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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诗]远  距  离
作者:张绍民

《人民文学》 2004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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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 较从深圳上海北京广州打工回来的人身上有不同的城市一个人与另一个暗暗较劲意思是我在的那个城市比你的要好他们以前在村里熟识回来后彼此陌生了在村里站在彼此眼前有一个城市与另一个城市的距离六壶开水我来北京谋生肖帮我找工作困难时我借他的钱二00二年春节我和肖一起从长沙动身来北京我父亲七十多岁了他为肖烧了满满六大壶开水说他帮我那么多我们无以为报就烧一点水让他好好洗一个澡被 炒他多次被炒只因太懂《劳动法》老板需要的是能干活但不知道会维护自己合法权益的人小草有小草的尊严而有了尊严就只能像小草一样睡露天了砍 柴我在北京也能看到——几千里以外的父亲一个七十岁的矮瘦老人在冬天农闲爬上树用柴刀劈掉歪枝他骑在树上被大地举高整个冬天屋后堆满了柴禾火焰和灰烬都藏在柴里面它们在恋爱,拥抱父亲砍了那么多柴灶里的火焰足能把生米煮成熟饭一 年在外打工一年回到村庄娘告诉我村里有三个老人去世隔壁老李吃假药瞎了眼睛村干部换届村长还是他时光真短几句话一年就过去了远距离当我生活在村庄里村里的一切 都陪着我 当我离开它 它仍旧在我的身体里 在远方我带着它生活 有的快乐 有的快乐不会在人的身上 它在一只小狗身上 小狗高兴得自己打滚 然后睡一个小懒觉 我听见树叶低低的歌声 谁说落叶不是高兴地落下 它落地的声音在说 我下来啦—— 瞎 猪 邻居把一头看不见什么的猪养大 邻居养它 主要是培养它的肉 对于邻居来说 猪瞎不瞎没有多大的关系 只要猪长大了 只要猪身上有肉 可瞎猪 它一生什么也看不见 真不方便 胎 教 怀孕的母牛走在田野 倾听蛙声,蝉鸣鸟叫 比以往听得认真
       呼吸青草,禾苗的气息
       听到的声音是新的
       闻到的气息是新的
       小牛一生下来
       对村庄就非常熟悉
       走 开
       村里两只狗在一起
       它们远远地看着你
       然后交头接耳
       它们在谈论你
       虽然知道你听不懂
       但见了你向它们走来
       还是走开了
       断 翅
       一只鸟断了一个翅膀
       它被收养了
       看到它对天空的渴望
       主人就带它到楼顶’
       高楼把鸟托在天空散步
       断翅上
       堆满了补充的天空
       那只好的翅膀扑打着蓝天
       蓝天兴奋地呼啸着
       看到的
       马戏团的人
       在处分一只猴子
       猴子要遵守人的制度 才能有饭吃 才能活下去 猴子见我真诚地看着它 它想对我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没有说 牧 歌 那条牛 它的腿 像少女的长靴 绝对真皮 在村庄里 踏响一支歌 普通电话 手机响了一下 又挂掉了 那是老婆喊我一声 每天喊我几声 她倒 省下了电话费 无 知 我们不知道那种花的名字 但花朵给我们带来的惊喜 超过了我们的无知 更何况花本来就没有名字 祝贺它逃过了文字的命名 离 开 风一来 大海就有了高低 风一走 大海就被夷为平地 稻田里的小屋 那些稻浪 几乎要扑进门坎 它们很快就会流进小屋的谷仓里 仓库里关满了许多珠子 现在仓库把稻浪赶出自己的内心 放在田野上 让它们像一群孩子一样 尽情地玩 提 前 回到村里 有的人再也见不到了 他们在泥土里 守着村庄 成为老板的人 他过去是打工仔 成为老板 一举一动都像老板 不再像打工的人 他以老板的目光看人了 像过去老板的目光 看他一样 也希望手下打工的人 像一台机器 不知疲倦 像一枚永不生锈的螺丝钉 一百多斤村庄 离开村庄好多年了 村庄的一切都放在村庄里 今夜我猛然想到 我就是村庄丢失的一块奔跑的乡土 这块乡土回故乡一次 村庄把它并没有丢失的一百多斤找回来了 吹 送 风把那一个村庄的花香 吹到这一个村庄来 但那一个村庄的阳光 有大地的重量 风就吹不动 每一个村庄的阳光 都固定在自己村子里 两个哑巴 他们没有语言 却能交谈
       、 他们知道我们听不懂 在我们面前 公开高谈他们的秘密 他们不用语言 用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