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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工作者纪事]动物学家冯祚建说话
作者:邱华栋

《十月》 2004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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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名:冯祚建 性别:男
       出生日期:1937年6月24日党派:中共
       民族:汉
       籍贯:广东阳江市毕业院校:中山大学生物学系学历:大学毕业 所学专业:动物学 毕业时间:1959年9月工作单位: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单位类别:科研院所 学科领域:理工作类别:研究职称:研究员 职务:原室主任从事专业:动物区系分类学 动物地理学 保护生物学社会兼职:北京动物学会理事长 中国动物学会秘书长 (冯祚建说话): 说起来我的工作性质,主要是采集动物标本,根据动物多样性的特点,以实物为基础,进行分类鉴定研究。
       一般小型的动物,比如一些啮齿类动物,像是野兔、老鼠等等,都是我参加野外考察团,和同伴一起抓捕的。至于那些大型的动物,像是狼羊虎豹,就请猎人来帮忙了。
       很长时间以来,主要是在1960年到 1990年之间这30年,我的大部分野外考察的区域,都是在我们国家的西部地区。
       西部地区,就是西北和西南地区,当然还有西藏,这片地区是我们大陆上的隆起部分,地形地质情况非常复杂的地区,动物的分布和种类,都很丰富。所以,在这样的地区进行动物分类调查研究,几十年下来,可以说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
       我的研究对象主要是哺乳类动物,这几十年,我的足迹都在这些地区伸展,对这个地区的种类、数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在宏观上有了一个把握。
       在那些无人或者很少人居住的蛮荒地区,野生动物的生存环境相对要自在一些,所以给我们的动物研究提供了很好的条件。
       你要是问我为什么会后来搞上了动物研究,我小时候是在广东长大的,仔细回想起来,,和我的一些童年经历有关。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我记不清楚具体的年龄了,总之 我很小,有一天,天气很热,我出门的时候,看到屋子外面有一些蚂蚁在忙碌着。我很好奇,于是我就靠近观察,发现有很多蚂蚁来回奔忙,互相碰碰脑袋,伸动自己头上的触角,很好玩儿,在同心协力地搬运一只死去的苍蝇。蚂蚁搬苍蝇!蚂蚁真是大力士,这个东西长得那么小,但是它们却能够依靠群体的力量,来搬运比它们远为沉重的东西。
       我观察了很久,觉得蚂蚁真是非常有意思的,简直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动物。从那以后,我就经常喜欢看蚂蚁搬东西了,我开始了解它们的生活习性。而且,我还经常打死几个苍蝇,放到蚂蚁必经的路上,来观看蚂蚁搬运苍蝇和其他各种东西。
       所以,要是说起来我最初喜欢动物的源头,可能就是从观察蚂蚁搬东西这个时候开始的。其实每个人后来从事了一生的工作,可能都和他的童年或者少年时代,对某个东西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有关联的。
       后来,我就比较注意各种昆虫、动物的生活状态,渐渐地有了兴趣。但是我告诉你,说起来你会觉得好笑,我其实一直都很害怕无脊椎动物,就是蚯蚓、蜈蚣等等,我可是从来都不敢用手去抓蚯蚓的。你看我研究了一辈子动物,到头来还是害怕无脊椎动物,这是不是很好笑?
       你看,蚯蚓软软的,小时候我看见别人拿个棍子挑着玩儿,我就觉得恶心害怕。哎呀,人人都有自己的克星呢!什么?你也不喜欢无脊椎动物?啊,是啊,这个无脊椎动物因为没有脊椎,浑身软软的,确实让人非常不舒服。是,你说得对,很多人都害怕的。
       所以,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同班同学有好几个都考上了中山大学生物系,我在选择专业的时候,就不想选择昆虫研究专业,我相对更喜欢大的动物,于是,我就选择了研究哺乳动物专业。
       在大学里面主要是学习各种理论知识了。中山大学生物系很好的,我在学习的那些年,打下了比较扎实的理论基础,为我后来参加工作、进行实地动物调查研究,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1959年8月我大学毕业之后,就被分配到了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就是现在这个地方,在北京北四环的边上。可是,报到的时候,我记得,当时这里可是荒草一片的,就在我们这个动物研究所的前面的荒草滩上,有很多野兔子,也不怎么害怕人,你要是从这片草滩上经过,它们就四下乱窜,很容易打到。对,那个时候正是所说的“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要是能吃上兔子,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我到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报到没有多长时间,受组织上的指派,马上就参加了“中国科学院南水北调综合考察队”,于1960年出发,前往横断山脉区域,去进行野外考察了。我记得那个地方当时叫西康地区,就是今天的云南、四川等等交界的地方。那个地方的地理地质情况非常复杂,落差很大,气候多变,因此生物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也是地球上比较少见的区域,是非常好的科学考察研究的对象区域。
       我作为考察队年轻的动物研究者,主要任务是对横断山脉的野生脊椎动物的分类、分布、栖息区域特点等等,进行广泛的研究。
       这个考察活动前后进行了两年,从1960年到1962年期间,我都是在那里进行野外动物研究的。
       确实,第一次跑那么远,到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去,一开始我很兴奋,一路上有很多浪漫的想象。你想现在要是让一个刚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又是学生物的,搞动物研究的,有了野外调查的机会,当然是非常兴 奋的。可是,到了那个地方,我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累。你想想,在人迹罕至的山上上下奔走,每天要爬很高的山,光是爬上去,就很费劲了,别说还要捕动物标本了。动物动物,就是不停地动的活物啊!我们自己都累趴下了,还怎么去抓活的动物呢?
       当然这是一开始的情况,后来就慢慢地适应了。而且也掌握了爬山的技巧了。横断山脉的景色非常迷人,那个时候很多地方都是原始森林,没有遭到任何的破坏。真是眼界大开!自然界的那个美!我是搞科学研究的,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这个你们作家记者可能是很擅长的,怎么美我一时还说不明白,容我慢慢地讲吧。
       横断山脉地区因为海拔很高,地质地理条件非常丰富复杂,天气多变。在山下还是暖和的夏天,爬到了半山腰,就渐渐地变成秋天了。当我们爬到海拔3000米以上的地方,天气很快变冷了,再往上面爬,就是冰雪世界的冬天了。
       所以,每天我们都要体会三个季节的感受,这就叫做“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真是恰如其分。每次上山的时候,我们都要准备三个季节的衣服,到最后就是棉衣在身了。
       我们开始一般跟着当地的马帮上山,因为他们熟悉路径。我们也要依靠当地的猎人,要是抓捕标本,没有他们的帮助,很难抓到那些大型动物的。
       你问我当时中国动物研究处在什么水平?当时的水平,当然不高啊!我们国家的动物研究,在解放以前,可以说是很初级的,民国时期,做了一点点,大部分研究工作,实际上都是从1950年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之后,才开始着手的。战乱年代,人命都难保,哪里还有人管动物呢!
       所以,只有等到战乱结束,人们的生活稳定了,社会也稳定了,科学研究才能有个正常的环境。当时,我国的动物研究是空白地区很多,就是说,我们的国土上,哪个省,哪个地区到底分布着什么动物,有什么样的种类,它们又有什么样的习性,大都是不清楚的。这对于我们这个大国,确实是不应该的。
       ,
       而且,我们的动物的标本非常少,少得可怜。我们没有自己专门收藏标本的博物馆,我们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这方面,也是很匮乏的。一切几乎都是要从头开始!我们就是这样着手我们的工作的!主要事迹:
       冯祚建,广东阳江市江城区人,中山大学生物系动物专业毕业。曾赴匈牙利和美国分别接受“动物遗传资源保护与管理”(FAO主办)及“野生动物研究与保护”(CRC主办)的培训。曾任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脊椎动物分类与区系研究室副主任、《动物分类学报》主编及其他刊物常务编委、北京动物学会理事长、中国动物学会秘书长等职;1996年被国家林业局(原林业部)聘为“全国第三次大熊猫调查专家委员会”主任委员及领导小组副组长。在国内外发表学术论文70余篇,出版《西藏哺乳类》和《可可西里地区生物与人体高山生理》专著2本,另参与编写的专著9本;科普著作有《动物世界》(2000年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主编)和《人与动物》(2000年版,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主编之一),另发表文章25篇。 (冯祚建说话): 在西部那些人烟罕至的地区搞动物研究,条件当然很艰苦了!不过,那个时候我可殳有觉得。 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打篮球,你别笑, 是不是看我个子不高,就觉得我不可能打好篮球?这你可错了,我的篮球打得很好的!广东人个子高的不多嘛,打篮球大家都还是要靠技术,对不对?
       我是我们中学篮球队的主力,也是大学篮球队里面的候补队员,所以,在少年和青年时期,我的体质就很好,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你看我们后来进行野外考察,一出去就是半年多,算起来,至少有3个月都是在山上和荒原上,经常在海拔4000米左右的地区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好体质怎么行?
       在海拔那么高的地区,非常缺氧,氧气只有低地地区的一半左右,很多长期在这样的地区生活和工作的人,都有了心肌肥大的毛病。而且,因为大脑缺氧,人的记忆力也会不好,每次我下山来,一些比较熟悉的人,我看着脸熟,可就是叫不上人家的名字,只好以笑容来面对人家,你说这多尴尬!这样的状况,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才可以完全地恢复过来。
       什么?荒原上那些动物害怕不害怕我们?它们当然有些害怕了。它们可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来的。
       哎呀,在那些地方,野生动物的警惕性虽然很高,但是它们的好奇心也很强的。比如我们的考察队,在野外搭帐篷的时候,我们的帐篷有红有绿,有七八种的颜色,很好看的,在蛮荒的高原上,非常扎眼。
       所以呀,那些比较大型的动物,比如藏羚羊,比如藏野驴,都很好奇地来看我们,距离我们50米左右的地方,站着不动,观察我们。我们有牦牛队,有马帮队,走着走着,发现藏羚羊已经混进了我们的队伍,卧在地上休息呢。藏野驴也是,甚至到距离我们二三十米远的地方观察我们,根本就不害怕我们。
       你问我抓过熊猫了没有?没有,我没有在野外抓过熊猫。但是熊猫也是我们的重要研究对象。这个家伙可是我们的国宝。既然是国宝,那就有它成为国宝的理由。
       我给你说说哺乳动物中最珍贵的大熊猫吧。这大熊猫,可以说是迄今为止,地球上最古老的珍贵稀有兽类之一。大约在300万年以前,大熊猫的祖先,就已经形成了,并且广泛地分布于我国及东南亚地区,成为那时候这一地区的主要动物之一。
       但是,大约在第四纪冰川时,由于整个大陆都受到大面积的冰川覆盖,许多动植物都没有能躲过冰川的袭击而被冻死了,只有在我国西南地区的横断山区里面的高山峡谷地带,未曾经历大面积的冰川覆盖,所以,在该区域生活的大熊猫幸存了下来,并进化成为现在的大熊猫,成为动物世界的“遗老”。
       这就是大熊猫十分宝贵的原因。而与它同时代的其他动物,你看,比如剑齿虎、猛犸象等等,目前只有化石存在了。,
       所以,和今天的大多数哺乳动物相比,大熊猫就好像是“活着的化石”一样,非常珍贵,因此,人们常常用“活化石”来形容这一物种的古老和珍稀。
       大家都知道这个物种只有中国才有。在我国,我们的祖先,早在4000多年前就认识了大熊猫,并一直将其视为珍贵的物种。
       从对国外的影响和传播上看,1869年,法国神父、传教士戴维在中国四川宝兴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熊猫,他是西方世界第一个见到大熊猫的人。1870年,经巴黎自然博物馆主任米勒—爱华德研究并正式给予了科学定名以后,大熊猫,就一直是国际动物学界所关注的动物明星,并多次在全世界掀起关注大熊猫的热潮。
       当前,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一些国家,保护这一自然历史变迁的真正“见证者”、动物界的“元老”和活化石,已成为全球关注的 热点。、
       一位前苏联动物学家这样说道:“大熊猫是野生动物世界中,绝无仅有的、货真价实的瑰宝,它是非常美丽、标新立异、令人惊叹的动物”,今天的世界野生生物基金会(WWF)和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都用大熊猫的形象来做自己的会徽、会旗图案。可见人类对大熊猫的喜欢程度和关注程度。
       我们也用熊猫作为礼物和和平的使者,送给了美国等一些和我们在外交关系上非常重要的国家,那些个国家的人民,都非常喜欢大熊猫。
       
       WWF指出“大熊猫不仅是中国人的珍贵财富,也是大自然留给全世界的宝贵遗产”,他们说得非常对,因而,大熊猫既是我国的国宝,也是全世界的宠儿。
       大熊猫本来属于食肉目,大熊猫科动物。但是,大熊猫这一食肉家族的成员,在进化中,在特定的野生自然条件下,却是一个素食者,它们以各种野生竹的竹笋、嫩枝和竹叶等为食,因而,又被称为“食肉类中的和尚”。
       大熊猫的肚皮很大,食量十分惊人,平均每天可以吃掉约40公斤竹笋,或者吃20公斤左右的竹竿;而它以竹叶为食时,食量相对较小,平均每天要吃10—14公斤。
       然而,它吃得多,并不意味着它消化吸收的量也很大,这其中的原因在于,大熊猫虽然在食性上转变成了素食动物,但是大熊猫的消化系统的结构,却仍保留着食肉动物的特点,它对植物纤维素的消化分解能力很差,大量的纤维素多糖,都不能被它自身所消化利用。据科学工作者在野外测定,大熊猫每天排出的粪便鲜重约20公斤,你看,它排那么多的粪便,就是因为消化吸收不好。
       此外,这大熊猫每天还需要补充大量的水分,来维持体内的水平衡。因而,大熊猫除能吃以外,喝水的本领也不小,所以,它是一种既能吃又能喝的大肚皮动物。
       现在,野生大熊猫已经很少了,大约只有不到1000只的样子。我们人工饲养的大熊猫,有100多只。目前国际上严禁大熊猫的交易,所以,它是不能作为买卖对象的,是非法的,只能够作为礼物和和平使者,哎呀,这个大熊猫,可是我们国家的宝贝呢。 冯祚建履历: 1955年9月至1959年9月在中山大学生物系动物专业(广州)任职;
       1959年9月至1978年10月在中科院动物研究所脊椎动物分类与区系研究室任实习研究员;
       1978年11月至1986年7月在中科院动物研究所脊椎动物分类与区系研究室任助理研究员;
       1983年9月及1984年6—8月分别在匈牙利参 "FAO"组织的“动物遗传资源保护与管理”培训班;参加在美国组织的“野生动物研究与保护”培训班,并在史密桑宁研究院做访问学者一个月;
       1986年7月至1990年9月在中科院动物研究所脊椎动物分类与区系研究室任副研究员;
       1990年9月至今在中科院动物研究所·脊椎动物分类与区系研究室、动物进化与系统学研究中心任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曾任副室主任、室主任。 (冯祚建说话): 接着讲我们在横断山脉的考察研究。 那个时候刚好是我们国家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这个“自然灾害”,后来我们也知 道了,很大程度上也是人祸。这个时期就是全国人民很多地方都没有粮食吃,饿死了很多人。这些也是我们后来才知道的,但是在当时,我们正在大山里,并不了解这些事情。
       在山里面考察,买东西一切都是要凭借粮票的。这个东西在80年代消失了,可是当时,比钱还管用!有钱没有粮票,那你照样买不到粮食。
       在山上考察,抓捕标本,有时候下山,我记得一次在西昌的基地,我和另外一个考察队员,想买些饼干吃,结果人家一定要凭借粮票才行。后来,同事拿出了我们出来考察的介绍信在一家很小的店铺里面,买了两斤饼干,高高兴兴回基地了。
       结果后来,这个店主给我们考察队队长打电话,证实了一下我们是不是冒充考察队队员。队长后来大发雷霆,说,那个介绍信是让你们联系工作和在考察期间需要当地政府帮助的时候才能使用的,不是让你们用来当作买食物的幌子的!
       你看看,给你说一个粮票和介绍信的故事,你对我们当时所处的时代环境就有了感性认识了。
       横断山脉里面有我们要找的很多哺乳类动物,像非常珍贵的动物、活化石大熊猫,还有各种野羊、狼、黄鼠狼、穿山甲等等,很多动物的踪迹和习性,都被我们掌握了。而且,其他专业的同志,在那个地区捉到了非常美丽的蝴蝶,还有非常丰富的昆虫标本,这都是我们的收获。在横断山脉,我才真正地见到了原始森林。这样的森林非常广袤,脚踩到不知道多少年才积累起来的落叶形成的腐殖质上面,软软的,很舒服。
       对,你说得对,我们在山上,还是经常可以打到兔子,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真正地改善一下生活了。
       在横断山脉断断续续两年的考察当中,我们对那个地区的动物分布特点,有了一个初步的调查结果,后来发表了一些论文。
       前些年,在我们之后又去考察过的其他同志,撰写了关于整个横断山脉地区动物的分布情况,也参考了我们当时最初步的调查研究成果。
       田野的考察,确实给我带来了很多非常新鲜的体验!亲近大自然的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时刻,这是很多年以后,我才真正体会到的。
       过去见过的美景,很多时候在当时,都是爬山爬得很劳累的时候,跃上山巅,一览众山小的时候看到的,但是可能不是很留心,可是几十年过去了,那些场景在我的睡梦中,或者平时偶然闪现在脑海里的时候,真的是电光石火一般的美丽非凡!这也是我终生从事动物研究的快乐,因为我的一生的研究,都是和动物打交道,和大自然打交道,确实是非常快乐。
       在横断山脉地区的考察结束了以后,我回到了北京,1964年参加“四清”工作队,到乡下去了大半年,1965年6月才回到北京。
       什么是“四清”?你问我,我看你这个年龄,肯定是不知道的。“四清”简单说就是到乡镇一级对他们进行财务和政务的调查、清查。这是对当时农村基层干部的一种管理手段,和一个小的运动。这个时候是“文革”前夕,当时我很年轻,只有28岁,对政治风云真是很不敏感的,“四清”回来之后,紧接着“文革”就开始了。满街都是大字报,我们过去尊敬的一些革命老干部、学术界老前辈,一夜之间都被打倒了。
       我内心很有些不解,但是在当时的那个环境里面,只有随大流,也写写大字报,贴贴大字报。那是一个令人痛苦的疯狂的岁月,不堪回首啊!
       就是在1966年,“文革”已经进行了一阵 子了,这个时候忽然有了一个可以躲开北京的政治风云的机会,我又有机会进行野外考察了。
       当时成立的这个考察队的全称是“中国科学院西藏综合科学考察队”,我们要考察的地点是珠穆朗玛峰的北坡和南坡。
       我非常兴奋,因为在这个时候可以参加野外的科学考察,意味着可以躲开北京的政治气氛,可以从事自己心爱的动物研究,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了。
       于是,考察队收拾停当,就出发了。我们是从四川进藏的,路途十分艰苦,那个时候的公路通车条件很差,一路上的千辛万苦,一句话说不明白的。沿着盘山路越走越高,我就有了高山反应。上次在横断山脉地区,我们也经常上到了海拔3000米以上的地方,可是却没有什么高山反应,因为那个地区的植物和森林覆盖率很高,氧气很充裕。
       但是在进入西藏的路途上,就没有这么幸运和舒服了。汽车越爬越高,氧气就越来越少,结果我的脑袋就很疼,昏昏沉沉的。后来我还得了感冒。
       谁都知道,在高寒地区得了感冒,可是一件要命的事情。因为很容易并发肺水肿,那就很可能会丢掉性命。好在我的运气不错,感冒后来竟然好了。一路上,我注意到我们考察队随着车队带上山的鸡笼子里面的鸡,也因为缺氧而耷拉着脑袋,很好玩儿的。
       我们去的地方开始是在珠穆朗玛峰的南坡,和尼、/白尔交界的地方。珠穆朗玛峰的南坡也是落差很大、物种极其丰富的地区,是进行野外考察的好地方。我们就驻扎在一个很大的林场里面,那里还有藏族的寺庙,我们很快就展开了全面的科学考察。
       就是在那个地区,我们发现了很珍贵的小熊猫。
       因为缺氧,所以我的胃口特别不好,经常吃不下饭。我们发现了很多大型的哺乳动物,像野驴、藏羚羊、棕熊等等,我们仔细地观察它们的踪迹,了解它们的分布情况。
       棕熊很危险?不不,那个时候的棕熊很调皮的,它们的鼻子相当的灵敏,能够闻到我们开启的罐头散发出来的肉的气味,于是,趁着晚上我们在帐篷里睡觉的时候,棕熊就摸过来了。白天的时候我们醒过来,这才发现,我们帐篷外面的埋锅造饭的地方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就是棕熊捣乱。不过,棕熊似乎对我们很友好,并没有威胁到我们的生命。当然,我们也是带枪的。有部队的战士,跟着我们一起扎营的,安全问题一直是得到了很好的保障的。
       在珠穆朗玛峰的南坡,我们见到了原始森林,冰川、冰舌,还有瀑布和更加丰富的动物、尤其是昆虫的标本。
       静下来你可以去听一种只有在原始森林中才有的各种响动,比如风刮过树梢的时候的那种好听的沙沙声,比如各种枯树枝断裂的喀吧声,还有昆虫扇动翅膀的时候,发出来的那种细微震颤空气的声音,太美了。
       后来我看到台湾一个地方有一棵大树,也就是三五个人才可以环抱过来的,他们就称之为“神树”了,其实,我在横断山脉见到过远远比那棵“神树”大得多的树,兴许要十几个人抱才可以的。可能至少有1000年的树龄了。那样大的树,后来我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多年以后我回忆起来那个时候在珠穆朗玛峰南坡和北坡的考察,觉得那是我人生中间最值得回忆的岁月。
       虽然当时的日子很艰苦,可是现在全部变成了彩色的回忆。这就像是张艺谋的电影《我的父亲母亲》一样,现实的颜色是黑白的,而回忆却完全是彩色的。
       所以,在“文革”10年当中,我有一些岁月是远离那些政治漩涡的,是在大自然的怀抱里面度过的。
        冯祚建获奖情况与荣誉称号:
       奖励或荣誉称号名称:
       设立部门:
       颁授时间:
       中国科学院科技进步特等奖
       中国科学院
       1986年11月
       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
       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
       1988年8月
       竺可桢野外科学工作奖
       中国·科学院
       1994年3月
       政府特殊津贴证书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
       1992年10月
       中国科学院优秀教师奖
       中国科学院
       1996年9月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二等奖
       中国科学院
       1999年10月
       (冯祚建说话):
       到了1970年,我们对自1966年开始的珠穆朗玛峰的考察进行了一次小结,撰写了一个《珠穆朗玛峰地区考察报告》,这是我们的一个阶段性的成果。我自己关于那个地区的哺乳动物研究,也是这个报告的其中——千内容。
       1973年,好象是在林彪死了之后,那个时候的政治气氛又好些了,中国科学院又组建了一个新的科学考察队,叫做“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队”,我又成为了这个考察队的队员。这个考察队开始对青藏高原的考察,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可以说一直延伸到了1990年。我们考察的目标现在是整个西藏地区,尤其是对一些无人区的考察,我觉得非常有意义。
       无人区就是根本就没有人生活的地区,在西藏北部、西南部都有。那些个地区海拔很高,根本就没有饮用水,所以,藏族人也没有办法在那样的地方生存。
       在这样的地区考察,从科学研究的角度上讲,是非常重要的。对这种地区的研究过去在我们国家一直是一个空白。那些地区,平均海拔都在4800米以上,根本不能种粮食,氧气稀薄,非常艰辛。在这样的地方,最重要的东西是水。而引用水源要平均120公里的距离才能够找到。别看这120公里,在平地上,走高速公路,你一下子不到1个寸时就到了,可是在那个无人区,也许就要走]天了。真是这个样子的。
       为什么?因为呀,这汽车也缺氧,也有高山反应,这你没有听说过吧?汽车歪歪扭扭地走,突然它就不动了。我们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够前进几公里。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因为根本就没有人烟,所以,简直是动物的天堂。我们要考察的动物种类很多,尤其是比较少见的特有种很多,真是令人喜出望外。
       在广袤的原野上,到处都奔驰着野牦牛、野驴群,它们根本就不怕人,因为,它们过去很少见到人。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我们有20多个考察队员们,忽然发现前面出现了大群的野驴,它们非常多,看见了我们之后,突然开始集合起来,变成 4个一排的纵队,然后按照前后的顺序,像是要给我们检阅一样,在我们的面前轰隆隆地跑过。
       那个场面非常壮观。野驴的蹄子擂动大地,大地发出了深沉的声音,野驴像是和我们友好地示好一样,让我们检阅了—下它们的阵容。我们当然是惊呆了,好长时间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当然,后来我们经常就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那个地方野狼、藏羚羊、野牦牛也很多, 各种啮齿类动物也很多,它们非常幸福地生活在没有人类威胁的这个地区。野牦牛的体质非常好,我们曾经采到标本,它们两个犄角之间的宽度,要比家养的宽一倍了。蹄子印都有碗口这么大,真是非常大了。所以,久而久之,家养的牦牛的种群就在退化,身材小,脾气小,力气也小了。
       当地的藏族人给我讲了野牦牛的故事。每次野牦牛群经过牧区的时候,一般都会把家养的母牦牛给吸引走了,但是家养的公牦牛,是不可能跟着野牦牛群走的,因为野牦牛群不喜欢家养的公牛,彼此要有竞争,而母牛是野公牛最喜欢的。有时候,怀孕的家养母牦牛后来又回来了,那它生下来的小牦牛的脾气,一定是非常大的,体质好,但是非常不驯服。
       在那个地区,大型动物比较多,小型动物也比较多,标本很容易采到。因为这是人类留给世界的处女地啊,一个动物最好的生存地区,所以,面对这么丰富的动物资源,我真是高兴,也是我自己的一大乐趣。
       从学术上讲,对一个无人区的动物分布进行整体的考察和研究,非常重要,假如你不到现场去,你是根本就无法有感性和理性的认识,更别说研究了。所以,对青藏高原的动物分布研究,我们在那次的考察当中,积累了丰富的研究材料和经验。
       从动物进化的角度讲,同一个物种当然要不断地优胜劣汰才可以保持物种的生命力。所以,西藏无人区的动物保护和动物繁衍非常好,我个人一向认为,西藏的无人区一定要保护好,那里真是自然生态和谐的净土,我们国家这样的地方不多了。
       当时我们前往无人区的考察,和在拉萨等城市中间的总部联系,主要靠电报。一般都是依靠军队的驻地,来帮助我们展开一路上的考察工作。在广袤的西藏大地上进行科学考察,我想当时“文革”中间曾经说过什么“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这句话现在看来,是非常可笑的。
       你看,人类其实非常渺小的,在天地之间应该很卑微地谦恭地生活才对,和大自然和谐才是惟一的出路,我们过去经常讲什么征服大自然,你看我们现在的土地沙漠化越发严重了。
       我们过去以为征服了什么高山,可是,高山还在那里,而登山者早就被人遗忘了。所以,人类的妄自尊大,是非常愚蠢的。我们以为征服了自然,可是却破坏了自、然,而被破坏的自然也加紧了对人类的报复。假如有一天,地球上所有的动物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人类自己,那该多么的无趣啊!可是,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啊。
       在青藏高原上,由于路很不好走,所以经常陷车,那就很麻烦。每个小时走20多公里就很好了。那边的泉水里面碱很大,煮稀饭很香,很好吃,我在平原地带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稀饭了。
       当然我们也打打野味,主要是兔子,珍贵的动物我们取标本都来不及呢。可是兔子多极了,简直是到处都是,而且高原上的兔子很傻,很容易打到。于是,我们经常是一个人一只兔子,吃起来非常过瘾。但是就是缺蔬菜,长期下来身体缺乏维生素。高寒地带,天气也非常寒冷,那个时候也没有现在的鸭绒、鹅绒被子衣服,只有棉衣和狗皮褥子,这是最暖和的了。
       我们的照相设备也很落后,用完了回北京,还要交上去的。所以,很遗憾,现在只有一些拍摄技术并不算好的黑白照片留了下来。
       因为缺氧,我总是处于一种半醒半梦的状态里,平时的活动体力消耗都非常大,所以在青藏高原上呆上几个月,下来到北京,一称,发现自己就掉了几十斤肉。
        所以呀,现在一些女孩子要减肥,我看最简单的办法,还是到青藏高原上去呆上一个月,就减掉很多了!
       冯祚建的主要科研成就与贡献
       冯祚建研究员的科研工作特色是:结合青藏高原大幅度隆起对自然环境的影响,对动物区系的形成演化、分布规律与特点及动物对高原特殊环境的适应等作了系统深入的研究;把分类区系研究与动物地理学结合,并把动物资源的持续利用与保护生物学的研究相结合,使之更好地为科学生产事业服务。科研成就与贡献是:
       1.在《西藏哺乳类》专著及有关论文中,系统地论述了上世纪以来哺乳动物区系的形成演变,并首次就区系的古老与年轻问题提出了作者的新见解;率先调查并研究了哺乳动物在喜马拉雅山系和横断山区的垂直空间分布规律与特点;从形态学、行为生态学和生理生化的角度,首次系统地论述了青藏高原昆虫乃至整个脊椎动物对极端环境的适应对策与规律。
       2.通过1960—1999年的野外考察而掌握的第一手资料,对青藏高原的动物地理区划进行了划分,还填补了整个大高原之三级区划的科学空白。在论证某一地域在区划中的位置时,采用FAR的定量指标法进行验证与比较,从而提高了该项研究的科学水平。有关成果刊载于《黄河流域地图集》(1986)和《青藏高原地图集》(1992)等专著中。
       3.对青藏高原几十种珍惜特有物种的分布、栖息地、种群密度、储量及致危因素等进行了长期调研,其成果不仅与IUCN划分溯危等级的定量指标吻合,同时也为我国野生动物濒危等级的评估提供了科学依据。他参与了我国第一本《中国珍惜动物红皮书》、《中国的生物多样性》和《中国生物多样性国情研究报告》等专著的编写(均已出版)。
       4.青藏高原的保护区已建20余处,其中许多是经他们(包括其他学科)历次调查及提出建议后而被主管部门采纳并建立的。如墨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吉隆江村保护区、樟木保护区、察隅保护区和可可西里山保护区等。目前这些保护区均能提供完整的物种多样性名录,这在国内诸多已建的保护区中尚属少数,说明他的工作成果产生了明显的社会效益,并为我国保护区的建设与发展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冯祚建说话):
       在北京生活习惯不习惯?我是一个广东人,在北京生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可以接受面食了。过去我从来都不吃窝头的,80年代以前,我都是拿面票换米票的,我必须要吃米饭。广东人喜欢煨汤,我们家也是这样的。一般都是清蒸或者清炖老母鸡汤。我不喜欢红烧。
       什么?你问我的家庭?我是于1968年结的婚,妻子原来在中国地图出版社工作,后来调到了农业科学院了。我的家庭是我事业的后盾,他们在我的身后,成为了我不竭的动力和源泉。
       我的妻子也是广东人,当年我们认识,是通过别人介绍的。现在她退休了,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经常和我一起在公园里散步,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在忙碌,连她的这个小小的愿望还没有满足呢!
       我的妻子为我的工作付出的很多。凭良心讲,家务事都是她做的。她付出很大。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时候,我正在野外进行科学考察,当时我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大的5岁,小的3岁。
       在她的眼睛里,我是—个“工作狂”,我自己可不这么看,我算不上什么工作狂。哎 呀,年轻的时候老是在野外,现在又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忙得早出晚归。
       她一个人管两个孩子,自己还有自己的一摊事情,确实很辛苦。后来,我们把一个孩子送到了广州,让亲戚来带。孩子在广州,一次被带着出去玩,差一点丢了。等到我在野外的科学考察结束了,才把孩子从广州接回北京。这个时候,我的孩子就认不出我来了。
       我的两个儿子,大的已经成家了,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二儿子在一家电脑公司工作;他们都住在望京,现在的年轻人都非常忙,他们有空了,就会回来看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真是很幸福的事情!
       除了动物研究,我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我呀,喜欢看警匪片和球赛,看新闻。年轻的时候打篮球,所以我就是喜欢看篮球和排球比赛,尤其是美国职业篮球赛,很过瘾的。当然因为家里就一台电视,大家彼此让一让。
       对了,我周六周日也是去单位的,假如天气好,我就走路走到我们的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大约要走半个小时,也算是锻炼吧。要是天气不好的话,我就骑自行车了。增加些运动量。
       哎呀,文学作品我读得并不多,主要是没有时间,你看我买了很多文学名著,都没有时间来看。我还喜欢养花,家里总要有些绿色才好!但是养得不多,喜欢养鱼,都是一些小型热带鱼,地图鱼什么的。我们家的人,都喜欢小动物,可是因为我们住在楼上,不太好养猫狗,因为可能会影响左邻右舍,加上这些小宠物会在特定季节脱毛,到处都是毛毛,所以,只好不养它们啦!
       我看到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对我们采集的大量老鼠的标本很感兴趣,那我再给你说说啮齿动物吧。
       这个啮齿动物,比如老鼠,和我们的生活简直是息息相关,陪伴人类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啮齿动物,特别是啮齿动物中的鼠类,与人类生活的关系非常密切。一方面,它们是多种疾病的宿主和传播者,直接或间接地危害着人类健康;另一方面,它们偷吃粮食、毁坏农作物、破坏草场、啃咬衣物、污染食品……凡此种种,无不为人们所深恶痛绝,所以有“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之说,因而人鼠之战也因此拉开。
       如果把人与鼠类的战斗看成是一场“战争”的话,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参与人数最多、经历时间最长、经济损失也最惨重的一场了。据估计呀,我国每年因鼠盗食而损失的粮食大约有750万吨,你可知道,它相当于多少良田的作物产量。
       在人类灭鼠的战斗中,有一类动物朋友,也十分踊跃地加入到我们的战斗行列中,成为了我们灭鼠的好帮手。
       你看,在食肉动物中,专门逮老鼠的种类就有许多许多,特别是一些小型的食肉动物,虽不大为人们所重视,但它们却帮助我们,消灭了大量的害鼠。在食肉动物里面,斑灵狸与黄鼠狼,就是人类消灭老鼠的好帮手。
       斑灵狸又称斑灵猫,属食肉目灵猫科动物。它的性情机警狡猾,非常凶猛,故也称为虎灵猫或虎狸。我告诉你,尽管它体形很小,体长才有35厘米,体重500克左右,这在猫科动物中,算是轻量级的。目前,它们主要分布于我国西南和华南等地区,常常是三五成群地结群活动。
       尽管它们其貌不扬,身材矮小,无法和我们脑子中猫科动物中那些身材魁梧的大个子,比如豹子等同日而语,可是,它们消灭老鼠的本领却不可低估。在斑灵狸的食物中,鼠类的数量很大,占其粮食的30%—50%,有些甚至可以达到60%。根据动物园中的饲养实验,一只斑灵狸,每天可以吃掉250克的肉食,即相当于其本身体重的50%。
       要是这些重量变换成老鼠的话,你看它 能够消灭多少老鼠!
       黄鼠狼,又名黄鼬,也是食肉目鼬科动物,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有分布。它的体长 25—40厘米,体重不足千克,多在夜间活动。
       黄鼠狼体色较均匀,主要栖息于林区河谷、沼泽及灌丛中间,也常常可以在森林边缘和村寨附近见到。黄鼠狼的食物,一般以小型动物比如家鼠、仓鼠、田鼠和鼠兔等等为主。
       事实上,黄鼠狼除了寒冷的季节在野外无法得到食物时,它才会破釜沉舟、铤而走险地去捕捉家鸡以外,其余的时间,几乎不对家禽构成威胁。
       虽然“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成了我们人类的固定俗语,但是,真正“拜访”过鸡的黄鼠狼还是极少数,比如1962年,上海市郊鼠类密度较高时,经过解剖,黄鼠狼的胃中鼠类出现频率高达79.4%。
       可见,在平原地区,当其他食肉动物的数量比较少的时候,黄鼠狼便是害鼠的主要天敌了。根据过去对5000只黄鼠狼的研究分析,捕食过鸡的仅占0.4%,其余的,都主要吃鼠类,因此可见,在大自然中,它们对于控制害鼠的数量,是起着多么重要的作用。
       除上述几种以外,许多小型食肉动物,比如赤狐、豹猫、金猫、大灵猫、小灵猫、赤狲和艾虎等等,也都是我们人类灭鼠的好帮手呢。
       冯祚建的科普工作与成果
       冯祚建先生从70年代中期开始,相继在《地理知识》、《少年儿童》和《大自然》等科普刊物发表了着重介绍科学探险考察及珍惜动物保护等方面的文章25篇,并且是《考察在西藏高原上》(1981年版)和《考察在横断山区》(1994年版)两本著作的主要作者之一。
       近年还利用科研工作之余,他作为主编成员之一而负责组织有关专家参与高级科普读物《人与自然百科》丛书中《人与动物》卷的编写,此书已于2000年由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同年又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了70余万字并附有上千幅彩色动物图版的《动物世界》(冯先生主编),该书含无脊椎动物、昆虫、鱼类、两栖爬行类、鸟类和哺乳类等6大群类,计1178种,作为一本包括无脊椎动物至脊椎动物的系列图书,目前在国内尚属首次。
       
       (冯祚建说话):
       是呀,对你这个记者作家,要是仔细地讲述我的专业情况,并不是很好讲。咱们算是隔行如隔山呢!哈哈,对不对?我假如谈得并不详细,也就不要在意了。
       你问我对自己的性格怎样描述?我呀,小时候,甚至是在上大学的时候,都算是比较内向的,我有什么心里事,一般都不愿意也不太会表达,后来我变得外向了。可能就是几十年里不断地跑野外,搞研究动物,亲近大自然,我的性格变得偏向于外向了!
       当然,温和是我主要的性格。也许,我还有些双重性格呢!比如我的脾气当然还是有一些的,在家里,脾气就暴躁一些,这是不知不觉的事情,可能是在自己家里,比较放松吧。
       在单位里,我就很温和了。我处世的一个信条,就是“以和为贵”,—般不会为小的事情生气和难受。但是,在学术研究上,我的信条是,尽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把研究工作做到最好!也就是“精益求精”这四个字。搞学术研究,必须要牢记认真二字,一点都马虎不得。
       马虎搞研究,可是完全要不得的事情。现在学术界也在打假,也有学术腐败和弄虚作假问题,因此,我告诫自己的学生们,必须要遵守科研道德,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应该加倍严格要求自己。
       这是我特别要强调的。
        怎么,还是喜欢听我介绍动物,是不是?那我就再给你介绍一种比较常见的哺乳动物——穿山甲吧。
       这个穿山甲,又名鲮鲤,属鳞甲目鲮鲤科动物。它主要分布在亚洲南部,以及南部非洲地区。一般人从电视上一定都见过,它的身体细长,除了脸部和腹部以外,全身上亡下下,到处都披着密密麻麻的鳞甲,就像鱼的鳞片一样,一层覆盖一层。
       “穿山甲”因为善于在地下钻洞,因而得名。它身上的角质硬鳞,可以在钻洞的时候,很好地保护它自己的身体而不被划伤,鳞片间和颈部、腿,以及耳朵周围,还覆盖有稀疏的毛。尽管它在外形很像爬行动物,但是,它们的产崽方式为胎生,并且还用胸部的两对乳头来给幼子哺乳,因而,它也是一种哺乳动物。
       穿山甲的头呈现细而尖长的圆锥形,嘴巴和眼睛都很小,但是它的四肢,尤其是前肢,可是特别发达的,爪子粗而向外翻转。它打洞的时候,用前爪将土挖松,并快速地拨到两边,等到身子钻进去后,再竖起全身的鳞甲向后退,就像推土机一样,将挖松了的泥土,很快就推出洞口。
       根据推算,一只成年的穿山甲,一般情况下,一小时挖出的土,相当于它自己身体的重量。不过,穿山甲的性情温顺,胆子很小,活动速度也比较慢。在受到敌人的攻击时,它既没有锐利的武器,也不能快速地逃跑,于是,它身上披的鳞甲,便立刻成了“自卫”工具。
       我们都知道,穿山甲在遇到敌人侵害的时候,会把整个身体团起来,缩成一个球状,将身上无鳞片的部位都包在中间,并且从肛门中喷出一种难闻的臭汁,这个时候猎食者就很难受,对它无可奈何,最后,只好悻悻而去了。
       哈,各有各的绝招,对不对?
       穿山甲主要是白蚁和蚂蚁的天敌。众所周知,白蚁是破坏森林、建筑物和堤坝的罪魁祸首:“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正是对它们的真实写照。这个蚂蚁能污染食品、破坏建筑物,而穿山甲特别擅长挖掘白蚁和蚂蚁的巢穴。
       它们找蚁巢的本领很高,即使在很远处,它们都可以凭其灵敏的嗅觉器官,迅速地找到蚁巢。当找到一个蚁巢时,穿山甲首先向洞内喷气,迫使洞中的蚁群释放出蚁酸,于是穿山甲就通过喷出的气体,和嗅到蚁酸的时间,及蚁酸的浓度,来判断洞中的蚁群数量,以及洞的深度,从而决定是否挖掘。
       当它决定挖掘蚁巢时,它会先把蚁巢周围的土拨开,然后将尖长的吻部,伸进蚁巢中,用唾液丰富的舌头将蚂蚁一下子粘住,然后将舌头上的蚂蚁送进胃中。因为穿山甲口中没有牙齿,吞下的蚂蚁主要靠胃中的“角质齿”,和吞进去的沙砾,来一起磨碎。
       对于比较分散的蚁群,穿山甲常将身体的鳞张开,并散发出一种能诱惑蚁虫的气味,让蚁虫都集中到它自己身上的鳞片下面,当身上的蚂蚁数量较多时,它突然将鳞片收起,找一小水坑,将自己身体潜入水中后,再将鳞片张开,把所附上的蚂蚁,全部放在水中,然后不慌不忙地在水面上吸食蚂蚁,那个场面很生动的。
       你看,这穿山甲是不是很有意思?
       野生动物保护事业有关的社会工作与贡献
       冯祚建先生曾是“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简称“野保协会”,下同)科技委员会委员,现是本协会的常务理事。他一贯支持并参与野保协会的有关工作。例如:
       1.积极参加协会在有关省区组织的“爱鸟周”活动,并对广大青少年发表热情的讲话,鼓励他们热爱鸟类和其他野生动 物;他的讲话富有激情,得到与会者的一致好评。
       2.积极参加野保协会主办的有关湖北神农架地区是否存在野人及如何开展生态旅游等问题的专题讨论会。他根据自己掌握的动物知识及数十年积累的野外科考经验,对野人的存在持否定态度,他在中央广播电台和《科技日报》、《科学时报》发表文章,阐述他的观点。
       3.积极参加野保协会、国家林业厨野生动植物保护司和国家濒危物种进出口管理办公室联合举办的,保护我国特产动物——藏羚羊的各项活动(包括在西宁召开的保护藏羚羊的国际会议),并以中方专家的身份在会上提出学术报告。
       国家林业局野生动植物保护司暨调查规划设计院环境与野生动物检测中心从 1996年开始,负责组织“全国陆生野生动物资源调查”,冯祚建先生被聘为资源调查与监测专家技术委员会副主任。他从此多次主持专家论证会,让全国各地专家学者对资源调查的技术规程与监测方法进行深入讨论并献计献策,能很好地完成主办单位交给他的任务。此外,主办单位为加强对全国野生动物资源调查工作的监督和质量管理,发现解决工作中存在的问题,需对有关省区的考察工作进行考察。
       冯先生尽管自身工作繁忙,但仍能挤出时间与主办单位的同志密切配合,团结协作,多次赴华北和西南各省区履行检查任务。
       国家林业局保护司和规划设计院于 1999年开始筹措并主持“全国第三次大熊猫调查”工作(计划3年完成),他被任命为该调查专家委员会主任委员暨领导小组副组长,他也多次受托主持专家会议,组织专家对大熊猫的综合调查技术方法进行讨论,为这一指导性文件的制定贡献了力量。
       (冯祚建说话):
       后来,1976年,“四人帮”被打倒了!社会变化了,我感到新的时代来临了。
       我们在青藏高原上的考察研究,在1977年和1978年停了一下,因为新的历史阶段来了。此后我主要在北京,进行一些课题的研究,很少到野外参加科学考察了。
       到了大约1986年,我参加了“中美联合生态考察队”,在柴达木盆地进行了科学考察。那次考察,主要是一次关于生态资源的考察,规模和时间,和我曾经经历的没有办法比。随后,1987年和1988年,我又参加了对青藏高原考察活动,这次考察的地区和范围,主要在昆仑山的喀喇昆仑山地区。
       1989年和1990年,我去了青海省的可可西里地区,对那里的动物分布情况,比如像是藏羚羊等等,进行了研究。我记得那个时候在青海的藏羚羊非常多,成群成群的,而已经开始有盗猎者了,而且,很多淘金人开始大批地进入可可西里地区。
       藏羚羊的毛皮十分值钱,在国际市场上,由藏羚羊制作的裘皮女土服饰,非常昂贵,因此引发了到现在都屡禁不止的盗猎藏羚羊现象。
       在青海,景色非常美,我记得有一个太阳温泉,里面水的温度很高,可以煮鸡蛋,你把鸡蛋放进去,很快就煮熟了。在那一片高原上,我所见到的风景,都是很有味道的,比如一些冰川延伸地带,一些冰帽、冰塔林等等,都很壮观。
       你看,从1960年到1990年,30年的时间,我都在对青藏高原进行断断续续的科学考察,基本上把整个青藏高原的哺乳类动物都给弄清楚了。可以说我的一辈子的科学考察,就是围绕着青藏高原的。
       ,
       从我们动物研究所几十年的研究成果上看,目前国内的动物的分布情况,应该说 已经大致搞清楚了。基本上每个县的兽类、鸟类、昆虫等等各种动物的习性、分布,我们都进行了研究。
       90年代以来,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带研究生了,前后带过了2个博士后,7个博士,还有3个硕士。我带的研究生中间,有专门从事大熊猫研究的,也有专门从事麝的研究的,他们都很努力认真。
       最近13年,我有了很多的社会工作,担任了动物研究所的室主任、支部书记、所党委委员,还有中国动物学会秘书长,北京动物学会理事长,还有一个学报的主编,所以社会活动和社会工作很繁忙。
       这些职务和角色,要消耗我的很多时间。比如动物学会的工作,每个季度都有工作汇报,还要进行工作部署,起草通知发通知,中国科协的精神我们要贯彻下去等等。今年夏天中国动物学会换届,之后可能我会轻松一些。
       我一直有一个期待,就是想多写几篇我一直谋划的论文,我还有两本著作没有写出来,一本是《中国动物志》的哺乳动物有蹄类分卷,还有一本是《青藏高原昆仑山考察》,这也是对我几十年对那个地区的考察总结。我很希望有整块的时间,把自己内心一直想写、想总结一下的著作写出来。
       现在我已经退休了,可是似乎比退休以前还要忙,忙一个学报的编辑工作,我还是中国动物保护协会的秘书长,此外,还要看一些人送过来的论文。
       我带的研究生和我的关系、感情都不错。我觉得,带研究生,除了对他们的学习研究进行指导以外,还要关心他们的日常生活和工作。
       我们的师生关系都很融洽的。你看,他们大都是离开了家的青年人,在生活上一定都有这样那样的困难,而我记得1995年以前,大家的工资都非常低,于是我就和学生经常沟通,帮助他们向上打报告,根据学生的实际情况,给他们争取一点补助。比如有的暂时没有房子,我们也想办法解决,给他们临时安一个窝。因为我是老同志、“老资格”了,所里面人缘比较熟悉,我出面反映情况,领导很快就解决了。所以呀,我的学生和我的感情都不错!
       最近20多年的改革开放,我们动物所受到的最大的影响,就是研究人员很少有机会,,参加过去那种大型的野外科学考察活动了。
       当然小型的科学考察还是有很多。这个变化和影响对目前我们的动物研究很重要,这也是一种困境。现在我们要出外考察,都要写申请书给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去竞争课题,申请专项资金,可是,我们这样的研究,一般比较难争取到资金支持,也就没有能力进行考察了。
       我个人的看法,对于动物研究搞动物分类工作,还是要吃皇粮,因为物种的鉴定工作一般都是特别基本的工作,需要资金的支持,而现在的课题经费的申请制度,对我们是一个制约,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能力进行大规模的野外科学考察了。
       几十年过去了,你看,那个时候,我们国家还没有一本《中国动物志》,这是一个最基本的东西。所以,当时我们必须要从头做起,这个从头做起,就是要从动物研究到动物标本的基本空白,到可以把中国国土上的动物分布的大致情况摸清楚,这是我们的基本目标。
       几十年过去了,可以说,这个目标是达到了。
       但是我们和西方一些国家的动物研究差距还是有的,主要在动物分类理论与方法上,西方国家比我们跑前一步,比如运用 DNA技术进行分类研究等等。我们的研究技术是紧紧跟上的。
        你看我们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这两层楼的动物标本收藏,数量、种类都是亚洲第一。尤其是一些啮齿类动物,昆虫等等,都是相当丰富的,在世界上,这个标本馆,大约可以排到20多位。这就是我们几代中国动物研究学者的基本成果。
       可以说,这几十年,是我国动物研究的全面展开和取得了广泛成果的最好的时期。
       冯祚建关于科技人才的培养
       冯祚建先生于1986年晋升为副研究员,在培养科技人才方面因受名额分配的限制,仅于1993年开始招收研究生。现已培养的硕士、博士、博士后共9名,另有在读博士生2名。他们均已成为各工作岗位的骨干力量,其中在中科院动物研究所从事科研工作的3位,重点研究大熊猫、小熊猫涉及其他有蹄类的生态、行为、保护遗传及分子分类等,工作成绩突出,现已进入中科院生命与科学技术部青年科学家研究小组行列,曾获得一笔科研奖励资金。冯祚建先生长期在青藏高原从事科考与研究工作,具有求实创新和拼搏奉献精神。在与主管野生动物的政府部门及有关协会的工作交往中,又具有团结协作精神并能模范遵守职业道德。他在本职岗位上做出了显著成绩,同时为我国野生动物保护事业的发展,以及社会主义物质文明的建设做出了贡献。
       (冯先生爱人的补白):
       你问我眼中的他,他呀,首先我觉得,在生活上和工作中,他要求自己都挺严格的。他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把家里都弄得整整齐齐的,是个很严谨的人。他还帮助我干了很多家务,早晨一个人出去锻炼,会到早市给我带回来一些菜。 其次,我看他就是一个工作狂,尽管他不同意我的这个说法,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嘛!过去一出去考察就是半年,一跑就是30年,虽然现在不怎么跑野外了;但是他一般每个星期六、星期日,都还要到所里去呆着,不是工作狂又是什么!
       比如今天倒是个特殊和例外,因为今天下雪了,路太滑,现在他等着雪化了,就又去单位了。你要是晚过来,他就出门了。
       我可是知道他,一旦忙起来,经常不吃午饭的。还戏说自己是为了减肥,你看他多会给自己找理由!
       他2000年得了一次Jb脏病,就是累的,所以呀,后来我经常在生活上、饮食上、个人卫生上,给他一些提醒,叫他注意,不要太玩儿命了。
       我们最苦的是什么时候?哎呀,过去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我印象最深的还是 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他当时在西藏的阿里,我当时在北京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孩,很艰苦,也非常担心他,给他发电报,告诉他这边的情况,怕他担心,他一直没有收到电报。
       他的业余爱好就是收藏烟盒,我不让他抽烟了,但是允许他收藏烟盒,因为一般的人一旦退休了,会比较失落,有一个爱好就好些,可以转移一下视线。看来,他一时间还闲不下来呢。
       我对他就有一个要求,就是能够像很多老夫老妻那样,可以陪着我经常在附近的公园散步,我很羡慕别人那样的!我已经买了公园的年票了,就看他如何表现了。
       旅游?是啊,我是很希望他能陪着我经常出去看看,就跟着旅行社走,比如桂林、黄山什么的,可是你猜他说什么,他一听就摇头,觉得这些风景区,都不如他见过的那些没有名,但是无比美的地方,你看,他自己看够了风景,还给我泼冷水说风凉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