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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郁达夫和北京的银弟
作者:■韩石山

《人民文学》 2001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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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1923年春,郁达夫来到北京,去清华学校看望梁实秋,要梁做两件事,一是访圆明园遗址,一是逛北京的四等窑子。前者,梁欣然承诺,领他去看了,后者,据梁说,清华学生素无此等经验,未敢奉陪,后来他找他哥哥的洋车夫陪去了一次,达夫表示甚为满意。事见梁实秋《清华八年》一文。
       这不是郁达夫第一次来北京。四年前他曾来北京参加外交官、高等文官考试,均落榜。
       他是前一年由日本回国,在安庆法政学校任教。总是有事不顺心,而他又是任性惯了的,便辞了职来到北京,在他兄长家闲住。兄长郁华,大他12岁,在司法部门任职,住西城羊肉胡同,离清华不算太远。当时梁实秋还是清华的在校学生,这年夏天就要毕业了。
       二人的相识,缘于梁与闻一多合出一本小册子——《冬夜草儿评论》,内中对郭沫若的《女神》颇为推崇,郭来信赞美。书来信往,未见先识。1922年暑假,梁实秋送母亲回杭州原籍,路过上海,看望创造社诸君子,便与达夫相识了。时隔半年,达夫来到北京,去清华看望梁实秋,该是顺理成章的事。
       《清华八年》中还记下了在上海初见创造社诸君子的感受——
       到了哈同路民厚里,见到郭、郁、成几位,我惊讶的不是他们生活的清苦,而他们的生活的颓废,尤以郁为最。他们引我从四马路的一端,吃大碗的黄酒,一直吃到另一端,在大世界追野鸡,在堂子里打茶围,这一切对于一个清华学生是够恐怖的。
       恐怖归恐怖,交往并未中断。直可说,梁实秋出国前的文学活动,与创造社是紧密相关的。这年夏天,与蹇先艾等人的一场笔战,就是为郁达夫的小说辩护的。八月到上海侯船赴美的一个星期里,在旅馆里写了小说《苦雨凄风》,过后在《创造周报》上刊出。上船那天,创造社的几位朋友都到码头为他送行。
       梁实秋晚年写了许多回忆文章,未曾单篇写过郁达夫,一则是回国后与胡适、徐志摩、闻一多诸人交往甚厚,而文坛上,留学英美和留学日法,是天然的两大派,对郁达夫这样的留日学生,也就有意疏远了。再则,怕也真的是看不惯郁达夫的人生态度和生活习性。他是一个旧式大家庭长大的,家教甚严,少年时有次斗胆问起麻将怎么个打法,其父生色呵斥道:“打麻将嘛,到八大胡同去!”吓得他再也不敢提起麻将二字。
       仍说郁达夫。这次在北京只待一两个月,便回上海编创造社的刊物去了。名声很响,个人的生活却难以保障,无奈之际,同年十月又一次来到北京。
       这次不是暂住,是来学校教书的,接替北大教授陈启修教统计学,每周两课时,待遇是讲师。陈启修回来,他就得走人。
       来北京的原因,两个月之后,在给郭沫若、成仿吾二位挚友的信中,是这样说的:“北京空气的如何恶劣,都城人士的如何险恶,我本来是知道的。不过当时同死水似的一天一天腐烂下去的我,老住在上海,任我的精神肉体,同时崩溃,也不是道理,所以两个月前我下了决心,决定离开了本来不应该分散而实际上也不分散也没有办法的你们,而独自一个跑到这风雪弥漫的死都中来。”(《一封信》)
       当时他的想法是,北京能让他“转换转换空气,振作振作精神”。住下之后,才发现,先是对不起上海的朋友们,不该在创造社基业未定之际独自走开,再是更加苦了自己,在上海还能与沫若仿吾高淡阔论,呼啸而行,在这里他永远是一个多余者。上次在北京,曾与留学英美的陈源等人商定共同出版《现代评论》,这次再来,此事已成泡影。在上海期间,因为一篇文章中的措辞,已与胡适交恶。那伙人中,唯一与他交往的,只剩下中学同学徐志摩。可交往的人士,只有像吴虞这样不中不西的学者了。于是,原本就神经质的他,陷入更大的孤独与痛苦之中。
       怎样排遣这孤独,如何化解这痛苦呢,一个是没钱时的办法,一个是有钱时的办法。还得引用他自己的话,倘若转述,别人是不会信的。
       先看没钱时的办法。“有时候我送朋友出门之后,马上就跑到房里来把我所爱的东西,故意毁成灰烬,使我心里不得不起一种惋惜悔懊的幽情,因为这种幽情起来之后,我的苦闷,暂时可以忘了。”再看有钱时的办法。这是写给郭沫若、成仿吾信中的两段话——
       有钱的时候,我的解闷的方法又是不同。但我到北京之后,从没有五块钱以上的钱和我同过一夜,所以用这方法的时候,比较的不多。前月中旬,天津的二哥哥,寄了五块钱来给我,我因为这五块钱若拿去用的时候,终经不起一次的消费,所以老是不用,藏在身边。过了几天,我的遗传的疾病又发作了,苦闷了半天,我才把这五元钱想了出来。慢慢地上一家卖香烟的店里尽这五块钱买了一大包最贱的香烟,我回家来一时的把这一大包香烟塞在白炉了里燃烧起来。我那时候独坐在恶毒的烟雾里,觉得头脑有些昏乱,且同时眼睛里,也流出许多眼泪,当时内心的苦闷,因为受了这肉体上的刺激,竟大大地轻减了。
       一般人所认为排忧解闷的手段,一时我也曾用过的手段,如醇酒妇人之类,对于现在的我,竟完全失了它们的效力。我想到了一年半年之后若现在正在应用的这些方法,也和从前的醇酒妇人一样,变成无效的时候,心里又不得不更加上一层烦恼。啊啊,我若是一个妇人,我真想放大了喉咙,高声痛哭一场!(《一封信》)
       这些话需要诠释:“这五块钱若拿去用的时候,终经不起一次的消费”,这儿的消费当是指逛窑子,且是八大胡同里的那种。醇酒妇人,对于他竟完全失去了效力,此话不可信。只可说纵然这样也排遣不尽他心头的痛苦,非是不无效力便不以此作排遣的努力。
       绝无贬斥达夫先生的意思。我对他的敬重不亚于任何一个人。说什么只说什么,不必牵扯过多。醇酒妇人,且把名词变为动词,就成了纵酒、狎妓。酒,不是谁都能喝得了的,不去说它。狎妓可就不同了。你可以不去押,却不能说不会。这种事,只可说,非不能也实不不为也,而不可说,非不为也实不能也。不到大彻大悟,或是破罐破摔,谁也不肯说这号话。等于说你不是男人。再则,狎妓与纵酒,都是可以入诗的,最著名的句子该是“吴妓狎酒劝客尝”了。狎不得妓,喝不得酒,那诗也就恰如其人——正经得谁也不想挨,你敢?
       正是在这样的时际,又是这样的心境,还得加上我们这样可爱的文化背景,达夫先生便将一位北京的下等妓女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叫银弟。
       二
       且据达夫自己的著作,勾勒出银弟的相貌、身世、两人交往的始末。
       银弟并不漂亮。《南行杂记》中,说他曾经对什么人都声明过:“银弟并不漂亮。也没有什么特别可爱的地方。”若硬要找出一点好处来,只有她的娇小的年纪和她的尚不十分腐化的童心。同文中还说,他在船上遇见一个广东姑娘,和银弟很像,甚至因为这像,竟引起了他的某种冲动——
       回头一看,却是昨天上船的时候看见过一眼的那个广东姑娘。她大约只有十七八岁年纪,衣服的材料虽则十分朴素,却很时髦。她的微笑的两只近视眼,狭长的脸子,曲而且小且薄的嘴唇,梳一条垂及腰际的辫发,不高不大的身材,并不白洁的皮肤,以及一举一动的姿势,简直和北京的银弟一样。昨天早晨,在匆忙杂乱的中间,看见了一眼,已经觉得奇怪了,今天在这一个短距离里,又深深地视察了一番,便觉得她和银弟中间,确有一道相通的气质。在两三年前,或者又要弄出许多把戏来搅扰这一位可怜的姑娘的心意;但当精力消疲的此刻,竟和大病的人看见了丰美的盛馔一样,心里只起了一种怨恨,并不想有什么动作。
       身世更是可怜。
       银弟的父亲是个乡下的裁缝,姘识了她的娘,两人逃到上海,摆裁缝摊为生。过了不久,又拐了一笔钱和一个女人,连同银弟四人逃到北京。拐来的女人当了娼妓,银弟的娘便当了龟婆。父亲酗酒死去,她娘以节蓄下来的钱包了一个姑娘,勉强维持生计。她娘不甘守寡,和一个年轻的琴师结为夫妻。达夫第二次来北京的时候,银弟还是“度嫁”的身份,后来便上捐正式做了娼女。度嫁,当是指妓院里的实习生。
       达夫一到北京,便与吴虞等一批四川籍的教授打是火热。据小说《街灯》言,是一位姓钱的朋友,引他到一处名叫“春浓处”的妓院,才结识了在此度嫁的银弟。“上春浓处去了四五遍,中间来和我攀谈,我也和她随便说些不相干的废话,有时候或许抱一抱,捏一把的,是度嫁的银弟”。有天晚饭,几个人多喝了酒,来到春浓处小坐,临走的时候,大家都抢着用暴力和银弟亲嘴,轮到达夫的时候,他对她笑了笑,用江南话问“好不好?”她只微笑着摇摇头。后来送他们出门的时候,到廊下,偶尔经过一间黑的空房,达夫踱进去,拉着银弟,又轻轻地问她前一句话,她便很正式地把嘴举了起来。正是达夫的这份温存,让银弟记住了他,也正是银弟的这份娇羞,让达夫记住了这个尚在度嫁的雏妓。
       转年春天,夫人孙荃带龙儿北上,先住郁华处,不久便在什刹海附近赁屋独住。
       暑假曾回南方,九月返校。有天晚上,觉得难过,在长街上跑了一回,就上前门外微雪夜香斋去喝酒,喝到夜里一点多,付钱出来走下台阶,正想雇车,东边过来一辆黄包车,坐着一个窑姐,细看之下,原来是银弟。后来还是那位钱姓朋友,在酒席上告诉他,银弟已改名柳卿,上捐做了妓女,妓院在韩家潭,叫蘼香馆。又过了几天,也是酒后,便一人雇车去蘼香找银弟去了,由此接续上先前的情分。(《街灯》)
       小说《寒宵》写的是他和四川的朋友逸生,在一家妓院吃酒,叫条子邀了银弟,临别之际,两人在寒夜的屋外,拥在一条斗篷里难分难舍的情景。应银弟之请,在银弟走后半小时,又和朋友一起坐汽车去了韩家潭。这时的银弟已是柳卿了。
       到了小说《祈愿》,他和银弟之间的交情已经很深了。仍是冬季,在银弟那里,接连住了四个晚上,到第五个晚上,广寒仙馆怡情房有人叫条子,银弟本想托病不去,是他再三的督促,银弟才去的。很晚,银弟一回来,连鞋也来不及脱,便扑在他身上呜呜地哭起来,怨他不该赶她去,受了那些客人的一顿轻薄。随后两人睡去。午前醒来,他要走,银弟拉上他一起,乘马车去城外的观音潭的王奶奶殿烧香,这里是胡同的姑娘们的圣地灵泉,凡有疑思祈愿,都要来此祝祷的。
       散文《南行杂记》前半部分,写了他与银弟交往的全过程。最为动情的是,一天几个朋友在“小有天”吃夜饭,没有房间,也没有散坐,正在门厅坐等之际,看到银弟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绅士从里面出来,她见了达夫,便丢下客人过来和他打招呼。对妓女来说,这是违背行规的。吃饭中间,银弟打来电话,说那个客人本来要请她看戏,她推辞了,要他马上过她那里去。几个朋友一起去了,在银弟的房里坐了一个多钟头,又打了四圈牌,银弟和同去的朋友,都要他在那里留宿。朋友们出去之后,把房门带上并上了锁。
       此前他和她交往不过三四次,而此刻,银弟已把他看做亲人一般,伏在他的肩上哭泣不止。起初他以为这不过是妓女惯用的手法,后来看出,银弟确是出之真情。两人用江南话相谈,都很动情。“我不由自主地吻了她好半天。换了衣服,洗了身,和她在被里睡好,桌上的摆钟,正好敲了四下。”
       正是这一夜之情,让他深深地喜欢上这个银弟。“从此之后,她对我的感情,的确是剧变了。因此我也更加觉得她可怜,所以自那时侯起到年底止的两三个月中间,我竟为她付了几百块钱的账。当她身子不净的时候,也接连在她那里留宿。”
       1925年2月,郁达夫应武昌师范大学之聘,任文科教授,离京那天,银弟曾去西车站为他送行,大哭一场。
       郁达夫一直保存着银弟的照片。郁达夫的长孙女郁嘉玲女士,在《说郁达夫笔下的银弟》一文中说,小时候,她家里有许多旧照片,有次看到一张照片上,一个不认得的女人穿着古怪的衣服,和当时她所见惯的式样很是不同,就好奇地问奶奶(孙荃夫人),这是哪个,奶奶抬起头来,透过老花眼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说:
       “这是北京的银弟。”
       三
       以上事体,有的出之小说,有的出之散文,散文或许是真的,小说就不一定了。别的作家若是这样写,可以这样认识,对郁达夫来说,就没有必要了。写作上,他遵奉的原则是,作品是作家的自诉状,未必篇篇是实,至少这些篇章是不必怀疑的。
       我在看《吴虞日记》时,发现了小说中的许多事,都与吴虞的记载相符。只是小说中,要么是说姓不说名,如《街灯》中那个姓钱的朋友,就是钱君毅。要么说名不说姓,如《寒宵》的逸生,该是一位四川朋友的字。说到地名,则有意变改,如几处提到的春浓处,当时春华楼。
       小说和散文中都写到的,互相邀约饭局,在一处吃饭叫条子,然后到另一处妓馆吃茶,诸种情形,在吴虞的日记中也有记载。比如1924年5月3日条下:
       九时半过北大,晤幼渔、子庚,以八条示之,请假二小时而归。过君毅处,新居房屋甚大,有树木、电灯。闻君毅在慕鲁处,遂往邓斋闲谈,慕鲁留便饭。打电话询郁达夫,约下午三时往谈。至三时偕君毅至郁宅,房屋极好,买成二千二百元,现值五六千元矣。达夫以日本《太阳报》登渠诗见示,笔轻茜,腴而有骨,美才也。谈至四时,遂同往中央公园。谢绍敏又来,言内幕有暗潮,闪烁其词,予甚恶之。达夫将入条看过,言不糟,此后匆自答。如有内幕,达夫当为探察,或再有文字,达夫当出来骂之。予约达夫明日十二时赶君毅处,同往春华楼,遂归。
       第二天日记果然记着:十时过戴夷乘,同至君毅处。十二时达夫来,遂偕往春华楼,无雅座,乃转至宝华楼午餐,共用洋三元八角二仙,散后夷乘、达夫俱去。
       这年冬天,正是郁达夫和银弟难分难舍的时侯,也正是和吴虞、钱君毅诸人宴游之乐最甚的时候,日记不时有这方面的记载,略举数则:
       11月27日 下午五时,赶春明饭店楼下第六号座。六时半君毅来,白经天、郁达夫、张真如、张季鸾、戴夷乘、康心之、刘勉已,先后到。
       12月17日 北大纪念日,放假一天,今晨繁霜满树,望之如花,京中人谓之树挂,成都未见也。十时半至十二时半,在南大上课。寒甚。君毅来信,言康之赴河南,杨适夷不来,乃补请郁达夫,戴夷乘。
       12月20日 农历冬月二十四,冬至,下午上课,来了十人,有郁达夫。叫条子。叫了七个妓女作陪。
       对郁氏与银弟的交往,有人在文章中说,可看出郁的人道主义,怎样同情弱者,怎样怜惜女子。我不这么看。嫖妓就是嫖妓,不必再赋予什么意义。若在嫖妓的过程中,表现得温柔体贴,乃至同情,便是人道主义的话,那些不嫖妓的,该是什么相反的主义?倒是从中考察那个时代的文人风貌,体昧郁达夫小说的真髓,比较更有意义些。若嫌我的话未免贬低了达夫先生,那么且看他在别处是怎样说的。
       1924年底,他的小说《秋柳》发表后,因为是写妓女生活的,受到了许多人的攻讦,认为是在鼓吹游荡的风气,对于血气方刚的青年危害甚烈。他写文章辩驳,坦然承认自己的作品在艺术上是失败了。失败的原因,不在于写了妓女,而在于中国的妓女,本身就是一个大失败。接下来谈了他对妓女的看法——
       原来妓女和唱戏的伶人,是一种艺术品,愈会作假,愈会骗人,愈见得她们的妙处。应该是把她们的欺诈的特性,以最巧的方法,尽其量而发挥出来,才能不辱她们的名称。而中国的妓女,却完全与此相反。这等妓女应有的特质,她们非但不能发挥出来,她们所极力在那里模仿的,反倒是一种旧式女子的怕羞,矜持,娇喘轻颦,非艺术的谎话,丑陋的文雅风流,粗俗的竹杠,等等,等等。所以你在非常烦闷的时候,跑到妓院里去,想听几句你所爱听的话。想尝一点你所爱尝的味,是怎么也办不到的。(《我承认是“失败了”》)
       说到这里,郁达夫讲了个笑话:因此他的一个朋友,自家编了许多与他的口味相合的话,于兴致美满的时候,亲自教给他所眷爱的一个妓女,教她对他在如何如何的时候,讲怎么怎么的一番话,取怎么怎么的态度,可是她老要弄错,在甲的时候,讲出牛头不对马嘴的乙的话来。这就一幕悲喜剧里,我们便可以看出我们的妓女的如何愚笨来了。
       这才是郁达夫先生对妓女的真正的看法。什么人道主义,达夫先生其时绝不会想得这么多,温存体贴云云,不过是玩点嫖妓的小手段罢了。
       嫖妓是一回事,写文章是一回事,他人的理解又是一回事。正如达夫先生的文章(小说)里,常常叹苦嗟穷,你要是真的以为他穷到如今你我的地步,那就大错特错了。三两个月嫖了几百块钱(银元),就是当时的富家子弟也不过尔尔。然而,也不能据此就说他是作伪或作秀,绝不是,他那穷苦的感觉,是真诚的,丝毫不假的,和千年前的李白杜甫相通,和几十年后所有真诚写作的人们也是相通的。这才是他真正了不起的地方。
       最后要说明的是,我的这篇文章,是受了郁嘉玲女士的那篇《说郁达夫笔下的银弟》的启发才写的。我收集的资料,原本是想写一篇或一本《郁达夫在一九二四年》的。这篇文史随笔,可说除了基本思想和考证的材料,都得之她那篇优美的文章。彼文已收入她新近出版的一本书中,叫《我的爷爷郁达夫》(昆仑出版社)。有兴趣的读者,不妨找来看,看一个人是怎样把别人的材料做成自家的文章的。感谢嘉玲女士,并请你原谅我的窃取。
       2001年5月7日于潺室。明日搬书去新居,大乱,再要写此等文章,须半年之后。特记。
       〔责任编辑 杨 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