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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嘘——轻点
作者:刘茂胜

《青年文摘(彩版)》 2007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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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清晨,邻家的几只鸽子,总是落在我的窗台上咕咕轻语,有的静静地梳理羽毛,有的在阳光中抖动着翅膀,仿佛轻轻地跳华尔兹舞。每当这时,我总是对我的家人说:“嘘,轻点,别打扰了它们。”而我的窗下,是一个的哥等活儿的地方,每天早晨,街边都会停着几辆的士。没人打车时,几位的哥总是在一起轻声交谈着什么,仿佛就像是鸽子的咕咕轻语,而当乘客来打车时,的士就像是一只只鸽子飞走。一次,天刚刚泛亮,我听见有位的哥说:“嘘,轻点!有人还在睡觉。”
       
       这是我喜欢的晨间况味,有一种诗意在里面。而这种诗意,来自挪威诗人耶可布森的一首小诗,题目叫《嘘——轻点》,诗中写道:“嘘——轻点,大海说。嘘——轻点,岸边的浪花说。嘘——不要这么凶猛,不要这么高傲,不要这么突出。嘘——轻点,它对人们说,这是咱们的大地,咱们的永恒。”通常,诗是感性的产物,而不是诉诸理性,但有时候,一首诗歌里的轻声告诫,也是耐人寻味的。
       晚年的季羡林先生在医院病床上,就像一个康复的病人,不需要再用那些缠绕周身的各种管子一样,把头上的三顶大师帽子摘了下来,一身轻松。这个举动很耐人寻味,也值得人们尊敬。因为多数名人很少会这样,戴多少顶大师的帽子也不嫌多,一旦其中的一顶帽子被大风刮跑,多半会拼命一般去追赶自己的帽子。然而,季羡林老先生觉得这一顶顶帽子很沉,不如摘掉一身轻松。我似乎能够听见他轻轻地说:“嘘,轻点,我不是什么大师,别再吹捧我了。”或许,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尽你所能把自己镌刻在某个地方,然后,再大方地把自己的名字涂掉。
       前些天,我在一家电视台直播的情感类节目里,看到一位优雅的女士。在这个节目里,她轻声叙说自己的婚姻经历,没有感情失控地揭她前夫的老底儿,没有把自己看成是一位受害天使,把前夫看成是一位十恶不赦的恶魔。她没有把前夫的电话告诉主持人,让主持人全然不顾人家的隐私权,用各种问题把人家逼到墙角。我甚至还听到她对前夫说:“祝你好运。”就这位女士来说,我可以大胆地推测,她知道婚姻生活中的夫妻双方,可能都存在着某种人性的弱点。她来这个节目组里,不是重重地摔一下门,然后愤然而去。我之所以用了优雅一词,是因为她懂得“嘘——轻点”,婚姻之门,有些再也进不去了,就轻轻地退出来,轻轻地带上那扇门。
       然而,从某种角度上说,今天我们所面对的这个时代,许多人似乎更推崇的是艾伦·金斯堡的那首长诗《嚎叫》,而不是耶可布森这首小诗《嘘——轻点》。许多人沉醉于嚎叫之中,把大喊大叫歇斯底里当成了一种时髦,而不是“嘘——轻点”,有话好好说或有话轻声说。今天的人们似乎更愿意朝着拥堵的交通,朝着医院和银行大喊大叫,朝着球场上的裁判员,朝着我们的亲朋好友或是邻居大喊大叫。德国汉学家戴彬说中国的作家们,成大器的少,互相瞧不起,没有什么学术性批评,就会打架或者是死掐。尽管有人对此耿耿于怀,但我认为他说的没错。时至今日,诗人耶可布森的这个“嘘——轻点”,或许,真的具有某种启迪作用,而诗人耶可布森诗中的最后一句,说得太好了:“嘘,轻点,这是咱们的大地,咱们的永恒。”
       刘军摘自2007年5月25日京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