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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漫步]金海一日
作者:柴福善

《青年文摘(红版)》 1999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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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白羽,八十二岁畅览金海湖。
       金海湖,京东名胜。老人头戴无檐帽,身披长衫,手拄竹节杖,徜徉坝上。远眺,鲜花一树一树盛开。桃花粉红,苹果花雪白,红如霞,自如云。当年他在延安,亲耳聆听伟人毛泽东的讲演,大有“恍如登到高峰之巅,眼望辽阔大地,一切一目了然”之感。他在做着繁重的文艺领导工作的同时,笔耕不辍,散文《长江三日》、《日出》,收入中学课本,成为我国当代散文的经典;晚年创作了长篇小说《第二个太阳》,荣获我国文学最高奖——茅盾文学奖。这如霞如云的人生,在他眼前辉映而过。
       转身,缓缓走向湖边,每走一步,那竹杖就把台阶敲出一声清脆的回响。湖水烟波浩淼,一碧万顷,偶尔,不知哪里栖息的野鸭,扑啦啦掠着水面翻飞而去。老人凝神半晌,深情地说:“太绿了!”记得老人曾登临天池,用一“静”字形容其美,甚至“不愿用一点声音,来弹破这宁静。”对金海湖呢,以一“绿”字来形容,山绿,水绿,老人的心灵一定也被浸染绿了。其实,当人真正融入大自然,触景生情,情与景合,虽心有灵犀,却一切尽在不言中,再表白什么,都显得多余了。游船金海号劈开的浪波,在船后久久没有恢复平静。忽然落雨了。细密的雨脚,溅起一朵朵亮晶晶的水花,似数不清的鱼儿,努着小嘴一齐啧啧啧地吮水。每朵水花下,都荡开一个涟漪,一个涟漪尚未散尽,另一涟漪随后又扩散开来。这雨来得悄无声息,而一把小伞一撑,就撑起湖上四月的天,那探入湖里的峭壁,那凌空欲飞的亭台,那直指长天的宝塔,在烟雨濛濛中任老人如醉如痴地览阅。
       老人太累了,才写完七十九万字的《风风雨雨太平洋》,耗费了四年心血。老人说:“写完最后一句话,我流下了眼泪,不知道是高兴,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现在想来,大概是我写的最后一部长篇了。那些人物的活动,历史的变迁,至今还在我脑子里打转。”老人望着湖水沉思片刻:“写作就是要把血肉生命投入进去。如果自己都不感动,想去感动别人根本不可能的。”“长篇写不了了,今后能写什么就写什么,要抓紧写,时间总觉不够了。”老人深深地吸几口清新的空气,笑着说:“我今天是吸氧来了啊!”
       “金海”号载着老人在湖中游弋。想三十八年前,老人家风华正茂,乘着“江津”号穿越长江三峡,我问老人当年的感受,老人粲然一笑,又微微摇头:“险!”绝对是险,但“江津”号如那时的祖国一样,在舵手的指挥下,“从汹涌浪涛中掌握了一条前进途径,也就战胜了大自然了”,战胜一切艰难险阻了。达观的老人把这战胜的过程喻为“像在一支雄伟而瑰丽的交响乐中飞翔。”这一“飞”竟飞出《长江三日》这不朽的雄文。老人回忆道:“记得我是趴在船上,颠颠簸簸地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鸣着汽笛,“江津”号远去了,“金海”号正在湖面上平静地驶来,站着的仍旧是“江津”号上的刘白羽,虽英姿不减当年,怎奈时光流逝,鬓已飞霜了。
       我向老人请教散文的写作。“散文最难写。”老人真诚地说:“散文很重要的是文字、语言,它的魅力就在于中国文字语言能吸引人。通过优美的语言表达作者的哲思,打动读者的心灵。一篇散文总有一个地方要打动读者,如果一篇散文从头到尾没有一处打动人的,不行。”老人娓娓而谈,“前两天,有位作家跟我讲了一句话,‘散文是来无影,去无踪。’让我硬写,写不出,要靠灵感,偶然得之。”老人略作停顿,继续说:“散文有各种各样的写法,有叙事性的散文,有抒情性的散文,也有哲理性的散文。散文当中要有诗意,打动人的地方,就在那一点诗意。我最近编了一本《腊叶集》,从我所有的散文中精选了三十几万字,删掉了很多。我现在写的是比较精短的,与从前不同了,但还是比较抒情的。散文没有抒情不行。”老人望着我,语重心长地说:“散文是心灵的自白,是文学的基础,是一个作家的基本功啊!一个有崇高、圣洁心灵的人,才会发出崇高圣洁的心声,从而也才能给予读者以熏陶与净化,使人从散文中提高自己的品格、品德与情操。”刘老散文以其雄浑、奔放、壮美的艺术风格,在当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位置,而这番肺腑之言,当是老人几十年写作的总结了,我这个散文爱好者要深深领悟才是。
       (白云冰摘自《散文》1998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