想离婚。张宇生说,自己和妻子也合不来,并毅然道:“你要不嫌弃我,我等你离婚后,立马也离了。”
       赵红霞没吭声。
       张宇生朝门口走两步,回过头说:“那我走了。”
       赵红霞看看他,忽然脸一红,柔声道:“你过来一下。”
       张宇生走过去,赵红霞突然抱住他,在他脸上亲吻一下又旋即放开了:“大哥,你等着我……”
       张宇生动情地吻吻她的额头:“红霞,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是你的人。”
       赵红霞羞怯地推开他:“你走吧,那一天肯定会来的。”
       张宇生真的在等赵红霞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完了离婚之后跟他结婚。从这时起,他就像谈恋爱一样对赵红霞依依不舍,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而赵红霞,也有与张宇生相同的感觉。此后,只要她不上班,郝小玲又不在家,她想见张宇生了,就打他手机。
       为了联系方便,张宇生还给赵红霞买了小灵通……
       张宇生讲完这些“甜蜜”的往事,想到赵红霞现在不知怎样了,很有些伤感。
       刘亮问:“最近这几天,你发现赵红霞有什么异常吗?”
       张宇生说:“除我之外,好像还有个人在暗地里与她联系。”
       “噢,怎么回事?你详细谈谈。”
       “有一天晚上,一个一上车就坐在后排的男人,到了要去的地方交费下车时,突然对我说,小子,玩女人见好就收吧,要不你会倒霉的。我一惊,扭头去看那人,他砰的一声关住车门走了。我掉过车头再去找,却认不出行人中到底哪个是他。只知道也就三十来岁,大高个儿,长什么模样实在没了印象。我觉得这人肯定知道我和赵红霞的关系,心里有些嫉妒,就委婉地问赵红霞,她矢口否认了。前两天,我去火车站送客人,路过团结路地道桥时,仿佛看见赵红霞和一个男的在桥上的小树林旁坐着。这时,我的车已经过去,一时拐不回来,等绕个大圈儿转过来,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她时,人已经不见了。这之前我曾打过她的电话,她说在厂里加班。再见到她时,我想问问这件事,可她愣愣怔怔的,像有什么心事,一直撵我走,说不太舒服,想自己歇一会儿。我想总有时间问的,谁知你们就找来……”
       刘亮问:“赵红霞说进城来要了断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张宇生说:“不清楚,她不想告诉我,我觉得也没必要细问,得尊重她。”
       张宇生两次说到的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男人”。张宇生显然不是。
       第四章 女友郝小玲之死
       需进一步排查与赵红霞有来往的人。
       赵红霞的交际圈子并不大,大部分是她厂子车间里的同一班工友,外面的人也就张宇生、刘亮等有数的几个。看来,要觅得“神秘男人”的蛛丝马迹,有必要与她的室友郝小玲好好谈一谈,或许可以掌握到暂未浮出水面的赵红霞更多的联系人。
       不过,就在赵红霞出车祸的第三天,郝小玲就从出租房里搬走了。至于搬到什么地方去了,房东并不清楚。
       “专案组”找到郝小玲打工的九州宾馆餐饮部,餐饮部经理纳闷地说:“她今天没上班,不请假也没打招呼,我也正找她呢!”
       大家正疑虑重重,桥西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有报案称,昨晚在辖区的金岛花园16幢5号的卫生间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属他杀。死者名叫郝小玲。
       郝小玲,现年23岁,系内平县官庄镇官庄村人,初中文化程度,半年前九州宾馆公开招聘服务员,她因容貌出众,身高1.72米被餐饮部录用,培训一个月后当了带班员。天生丽质的她,在一大群女孩子中让人第一眼看的总会是她,一头披肩长发,末梢烫成了波浪,走路时随着修长的身材和轻盈的步履抖动,就像是有许多只蝴蝶同时在起舞。鸭蛋形脸庞上,两条渗入鬓角的眉高高扬起,总给人一种喜洋洋的欢快风韵。她的一颦一笑,对顾客亲切的称呼、礼貌的道谢以及有条不紊的迎送,形成了一个神奇的磁场,无形之中就把顾客紧紧缠住。外商来了,领导请她去陪客;关系户来了,邀她去跳舞;朋友的朋友来了,邀她去做客……郝小玲呢,只要有时间,也是有求必应。因此,她结识的人越来越多,关系越来越广。
       金岛花园16幢5号是一套两室一厅带卫生间的房子,新装修,室内的家具还没置办齐。经查,户主一栏赫然填着郝小玲的名字,房子也不是才买的,已经购置了小半年了。
       郝小玲之死,是邻居发现的。早上邻居出门去上班,发现有水从对门5号的门下漫出,上前去敲门,却久久没人回应,便打电话叫来110。打开门后,只见郝小玲的裸尸正泡在浴缸里,那水龙头还在不停地往外淌水,现场早已遭到水浸的破坏。
       好在还提取到一些毛发。
       赵红霞刚刚发生车祸,郝小玲就搬进了新居,一个农村外出打工的女孩子,哪里来如此一笔“巨款”购置商品房?难道说她知道一些什么,因此被收买?既然被收买,收买她的人为何又要杀她生事……
       这一切,都需要等桥西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将郝小玲一案侦破了,才能再作结论。
       桥西刑警大队首先在九州宾馆排查出12位与郝小玲来往密切的关系人,其中,又确定了两位重点关系人,即宾馆电工黄建凯和北斗冶金集团总经理周佑顺。
       黄建凯,男,25岁,本市人。自郝小玲入聘宾馆后,疯狂地追求郝小玲,甚至到了厚颜无耻、死皮赖脸的地步。他经常在下班后跟踪郝小玲,还在路上劫过她多次,口口声声说只要郝小玲答应嫁给他,他情愿当牛作马。有时上班,他也来餐饮部纠缠她。对此,宾馆几次提出警告,但他依然我行我素。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宾馆突然断电,却找不见黄建凯的人,导致不少客人退了房,宾馆索性将他除名了。黄建凯会不会因爱生恨杀死郝小玲?但在郝小玲搬入新居之前,他已经被解雇,随之去了南方打工,并不知道这个地方。走访他的家人,说他走后就没回来过,邻居也证实,没见过黄建凯返家。
       周佑顺,只要是在市面上混的,没有人不知道他的鼎鼎大名。他生于1952年,现任北斗冶金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的总经理兼党委书记,省政协常委,市政协副主席,全国劳模,经常在电视报纸上露脸,曝光率甚至比市长都高。谁让他领导的是全市纳税最多、股票上市最早的国营企业呢?况且那企业还是他在1983年走马上任扶大厦于将倾的,后来又领着它一步步参与到国际竞争中,在创造利润的同时,不忘与民为善,安置了多批下岗职工再就业。1988年,市委、市政府召开千人表彰大会,宣布奖励周佑顺30万元的超额利润承包奖金,他当场将其中的5万元交纳党费,5万元赠送市总工会用于发展职工教育,5万元捐助贫困地区失学儿童,5万元交给厂里购买图书,10万元献给市劳动再就业培训中心。至今仍让人津津乐道……
       一个闻名遐迩的大企业家,怎么会和一个打工妹牵扯到一起?
       其实,郝小玲在死前,还有另一重“身份”——周佑顺的“干闺女”,而且在圈子里,“父女相好”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据查,郝小玲的新房子,也是周佑顺出钱买的。
       鉴于周佑顺的身份和地位,桥西刑警大队将传讯周佑顺一事向上级作了汇报。
       公安局领导马上请示市委,得到答复后,周佑顺被传唤到刑警队接受调查。
       现年五十多岁的周佑顺身高1.70米,也许是会保养的原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不但没有一般领导干部的富态,反而清瘦得让人怜悯。他也没有那种专横跋扈、装腔作势的派头和骄矜,反倒很谦虚、和蔼,一双深沉的眼睛,仿佛在昭示着他丰富的内心世界和非同寻常的个人阅历。
       办案人员以礼相待,用十分委婉的口吻说:“周总,今天把你叫来,你可能已经明白,就是郝小玲被杀一案。”
       周佑顺眨眨有些发红的眼睛,目光凝重地说:“我听说了。要我提供什么情况,凡是我知道的,能办到的,我和公司都会积极配合。”
       “请你把与郝小玲的认识过程、平常的交往,还有近期的来往讲一讲。”
       周佑顺顿顿说:“九州宾馆是我们公司定点招待客人的地方,我也常在那里陪人吃饭。有一次……”
       下面是周佑顺与郝小玲从认识到来往密切的大致过程,他的叙述,得到了相关人员的基本证实——
       那天晚上,周佑顺去九州宾馆应酬,像往常那样,他和客人落座在8号房间。而负责在8号房间服务的,正是培训后才换上岗不久的郝小玲。席间,郝小玲上菜时,竟然不小心将菜汤洒了几滴在周佑顺身上。陪同的人不干了,劈头盖脸训她,还叫人去喊餐厅经理田壮。但周佑顺看看郝小玲,笑着挥挥手说:“别难为这孩子,她是刚来的?没事没事,给我拿餐巾纸擦擦就行了。”郝小玲感激不尽。周佑顺就这样认识了郝小玲,还亲切地问了她叫什么多大了是哪里人。事后,餐厅经理田壮知道了这件事,把郝小玲狠狠批评了一顿,并把她安排到了别的房间。几天后周佑顺又来这里吃饭,见换成了另一个女孩子上菜倒酒,便责问这是怎么回事,郝小玲干什么去了?田壮过来解释。周佑顺不高兴地说,我又没叫你给我换人,你是不是以后不想叫我往你这儿来了?田壮吓得连忙出去,不一会儿就将郝小玲安排了过来。这天晚上,周佑顺酒喝多了,饭局散了以后,他被扶到楼下一个事先安排好的房间里休息。这时,田壮就嘱咐郝小玲,让她去照顾一下周总,用热毛巾给他敷敷头,帮他醒醒酒。郝小玲按田经理的要求去做了。正热敷时,周佑顺突然醒过来,见郝小玲如此细心周到,坐起来挺感动地说:“谢谢,真是谢谢!”郝小玲笑笑说:“这没什么,我得谢谢周总您呢,您那次不怪我,我一直记着。”周佑顺感慨道:“闺女你可真懂事。我那闺女比你大,整天跟我吵架。我病了住院,她来看我,我叫她给我倒杯水,她不但不倒,还说一句我看你死不了!站起来就走。唉!都是闺女,看见你,想想自己那个,还不如没有。”郝小玲笑着说:“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好爸爸,睡觉都会笑醒,像有个电影名儿说的,没事偷着乐。”“你说话真中听。”周佑顺仔细看看郝小玲,“打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小玲,你要是愿意,就做我的干女儿吧,我看我们有这个缘分。”郝小玲羞怯地低下了头:“我恐怕不配,你这么大的官儿,我一个农村姑娘……”周佑顺抚摸着她光滑的长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姑娘,年轻,漂亮,聪明。怕是我这个糟老头子高攀不上吧。”郝小玲柔声道:“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干爹!”按周佑顺的说法,他从此认郝小玲当了自己的干女儿。但据知情者说,实际上,郝小玲从此成了周佑顺包养的“小情妇”。
       郝小玲和周佑顺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目前没有证据。
       金岛花园这套新居,周佑顺承认是他出钱为郝小玲购买的。干爸爸为干女儿购一套房子,没什么不太合理的地方。
       周佑顺夫妻关系长期不好,只有一个25岁的女儿,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整天游手好闲,找工作不干,对父母不敬不孝,穿奇装异服,泡网吧,搞网恋,像男人那样抽烟喝酒,标榜自己是“新新人类”、一生不找对象不结婚,在北斗冶金集团是出了名的。因此,周佑顺认漂亮乖巧的郝小玲做干女儿,以此来补偿亲情上的缺陷,似乎也顺理成章。
       周佑顺的作案时间也被排除了。
       现场提取的毛发,除了郝小玲的头发外,有男性阴毛,但却不是周佑顺的。同时也排除了其他几个关系人的嫌疑。
       那么,有可能是黄建凯吗?
       黄建凯被迅速“请”到了刑警大队。
       原来,黄建凯已从外地回来了,在杀害郝小玲后,潜逃去了临近的乡下叔叔家里。
       经检验,阴毛果然是他的。
       黄建凯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黄建凯对郝小玲的纠缠近乎病态,宾馆将他开除以后,家里让他随他大哥去南方打工,但他干了不到一个月,想念郝小玲的心思越来越浓,吃不下睡不着,像生了大病一般,索性偷偷跑了回来。到了市里后,也没有回家,悄悄租了个小旅馆住下来,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接近郝小玲并强行占有她。他算准郝小玲的下班时间,偷偷跟踪了几次,知道她搬到了金岛花园,也发现了一个中年男人(这是周佑顺),好几次郝小玲前脚进门,后脚便跟了进去,他心中更是愤愤难平。有一天他趁郝小玲上班去后,从街边叫了一个修锁配钥匙的,谎称门钥匙丢了,让他去家里将门弄开并配一把钥匙。郝小玲的新居这时还没顾上装防盗门。配钥匙的开价50元,黄建凯还故意跟人家讨价还价,说太贵了。就这样,他顺利地得到了郝小玲的房门钥匙。这天中午,大约是11点40分的时候,黄建凯来到了郝小玲的门外,他认为这个时候郝小玲一定在家里做饭吃,因为她上午下班早,他想来个突然袭击。但没想郝小玲不在屋里。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到阳台上看看,后来实在无聊,就躺在郝小玲的床上睡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咣当”一声门响将黄建凯惊醒,他听到郝小玲进了客厅,还有一个男人的说话声。他左右一瞄,拉开壁柜便跳了进去。这时候,郝小玲和周佑顺也进了卧室……黄建凯隔着壁柜将郝小玲和周佑顺的“做爱”情景偷窥得清清楚楚,他痛苦不堪,竟蜷缩在壁柜里昏厥了过去。
       待黄建凯清醒过来,屋内已悄无声息,郝小玲正裸着白净的身子在床上酣睡。黄建凯跃出壁橱就扑了上去。郝小玲惊醒了,拼命挣扎,还照黄建凯手上咬了一口。黄建凯双手狠狠掐住郝小玲的脖子,直到她不动弹了才松手,然后脱下裤子,疯狂地发泄了一通。完事以后,为了消灭痕迹,他把郝小玲的尸体拖进卫生间,放到浴盆里,打开了水龙头,清理了一遍,才锁好房门,从容不迫地离开了……
       这又排除了郝小玲被杀与赵红霞一案的内在联系。
       黄建凯落网后的交代,虽暴露了周佑顺与郝小玲的“情人”关系,但对于周佑顺这样大名鼎鼎的企业家来说,如果没有重大的政治和经济问题,是不能随随便便立案查处的,人们痛恨的也不是“金屋藏娇”,而是“巨贪”。
       但有一点让人不解的是,周佑顺早为郝小玲买了房子,为什么郝小玲还与赵红霞挤住在一起,直到赵红霞发生意外才搬离?
       当办案人员询问周佑顺是否认识与郝小玲同住一室的赵红霞时,周佑顺没有否认,想了想之后说:“我去找郝小玲时,只是见过她,没说过话。”
       “赵红霞给你打过电话吗?”
       “没有。”
       “你传呼过赵红霞吗?”
       周佑顺显得有些愠怒:“我传呼她干什么!”
       第五章 冒名顶替的姐妹
       赵红霞死了。
       如果赵红霞不死,这个故事不会继续;如果没有赵蓝霞,那个“神秘男人”可能会永远神秘下去。
       凡是认识赵红霞的人在看见赵蓝霞后,没有不说她们长得像的。哪里是像,简直就是一对双胞胎,连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势都差不多。如果处久了,倒能很清楚地知道,赵蓝霞比姐姐胖一点儿,皮肤白一点儿,个头矮一点儿,气质上也有些出入。
       赵蓝霞中专毕业后回老家了,在一家乡镇企业打工。赵红霞出“车祸”后,她和姐夫韩小春一同进了城。两天后,韩小春有事回去了,赵蓝霞就请了长假留下来照料姐姐。
       第一个看见赵蓝霞吃惊的,是刘亮。当时,他跟赵蓝霞握了握手,不由叫了一声:“你太像你姐了!”
       赵蓝霞莞尔一笑:“大家都这么说。”
       刘亮又感慨:“哎呀,连声音也像。”
       这也让“专案组”的刑警们唏嘘不已:赵红霞自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便始终闭着眼,头上用绷带包扎着,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而坐在她身边的,即使忧郁、伤感,妹妹赵蓝霞也仍然那样鲜艳明媚。如果赵红霞不出意外,两姐妹活色生香地坐在一起,那该是多让人惊叹的一个场景。
       赵红霞停止呼吸以后,“专案组”便做了这样一个大胆的布置——让赵蓝霞替代姐姐赵红霞“活着”,引“神秘男人”出洞。
       在征得赵蓝霞的同意后,“冒名顶替”方案的具体实施由刘亮一人全权负责。
       赵红霞的尸体悄悄火化,暂时存放在市殡仪馆。赵蓝霞躺在病床上,头发已被剪短,裹上了绷带,但输氧管抽掉了,她可以吃饭,也可以说话。有人来看她的时候,说话还要显得有些障碍,也不要下床。
       印染厂的领导和工友都接到了通知:“赵红霞没事了,再有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知道赵蓝霞从此要以姐姐的身份“活着”的,除“专案组”和刘亮,还有赵红霞的丈夫韩小春。
       赵蓝霞觉得新鲜刺激又好玩,就像演戏、拍电影。她想象不到,自己冒充姐姐,进入她在这座城市一年来所营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会与几个男人周旋,“神秘男人”是不是真会出现,而她自己的生活,将来又该怎么办……
       赵蓝霞到印染厂上班了。
       对她来说,这是全新的生活,对她“替代”的姐姐赵红霞来说,则是工作的继续。没人怀疑她技术不熟练,因为她出了这么大的“车祸”,难免脑子受了刺激。她的长发剪短了,显得更年轻,皮肤也因为在医院长时间躺着,不见阳光,变得更白,还有点儿发胖。厂里为照顾她,把她从整理车间抽到财务科打下手,几天后见她得心应手,比那两个专职会计还出色,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当即将她正式调到财务科,工资上调,也不用再“三班倒”。
       “车祸”事件平息了。
       “车祸”就是车祸,没有别的。
       赵蓝霞也住进了姐姐租住的小房间。房东对出院后的赵红霞嘘寒问暖,丝毫没有怀疑她会是另外一个人。
       赵蓝霞“出院”回到这里居住的第二天,房东就领来了一个满脸稚气的女孩子,跟“赵红霞”商量合租的事。就像从前跟郝小玲那样,一人睡一个屋子,一人付一半房租。
       据介绍,这女孩儿叫李筱丽,22岁,也是新进城的打工者,在一家新开张的酒家当服务员,月薪350元,管吃不管住,经过好几个人拐着弯推荐,才寻到这里来。
       姐姐刚刚离去,郝小玲又被人残害,赵蓝霞正愁一个人住害怕,如今有了人作伴,自然高兴得不行。她哪里知道,除了刘亮负责她的安全之外,李筱丽是“专案组”秘密安排在她身边的又一位公安人员,主要保护她夜间的安全并在暗处掌握接触她的重点关系人。
       刘亮交给赵蓝霞一部手机,嘱她有情况及时跟自己联系。
       “怎么不见动静?”两天过去了,日子像白开水一样淡而无味,赵蓝霞忍不住问刘亮。
       刘亮说:“你上你的班,做你的事,想干什么只管干,生活是你自己的,只要别忘了同时是你姐姐赵红霞就行。我们只能以静制动。”
       “北斗冶金集团的来电者”打了赵红霞一次电话,显示的是总机号码,但只响了一声,不等赵蓝霞接起,便挂断了。
       “怎么办?”
       “不要理他,等他来找你。”
       “他要问我为什么不回电话怎么办?”
       “就说出车祸后,暂时不想接触外人,喜欢安静。”
       “专案组”立即对北斗冶金集团的总机进行了技术控制,电话却一直不来了。
       大幕拉开了,只一个假的赵红霞跳到台上,却不见别的表演者。
       故事尽管平淡无奇,但必须进行下去。
       不过,在有些场景里,赵蓝霞不可能取代姐姐赵红霞。比如与张宇生的对手戏。
       张宇生最痛苦也是最不能理解的是,赵红霞自出“车祸”后对自己一反常态,不冷不热或忽冷忽热。
       听说赵红霞没事了,可以去医院探视了,张宇生买了很多水果和食品,急不可耐地到病房看望她。赵红霞精神尚好,但神情却与从前判若两人,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流露出从未有过的陌生,还有些许探询和好奇。
       她肯定是经受了这场刺激之后,精神还在慢慢恢复中,半个多月昏迷不醒,死里逃生,怎能一下子正常起来?张宇生宽慰地想。
       在张宇生眼里,赵红霞“没事”了,但在赵蓝霞眼里,张宇生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张宇生要续写自己的“情缘”,付出的是一腔热情;赵蓝霞却要以姐姐赵红霞的身份出现,不得不与这个陌生的男人逢场作戏。
       闯不闯得过赵红霞的“情人关”,是关乎“冒名顶替”计划成败的很关键的一步。
       赵蓝霞不无担忧地说:“我怕出事。”
       刘亮说:“利用好了,他还会保护你。”
       “万一他对我……”
       刘亮知道她想说什么,安慰她道:“必要的时候,我会在暗中帮助你。”
       这天傍晚下班时,张宇生开着出租车在印染厂大门口等赵蓝霞,执意要请她吃饭,还说有重要的事必须跟她谈一谈。
       赵蓝霞没有理由再拒绝了。这使张宇生欣喜不已。
       这几天来,张宇生还没有跟赵红霞单独在一起好好坐哪怕一小会儿的时间。赵红霞出院时,张宇生要开车去接她,她不让;第二天,张宇生请她吃饭,为她压惊,她谢绝了;张宇生给她电话,她推说自己有事……
       下班后,张宇生把赵蓝霞带到了一个叫“老地方”的饭馆。
       在车上,张宇生显得很兴奋,一口一个“红霞”地叫着,热辣辣的,体贴得让人感动,但赵蓝霞却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在一间小雅间坐定后,张宇生点了四个菜,要了一桶“杏仁露”和一瓶半斤装的白酒,高兴地说:“这都是你喜欢吃的,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赵蓝霞问。
       “你劫后余生,为你压惊啊!”
       赵蓝霞脸一沉道:“不说这个好不好?”
       “好,好。”张宇生连忙笑着说,“今天,我们光说高兴事。”
       菜上来了,张宇生举起酒杯与赵蓝霞碰杯:“红霞,你今天怎么让我喝酒了?放心,我不会多喝的,再说,晚上我也不出车了。”
       “谢谢!”碰杯后,赵蓝霞轻轻啜了一口饮料,看看张宇生问,“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跟我说吗?”
       “不急,不急,我们慢慢吃,慢慢喝,一会儿再说。”
       “晚上,我还得早点儿回去。”
       “怎么?就不能跟我多呆一会儿?”张宇生显得有些不快,“你知道我们有多长时间没在一起了?你出了车祸,在医院昏迷不醒,人家不让看你,我连车都出不了了,天天到医院大门口等着……”
       “让你这么关心,真的谢谢你。”赵蓝霞有些感动,是代替姐姐由衷地谢他。
       张宇生有些陌生地看看赵蓝霞:“出院后,你怎么变得这么客气?”
       赵蓝霞喝口饮料掩饰自己:“我不是不想多呆,而是因为跟我一起住的那个叫李筱丽的女孩儿,晚上让我跟她去串个门儿。”
       提到李筱丽,张宇生突然想起了郝小玲,问:“听说,原先跟你住的郝小玲被人害了,是怎么回事?她可是从那里刚搬走不久啊!”
       赵蓝霞显得有些伤感地说:“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听说案子已经破了,凶手抓到了,是她宾馆的一个同事。”
       张宇生担心地说:“不行,你换个地方住吧,这几天,我帮你找找房子,有合适的,给你租下来。”
       “不用了,有李筱丽跟我作伴。”
       “另外……”张宇生欲言又止。
       “你说。”
       张宇生皱着眉头道:“出了这么大的车祸,而唯独你受伤最重,我觉得,是不是有人想害你……这是我现在最担心的。那个肇事司机也被人害了,所以我怀疑……”
       “怀疑我有仇人?”
       张宇生的眼神躲躲闪闪的:“有一件事,我一直在心里压着,从前也问过你,你好像不愿意说,我也就没再追问。你出事后,公安局的来调查过我,问你的情况,我说了,后来又想,你在外面,是不是跟什么人有……”
       赵蓝霞知道张宇生想说什么,但还是故意装糊涂:“你说明白一点儿。”
       “有一个男人,曾威胁过我,不让我跟你来往。”
       “这个男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他那天上车时,我没注意看……”
       赵蓝霞故意认真地想了想,垂下头说:“在这里,我除了跟你和刘亮来往多一点儿,再不熟悉别的男人了。如果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看清楚他是谁,我倒想见见他。”
       张宇生动情地说:“红霞,说真的,自从那天晚上以后,我真的爱上了你,我不管你从前怎样,今后,我都会按我说过的那样,耐心地等你,等你没了事,等你离了婚……”
       这时,赵蓝霞的手机突然响了。
       “你怎么有手机了?”张宇生脸色大变。
       赵蓝霞接完电话,张宇生又问:“谁的电话?”
       “是新跟我住一起的那个女孩子。”
       “你有了手机,怎么也不告诉我!”
       赵蓝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解释道:“这不,还……还没顾得上跟你说吗。”
       “不会是你自己买的吧?”
       “我调到财务科,是厂里给我配的。”
       “唉!”张宇生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发现你变了,不像从前那样。”
       “人都是在变的。”赵蓝霞趁机说,“你最好忘了我。”
       “为什么?”
       “我们不会有什么结果。”
       张宇生喝了一口酒,迷茫地看看赵蓝霞,说:“我一直觉得,你有什么心事,从进城那天起,你好像就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还跟我说过,你要了断一件事,完了你就离婚。现在,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差点儿丢了命,可却跟没事人一样,对我也不像从前那样依赖了。你怎么到现在还不相信我?我是全心全意想帮你的。红霞,真的,在这里,我不想让你有半点儿委屈,有半点儿危险,想跟你一块儿闯过难关,了断你所说的那件事,再把你的孩子接过来,我们好好过日子。”
       赵蓝霞站了起来:“我一个乡下女子,实在不值得你这样,你还是跟你妻子好好过日子吧,我该走了。”
       “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
        “以后……你还是别找我了。”
       “红霞!你到底是怎么了?”张宇生怔住了,脸色铁青。
       “没什么,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少来往。”赵蓝霞扭过了头。
       “没那么容易,我将永不放弃!”张宇生的话,像是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的。
       第六章 第二个“神秘男人”
       赵蓝霞第一次发现有个男人跟踪自己,是几天后的一个星期天。
       这天,是赵蓝霞进城后第一次到大街上逛商店,主要是看衣服,开始时兴致挺高,后来就心慌意乱、惊恐不安了。这是因为她在东方购物中心试裙子时,发现有个男人一直在不远处偷看她,后来她到了对面的人民商场,无意中又看见这个男人站在不远的柜台旁向她张望。更令人惊慌的是,当她中午在街头一家小饭馆里吃面条时,这个男人又坐在一个角落里喝啤酒。赵蓝霞什么心思也没有了,想给刘亮打个电话,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因为这只是自己的一种感觉,那个男人并没有做什么,怎么就能怀疑人家是跟姐姐有关系的那个“神秘男人”呢?但如果是姐姐认识的男人或他认识姐姐,他肯定会叫姐姐的名字,怎么会这么偷偷摸摸地看人?
       那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最多也超不过30岁,高高的个儿,白净的四方脸,光亮的长发,穿着一件“鳄鱼”牌浅蓝色花格半袖T恤衫,眼神不但不恶,还有几分委屈,总之,“坏人”这两个字没在他脸上写着。
       那他为什么像电影里的间谍一样跟着我?难道这是残害姐姐的人派出的凶手?不会,凶手不会这么笨拙,怎么能这样明目张胆地跟踪人……
       赵蓝霞正胡乱猜疑,那男人突然来到了她的面前,笑笑说:“小姐,我能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赵蓝霞没反应过来。
       那人认真地说:“你是不是发现我在跟踪你了?”
       “是啊,你……”赵蓝霞一时不知如何招架,尴尬不已。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赵蓝霞面前:“我叫周英杰,上面有我的工作单位和地址,还有电话和手机。如果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可以在任何时间打我的电话,或去单位找我,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赵蓝霞出口长气,原先的戒心减去了大半。她好奇地接过名片看看,只见上面写着:金厦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
       她迷茫着眼睛,困惑地抬起头来,发现这个叫周英杰的总经理已经不见了。
       好奇特的一场“艳遇”,仿佛一个梦境。这梦境是因为姐姐赵红霞,还是属于自己?赵蓝霞迷惘之中,多少有些兴奋和激动,还有丝丝缕缕的好奇。
       几天过去了,张宇生强烈感受到,赵红霞出院后,变得怪诞而陌生了,甚至有点儿不可理喻。尤其是那天晚上,她简直绝情到极点,话说得太令人伤心。“车祸”前后的赵红霞,还是一个人吗?从前热情如火,现在冷若冰霜,让人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张宇生实在想象不出他和赵红霞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是我做错了什么了?难道“车祸”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有了新手机后,竟然连手机号都不告诉我,难道,她真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曾经威胁过我的那个男人,跟她会是什么关系?难道她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出车回来,躺在床上,张宇生却睡不着,这几天,他一直在想他与赵红霞之间发生的一切,越想越觉得痛苦。他不想再忍受下去了,不想再承受这种折磨,他忽地翻身坐起,他要去找赵红霞彻底地谈一谈。
       敲了一阵门,赵蓝霞揉着睡眼打开了门。
       “红霞!”张宇生迫不及待并且热辣辣地叫了一声。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赵蓝霞很惊讶,扭头往屋里走。
       张宇生跟进来,随手掩住了门。
       赵蓝霞吓了一跳,她最怕的就是与姐姐的情人张宇生单独相处,况且夜又这么深了。
       “你坐,你坐。”赵蓝霞拍拍床铺说。
       张宇生直勾勾地盯着赵蓝霞:“你跟从前一点儿也不一样了,我想知道是为什么?”
       “是吗?我……我可是没觉得。”
       “你变了,变得让我不认识了。”
       赵蓝霞谨慎地说:“你要我怎样?”
       “我让你想想你刚进城时那种无助的样子,还有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酒你是怎么对我的!”
       赵蓝霞小心地问:“我是不是该还你的钱,还有你为我找工作的人情?”
       “你到底还是不是那个赵红霞了!”张宇生奇怪地瞪着赵蓝霞,气愤得几乎在咆啸,“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吗?这么长时间了,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对待我!”
       赵蓝霞一时无言以对。
       “我不在乎我妻子如何对我,可我在乎你怎么对我。妻子不理我,我高兴,可你这样对我,我不安,我痛苦,我夜不能寐。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你是那么安静,那么柔和,看见你,我像看见了没有风的树,没有人的路,没有波浪的海洋,没有乱云的天空。在你这里,我才能得到真正的休息。可是,自你出院后,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似乎在躲避我,冷淡我,拒绝我。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那些最纯真的感情了吗?红霞,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今晚,你必须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如果张宇生面前真的是赵红霞,她可能什么都不用说,扑到他的怀里,耳鬓厮磨,一切误会便会烟消云散。但是,赵蓝霞却不得不装腔作势:“我怎么能忘了呢?你送我去旅馆,为我办住宿,借钱给我,还给我找工作……不是遇到了你,我怎么能在城里站住脚!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忘……”
       “红霞!”张宇生凑近赵蓝霞,动情地捉住了她的手,“是啊,后来你说,我是你的精神支柱,没有我你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其实,我也就做了该做的一点儿……那晚,你让我等你,我真的要等你,有天大的难处,我也会跟你一起……”
       温热的手掌伴随一股男性的气息,弥漫着骚动与恐惧,赵蓝霞战栗着推开张宇生,羞红着脸说:“天……天太晚了,你还是走吧。”
       “你……”张宇生双手捂住了脑袋。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李筱丽的脚步声。赵蓝霞走过去打开了门:“看,把人家筱丽闹得都不能睡了,我明天也要上班。”
       张宇生黯然地走了,赵蓝霞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她倒不是在乎这个张宇生,那是姐姐的情人,这个男人她一点儿来电的感觉都不会有。她感到苦恼的是,好几天过去了,怎么没一点儿动静。
       姐姐肯定在城里找到了“仇人”,而姐姐之死,也肯定与那个“仇人”有关,但那个神秘男人,为什么一直不再来电话了?难道他知道姐姐已经死了?神秘男人肯定是牛牛的生父,那么是不是把侄儿牛牛从老家接来,看能不能引他出来?不行,牛牛一叫姨,自己的身份就彻底暴露了……
       灯光下,赵蓝霞瞪大眼睛,凝视着墙壁,脑海里天马行空,思绪如缕。
       突然,她眼前闪了闪,一侧的墙壁上,隐隐约约有一排字体,像是用圆珠笔写上去后又用手擦过,有些模糊不清了。
       赵蓝霞凑上去仔细辨认,只见上面模模糊糊写着:冶金生活区1号202周佑顺。这是姐姐的字体。
       这是一个地址和人名?
       周佑顺?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哎呀,这不是郝小玲的“干爹”吗?姐姐为什么要在墙壁上记下他的地址和姓名?冶金生活区,会不会跟那个北斗冶金集团的电话有关?这个人和郝小玲还有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此联想之后,赵蓝霞惊骇不已……
       第二天傍晚时分,赵蓝霞独自来到了冶金集团生活区。
       北斗冶金集团的生活区位于厂区的西南,南北横跨着两条街,有不计其数的楼房。其中的一条街,就叫冶金路。在这条路上随便一打听,很容易就找到了1号楼。
       赵蓝霞觉得,姐姐之所以在墙壁上记下这个人的名字和住址,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他就是那个“神秘男人”,肯定认识姐姐,那么,自己以姐姐的化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怎么样?好奇心加上复仇欲望的驱使,赵蓝霞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周佑顺。
       冒昧上门去找人,不免唐突,赵蓝霞早在来前就想好了借口。
       1号楼的楼下,有一些乘凉的人。
       为了确认202号住的是不是周佑顺,赵蓝霞向一位领着小孩儿学骑自行车的中年妇女打听,中年妇女看看她说:“周总家在三单元,二楼的右边。”
       上了二楼,赵蓝霞站在门边微微喘几口气,平静一下心绪,便敲响了防盗门。
       稍顷,有开门声和一个听来就很厉害的女人的声音传出来:“谁呀?”
       “我是牛奶公司订奶的,你家订奶了吗?”
       “不订。”
       “这是我们公司新上市的纯牛奶,在全市价格最低,品质最好,免费试用3天。”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看来被赵蓝霞说动了,防盗门开了,但只开了一半,一个肥胖的女人满头花发,抱着一只小白狗挡在门口。
       赵蓝霞的眼睛越过女人臃肿的身体朝室内窥视。
       “你看什么看!”胖女人眨眨小眼睛,十分反感的样子,“砰”的一声关住了防盗门,“不订不订,走吧!”
       周佑顺没在家?这个胖女人,少说也有五十开外了,她是周佑顺的妻子?
       赵蓝霞疑惑地走到楼下,又找到那位领孩子玩儿的中年妇女,朝二楼指了指问:“那是不是周经理家?”
       中年妇女仰头朝上看看:“没错。怎么,家里没人?”
       赵蓝霞说:“有个五十多岁的女的,挺胖。”
       “那就是周总家属啊。”
       赵蓝霞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感到自己去找周佑顺实在是荒唐草率。
       别说周佑顺没在家,即使在家,见到了他,又能怎么样呢?能问他和姐姐有什么关系吗?他“包养”了郝小玲,公安还不能怎么样他,即使他和姐姐真的有关系,也不该这样鲁莽地去惊扰他。看来,还是刘亮说得对,一定要沉得住气,自己替代姐姐之后,等于是把“诱饵”放出去了,至于“鱼儿”上不上钩,只有等。
       赵蓝霞的手无意识插进兜里,触到了一张硬纸片,那是周英杰留给她的名片。她脑中灵光一闪,这第一个上钩的“鱼儿”,会不会是这个英俊的男人周英杰?这个周英杰,究竟是想接近我还是想找姐姐?
       “我叫周英杰,上面有我的工作单位和地址,还有电话和手机。如果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可以在任何时间打我的电话,或去单位找我,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看来,该主动去接触一下这个“神秘男人”,看看他的葫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药?
       第七章 你曾是我的“梦中情人”
       这天中午,赵蓝霞和周英杰相约坐在了燕莺咖啡馆里。
       屏风隔开的雅间里,舒缓的轻音乐在耳畔萦绕,古筝那幽远而清亮的节奏在主旋律里流淌,像有一股很细但落差不小的泉水在叮咚作响。
       在这个地方约会,是赵蓝霞给周英杰打的电话,周英杰开车接上她后,带她来的。
       在此之前,赵蓝霞去金厦房地产公司找过周英杰,不巧的是,当时印染厂有急事找她,她只好又匆匆离开。当时是周英杰派车送的她,路上,她从司机口中得知,周英杰已36岁,不但没有结婚,连女朋友都没有一个。这就更增添了赵蓝霞的好奇……
       赵蓝霞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第一次找周英杰的时候,张宇生便偷偷地跟踪了她,并把这个意外情况报告给了刘亮。刘亮在张宇生面前故作镇静,心中却不由得暗暗吃惊,显然,赵蓝霞并没有像她承诺的那样,一有“情况”便向他报告,这种不合作是不愿意还是另有隐情?
       刘亮将此事向“专案组”作了汇报,金厦房地产公司总经理立马被纳入视野:
       周英杰,1969年出生,中共党员,高中毕业,未婚,1986年应征入伍,1988年复员,被安排到城建局拆迁办公室,因表现优秀,一年后被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两年后任主任。1991年搞三产时,局里组建金厦房地产开发公司,任命他当了总经理。经过几年发展,公司现已拥有上亿元的资产,是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企业。周英杰胆识过人,精明强干,作风严谨,为人诚恳,是省级劳模,市里最年轻的“十佳明星企业家”。他开发的“旧城区改造仿古一条街”、“阳光花园”、“金厦小区”等都被评为国优或部优工程。周英杰名声显赫,与“政要”来往密切,且遵纪守法,严以自律,所以在社会上和员工中口碑极好。
       在秘密走访中,意外了解到周英杰极为隐秘的身世。在一般人的记忆里,周英杰没有父亲,多年来始终跟母亲生活在一起,因此他从母姓。其实,周英杰的生父是原市委书记董顺堂。董顺堂是一位老革命家,参加过“渡江作战”和“抗美援朝”,后从武汉携带家眷调入本市,历任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1972年因患肝癌去世。董顺堂在任多年,清正廉洁是出了名的,他去世时,家里连个沙发都没有,两个姑娘和一个儿子都是工厂的工人,他有车不坐,总是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在病房断气时,他给组织上留下遗嘱,把自己积攒下的3万元钱,分成两份,一份交党费,另一份写明本市的一处地址和主人的名字,让秘书一定寻迹送去。就这样,周英杰是董顺堂“私生子”的天机才泄露了。原来,董顺堂早就与周英杰的母亲周小茹秘密同居,并在周小茹25岁那年生下了儿子周英杰。此后,周小茹一直不婚,并严守这个秘密,独自将周英杰拉扯成人。董顺堂死后,他以给周小茹和周英杰留下一笔遗产的方式作为报答,才牵出了这个秘密,也使当时市委领导层中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了这桩“绯闻”。董顺堂死后,周小茹带着周英杰几次搬家,市委领导层多年来也多次更替,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推移,知道这件事的人就更少了。
       周英杰的个人生活非常严谨,从不出入娱乐场所,必要的应酬一般都是派副职陪同。除了上班,他几乎都是在家里陪着母亲聊天看电视,或自己看书画画写作。依周英杰的个人条件,婚姻根本不是问题,问题是看他想找什么样的女孩子。几年前,许多人为他介绍对象,还有不少才貌出众的本科生硕士生主动追求他,但他一概婉言谢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也不太清楚,直到近几年,才没人再关注这件事……
       了解得越多,越见这个人的优秀。一个打工妹赵红霞,即使有美丽的外表,对这样的“少年才俊”来说,也应该说是俗世脂粉一个,两者间很难让人想象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因为赵蓝霞本身,有着什么“不凡之处”吸引了周英杰的视线?如果是这样,这个人与本案的“联系”便又断了。
       好在,在深入调查周英杰的各种社会关系时,得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周英杰的舅舅,是北斗冶金集团总经理周佑顺!周英杰复员回来后的工作,就是周佑顺帮他安排的。只是他们平时的来往虽然密切,但很低调,一般人并不知道这一层关系。
       看来,情况是越来越复杂了,越来越让人理不出一个头绪。
       赵蓝霞喝的是冰块加柠檬,她时不时打量周英杰一眼:周英杰正倚坐在圈儿椅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迷蒙着眼神,任青烟袅袅……
       那年,刚满18岁的周英杰离开母亲,去了遥远的内蒙古阴山一带服兵役,连队驻守在偏僻的山沟里,训练、施工、站岗、放哨,吃了很多苦。由于他喜欢画画,在团里组织的一次幻灯汇演中,他为他们连队画的幻灯得了全团一等奖,随后他就被调到了团里的政治处电影组。当时的电影组里,有三个女兵,其中一个来自呼和浩特市的女兵,名叫王素琴,留一头齐耳短发,大大的眼睛,椭圆形的脸蛋,一身合体的绿军装穿在她丰满而不失苗条的身上,总显得那样的英姿勃发。周英杰开始注意王素琴,是调到电影组一周以后。那时,吃过晚饭,周英杰总喜欢和一帮战士在团部大礼堂门前的操场上打篮球。大礼堂的一侧,是那三个女兵的宿舍,宿舍的窗口,正对着篮球场。有一次,周英杰带球过人后三步上篮进了个球,从窗口那边顿时传出一阵响亮的掌声,原来是王素琴欢呼着在叫好。此后,再打球时,周英杰就特别注意王素琴在没在窗口上趴着,如果在,他的球就打得顺手而主动,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满场飞跑也不觉得累,如果没在,他就没了一点儿精神,心不在焉,无精打采。不过,绝大多数时,只要周英杰在场上打球,王素琴都在窗口上趴着看球,而周英杰没有打球,王素琴一般也不在窗口出现。有一次,周英杰拉肚子,晚饭后没有上场,就坐在场边看人家打球,他在这里能更仔细地看窗口里的王素琴。但奇怪的是,王素琴并不像他在场上时那样一直趴在窗口,只是隔一会儿才露一下头。这天晚上,正好演电影,周英杰瞅机会绕到王素琴身边:“饭后怎么没见你看打球?”王素琴反问道:“你怎么没上场?”周英杰说:“我肚子疼。”王素琴问:“不要紧吧?吃药了吗?”周英杰有些感动地说:“没事,已经好了。”王素琴看看他说:“你没在场上,球打得就没有意思,所以我不看,想等你什么时候上场再看,可你一直在场边坐着不上场。”原来如此啊!周英杰脸上像突然浇了滚烫的油,虽热辣辣的,但心里却是一阵阵狂喜……
       周英杰幸福地回忆道:“这时,我才发现,她原来也在注意着我,喜欢着我。”
       这晚,周英杰失眠了。此后,每时每刻都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折磨着,他想时时刻刻看见她。一个多月后,突然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部队要清退野战团所有的女兵。王素琴和另两个女兵已经不工作了,在做复员的准备。周英杰决定给她写一封信,这封信里都是当面说不出来的话,大意是,我太喜欢你了,爱你爱得发疯,你一走,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什么都没意思了,以后,我怎么能够见到你?等我复员了,可以去找你吗……最后,他向她要一张照片。
       这是一个有雪的傍晚,天过早地暗淡了,寒风夹杂着纷纷扬扬的碎雪花,在地面打着苍凉的白色漩涡。周英杰攥着信,早早躲在一栋营房的后面,等待着王素琴去食堂吃饭,好截住她将信交给她。王素琴终于出现了,但她和两个女兵一起走着,而且她还夹在中间。周英杰跟在她们后边,想叫她,又不敢,这样一直跟到食堂门口了。食堂可能是开饭推迟了一会儿,有一些人在外面站着,有几个人上来跟王素琴她们说话。周英杰见状壮了壮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去,像是听她们说话似的围着她们转悠,当转到王素琴身边时,突然撞了一下她的手臂,迅速将手心里的信塞到了她的手里。王素琴握住了信,但没有异样的表现,仍然与一圈儿人谈笑风生。
       如果说,周英杰在王素琴即将离别的时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向她表白,是情不自禁,那么,王素琴几乎是在同时,也以类似的手法,向周英杰传递了爱情信息。吃过饭,天已经很黑了,周英杰回营房的路上,一个黑影快步走过来,与他擦肩而过的同时,递给了他一件东西。周英杰下意识接过来,并看见王素琴的背影匆匆走了过去……那是她的复信和小照。
       王素琴复员参加工作后,他们时不时互相打个电话,通信也很勤。如此热恋一年多,周英杰复员了。复员前的一个多月,周英杰给王素琴去信,告诉她准备去呼和浩特市找她,但她一直没有回信,电话无论打到单位还是家里,都说她不在。复员时间一到,周英杰急急赶去呼和浩特市,终于按地址找到了她,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王素琴患了白血病。
       王素琴患的是急性白血病,已经三个多月了,她躺在病床上,枯瘦如柴。她不跟周英杰说话,不让周英杰进她的病房,骂周英杰,让他快滚,不然就拒绝治疗。王素琴的家人知道她和周英杰的爱恋,也好心劝周英杰赶快回去,不要在这里耽误自己了。周英杰不肯走,说你们就把我当“女婿”,住在王素琴的家里,每天去医院伺候王素琴,并坚持与她举行婚礼。王素琴和她的家人都不同意周英杰的请求,周英杰便长跪在王素琴的父母面前不起,以回部队将复员手续办入呼和浩特市要挟。王素琴和她的家人被打动,被迫同意,但前提条件是周英杰不得办理任何结婚手续。征得医院的同意,婚礼准备在病房里简单地举行。这两天王素琴度过了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周英杰也是容光焕发。他们相互偎依在病榻上,诉说在内蒙古军营从相识到相爱的每一个细节。然而,就在计划举行婚礼的前一天晚上,王素琴突然病危,全身抽搐,昏迷不醒,抢救到天亮便停止了呼吸。周英杰是怀抱着王素琴的骨灰盒与她举行婚礼的,之后带着她的骨灰返回部队,办理了复员手续,回到了家乡……
       赵蓝霞听着这个童话般的爱情故事,眼睛也不由湿润了。良久,她才从感动的情绪中走出来,疑惑地轻声问:“可是,我不明白,你和这个女兵的故事,跟你跟踪我有什么关系呢?”
       周英杰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赵蓝霞说:“这就是她。”
       赵蓝霞接过照片,端详片刻,不由叹了一声:“与我还真有些相似!”
       已经发黄的老照片上,王素琴一头短发,细弯的眉毛下,无限憧憬的眼睛大而亮,椭圆形的脸蛋鼓囊囊的,杏核般的小嘴紧紧绷着……
       周英杰轻轻叹口气:“见到你的第一眼,我都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连走路的姿势都很相似,特别是神气……”
       “可我并不是她。”不知为什么,赵蓝霞突然有点儿生气。
       “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好。在跟着你的时候,我也曾一遍遍劝告自己,说这个女孩子不是她,你这是干什么,可是身不由己,走一圈又转了回来。对不起,让你受惊了,请你原谅。”
       赵蓝霞释然地点点头:“没什么。一开始,我是有点儿害怕,把你当成了……”
       “色狼。”
       赵蓝霞红着脸笑笑。
       周英杰说:“你别害怕,其实,我想认识你,就是想把这一段往事找个人说出来,要不这些天我总是无法平静。你虽然不是她,可是你勾起了我的回忆,我除了跟你说,对任何人说都没有意义。”
       周英杰顿了顿,好像费了很大的思量,才说:“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赵蓝霞警惕地问:“什么事?”
       周英杰弹弹烟灰说:“我当兵时的这段感情经历,对我的震动太大了,除了那个女兵,我后来的情感世界再容不下任何女人,所以我在个人问题上,一直是个盲点。当然,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关键是,我不能不在乎我的母亲。她老人家年纪越来越大了,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一个人把我从小拉扯大,真的是太不容易太不容易了。前一个多月,我母亲被诊断出了肺癌,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她可能意识到自己的日子不多了,骂我不孝,说白生了我,我不娶媳妇儿不成家,她死不瞑目……”
       周英杰用手捂住了脸。
       赵蓝霞不安地说:“我……我能帮你什么呢?”
       周英杰拭拭眼睛:“我想让你去哄哄我母亲。”
       “当你的女朋友?”赵蓝霞惊叫一声。
       “是去陪陪我母亲,陪她聊聊天,读读报。”
       “当保姆?”
       周英杰想想道:“可以这样理解,但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家里有保姆,但母亲不开心,我想找一个年轻的姑娘陪她,可她坚决不同意,说除非是我的女朋友去她才高兴,所以,我这才……”
       “这……”赵蓝霞沉吟着。
       “我知道,这样挺难为你。”周英杰真诚地说,“我决不强求你,也没有任何不良企图,如果我找别的女孩子,也能办到这件事,但我从直觉上不愿意,甚至不愿意跟她们多说话。之所以找你,就是因为你太像王素琴。当然,这可以算是临时租借,你尽可以提条件,要你该要的报酬,你甚至可以辞掉你的工作,所有的损失我都会补偿,对于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你放心就是,你尽可以在本市挑选你愿意去的单位。也就是说,你只要答应我的这个请求,陪伴我母亲的有生之年,让她老人家无憾而去,我会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赵蓝霞羞怯地偷偷看周英杰一眼,轻声说:“这得让我想想。”
       第八章 儿童失踪案
       临河县大召乡西寺村发生了一起儿童失踪案。
       失踪的儿童名叫牛牛,今年3岁,在街上玩耍时神秘失踪。
       据目击者称,这天下午,大概是5时左右,从路上驶过来一辆小轿车,由于路面坑洼不平,轿车走得缓慢,还不停鸣喇叭,在路上玩耍的一帮小孩儿纷纷往两侧躲。当时小孩儿们乱跑,谁也没注意,轿车走了以后,才发现牛牛不见了。有两个大点儿的小孩儿飞奔到牛牛家,告诉他的爷爷奶奶。他爷爷奶奶在村里四处叫着牛牛的名字找到天黑,也不见踪影。这时,有两个大人才突然想起会不会是那辆轿车将牛牛劫走了。牛牛的爷爷急忙打电话把孩子的爸爸韩小春叫回来。韩小春大惊失色,连忙向县公安局报警。
       县公安局当晚来到韩家,了解案情后,因目击者当时没留意轿车的车型和牌照,韩家在外面也没有与人发生过任何纠纷和恩怨,一时无法找到侦破此案的线索,就暂时撤离了。但初步判断这是一起以绑架人质为手段的敲诈勒索案,歹徒肯定会来电话索要赎金,让韩小春一有消息立即报告。
       公安局的人离开不久,韩小春就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说孩子在他们手里,让他明天上午10时到县里新建的紫金公园门口见面,不得报警,随后就断了电话,既没说让他带钱去赎孩子,也没说见面干什么。
       韩小春与赵红霞之间的事,村里任何人都不知道,包括父母。尽管牛牛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养了这么大,韩小春真怕牛牛有什么意外,所以,无论出多少钱,他都要赎回他。另外,也决不能让父母和村里人看出一点儿蹊跷来。
       韩小春没有报警,独自一人起了个大早,按时赶到了约定地点。
       在紫金公园门口等到快10点20分了,仍不见动静,韩小春正焦急时,手机突然响了。电话中,还是昨晚那个男人的声音,让他打一辆出租车,到郊区一个水泥厂对面下车,在路边的一个麦秸垛旁等他。
       韩小春不敢怠慢,立即乘出租车赶去。
       下车刚站到路边,电话又打来了,那人让韩小春到麦秸垛的东边去,在一小堆散乱的麦秸里翻一翻。
       韩小春一翻,就翻出了一个报纸包着的纸包。
       那人说,你拿上纸包走吧,我们的事情算完了。随即关了手机。
       韩小春打开纸包,里面是一沓人民币,还附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收养费5万元。
       抢走了孩子还给收养费?韩小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站起来恐惧地逡巡四周,可空荡荡的田野里不见一人,只有北边不远处与市区连接的公路上车飞如梭。
       肯定是害死妻子的那个“神秘男人”,也就是牛牛的生父,劫持了牛牛……韩小春一屁股坐在麦秸垛旁,想来想去,决定去找刘亮。
       为什么要抢走牛牛?难道“神秘男人”已经知道赵红霞死了吗?
       无论是不是这样,刘亮当即与临河县刑警大队取得联系,将牛牛失踪案与其母赵红霞之死一案并案侦查。为了不影响破案,案情对韩小春家人及亲朋村人绝对保密,侦查工作也在一定范围内秘密进行。
       根据来电显示,很快查到了与韩小春联系的那个人。联通公司办理的用户登记表上,机主叫黄明涛,男,58岁,无业,是两天前买的卡。
       再按家庭住址和身份证号码查找此人,才得知他一个月前患心脏病已经去世了。问他家人,说他根本就没有手机,身份证是两年前一次上街被人连钱包一起掏走的。
       看来,劫走牛牛,是蓄谋已久的。
       面对突然发生的“牛牛被劫案”,刘亮和“专案组”经过分析,作出如下推理:一、赵红霞来到城里后,找到了那个使她失身的神秘男人,该男人得知他留下了祸患——有那么一个三岁的儿子。二、从赵红霞死前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上判断,她和这个男人一定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分歧,男人决定除掉她以绝后患,并雇用出租车司机徐连义实施这一行动。三、徐连义不知是为掩盖车祸的事实真相,还是出于别的什么考虑,在撞向赵红霞时踩了急刹车,使她未能当场死亡,徐连义却因遇到劫匪意外被害,“神秘男人”更是安全。四、也许跟赵红霞一同居住的打工妹郝小玲知道她和神秘男人的一些情况,但未等“专案组”利用这条线,郝小玲又意外身亡。五、赵红霞昏迷几天后去世,警方为引蛇出洞,由酷似她的妹妹赵蓝霞化身实施“冒名顶替”计划,然而才刚刚一个多星期,牛牛就遭遇了劫持,从种种迹象看,神秘男人可能已经知道赵红霞死了,想担当起抚养自己儿子的义务。
       神秘男人,好像一直都处在主动位置。
       赵蓝霞与周英杰的神秘来往,是节外生枝吗?赵蓝霞“冒名顶替”姐姐赵红霞的方案,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寻找这个狡猾的神秘男人,下一步该从何着手?
       正一筹莫展时,傍晚,一个神秘的电话又打到了韩小春的手机上。
       不是上次让韩小春去拿钱的人,是一个沙哑嗓子,他让韩小春听电话。
       这人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孩子的哭声在耳膜里震荡:“爸爸!爸爸!是爸……”
       “牛牛!”听见是儿子的声音,韩小春惊叫一声,“牛牛!我是爸爸!你在哪里?”
       “爸爸!我想爷爷,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你在哪儿,牛牛……”
       手机里传出了那个男人的沙哑嗓音:“你听着,这几天,你白天晚上都开着手机,我随时会让牛牛跟你说话。”
       通话中断了,韩小春双手掩面,不由哽咽起来。
       经查来电位置,是省城顺德路北长街中端一个公用IC电话。
       犯罪嫌疑人挟持着牛牛,极有可能就在这个电话亭附近藏匿着。
       刑警们带着韩小春,迅速赶到北长街那个公用电话所在的位置,并在附近埋伏起来,等待劫持者的下次来电。
       天黑了,北长街的路灯亮了,街上有不少人散步乘凉,一些小的门市已关了店铺。
       一辆北京213吉普车停在街边树下阴影里,刑警们透过挡风玻璃,可以清晰地窥视到伫立在人行便道上的那个电话亭。
       那个嗓子沙哑的男人,为什么冒险给韩小春打电话,而且还让牛牛和他爸爸通话?目的是什么?
       在车里等候时,刘亮问韩小春。
       韩小春想了想,困惑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从前,我在县里做生意,牛牛每天都让他爷爷给我打个电话,然后接过来和我说几句话。抢牛牛的这个家伙,不会这么好心,没事让牛牛专门跟我说说话。”
       这已经是第二天夜里十点多,韩小春的手机仍然没有动静。
       莫非是判断失误?这家伙根本没在这一带藏匿,他给韩小春打电话时,只不过是路过这儿?
       又过了半个小时,仍没有情况,刘亮令大家撤回。
       车刚刚驶出北长街,韩小春的手机突然响了。
       刘亮伸过头看一眼来电显示,见果然是那个电话号码,急令司机掉头,同时对韩小春说:“你在电话里尽量拖延时间。”
       吉普车转向后,飞速驶向北长街。
       手机里,还是那个嗓子沙哑的男人,他口吻生硬地说:“你跟牛牛说话时,就说我是你的一个朋友,让他听我的话,不然,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行,行……”韩小春一边应着,一边惊慌地看刘亮。
       刘亮不敢说话,只是用手跟他比划。
       街上有一对男女青年勾肩搭背横穿马路,司机一个急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厉无比。韩小春身子向前纵了一下,对着手机叫道:“哥们儿,你听我……”对方已挂断了电话。
        “快,再开快点儿!”刘亮急道。
       车向前猛冲,隔着挡风玻璃,已看见了那个电话亭。
       路灯下,距电话亭大概50米,只见一条黑影抱着一个孩子,正匆匆地朝左边的一条胡同口处走。
       “我看见了,肯定是那个人,快停车!”刘亮叫一声,车戛然而止。
       刑警们跳下车,冲上了人行道。
       黑影钻进胡同里。
       刘亮等人逼近胡同口。
       黑影向南一拐,进了一栋住宅楼的中单元。
       “他肯定住在这个单元里。”一位刑警说。
       刘亮率众人追到楼下,站在中单元的楼道口,往上看看,见五层高的楼房大多亮着灯,皱皱眉头说:“会是哪一家?”
       有刑警用手电照照一楼的楼道口:“这楼每层3户,共5层,总共15户,挨门查吧。”
       “就说咱们是检查有线电视线的。”
       刘亮拔出了手枪,挥挥手说:“行,外边留两个人,其余的跟我来。”
       从一楼右边的这家开始敲门,里面亮着灯但没人应声开门。
       当时,大家没有在意,以为是主人外出忘了关灯,便转去排查别的住户,但折腾完了都没有问题,这才发现叫不开门的第一家极可能就是藏匿牛牛之地,但已经贻误了擒拿歹徒、解救牛牛的战机。
       破开门后,灯全开着,没有人,房间里很乱,床铺散乱不堪,放着打开的面包、纯净水、盒装牛奶、火腿肠,还有一些塑料枪、小汽车等玩具。后阳台通到外面一个小院,小院里种着菜,有院墙围着,上面有一个小门,大开着。从这里出去,是另一条街,街边正搞建筑,像是盖住宅楼,乱糟糟的。
       歹徒挟持着牛牛,可以从容不迫地从这里逃脱。
       这里面最失望的大概就是一直紧跟着刘亮的韩小春了。当他看到那些散落的玩具时,脸上那种痛苦藏也藏不住。在失去牛牛的这些日子里,他经常会想起和赵红霞的一些往事,还有牛牛在他身上嬉戏时的快乐时光……
       经询问隔壁邻居,得知此住宅楼是自来水公司几年前集资所建,房主叫郭运昌,现在自来水公司办公室工作,但他家两年前就搬走了,此房经常出租。刚住进来的这个带小男孩儿的男人,邻居没太注意,只说他大概有30多岁,中等个儿,黑黑的四方脸,看着挺老实的,别的印象就不深了。
       刘亮带人去自来水公司找到郭运昌查询租房者。
       郭运昌说是他家属办的,家属名叫王英芳,在工农路惠宾超市上班。
       于是,刘亮又找到了王英芳。
       王英芳说,租房的人叫黄明涛,是佳音中介所一个姓靳的女士介绍的。
       刘亮说:“那个人是不是大约30来岁,黑黑的,四方脸?”
       王英芳想想说:“不是,那人有40多岁了吧,圆脸,小眼睛,长得也不黑。”
       刘亮暗暗惊讶,看来,他们真是狡猾,做任何事都在不停地换人。
       又找到中介所的靳女士。靳女士找出当时签的“租赁协议书”一看,上面签名果然是黄明涛。
       靳女士又将那人的外貌详细描述了一番:“大约一米七几,圆脸,小眼睛,有40多岁,比你胖,长发偏分头,穿着横宽道紫黄相间的T恤衫。”
       留给中介所的手机号仍然是用黄明涛的身份证登记的,现在当然打不通。
       看来,40多岁、圆脸、小眼睛、留长发偏分头的这个男人,极有可能是劫持牛牛的主谋。他冒用黄明涛的身份证,办了很多张手机卡,租好房子,提前做了精心的准备,其目的都是为了“偷走”牛牛。得逞后,他将牛牛交给那个30来岁、黑黑的四方脸、说话嗓子沙哑的男人看管,而他则躲在背后秘密地操控着这一切……
       他是奸污过赵红霞的那个神秘男人吗?
       由于他的狡猾和细致,他每作一次案,几乎都事先设计好了退路。就像在雪地里行走时后退着填抹自己的脚印,让你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在前面走着,就是难以准确地辨别出他的踪迹。他像在跟警方开玩笑。
       怎么才能找到他呢?刘亮正苦恼间,只听中介所的一个女孩子忽然说:“那天我从外边回来,见那个人在门口跟来咱这儿租房的一个东北小姐说笑,他们一定认识。”
       刘亮眼前一亮:“怎么找到这个东北小姐?”
       好在东北小姐汪小娟在这里留有租房协议书存根。但按地址去找,连着两天两夜都是锁着门,不见人影。现在,通过汪小娟是寻找冒充“黄明涛”的这个男人的唯一途径。刘亮只好耐心且焦急地等待着。
       第九章 顺理但没有成章
       这几天,赵蓝霞像做梦一样,在梦中,她变成了格林童话中的“灰姑娘”。
       赵蓝霞觉得,她的头顶上仿佛悬挂着一只携满“幸福”的大气球,只要她愿意,稍微踮踮脚尖,伸伸臂,就能将幸福紧紧抓在手里了。曾几何时,她是多么渴望得到这种幸福生活啊!其实,一直以来,赵蓝霞对“幸福”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想离开农村过上城市人的生活,并在这里找一个情投意合的男人结婚生子。姐姐赵红霞死后,“专案组”让她冒名顶替寻找凶手,她同意了,但现在,好像有更重要的事降临了。
       一切都顺理成章,周英杰的英俊,风度,尤其是他那“传奇式”的爱情经历,都深深地打动了赵蓝霞。当时,尽管她很拘谨,很矜持,在他面前没有表露过多,但回来之后,赵蓝霞却不能自抑,满脑子都是周英杰。他优秀,他痴情,世上还有什么样的男人,会比他更值得抓住呢?
       赵蓝霞决定辞去印染厂的工作。
       在此之前,她打电话约刘亮面谈。
       刘亮知道这可能与她跟周英杰的交往有关,但却不能当面挑破,通过秘密调查,周英杰与赵红霞一案并没有任何关联,警方没有理由干预人与人之间的正常交际。因此,刘亮只能从侧面提醒:“你现在的身份是你姐姐赵红霞,如果你离开印染厂,跟你姐姐有关系的那个神秘男人会找不到你,这将影响案件侦破。”
       赵蓝霞不屑道:“都这么长时间了,哪有什么神秘男人,一个传呼也没来,说不定,凶手早知道我姐姐死了。我看,你们搞的这个冒名顶替,纯粹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哪里是在破案,倒更像在玩游戏,我不想陪你们玩了。”
       刘亮张张嘴没有说话,他觉得赵蓝霞说得有点儿道理。
       “从现在起,我把手机还给你,你就不要再找我了,我一个女孩子,替姐姐和你们做不了那么多。”
       刘亮想作最后的努力:“毕竟才过去这几天,你能不能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半个月也行。况且,厂里让你搞统计,工作不错,工资又高,是很多打工妹求之不得的。你一个乡下姑娘,说放弃就放弃了,一时怎么生活?除非,你找到了比这更好的单位。”
       赵蓝霞态度生硬地说:“我是赵蓝霞,不是赵红霞,我想活出自己,不愿意生活在别人的阴影里。我姐姐的案子,你们有本事就破,没本事拉倒。反正,你以后别找我了,别总监视我了,别干预我的生活。再说,找到害我姐姐的那个人,也有更好的途径了,牛牛叫人抢走,十有八九是那个曾糟蹋过我姐姐的人干的,你们还是从这个方面下手吧。”
       刘亮见赵蓝霞已铁心“退出”,索性道:“是不是那个周英杰对你承诺了什么?”
       赵蓝霞怔住,愤怒地质问刘亮:“你怎么知道?”
       刘亮笑笑道:“傍上了大款?”
       “讨厌!”赵蓝霞铁青着脸转身走开,又回过头道,“你们真卑鄙!我再说一遍,别干涉我的个人生活,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刘亮想想周英杰与周佑顺的关系,看看她的背影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好自为之!”
       赵蓝霞是在拾掇自己的东西时,发现了床下纸箱里的那一摞旧报纸的。
       这是姐姐赵红霞生前留下的,当时“专案组”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从她枕头下收起来放到了一个纸箱里,后来又随手推到了床下。
       报纸都是本市的晚报和日报,看样子像是姐姐赵红霞有意积攒的,但从时间上看并不连贯,最早的一张是4月23日,也就是赵红霞进城9个月以后,最后的一张是6月26日,是赵红霞出“车祸”的前6天。
       姐姐为什么要积攒这些报纸呢?报纸上有什么?她肯定不是为了看报才这样做的。
       如果赵蓝霞不从姐姐租住过的房间里搬走,她可能发现不了姐姐积攒报纸的这种反常行为,也不会仔细清点以后问几个为什么。
       赵蓝霞退掉租房从这里搬走,是周英杰的意思。
       在征得赵蓝霞的同意后,周英杰让她住进自己家里,陪伴他患癌症的母亲。
       拾掇东西的时候,李筱丽也在场。
       李筱丽一边帮赵蓝霞整理衣物,一边伤感地说:“你这一走,就剩下我自己了,改天,我也不在这儿住了。”
       实际上,赵蓝霞离去,李筱丽负责暗中保护和监视她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赵蓝霞在专心致志地翻看那沓报纸。
       李筱丽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从手包里拿出一只金黄色的手镯式电子表,将表盘旁的一个小按钮摁下去,放到耳朵上听听,然后装到了裤兜里。
       这只手镯式电子表,是一个特制的微型窃听器。按照刘亮的安排,李筱丽会在赵蓝霞离开时,当作分别的礼物送给她,以特殊手段掌握周英杰的言行。如此短的时间,周英杰便让赵蓝霞有了这样大的变化,再加上他与周佑顺的特殊关系,不得不使“专案组”对此重视起来。
       床上摊的都是报纸,赵蓝霞神色分明很凝重。
       李筱丽凑过去,装着不在意的样子问:“红霞,你在看什么呢?”
       赵蓝霞像被唤醒了似的,连忙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同时又说,“一会儿我那个同学刘亮会来拿走这些报纸,筱丽,你帮忙转交一下。”
       其实,赵蓝霞已经找出了姐姐保留的这些报纸的规律。
       报纸总计16份,都刊登有北斗冶金集团责任有限公司的相关报道和周佑顺的名字。有的是消息,有的是通讯,有的是配着文字的图片,其中4份刊登有周佑顺的照片;有的是说公司的生产情况,如何改革,如何提前完成了本季度生产计划,有的是说周佑顺如何廉洁,如何代表公司向社会献爱心、到山区扶贫、为希望工程捐款等等。
       在最早出现周佑顺照片的那张报纸上,赵红霞还用圆珠笔在“周佑顺”三个字上画了一个圈。
       姐姐在墙上写了他的名字和地址又擦掉,还把这些与他有关的报纸都收集起来放在枕头下,看来,那个“神秘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周佑顺。自己该怎么办呢?再去找他?找到他又能怎样?说实话,赵蓝霞在临入住周英杰的家前发现了这些线索,心中并不痛快。但她有自己的想法。她决定打个电话给刘亮,告诉他这些情况。不过,如果说这些东西对抓住凶手能起多大作用,她心中是不大以为然的。
       临分手前,李筱丽拍拍赵蓝霞的肩膀,从兜里掏出那只手镯式电子表,说:“咱们在一起住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挺合得来的。你这一走,我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上午我去逛商场,见这种电子表挺好看的,就买了一只,送给你,算是留个纪念吧。来,红霞,看戴上好看不好看。”
       赵蓝霞看看李筱丽递过来的金光灿灿的手表,不好意思地退开两步道:“筱丽,这可不行,我可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再说,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送你。”
       “其实,这表就是个装饰品,一点儿都不贵,才几十块钱。我看着像个手镯,就买来让你戴着玩儿,一点儿心意,没什么。”李筱丽拉着赵蓝霞的胳膊,掰开表带,卡到她手腕上说,“你要是不收下,可就是看不起我。”
       赵蓝霞没再推辞,笑着看看腕上的手表说:“改天,我也得送你一份礼物。”
       李筱丽笑笑说:“不用不用,你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就行。”
       楼下,周英杰正坐在车里等着赵蓝霞,他是亲自来接她的。
       这是一套宽敞、明亮、洁净的复式楼房。坐落于这个城市有名的怡景花园。
       走进大门,豪华而气派的客厅里,中间放着一圈儿真皮沙发,正对着一台背投式彩电,旁边是一些盆置的花卉和植物,后边用吸水石垒成的小型假山,有水潺潺流淌,夜间,会在枝型吊灯的辉映下闪现一片粼粼波光。客厅连着五个门,分别通向厨房、卫生间、两间客房和阳台。其中一间客房早已住进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保姆,周英杰在介绍时称她为“赵姨”。赵姨在这里已经六年多了,主要是做饭、洗衣服、拾掇房子和照顾周英杰母亲的起居。赵蓝霞被安排在另一间客房里居住,房子早收拾好了,干净而舒适。衣橱里还挂着为她准备的几件流行时装,尤其是当赵蓝霞试穿之后非常得体时,她真的被周英杰的细心周到给深深感动了。
       扶着暗红色楼梯栏杆,沿着铺有淡黄色图案的地毯走至楼上,是周英杰和他母亲周小茹的卧室。这里还有书房、卫生间、小客厅和椭圆形阳台。走廊的墙壁上,镶嵌着两排精致的小镜框,都是周英杰自画、自写的花鸟、书法作品,书房里还悬挂着周英杰当兵时的巨幅照片,英姿勃发。小客厅简朴素雅,清一色的老式藤椅藤茶几,样子很陈旧了,靠墙还有一个报架,上面挂满报纸。周小茹此刻正坐在一张藤椅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周英杰向母亲介绍过赵蓝霞后,笑笑说:“妈,以后,您不用看报了,就让蓝霞给您读吧。”
       “那好,那好。”周小茹拉过赵蓝霞的手,仔细端详她一番,高兴地说,“英杰说得不错,看这姑娘多干净、水灵,快坐下,今后就是一家人了。”
       赵蓝霞落落大方地坐在她身边的藤椅上,柔声道:“伯母,以后有伺候您不周到的地方,您就当自己家的孩子管教。”
       按周英杰跟赵蓝霞事先的约定,赵蓝霞来到这里,主要是陪他患癌症的母亲读报读书和聊天,其余的杂事都由赵姨做。赵蓝霞来之前,周英杰肯定向母亲介绍了赵蓝霞的情况,但是怎么说的,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却不得而知。
       周小茹刚化疗不久,花白的头发脱落不少,显得清爽而虚弱。她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身材精瘦,尽管被病魔折磨,看上去仍然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可以想象,当年的她该是一个多么漂亮可爱的女人。
       吃过晚饭以后,有客人来了。
       赵姨打开门,见是周佑顺,便叫了一声:“周总。”
       周佑顺换上拖鞋,径直进了客厅。
       周英杰三人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舅舅。”周英杰忙站了起来。
       赵蓝霞也赶紧起身,看看周佑顺,觉得有些面熟,但在什么地方见过,却恍恍惚惚说不清楚。
       周佑顺点点头,将一个纸袋放到一旁,坐到周小茹的旁边说:“姐,这几天我挺忙,没过来看你,没事吧?”
       “没事。”周小茹看一眼周佑顺,又转向了电视,“你忙什么呢?”
       “这两天,省人大一帮子人来公司视察。”
       这时,周英杰捅捅一直站着的赵蓝霞:“坐下吧,他是我舅舅,不是外人。”
       周佑顺看看赵蓝霞,一下站起身来:“这是……”
       周英杰连忙说:“她叫蓝霞,是新来陪妈妈的。”
       周佑顺坐下来,垂着头嘟囔道:“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赵姨端了一杯茶,放到了周佑顺面前。
       赵蓝霞去了一趟卫生间,再出来时,周英杰和周佑顺已经去楼上说话了。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周英杰和周佑顺从楼上下来。周佑顺没有再坐,跟周小茹打个招呼,说纸袋里是两只乌鸡,让赵姨炖上,就走了。
       看过电视,服侍周小茹睡下以后,赵蓝霞在小客厅里问周英杰:“你舅舅又不认识我,可看见我为什么那么紧张?”
       周英杰说:“我怎么没觉得?”
       “我觉出来了。”
       “那可能是你的心理作用。”
       “你舅舅叫什么名字?”
       “周佑顺。”
       “周佑顺?”赵蓝霞惊叫一声,“他叫周佑顺?北斗冶金集团的总经理!”赵蓝霞平静一下心绪,凝视着周英杰问,“你舅舅是不是认识我姐姐?”
       周英杰没有吭声。
       “你一定知道我姐姐的事!你是不是也是因为我姐才认识我的?你说啊?他和我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英杰重重叹口气,躲开赵蓝霞的眼神道:“这件事,非常复杂。蓝霞,请给我一些时间,我会……”
       “你说,你说呀!”
       周英杰毅然决然道:“等时机成熟,我一定会把一切都告诉你。蓝霞,但为了你和我,现在不能,请相信我对你的真诚。”
       “哎呀!”赵蓝霞像是恍然大悟,瞪圆了眼睛骇然叫道,“我怎么觉得他面熟呢!牛牛太像他了,真是太像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东北小姐汪小娟终于找到了。
       原来,汪小娟在如意发廊当小姐,被一个外地客商看中,将她“包”了三天,带去了别的地方。
       刘亮和刑警们询问她到佳音中介所租房子时,为什么跟那个40多岁、圆脸、小眼睛、留长发偏分头的男人说话,怎么认识的他,他叫什么,住在哪里,干什么工作等一系列问题时,汪小娟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我认识他。”
       “是怎么认识的?”
       “在租这套房子之前,我租住在大同街小学家属院一个四层的单元楼里,是跟三个佳木斯小姐合租的。说白了,我们都是妓女,白天在家里睡觉,晚上到发廊里去接客,一般都是在发廊里交易,有时也轮流着往我们租住的房里领。你们说的那个40多岁的男人,就住在我们隔壁,我在楼道里碰到过他几次,但从来没有说过话。但我知道他很有钱,穿的都是名牌,还有一辆桑塔纳2000,来时走时都开着。那天,我感冒了,浑身不舒服,就没去发廊。大约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看是他。他好像刚喝了酒,一进门就有股浓烈的酒味,但并没有喝多。他看看我,显得一脸的无奈和为难,说,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怎么也找不到钥匙了,想从你家的阳台爬过去,不知道行不行?我就住在你的隔壁。我说行,你进来吧。他进来后,穿过客厅就朝阳台上走。我跟过去,见外面比较黑了,就说,这么晚了,你不要爬了,太危险,再说你又喝了酒。他转过身,看了我一眼,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衣服。一件睡裙长长地盖住了脚踝,可是领口却开得很低,而且是透明的蕾丝。我忙让他在客厅里坐下,便去卧室换了衣服。出来后,他看看我说,我能抽支烟吗?我点点头。他闷头抽了一会儿烟,突然站起来说,不行,我得翻阳台,要不影响你休息。我说,那太危险了,如果你不介意,就在这儿睡吧,可以睡沙发,反正都是邻居,明天你再想办法开门吧。我想,他可能知道我是做小姐的,如果他今晚有想法的话,我倒是不用出门就能挣一笔。他打量了一下客厅,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去了一趟厕所,再出来时,他已经在沙发上打着呼噜了。我到凌晨才睡过去,醒来时他已经走了,茶几上留了一张条,写着‘谢谢你’三个字。我的泪差点儿下来了……”
       “别净说这些,说后来的事。”
       “没过几天,出租房子的就把我们撵走了。”
       “为什么?”
       “家属院里的人说我们是‘鸡’,常领不三不四的人深更半夜出入,影响太坏。所以说,我根本不知道那人叫什么是干什么的。直到那天去中介所找房子,才在门外碰上他。”
       “你们见面说了些什么?”
       “他问我你们怎么走了,还说他出了几天差,回来找我,才知道我们走了。我说你知道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他说知道,是小姐,接着说小姐也是人,也不容易,还说我心眼儿好,问我现在住哪儿,有时间去看我。我说还没租上房。他要了我的手机号,完了就走了。”
       “他没打过你电话?”
       “没有。”
       汪小娟领着刘亮他们来到大同街小学家属院,站在那个男人的门口,敲敲门没人应。只好再扩大调查范围,看通过校领导以及这里的住户,能否打听到那人的消息。
       但还没等查出什么,第二天下午五时左右,汪小娟就给刘亮打了电话,说那个男人打她手机了,要请她吃饭,时间是6点半,地点在香港美食城的二楼219房间。
       刘亮要她如期赴约,随后布置警力在美食城守株待兔。
       极为顺利地抓获了这个以“黄明涛”为名购买手机、窝藏牛牛、现住在大同街小学家属院4楼411号房的这个男人。
       抓捕他的时候,他刚进房间里坐下,掏出烟还没点燃。刘亮带着刑警冲进去,他没作任何反抗,只狠狠瞪了汪小娟一眼,就伸出双手,平静地说:“戴不戴铐,我都会跟你们走。”
       他叫李利军,现年42岁,曾任隆平县第一建筑公司第二施工队队长。因所建成的一栋住宅楼顶层一块预制板塌落,造成两人重伤,其中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终身残废而酿成重大责任事故,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因在狱中表现出色,被减刑一年出狱,此外再无违法乱纪现象。他是春节后来这里的,现无正式职业,暂为某山乡花岗岩加工厂的推销员。
       李利军是那种表情冷峻、内心城府极深的人。
       审讯他时,该说的,他回答得干脆利落,不想说的,你怎么问他都缄口不言。
       “黄明涛的身份证你是怎么得到的?”
       “买的。”
       “在哪儿买的?”
       “大街上。”
       “找谁买的?”
       “不认识,一个卖消字灵的妇女。”
       “买来干什么用?”
       “办手机,租房。”
       “牛牛是不是你劫持的?”
       “是。”
       “为什么绑架这个孩子?”
       “这不是绑架,我只是把他带走。”
       “给牛牛的爸爸韩小春5万元的,是不是你?”
       “是我。”
       “为什么这么做?”
       “领人家的孩子,当然要给钱了。”
       “你是受什么人指使?替谁来办这些事?”
       “是我自己要这么做。”
       “窝藏牛牛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是。”
       “牛牛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你交代一下带着牛牛跑的那个人的基本情况。”
       “我拒绝回答,抓不抓得到他,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你可知道不坦白的后果。”
       “我坐过两年牢,对党和政府的政策,比你们知道的一点儿不少。你们该知道的,我都说了,不该知道的,问也没用。大热天的,咱们都别费劲了,你们就严办我好了。说白了,我不就是带走个小孩儿吗?况且我也不是敲诈勒索。”
       可见,这个李利军不是一般的人,稳重而富于心智。
       但很显然,他不是那个“神秘男人”。
       也许,他是“神秘男人”的打手和帮凶?是一个主要或者说具体的组织实施者?但他的避重就轻和阴狠,又把路封死了。
       李利军被捕后,警方对其随身携带的另一部手机进行了控制,当即查获了他近几天频繁联系的两个手机号码和一个座机号码。
       经查,第一部手机是“电信”台的,机主黄明涛。很显然,这是李利军办的多张手机卡中的一张,而跟他密切联系的这个人,十有八九是现在藏匿牛牛的那个“沙哑嗓子”。
       第二部手机和座机,出自同一个人——金厦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周英杰。
       周英杰结交赵蓝霞果真是在“蓄谋”什么吗?周英杰是那个“神秘男人”吗?李利军是周英杰雇用的“杀手”吗?
       秘密侦查之后,事实不可争辩地洗清了周英杰的疑点。
       首先,周英杰与李利军关系特殊。事实上,周英杰对李利军有再造之恩。李利军是6年前认识周英杰的,那时,李利军的建筑队在周英杰开发旧城改造时的一栋商业楼的建设中投标成功,两人有了正式的接触和交往。有一天夜晚,一场暴雨过后,周英杰带着公司几位领导去工地查看有无灾情,结果发现了一个浑身血污的人,便叫司机把他火速送到急救中心。这个人正是李利军。其时,李利军肩上腿上有好几处刀口,血流不止。这样,等于是周英杰救了李利军一条命。住院时,周英杰去看李利军,李利军感激之余,向周英杰道出了“受伤”的实情。原来,李利军进城后,因是“包工头”,仗着手里有几个钱,就在城里找小姐,后来还跟一个叫玲玲的小姐有了感情。其实,这个玲玲是流氓犯罪团伙中的成员,不停地诈骗李利军的钱。李利军有所察觉了,就想摆脱玲玲,但玲玲提出,他必须拿5万元“青春损失费”赔偿她才能了断。李利军为她几乎耗尽了积蓄,没有这么多钱,于是,玲玲便叫来同伙下了黑手,并扬言,下次再不拿钱来,就要李利军的命。周英杰回去给李利军送来了5万元,说一句“往后给我远离女人”,抬脚便走了。为此,李利军对周英杰感恩戴德,有人看见他在周英杰办公室给周英杰下跪,而且,李利军从此再也没有找过女人。工程完了以后,李利军回到了县里,但时常来看望周英杰。后来,李利军因工程中的重大责任事故被判了刑,又是周英杰四处活动,从判刑到减刑,都是他努力的结果。因此,两人接触频繁,来往密切,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其次,最近这几天,周英杰多次打李利军的手机,李利军也频繁地打周英杰的手机和办公室电话,是因为李利军为山区某乡推销花岗岩的事。李利军出狱不久,无职无业,在做花岗岩生意,作为金厦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在建筑行业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周英杰便想帮他,却因价格问题与李利军多次交涉。这一点,得到了金厦房地产开发公司,还有山区某乡花岗岩厂家的证实。
       另外,按赵红霞生前对妹妹所说的“那个男人”大约四十多岁等一些基本特征来看,“神秘男人”不可能是周英杰,况且,从周英杰多年的禀性分析,他也不是见了女人就要“睡”的男人……
       刑警们觉得头都是大的。
       正在这时,藏匿牛牛的歹徒出现了。
       他“出现”在李利军的手机里。这两天,刘亮拿着李利军的手机,且一直开着。手机响的时候,刘亮像先前接到找李利军的电话那样,应声之后说,李利军现在忙着,有事可以给我说,我转告他。在一般情况下,对方会挂了电话,“专案组”这边则赶紧对来电进行排查,寻找疑点。
       这一次,听到刘亮如此回答,那个沙哑的声音问:“你是谁?”
       刘亮说:“我是他的朋友,李利军正跟客人说话。”
       对方说:“那我过一会儿再找他,请你转告他,让他等我的电话。一个小时后我打来。”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怎么办?如果劫持牛牛的歹徒再打来电话,不是李利军接听,他肯定什么也不会说,说不定还打草惊蛇,就此不再出现。
       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情况紧急,刻不容缓,有枣没枣都要打一竿。“专案组”当即决定,利用“窃听技术”获悉来电者与李利军的谈话内容。
       刘亮他们打开李利军的手机,在内壳里装进了一枚微型窃听器,然后就把手机放在羁押李利军的办公室的桌上。刘亮和另一位刑警开始不停地审讯李利军,李利军一直不答话,后来刘亮他们也不问了,相互说闲话。见时间快到了,另一位刑警就起身出去,将门反锁上,留在办公室里的刘亮则不停地打哈欠,接着便趴在桌子上佯装打起瞌睡来。
       过了一会儿,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李利军瞄一眼自己的手机,见刘亮一动不动趴在桌上,还有轻轻的鼾声。他想动又没动。手机继续响着,李利军朝外看看,见门反锁着,刘亮还在酣睡,终于忍耐不住,迅速上前拿起手机接听。
       李利军压着嗓门说话:“是我,是我……”
       对方可能一直在说话,李利军不停地说着:“好的……行……行……”
       刘亮估计差不多了,不等他们把话说完,尤其是不能等李利军向对方透露什么消息,突然跃起,一把抢下李利军的手机关闭了。
       从监听李利军的通话中,得知牛牛现被藏匿在东郊开发区大梁庄一个农户家里,但具体在哪一户,并不清楚。
       警方迅速卡断了通往大梁庄的四个路口。
       藏匿牛牛的这个男人,主要向李利军“汇报”了三点:一是牛牛一切都好,比前两天听话多了,让李利军放心;二是他现在住在大梁庄一个农民家里,房子是租的,让李利军给他加钱;三是让李利军过来领牛牛,两天之内一定领走。这句话刚说完,手机就被刘亮及时夺过来关机了。
       封锁了大梁庄后,如果在村里挨家挨户搜查,影响太大,容易惊动对方,甚至还可能迫使对方在紧急关头以牛牛为“人质”要挟警方。怎么办?
       还是刘亮灵机一动,想了一个主意:开李利军的桑塔纳轿车,用李利军的手机打这人的手机,说是替李利军来接牛牛。
       这人开始不大相信:“你让李利军听电话。”
       刘亮说:“李利军不便出面,他委托我过来,你不信,可以出来看看,我开着他的车。”
       这人还在犹豫:“可他没说今天来接小孩儿。”
       刘亮厉声道:“你少啰唆!情况有变化,公安追得紧,必须马上把孩子交给我,车现在停在村南一片杨树林的路边,你赶快给我送过来!”
       不过半个小时,一个三十多岁,中等个儿,长一张黑黑的四方脸的男人,抱着3岁的牛牛走了过来。
       这男人一接近车门,就被刑警擒获了。
       此人名叫苗玉军,现年33岁,离异,下岗后曾在李利军的施工队打工,现无业。
       苗玉军的落网,除顺利地解救了牛牛之外,别的价值不大。他对窝藏牛牛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对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关于“窝藏牛牛”,苗玉军是这样交代的:“一个星期前的一个傍晚,李利军打电话找我,见面后,说有件事求我帮忙。我反正也没事做,就问什么事。李利军说有一个小孩儿想让我看几天,房子他都租好了,让我领上这个小孩儿住进去,并答应一天给我200块钱,其中100是我的劳务费,另100是我和小孩儿的生活费。我惊叫说,你不是绑票敲诈谁吧?李利军瞪着眼说,咱共事这么多年了,你不了解我吗,我怎么能干这种事!他接着说,纯粹是为一件私事,只是扣那孩子几天,你一定要对那孩子好,最多看管他10天,完了,我就接走。当场拍给我2000元。我想想,带几天孩子就挣这么多钱,又不是什么杀人流血的勾当,就答应了。李利军开着车,拉着孩子,又把我接上,当晚来到了顺德路那个一楼的房子里。李利军走时,给我留下一部手机,说有事给他打电话,但不能用这个手机跟别人联系,还特别叮嘱我一定照顾好小孩儿。晚上,这个小孩儿一直哭,我就逗他玩,知道了他叫牛牛。第二天,牛牛还是哭闹,一直找他爸爸和爷爷奶奶,怎么也哄不住。我打电话向李利军汇报,李利军说,那你就叫他跟他爸爸说几句话,完了就告诉我他爸爸的手机号,并要我使用街上的公用电话。牛牛跟他爸爸通话后,果然不哭不闹了,我就在夜市上又给他买了些玩具。第二天,到了睡觉前,牛牛又闹了起来,非要跟他爸爸打电话不可。没办法,我就又打了。但这时,我也发现我可能暴露了,回到住处,急忙抱着牛牛从后门离开。我将这个情况打电话对李利军说了,说我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李利军说只要保证孩子的绝对安全,所有主意让我自己拿,以后没有特殊情况,一般别跟他联系。于是,我就到大梁庄租了一套民房。这时,牛牛跟我熟悉了,不哭也不闹了,我也喜欢上了牛牛。过了两天,李利军一点儿信儿也没有,我带这孩子也七八天了,就打电话找他说说情况,没想到就……”
       “你知道李利军为什么劫持牛牛吗?”
       “不知道。”
       “李利军还跟你说过什么?”
       “凡是我知道的,都说了。”
       看来,李利军雇用苗玉军,只是让他“窝藏牛牛”这么一件事。
       苗玉军替李利军“打工”,而李利军,又究竟是在替谁“打工”?
       第十章 永无答案的谜
       这天傍晚,周英杰给家里打来了电话,是找他母亲的。周小茹接过之后,又叫赵蓝霞来听。
       周英杰让赵蓝霞下楼来,说是在楼下等她,有事跟她说,晚饭在外面吃,他已经跟母亲说好了,现在换套衣服下楼就是。
       赵蓝霞坐进周英杰的轿车,不解地问:“有什么事,还不能在家里说?”
       “如果能,我何苦带你出来呢?”
       “到底有什么事?”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轿车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急驶一阵,在霓虹灯闪烁的“皇朝酒家”前停下。
       门口的侍应生打开车门,周英杰将车锁好,带着赵蓝霞径直来到了一个名曰“碧春阁”的雅间。
       一进门,赵蓝霞惊呆了,豪华阔大的房间里,正中摆放着一个圆形大餐桌,上面杯盘刀叉勺筷一应俱全,琳琅满目的菜肴,她一个也说不上名字,只知道被围拢在中间的,是一个双层大蛋糕。屋内没有别人。
       “这是干什么?”
       周英杰笑笑,用手示意赵蓝霞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就我们两个人?”赵蓝霞还是不解。
       “当然。”周英杰也坐下了,笑着朝大蛋糕指指,“因为今天日子特殊嘛。”
       赵蓝霞朝蛋糕看看,只见上面写着:“祝赵蓝霞生日快乐!”
       “哎呀!今天是我生日啊!”赵蓝霞惊叫一声,“我怎么忘了!”
       “你忘了,我没忘。”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我为你办暂住证,不是用过你的身份证吗?”
       赵蓝霞恍然大悟。
       “一直以来,我还没有正经请你吃过饭呢,今天是你的生日,就凑一起了。”
       周英杰从身边的纸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音乐盒,在赵蓝霞面前打开:“蓝霞,祝你生日快乐,岁岁幸福!”
       音乐盒响起了悦耳动听的“生日快乐”歌。
       赵蓝霞激动得连声道谢。
       周英杰又掏出了一个精美的蓝色纸盒,打开说:“这是最新款的MP3,你平时闷的话,可以听听歌。”
       “这……”赵蓝霞推开周英杰的手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再贵重,也无法买回我的青春和爱情。”周英杰感慨地说,“蓝霞,我真的谢谢你,你一定要收下!”
       “谢我?”
       “是啊,谢谢冥冥中我认识了你,谢谢你带来的爱,谢谢你理解我,谢谢你相信我,”说着,周英杰打开MP3,将耳机递给赵蓝霞,摁了一番按键,有点儿羞怯但是很深情地说,“这是我的一段录音,有些话当面不好意思说……你听听。”
       赵蓝霞带上耳机,MP3里传出了周英杰的声音:“蓝霞,我喜欢你,愿意呵护你一生一世,你愿意陪伴我一生一世吗?”
       赵蓝霞抬起头来,望着周英杰有些不知所措。这太突然了,这个男人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吗?
       “你不要说话,”周英杰指着蛋糕道,“闭上眼睛,吹蜡烛时,默默为自己许个愿。”
       赵蓝霞将MP3放进了兜里,微微眯着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来,为这个特殊的日子干杯!”
       赵蓝霞举起酒杯,一仰脖儿喝光了:“周大哥,你知道刚才我许的是什么愿吗?”
       周英杰说:“自己许的愿,最好不要说出来,否则就不灵了。”
       “那我就不说了。”赵蓝霞温情脉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阴冷。
       杯中又斟满了酒。第二杯喝完,赵蓝霞眼神有些蒙眬:“我去一下洗手间。”
       赵蓝霞来到外面,就打了正在出车的张宇生的手机,让他立即到“皇朝酒家”门口来找她。
       这还是赵蓝霞第一次主动找他,张宇生立即风风火火赶了过来,还不顾职业道德,把车上的一位客人赶了下去。
       张宇生问“红霞”有什么急事。赵蓝霞先问他会不会用MP3的录音功能。张宇生说不同型号的不太一样。赵蓝霞立即掏出MP3递给他。
       张宇生接过来看看:“哟,还是三星的,这机子贵啊,一两千呢。录音简单,没问题。”
       赵蓝霞朝大堂里看看说:“我求你办件事,一会儿,你去怡景花园北边的绿化小区,那儿有个葡萄架长廊,你知道吧?”
       怡景花园是有名的小区,环境尤其好,那里的葡萄架长廊做得别具特色,张宇生当然知道。他点点头。
       “你就去那里等着,一会儿,我会和一个男人到那里去,坐在石条凳上说话,你躲在树丛后,等我一到,你把MP3的录音打开,放到我们身后,把我们的谈话偷偷录下来,完了再拿回去保存好,明白了吗?”
       “行!”张宇生一口答应了,但接着又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个男人是谁?”他恍然大悟,“周英杰?红霞,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录你们的谈话,自己瞅个机会偷偷打开录音键就可以了,让我掺和进来干吗?”张宇生想到周英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赵蓝霞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帮不帮我?有些事,回头我会跟你解释的。”说完这句,她转身匆匆向里走去。
       被丢在原地的张宇生有些发愣,他的红霞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大的脾气?
       其实,张宇生不知道,要撬开周英杰这样的男人的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需得“天时、地利、人和”。
       吃过饭,周英杰开车带着赵蓝霞回家,当驶入怡景花园小区的时候,赵蓝霞说:“夜色这样好,天又热,周大哥,我今天好高兴,你陪我到葡萄架那儿坐一会好吗?”
       没有风,月亮很柔和,街灯点缀得整个小区像陷在璀璨的星海里。四周有一些乘凉的人在散步。周英杰径直把车开到了葡萄架附近。下得车来,赵蓝霞轻轻依偎着周英杰往条凳那边走去,眼光却在蒙蒙眬眬的花丛里寻觅。突然,里面有个人影闪了闪,她知道,张宇生已经在按她说的做了。
       “周大哥,我想问问你,今天你必须如实告诉我。”
       周英杰有些摸不着头脑:“蓝霞,难道我还有什么没说清楚吗?我对你的心……”
       赵蓝霞打断他的话:“今天对我来说,是个太重要的日子,你能够喜欢我,我感到很幸福。但是,到现在,你好像还在对我隐瞒着什么……有些事,比如我姐姐的事,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你真爱我,应该对我毫无保留才对。”
       周英杰仰起脸,沉吟片刻,抚摸着赵蓝霞的肩说:“是啊,我是该告诉你,不能让这些成为你我之间的阴影……你姐姐赵红霞和我舅舅之间的恩恩怨怨……”
       通过“专案组”送给赵蓝霞的手镯窃听传回的一些录音片断,再根据赵蓝霞后来向刘亮所做的部分陈述,一直困扰“专案组”的几个不解之谜,大致上可以揭开了。
       但是,由于李利军的拒不交代,缺乏足够的人证物证,再加上赵蓝霞与周英杰目前的特殊关系,在有关周英杰问题的叙述上自然会带有一种感情色彩,不能排除她的避重就轻,因此,到目前为止,该案只能算是一种逻辑推理——
       几年前的那一个夜晚,某煤矿矿长为煤炭的销售问题,请北斗冶金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的总经理周佑顺吃饭,地点在晨光宾馆贵宾宴会厅的一个雅间里。这晚,周佑顺喝多了酒,被安排在318房间里睡觉。矿长知道周佑顺的喜好,派人找了个小姐陪他。这小姐帮周佑顺脱光了衣服,先对他进行了全身按摩,接着又是舔又是捋,床上功夫全用尽了,周佑顺还是迷迷糊糊全身软塌。后来,周佑顺干脆推开她,自己背过脊梁睡觉。小姐见他酒喝得太高,实在不行,就离开房间走了。
       半夜里,住在周佑顺隔壁316房间的赵红霞,因去外面的厕所回来时,不知道和韩小春住的房间是几号,就错误地走进了周佑顺所睡的318房间,并躺在旁边的床上睡了过去。
       这时候,周佑顺的酒醒了,坐起来看看,蒙蒙眬眬见对面床上躺了个人,走近看是个女的,就以为是安排来陪他的小姐,就压了上去。正熟睡的赵红霞处于懵懂状态,以为是韩小春,便让他要了。但当赵红霞清醒过来发现不对时,惊叫一声就跑走了……
       也许,周佑顺对“小姐”的举动也觉莫名其妙,但“事”已办了,睡意也浓,就没理会“小姐”的突然逃离,接着睡了。
       从这一点上看,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周佑顺。
       但周佑顺万万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对这种事的随意,为乡村一个普通的家庭,也为自己,埋下了祸根。
       赵红霞生下了周佑顺的儿子。
       韩小春发现后,不能容忍赵红霞,为洗清自己的羞辱,赵红霞独自进城来寻找这个“神秘男人”。
       晨光宾馆的那一页登记簿为什么被撕去了?是什么时候撕去的?至今仍是一个谜。
       莫非,周佑顺知道这件事了吗?但这是赵红霞进城不久啊,按时间推断,她还没有找到周佑顺。也可能是赵红霞和妹妹赵蓝霞第一次来查登记簿时,宾馆发现后意识到什么才做了手脚。另外,登记簿上有没有周佑顺的名字还不一定呢,对周佑顺这样的客人来说,似乎不登记也顺理成章。赵红霞通过这个办法想找到那个男人,好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赵红霞在城里遇到了张宇生,使她得以生存下来。然后她是怎么找到周佑顺的?
       唯一的可能是:与赵红霞同居一室的郝小玲,成为她发现那个“神秘男人”就是周佑顺的“中介”。
       郝小玲“姘靠”上周佑顺以后,周佑顺闲暇里会来出租屋里跟郝小玲睡觉。周佑顺来找郝小玲的次数多了,赵红霞无疑会碰上他。开始,她可能没在意,但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她就会有点儿下意识,因为那晚她依稀看见那人嘴角上长了个黑痦子,再细想想牛牛的模样,还真像他。赵蓝霞在第一次见到周佑顺时,不就有熟悉的感觉吗?赵红霞可能委婉地通过郝小玲,得知了周佑顺的名字和工作单位,于是找到了他。
       至于郝小玲为什么迟迟不搬入新居,宁愿跟赵红霞挤住在出租屋里,也可能是周佑顺的意思。当他得知那晚他玩的不是小姐而是与郝小玲同租房子的赵红霞,并且她还为自己生下一个儿子以后,想通过郝小玲为自己提供赵红霞的一些行动信息。
       赵红霞与周佑顺的见面、接触、周旋,以及发展到后来,周佑顺让外甥周英杰代他“处理”了这个“腻歪事”,周英杰又将此事扔给李利军办,只有根据想象演绎了——
       也许是在周佑顺的办公室,赵红霞找到了他;也许是周佑顺去找郝小玲“办完事”走时,赵红霞躲在楼下的某个地方截住了他。总之,她跟他单独见了面说了话。
       第一句话,赵红霞可能是这么说的:“周总经理,我想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周佑顺认真地打量她一眼:“什么事?你说。”
       赵红霞说:“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晚上,你是不是在晨光宾馆318房间住宿过?”
       周佑顺想了想道:“我记不清了,可能住过,我在这里住的次数多了……你问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赵红霞没再说下去,转身走了,过了几天就把牛牛从乡下带到城里,并领着他去见了周佑顺。当牛牛出现在面前时,周佑顺惊呆了,这个小牛牛,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的自己。
       什么都不用说了。赵红霞终于找到了“污辱”过她的男人。
       周佑顺也或许终于忆起,那晚办完事后,那个奇怪的逃离的“小姐”。
       很可能,年已半百的周佑顺为那晚的“奇遇”而有了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男孩儿特别兴奋和激动了一阵子,他对赵红霞作过许多承诺,比如,把她和孩子养起来,给她一笔钱作为赔偿,买下这个孩子……
       赵红霞什么也没有答应,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告他。
       赵红霞与周佑顺之间的恩怨,也许纠缠了很长时间。赵红霞的刚烈,让周佑顺束手无策,便对赵红霞进行威胁,可赵红霞软硬不吃。周佑顺烦不胜烦,便让能干的外甥周英杰代他来处理这件事,而周英杰又把这事委托给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李利军。
       赵红霞死之前,对丈夫韩小春、妹妹赵蓝霞、民警刘亮隐隐约约透露的“那人要害她”的信息,可能就是这种因素造成的。
       赵红霞为什么不直接说出那个男人是周佑顺?难道到了后来,她对周佑顺存有了什么幻想?
       具体组织实施“车祸”的,是李利军。
       李利军通过秘密跟踪赵红霞,掌握到她上下班的规律,便重金雇用了出租车司机徐连义。
       徐连义是李利军从大街上跑着的出租车中随便找来的,这也是他“作案”的聪明之处。一开始,徐连义不干,但经不住10万的诱惑,还有李利军当面授予他的那个设计严密的“车祸”方案,并且,李利军还答应“撞人”时他坐在车上为他壮胆,徐连义这才觉得这笔钱不挣白不挣,于是就决定冒一次险。
       即使徐连义没有意外死亡,他也不知道雇用他的“杀手”是谁;而徐连义的意外死亡,使对李利军的“指控”失去了唯一的人证和物证。
       通过秘密渠道,这个秘密渠道可能来自于公安局内部,周英杰知道赵红霞“车祸”后不治身亡了,还知道警方利用与赵红霞酷似的赵蓝霞进行“冒名顶替”。于是,他们掐断了与赵红霞的所有联系,致使“冒名顶替”计划落空。
       也许是恻隐之心的驱使,周英杰想通过赵蓝霞知道赵红霞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但偷偷见过赵蓝霞之后大吃一惊,原来她长得竟如此像自己不能忘怀的初恋情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周英杰不能自抑地将赵蓝霞幻想成王素琴与其接触。
       赵蓝霞与周英杰后来的关系发展,似乎跟本案没有关联。但赵蓝霞与周英杰真心相爱后,周英杰将事实真相告诉了赵蓝霞,赵蓝霞出于自身考虑,并没有向刘亮和警方吐露有关周英杰在此案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说直白一点儿,赵蓝霞由于爱上了周英杰,“叛变”了姐姐和警方。
       牛牛被劫持,显然不是“恶意”。由于实施抢劫者李利军拒不交代,因此现在无法断定是周佑顺的唆使还是周英杰的授意。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绝不是李利军自己的意愿。
       相反,周佑顺和周英杰,却存在着在他母亲赵红霞死后,想“拥有牛牛”或“夺回牛牛”诸多无懈可击的因素。
       周佑顺“想要”牛牛,是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周英杰“想要”牛牛,是想抚养这个跟自己命运如此相似的“私生子”,况且,那个“罪魁祸首”正是自己的舅舅。
       周佑顺和周英杰有犯罪动机,却没有犯罪事实。
       李利军唯一的犯罪事实,是“抢劫”了牛牛,但由于韩小春收下了他5万元的抚养费,以及对牛牛的照料与呵护,其“抢劫”儿童的性质出现了某些变化。因此,案件移交到检察院起诉或到了法院开庭时,周佑顺或周英杰只要利用一点儿无论是在政界还是在社会上的影响力,李利军的罪名能否成立,或怎么量刑,都是不可预知也不容乐观的事。
       还有,当周佑顺在外甥周英杰家里初次见到赵蓝霞时,那些奇怪的举动也能大致说明他已对赵蓝霞生了戒心,但周英杰出于对赵蓝霞的喜爱,向舅舅承诺了或保证了什么,赵蓝霞才在周家安安稳稳地住了下来。
       至于MP3的录音,据张宇生说,当天回得晚,家中又有恶妻,他并没有来得及听,第二天一早,赵蓝霞便要走了。问及赵蓝霞此事,她说没有录到想要的东西,就把录音删了。莫非,她本已借此取证成功,但为了周英杰,又决定不提供给警方吗?张宇生也或者听过录音,出于其他原因,并不想说出来。
       有人或许会问:赵蓝霞的那块“手表”呢?为什么关键时刻不发挥作用?这一点,人算不如天算,那晚,赵蓝霞接了周英杰的电话,出去前,换了一套更时尚、有品味的衣服,那“手表”配不上了,所以被其他手链取代。
       
       这天清晨,在临河县大召乡的一个土岗四周,聚集了一群人。
       赵红霞的葬礼在这里举行,尽管葬礼简单得很,但还是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
       人们知道赵红霞是在城里打工,遇到“车祸”造成重伤抢救无效身亡了。
       牛牛身穿孝衣,抱着母亲赵红霞的骨灰盒,放到事先挖好的一个土坑里,送葬的人,大部分是韩小春、赵红霞双方的亲朋好友。不过,也来了两个省城的“大人物”。
       一个“大人物”,是赵红霞的同学、省城警察刘亮。另一个,则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一直显得非常悲伤。这个“大人物”,其实是张宇生。
       赵蓝霞是在周英杰的陪同下回来参加姐姐的葬礼的,埋葬完姐姐赵红霞以后,她坐上周英杰的轿车就走了。安葬姐姐时她没有掉一滴泪,跟谁都没有说话,更没有回三里地之隔的自己家。
       人们说,赵蓝霞在城里傍上了“大款”。
       埋葬完赵红霞的第二天,韩小春将县城的摩托车配件门市部转让了,搬去了外地,带走了儿子牛牛。
       一个普通女工,死了也就死了,一切都恢复了应有的平静。
       然而,生活的本质并不是平静的。
       半个月后,一个爆炸性新闻不胫而走:北斗冶金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周佑顺死了!是被人谋害后抛尸荒野的!
       周佑顺的尸体被装在一个大塑料编织袋里,最初是由一位郊区农民发现的。
       这位农民大清早骑摩托车进城办事,在经过张果老山山脚下的一条小溪时,减速通过一座石板桥,无意中一扭头,看见路北不远处的玉米地边缘,十分醒目地扔着一个鼓鼓的白色塑料编织袋。当时,他以为这是谁丢在这里的什么东西,就停下车,走过去扒拉开,却发现里面装着一具尸体,当即报了案。
       通过现场勘查,警方认为周佑顺的尸体是从别处转移过来的,这里是第二犯罪现场。但刑警们困惑的是,罪犯为什么不将装尸体的编织袋藏匿或掩埋起来,而偏偏放在小溪旁不远的玉米地边沿,使路经此地的人稍微注意一下就能发现呢?
       小溪里的水并不算浅,最深处足有一米,完全可以淹没平放着仅有一尺多高的编织袋,而且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达到目的。东边的玉米丛茂盛至极,既然已经将尸体弄到了玉米地边沿,只需再拉几下,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拖进玉米地里深埋起来。罪犯既然移尸,其目的无非是想消灭证据,所以他不大可能这样犯傻或者大意,对手到擒来的事情弃之不做。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罪犯这么做是故意为了让人发现周佑顺的尸体!
       这种推断似乎不大合乎逻辑。
       小溪边的草滩被踏踩得极为纷乱,在现场未能提取有价值的脚印。
       尸检报告出来了,结论是食用三氧化二砷,也就是俗称的“砒霜”中毒致死,死亡时间是两天前,也就是9月14日晚九时至15日凌晨。
       “9·16抛尸案”专案组迅速成立了。
       经调查周佑顺家人、身边工作人员及其他集团领导,说是他13日下午要去北京参加一个加入WTO后的战略应对经验交流会,是下午4点从家里走的,司机送他到了火车站。但通过调查北京的会议组织者,得知他并没有到会。
       也就是说,周佑顺谎称自己外出开会,但根本没去。
       那么,周佑顺是去哪里了,在什么地方被人下毒致死两天后又移尸到这里的呢?
       在案发现场四周的村子访查,两天过去了,没有任何线索。
       正一筹莫展时,张果老山麓某石灰厂一位民工,来报告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况。
       这位民工双休日时回家休息,本该星期天下午返厂,不料母亲病了,必须送往卫生院,于是耽搁了一天。星期一傍晚,他在家里吃过晚饭,摸黑骑着自行车回厂里,当走到距这条小溪不远时,看见小桥上竟停了一辆的士,还有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那座石桥不宽,他只得下来推着车走过去。那两个人影是一男一女,正顺着小溪边的玉米地朝里走。他听到那女的说:“路上有人。”男的说:“有人也不怕,没事。”当时,他以为这两人是跑到这里搞对象或“通奸”,骑上车就走了。返厂后,第二天他因公出差,所以并不知道那里出了大案。回来后听同事说起,不由想起那辆的士和偷偷摸摸的一对男女……
       据此推测,周佑顺的尸体,极可能是那一男一女开着的士运到这里来的,那么,这一男一女是谁?他们是谋杀周佑顺的凶手吗?是男的跟周佑顺有仇还是女的跟周佑顺有仇?第一犯罪现场又在哪里?
       周佑顺最大的仇人,好像是还没有完全得出结论的一个来自乡村的打工妹赵红霞,但赵红霞已经在“车祸”中死亡了。
       这天,局里开会,通报周佑顺一案的案情。女刑警李筱丽想说什么,但刘亮在一旁用手捅了捅她。
       散会后,李筱丽叫住刘亮,悄悄问:“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刘亮叹口气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说什么?”
       “你一说,又有两条命没了,我觉得这很没有意思。”
       李筱丽无奈地说:“我也不情愿,可没有办法,这是我们的工作。”
       刘亮沉默片刻,欲言又止道:“让我想想,请给我点儿时间,筱丽,让我好好想想,是让这个神秘男人神秘死亡,还是……”
       李筱丽迷茫着双眼说:“你还抱怨过,说赵蓝霞变节投降了。”
       “她这样我可没想到。”刘亮看着远方嘈杂喧嚣的街面说,“真的没想到。”
       以后会怎样?
       由于侦查工作正在进行,结果尚难预料,因此,我们的叙述也只好在这里暂时中止。
       【创作谈】
       《神秘男人》的四个支架
       ●贾兴安
       孩子:孩子在这里是一个引子、一个线头。传统的中国人非常重视血缘关系,而通常,这又是极为隐私的事件。创作这部小说时,我便借用了这个既传统又不陈旧的话题——“假孩子”。
       男人:男人是线索,是纤绳,拉动着小说前进。孩子不是丈夫的,是另一个男人的,而那个男人是谁?神秘,诡谲。“神秘男人”基本上没有出现,可他的影子无处不在。故事由他制造,同时他也在操纵着故事,把握着进度。这是我的一种尝试。
       女人:女人是主线,是焦点,是箭头和方向。小说中一个不能忽视的难度是:姊妹俩的事情要由一个人来完成,也就是姐姐死去后让妹妹替她活着,但妹妹毕竟是有自己个性的人,所以不能失真,又要让读者理解和认同这一设计。我为之困惑过很久。
       推理:推理是手段,是方法。如果将小说写得有意味,我以为光有故事是不行的,用文字制造阅读悬疑、表现推理同样很重要。就如同看球赛,不一定要看进多少球,而是看球场上的热闹和球员。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或如何再现过程。
       2007年5月23日于河北邢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