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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与作品]扎西才让:银子的光辉
作者:耿林莽

《散文诗》 2004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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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喧嚣与浮躁的时代,在一个众声喧哗的“市场”搅动着人们的享受欲望不断攀升的环境中,也许,惟有诗可以保持一角宁静的净土?这便是扎西才让所说的那种“另类生活”么?读完这一组章,感到无比的惊喜。这是一位藏族诗人的作品,他的如获神助的净化心灵,也许与宗教之光、与雪域高原的干净和寒冷有关,而他熟练且卓越地运用汉语的能力,尤使我由衷地感佩。读他,读张承志,读鲍尔吉·原野,我均感受到一种神奇的汉语语言与他民族风情巧为结合所产生的那种独特的魅力。某些汉族作家粗糙芜杂,干巴乏味的文学作品,相形之下显得何其差劲。除语言修养外,环境因素恐亦不可忽视。愈是科技进步市场繁荣的现代化都市,愈难容许诗境的延伸;愈是经济滞后生活贫困的边远地区,愈能容纳宁静诗心的舒展。扎西才让为我们提供了极好的见证。
       静坐,沉思,这是诗人经常择取的“生活方式”并由此进入“境界”、感受“寂寞”。让自己陷入冥想,让想象的翅膀在平静得近乎死寂的生活的河面上激起层层涟漪。这一段独白有助于我们理解他的诗篇,以及一个诗人进入诗思的那条幽幽小径。
       先读一下他的《在世的倒影》吧:
       群岛已退隐山林,野兽深匿了它们的踪迹。
       我一个人坐在山坡上,远处是巴颜喀拉起伏的玉脊,近处是一大片又聋又哑的赭色草地。
       那个寺院的活佛已圆寂了。檀香树下的农妇大梦初醒就有了身孕,檀香树的枝叶还未脱尽绿色,它也在静寂中梦见了自己的来世。
       尕海湖畔的野草,又将根须伸进水里。我俯下身.看到自己在世的倒影,被水波鼓荡得模糊不清。
       我终会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我想我是厌倦了这秋风翻动下的无穷无尽的日子。 -
       她将我们带进“退隐”的山林,在巴颜喀拉起伏的山脊和“又聋又哑的赭色草地”上,诗人俯身而视的是水波荡漾中自己的倒影。“又聋又哑”的草地,这“又聋又哑”是一个创新的特写,她反衬出了诗人心灵的孤寂感。其实诗人何曾是“心若止水”,在水中荡漾着的自己的倒影引唤出的是一种人世渺茫、虚空的苍凉感:“我是厌倦了这秋风翻动下的无穷无尽的日子”。这与《查找一个熟人》中的那匹有如里尔克笔下的“踱来踱去”的“豹子”的心态相一致。不同的是,《查找一个熟人》的环境是日常生活的“家”,翻松花鱼里的土,查找一个熟人的地址之类的日常琐事,终不能使他的“无聊感”得以解脱。这种“豹子”的感受具有相当的普遍性,其背影是现代人处于漠然或麻木状态下的莫名的焦躁与不安。
       扎西才让的散文诗在艺术上的可贵之处,在于他从不故作艰深,那些直抒胸臆的散文式倾诉或独白,都有极具诗性情怀的心理色泽、音乐调式,和语言魅力,这种质朴亲切中的诗美质地,我觉得只能以“银子的光辉”作比拟,才较为贴近。
       试看那一章《八月》:
       太感伤了啊,我的青春时光像干草一样,被一车一车运走。
       每一车都蕴藏着隔世的月色,每一车都有黄金打就的阳光。
       且不说田野里那安然下坠的乳房,也不说那藏红花疯长的山梁上,煨起的缕缕桑烟,已不在低空轻扬。
       太感伤了啊,八月的西倾山下,渐渐退去的是三河一江的吟唱。
       将青春的时光比作干草,“被一车一车运走”,是何等新鲜的意象。妙在这“干草”中所蕴藏的乃是“月色”和“阳光”,生命中鲜活的光芒!不要谴责诗人散布的“感伤”情结吧,他所表达的是人人皆有的对于生命的依恋,对时光消逝之无能为力的无奈。“山梁上煨起的缕缕桑烟,已不在低空轻扬。”如此优美的诗语言,是无法使人不为之动情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