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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我的两位美国兄弟
作者:杨 红

《青年文摘(绿版)》 2004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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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美国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给好莱坞一位纪录片大师做故事开发员。
       上班的第一天,我被领到两个鬈发小伙子面前。身高1.85米的瘦高个儿叫罗伯特,棕黄色柔软的头发下舒展着一脸的慵懒;旁边矮他一头的敦实黑发男子叫塔德,长着一脸茂密的络腮胡子,浓眉之下藏着一双深邃的眼。我似乎无意中闯入了一个前世注定的机缘,遇到了两个能一起行走一生的弟兄。
       罗伯特读书极多,愤世嫉俗。他行走四方做过很多工作:从著名的《纽约客》杂志编辑,到妙笔生花的自由撰稿人。在他身上,似乎看不到岁月与经历留下的任何痕迹。
       而塔德则棱角分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正义感与使命感,他脚踏实地,睿智深邃而又不乏幽默。
       每天下午,我们将搜来的故事写出。下班前,听取导演对我们研究成果的筛选。罗伯特与塔德不时地鼓励我这个“外来打工妹”:你的文章比很多土生土长的美国人要好得多。
       我们成了办公室里的三剑客。我从家里拿来一副羽毛球拍,三人每天在拥挤的停车场里扑来扑去,趁老板不在时,干脆恶作剧似地将战场转入室内。看着那只白色的小球在计算机、剪接机之间穿梭,我们像三个小孩一样开心地乐作一团。
       那一年难忘的共事后,我们三人各奔东西。罗伯特在不同的地方做着各种工作,但仍执着于文字。
       罗伯特交了一位女朋友安娜,她毕业于加州艺术学院,学的是油画,却对做电影导演及演员情有独钟。大学毕业后,她在妈妈开的服装小店里挣一份简朴的生活,执着地做她的电影梦。
       有一天,罗伯特告诉我他已经辞去工作,安心在家写一本关于权力的书,需要追古溯今遍览史料,总结出权力的永恒法则。我为他捏把汗:罗伯特是个从来和权力无缘的人,现在居然要探讨权力的奥义,真好似秀才上战场,观音耍大刀。
       罗伯特的书顺利出版,并高居纽约最佳畅销书榜首数周之久。这本《权力的48法则》一经出版便风靡全球。这位没有任何功名利禄心的“王子”,居然被各国政要请去对世界大事发表看法。我还听说,某国内阁召开会议,在对某件事情讨论不下去时,有人居然提议:看看《权力的48法则》一书怎么说?!我不能不佩服罗伯特深厚的研究功底。他看了两百多本书,在扎实的史料案例的基础上,归纳出了这48条。
       出版商又迅速和罗伯特签了两本书的合同,要做权力三部曲,第二本书的名字更邪乎,叫《诱惑的艺术》。其实是从古今中外的史料中,总结女人是如何运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在男人的世界里一争天下。
       罗伯特又把自己埋进了书海之中,依旧过着平实的日子。安娜帮着罗伯特做研究,罗伯特支付安娜一份工钱。他们新买的房子从此也成了安娜不用付场租的摄影棚。
       写作已经成了罗伯特的一种生存方式,他严谨的治学经过纯商业的包装,让他在现实与理想之间找到了自己的路。
       另一个美国兄弟塔德,坚决要去拍纪录片,而且他一点儿也没有做出“好男儿走四方”的纪录片人的招牌姿态。先是娶得美人归,然后喜得小公主,最后又买了连体别墅。谁说拍纪录片就过不上好日子?!他反问我。将家在芝加哥安顿好后,他开始了义无反顾的纪录片人生涯。
       塔德的选题都有着深切的人文关怀:从学校体制的改革、问题家庭儿童的成长,到社会底层的生存状态。他将目光投向芝加哥贫民区一个四代生活在贫困中的家庭,并历时5年跟踪记录他们为摆脱贫困的所有挣扎、努力、希望和失望的过程。这部名为“Legacy”(馈赠)的纪录片获得了2000年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塔德目前又开始了一个将历时3年的新历程:跟踪拍摄监狱里的囚犯,看他们在刑满之后如何重新融入社会、家庭,并以此反思美国的司法制度,及对想改过自新的犯人的社会保障制度。
       为了把这些选题变为现实,塔德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埋入各大基金会的基金申请表格中。同时又和支持纪录片的公共教育台联络,申请他们的拍摄基金。塔德对自己选题的出色销售、对电视市场的把握,让他最终敲开了美国公共教育台的大门,并拿到了几个大基金会的经费。
       充足的拍摄经费让塔德专心致志地挖掘他的选题。他的纪录片中所反映出的社会问题,及人们为改变自己命运的不懈努力,让塔德的作品频频获得各种大奖,包括艾美奖最佳纪录片。他成功地运用商业操作去实现他的人文理想,对社会的变革进行着潜移默化的刺激,同时享受自己奋斗的成果,过着高质量的精神与物质生活。他也实现了他的美国梦,有如他的一贯主题: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一切全靠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