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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文字研究]论诗歌翻译的平行对照
作者:周瑞敏

《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7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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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平行对照是洛特曼诗学理论的核心概念,是诗篇建构的基本原则。该原则从结构主义符号学的立场出发,指出了诗文本在语言层面的建构原理和诗歌含义生成的内在机理。该原则所包含的等价、重复、平行对比等原理不仅对诗歌的结构分析、诗歌含义的探索作用巨大,而且对诗歌翻译同样能起到较好的方法论指导作用,在实践中的可操作性也很强,这些特性在唐诗的翻译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关键词:洛特曼;诗学理论;平行对照;原则;诗歌翻译;等价;含义生成
       中图分类号:H059;H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242(2007)05—0089—06
       平行对照(co-пpoTИBonocTaBЛeHИe)是20世纪前苏联著名文艺理论家、符号学家、结构主义诗学莫斯科塔尔图学派核心人物洛特曼(1922—1993)诗学理论的核心概念,被认定为是诗篇建构的基本原则。这一理论不仅对诗歌及非诗歌文学作品的存在本质具有很强的解释力,而且对诗歌翻译也具有很强的指导作用。
       近年来,随着我国对西方文艺理论的关注和介绍,洛特曼的诗学理论逐渐被我们了解,他的一些文章已被译为汉语出版,其中对于他的平行对照原则也有学者论及和评述,如赵毅衡选编的《符号学文学论文集》中收集了洛特曼的三篇文章:《(叶甫盖尼·奥涅金)的艺术结构》,《叙述文本结构》,《文本与功能》。平行对照原则见诸于黄玫的《韵律与意义:20世纪俄罗斯诗学理论研究》、《洛特曼的结构主义诗学》,但尚未见有文章将该原则用于诗歌翻译的研究,因此,有必要撰文加以探析。
       一、平行对照原则的诗学思想
       在洛特曼的诗学理论体系中,平行对照并没有作为结构主义诗学的建构原则被系统地阐述,而是以一种隐在的形式贯穿于他庞大的诗学思想中。
       (一)洛特曼认为,系统性是语言符号最本质的特征。语言符号不是机械地集聚在一起的、互不相干的独立存在,而总是构成一定的系统。系统性表现在语言中各成分的关系由一定的规则进行调节。
       (二)不变体和变体。不管从哪个层面审视文本,文本的一些成分是不断重复的,而另有一些成分则在发生变化。不变体是结构基本的意义内核,无论现实的文本中有多少个不变体的变异形式,它们只有一个本原的含义。语音、语义、语法等各层面都存在不变体和变体。正是这些不变体构成了索绪尔所谓的语言,而现实的文本中各种变体构成了所谓的言语。语言和言语的区分在现代语言学中反映了人们对语言功能的认识,它们照应信息理论中更为基础的一对概念——编码和信息。对理解编码和信息具有重要意义的是建立言说者和接受者的对立关系,从言说者的立场出发,语言的建构模式是综合的,即生成模式;而接受者要采用分析模式对待所面对的文本。相应于言说者和接受者,编码(语言)和信息(言语)又对应另一对诗学语言学概念——系统和文本。
       (三)社会文化的许多领域都属于次级的符号建构系统,而自然语言是现实世界的一般模式化和基础。语言是千百年文化发展的产物,包罗万象的、不断变化的周围世界在语言中既是离散的,又是可建构的。在自然语言这个“初级模拟系统”之上,语言不断形成次级系统。次级模拟系统是现实中某些方面的具体模式化,诗歌、纯文学语言、传统、社会惯例、仪式、宗教、造型艺术都属次级模拟系统。拿诗歌来说,尽管只是局部的模拟,但是却完整地呈现了一个关于世界的诗歌图景。次级的含义聚合体在诗文本中是完整的,它是文学语言为实现艺术的目的而对现实实施的改造。
       (四)文本和艺术作品并不是一回事,用铅字集结而成的文本没有绝对自足的意义,它只是文学艺术作品的一个极重要的组成部分。但艺术作品效果的完整性还来自于文本与复杂的生活、审美思想和价值观的关系。
       (五)在非诗歌语言的文本中可以区分两种成分:1.语言层面的结构一含义成分以及它们在言语层面的变体。变体形式只有通过和语言层面的不变体进行比照,才能获得特别的含义。2.语言层面可以区分出语义成分和构形成分,语义成分的含义同语言外的现实相照应,而构形成分只有语言内意义,例如语法意义。但是在诗语中,任何一个言语成分都上升到了含义层面;即使语言层面的构形成分,在诗语中也都能够成为语义成分,获得补充含义。诗语中复杂化了的不仅有语篇众多的成分,还有成分的组合系统,其中起关键作用的就是语言的相似和区别机制。在诗语中语言的相似和区别机制具有了更广泛的意义,普通语言文本中互不相关的、分属不同的结构或结构层面的成分在诗歌语境中变得可以相提并论或相互对立。
       二、平行对照原则的实质
       (一)相提并论或相互对立乃是平行对照原则的实质之一。
       平行对照原则在艺术文本中的具体表现为重复(пoBTop)、平行(пapaЛЛeЛИ3M)。 而пapaЛЛeЛИ3M又可以说是一种对比法。语言中的意义成分一旦进入诗歌的结构统一体中,便参与到许多复杂的关系系统的相互作用中。重复和平行对照对洛特曼来说是合二而一的概念。重复使平行对照成为可能,而平行对照恰恰揭示了重复的辩证内涵;在一个层次内的重复又引起不同层次间平行对照,从而使诗篇的所有层次都贯穿这一原则。
       词、句子、语句,这些处于不同层面的语法单位,在艺术作品中也可以相提并论、相互对立、相互等同或相反。这样的对撞使它们的含义产生摩擦,实现含义负载量的交换,产生意想不到的、一般言语结构中没有的新的语义。
       重复的辩证内涵在于:重复总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其中相同的因素可看作一个模式,一个不变体。正是这个不变体使聚合关系成为可能。就好像形成语义场的那个共同的义素那样。每一个成分只能预示后面接续成分某方面的性质特征,使系统中有两种机制——自动化和非自动化机制同时起作用。自动化机制努力使文本所有的成分都服从系统,按自动程序排列所有成分,而非自动化机制则要破坏这种自动化的程序,把文本结构变为信息载体。
       (二)平行对照原则另一个本质特征是对雅可布逊等价原则的继承和发展。
       雅可布逊用等价原则回答了“诗性功能的经验语言学标准是什么,更准确些说,即所有诗歌作品必要的本质标志特征是什么”的问题。雅可布逊指出,选择和组合是言语行为的两项基本操作程序,选择操作以等价、相似和相异,近义和反义作为根据,组合操作(即组织句子)则以相邻性作为根据。诗性功能将等价原则从选择轴投向组合轴。等价性于是成为句段构造的结构因素。等价原则还跟雅可布逊建立的隐喻和换喻这种二元对立的语言模式有关。在这个模式中,隐喻是纵向轴的等价选择机制,换喻轴是横向的毗邻机制。雅可布逊说:“在诗歌中,由于相似性被投射到毗连性上,致使一切换喻都带有轻微的隐喻特征,而一切隐喻也同样带有换喻
       的色彩。”通过隐喻与换喻的对立模型,雅可布逊建立了同索绪尔的句段与联想、共时性与历时性对立模式的照应关系,这些模式合在一起体现了人类语言的两种基本向度。
       在继承雅可布逊的诗学等价原则的基础上,洛特曼对文本等价审视扩展到了文本之外,延伸进入所有文本构成的文化视域。他说,要想使平行对照更加完备,还需要提供由我们不熟悉的语言构成的聚合体。他认为:“任何一种单独的语言都处于一个符号空间内,只是由于和这个空间相互作用,这个语言才能实现其功能。并不是单独的语言,而是属于这一文化的整个符号空间应当被视为一个符号单位、一个不可分解的运作机制。”洛特曼想要建立的是一个文化元语言的统一模式系统,在纷繁杂乱的文化文本构成的聚合体中找出属于该文化类型的所有文本的恒量。
       (三)实现诗性功能,完成诗歌含义的构筑。
       诗歌创作的最终目的是实现诗性功能,完成诗歌含义的构筑。我们认为,平行对照所包含的等价绝不仅仅限于所谓的结构框架或词汇表达上的近似,它的构成机制源于诗性思维的运程,它有内在的心理生发机理,是诗思、诗性情理的符号化体现。诗性功能行使的最终目的是获得诗性效果,表达和启示诗歌含义。洛特曼说,文学作品的形式和内容不是酒杯和酒的关系,而是生命与生命机体复杂的生理机制之间的关系。的确,就以人的生命来说,各个生理系统单独来看,都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生命有机体。但这些生理系统通过一定的规则组合起来,不仅构成了一个人体,还赋予它与外界进行物质交换的能力。这一点能够说明一部文学作品的真正实现必须要同构成文化空间的符号域进行平行对照。另外,人的生命体要想存在得有意义,就必须创造价值,对社会有所贡献。这一点能够说明一部文学作品之所以被视为经典,经久不衰,就在于它能给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带来审美享受,带来精神上的愉悦和充实。文学的永恒性价值就在于它可以帮助人类心灵进行美好的历史性积淀。于是,生命和文学作品也可以形成平行对照,他们都可以超越本身构造上的存在意义,实现诗性功能。
       三、平行对照原则在诗歌翻译中的实施
       (一)翻译中影响平行对照的因素。
       翻译将平行对照从语言内延伸到语言间,要在两种甚至多种语言符号、两个或多个民族文化间建立起具有等价关系的完整的诗文本系统。影响等价关系建立的因素主要有:1.译者个人的学识、修养、经历、心智和情感状态。2.语言的能指特性不同,主要是语音、语法形态特征。3.指涉(所指)的不一致,无语言层面的语义空缺。4.同义或反义关系的多种选择等。
       受各方面因素的影响,可以说,语言间的等价性是游离于主观与客观之间的相对等价。原文能够作为“不变体”进入译文的,只有文本语言结构之中可以超越的意义。这里的意义不是单一的,而是多重的、复调式的,主要体现为人类生命的力量、精神的因素,它们是最能体现全人类共性的东西。另外,人类生活的客观世界和认知机制毕竟具有广泛的共性,这是语言间能够进行交际、传递情感、实现元语言功能的基本保证。那么,翻译无论采用什么样的手段,直译,意译,音译,综合翻译,本质的目的在于传神。
       (二)翻译中的多重解读造成多重平行对照。
       翻译最基本的两个步骤是理解和表达。诗歌语言是一种高度浓缩、跳跃性很强、常常不呈现线性连贯的语言,加上突出的象征性,意境的联想性,即使是本民族语的诗歌,也常常需要经过语内翻译才能够被理解。如唐李商隐短短8句的诗篇《锦瑟》,在1000余年的接受史中,主要的阐释共有5种:令狐青衣说,适怨清和说,悼亡说,自伤说,自叙诗歌创作说。阐释的多元化自然引发不同的译文。
       多重解读中不一定每种阐释都很圆满。由于认知偏差产生误译也是不可避免的。如毛泽东《广昌路上》中的名句:“头上高山,风卷红旗过大关。”原来是写雪里行军,红旗冻得风吹不动。如果把“卷”字译成“unfurl”,“flutter”,“wave”,“flap”,都和原文的意思相反,理解为“红旗迎风飘扬”了。许渊冲用一个介词短语“with wind-frozen red flags”,正确地传达了原文的含义。
       (三)文本多层级的平行对照和等价选择。
       诗作的完成就是诗人进行纵向等价选择和横向等价组合工作的结束。等价选择牵涉到同文本构筑有关的各个语言层面,诸如语音、词汇、词组、句段、句子,以及这些语言单位的能指、所指范围和潜在的势能。诗人在本民族的语言中选择那些其能指和所指关系能产生一定内涵的语言单位进行句段的组合,同时在呈阶梯状上下排列的句段中保持着各个同等地位的语言单位间的等价关系。这种等价关系我们以往常常将其归结为修辞现象,在诗歌中最明显的表现是对偶、对仗、排比、押韵、层递、反复、复指、顶真、回文等。诗歌翻译要在另一套语言符号系统中重复诗歌创作的这一过程,首先需要在两种语言符号系统中建立两文本语言结构各层级的等价选择场,然后才能进行语句的组合。等价选择为译文的成立提供可选用的语言单位,同时为感知和深入理解原文提供了基本的线路。优秀的翻译家都非常注意语言单位的等价选择。许渊冲在翻译毛泽东诗词时,提倡利用外国诗人的名句和词汇,使之“洋为中用”,以充分传达汉语诗歌的“意美”。英国诗人雪莱(Shelley)的《西风颂》中有“wild west wind”;《云雀颂》中有“the sunken sun”,翻译《娄山关》中的“西风烈”和“残阳如血”时,不妨引用。刘若愚曾翻译《李商隐的诗》(The Poetry of Li Shang-yin),在译《锦瑟》时,最后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令他联想到英国诗人济慈名诗《夜莺颂》的诗句:“Was it a vision,or a waking dream?/Fledis music:—do I wake or sleep?”他感到这两首诗都体现了“人生如梦”的主题,能够相互替代。
       平行对照还作用于文本的句法结构和文体风格。文化之间的对话不可能是完全对等的,文化交流必定会产生文化之间的渗透和融合。翻译要建立的平行对照应尊重各民族的文化传统,植根于民族化的土壤,在此基础上,尽可能找到各民族语言符号及其各层级结构间的恰当的对应。我们曾见到把中国风格的五言、七言译为欧美风格的八行诗,把欧美诗歌译为中国的格律诗的优秀范例。平行对照在文体风格方面体现出的作用规律是:一首诗在翻译时可以采用不同的文体风格,即原诗可以和不同文体风格的译文相照应。不过,一旦我们确定要把一首外语诗歌译做格律诗,那么,全诗的结构就要服从格律诗的规范,不能前两句是格律诗形式,后两句又使用了自由诗的句式。
       (四)《清明》一诗的平行对照翻译。
       
       杜牧的《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是中国妇孺皆知、琅琅上口的七言绝句。然而要将其翻译为外语,竟然出人意料地面临许多选择,甚至每个看似简单的语词在汉语内都会有不同的解释(即等价投射)。例如:1.“清明节”是中国特有的传统节日,直接将音译引入译文会由于文化间的差异使人费解;用解释性的词语代替有时会显得繁复,不利于诗歌韵律的整齐和谐。诗中的“清明时节”是清明节那一天,还是节日期间的某一天?2.“路上行人”指涉谁?是诗人自己还是某个(或许多)过路人?3.“酒家”一词饱含汉民族的语言文化色彩,它不是异国风情的“酒吧”、“咖啡馆”,也不是具有规模的“酒店”、“饭店”,对该词的翻译自然面临着选择。4.“牧童”在不同的国家也有不同的内涵和外延,如英语中的“cowboy”,“herdboy”,“shepherd boy”,俄语中的“nacTyx”虽然都可以表示“牧人”,但cowboy指的是美国西部照料牛群、骑着马的牛仔;shepherdboy说的是牧羊人,不骑牛;herdhoy指的是照料一群动物的人,而“牧童”有时是照料一群牛或羊,在江南一带“牧童”经常是照料一头牛;所有外语的“牧人”在年龄上比汉语的“牧童”更宽泛,不一定是八九岁到十五六岁的孩子。除此之外,“牧童”是复数还是单数,诗中没有交代。5.“杏花村”即使在汉语语境中,也有两种不同的理解。a.村庄名,b.酒铺名。不仅如此,“杏花村”是一座村庄的特称呢,还是指一座掩映在盛开的杏花深处的村庄呢?翻译促使我们从各方面审视一篇诗歌中各层级语言单位的意义范围。从目标语中,我们能够搜寻到的许多相应的语言单位并不同这些意义完全一致,我们只能说,这是一些能够同源语中的意义进行等价对话的语言单位。
       
       黄国文在《杜牧(清明)英译文的逻辑功能分析》一文中收集了6种关于《清明》一诗的英译文,制作出一张表格,见表一。为了叙述方便,分别以吴译(吴钧陶译)、蔡译(蔡廷干译)、孙译(孙大雨译)、杨戴译(杨宪益、戴乃迭译)、万王译(万昌盛、王僴中译)、许译(许渊冲译)代表这6种译文。为了充分体现不同民族文化符号的平行对照,我们再引入鲍里斯·梅谢里亚科夫的俄语译文:
       《цИHHMИH》:
       B ДeHb пOMИHaHbЯ npeДKOB,ДOЖXb c ywpa3aMopocИЛ.
       B Дopore пyTHИK TaK ycTaЛ—BOT—BOTИCHyCTИT Дyx.
       "TДe ЛaBKy BИHHyЮ HaйTИ?"—y BCTPEчHOrOcпpocИЛ.
       "B ДepeBHe AбpИKocoB ДBeT!"—BAaЛь yKa3aЛпacTyx...
       我们看到,7种译文各有千秋,在遣词造句上各具特色,每个字、词几乎都有不同的译法,表明原诗在外语中的能指对等项很丰富。如“清明时节”,“杏花村”在每首译文诗中都有不同的照应方案,每个方案从不同的侧面反映了汉语词的概念内涵和所指意义:俄语的“B ДeHb пOMИHaHbЯ”说明清明节要对去世的亲人进行祭奠和悼念;英语的“the PureBrightness Day”符合《岁时百问》的说法:“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the dismalday”强调了清明时节生者在追悼活动中心情的悲伤;“the rainy season in spring”指出此节气常见的天气情况,所有选择,不一而足。由此可见,语言间的等价是一个很有伸缩性的语义场,会有许多相关的语符参与这个语义场中各个含义的承载。这些选项在进入诗歌文本之前已具备完成语言符号的指涉、接触、元语言、意动功能的能力,但在诗歌中它们的首要任务是使诗歌实现其诗性功能。这就需要我们用平行对照原则对之进行辨析,以求获得一个最佳方案。
       回过头来再看原文的平行对照机理。诗歌上下文每个字词的关系都很密切,构成紧凑的平行对照:清明→雨→纷纷→行人→断魂→问→酒家(问的间接宾语)→牧童(问的直接宾语)→遥指→杏花村。清明节下雨属正常现象,一般都是细雨霏霏。这样纷纷的细雨被一个孤身独行的路人遇到,一般情况下不至十产生“欲断魂”的巨大哀伤,关键是此时此境非同寻常:在古代风俗中,清明节是个色彩、情调都很浓郁的大节日,本该是家人团聚,或游玩观赏,或上坟扫墓;而今行人孤身赶路,思绪万千,其心境自会很差。“纷纷”不仅同春雨平行对照,修饰飘落的雨丝,也同行人相关,形容他此刻的情绪。要消除满怀的愁绪和浑身的寒意,行人想到了酒,于是询问哪里有小酒肆,他得到了牧童的回答。牧童回答的方式活泼有趣,他(他们)用手指远处的“杏花村”。按照诗所给的语境,最好不对“杏花村”做具体的理解,既不把它看作是真村名,也不把它看作酒家,而只是把它看作一个隐现于美丽的杏花深处的村庄,不言而喻,那里肯定有一家小小的酒店在等候接待雨中行路的客人。另外,牧童的活泼俏皮,温馨浓郁的酒香,灿烂芬芳的杏花同“欲断魂”的行人平行对照,形成心境、人境和自然环境的反义对比和衬托,不仅会使疲惫的、心事重重的行路人立刻心生欢娱和暖意,也令一首短短28字的小诗读来跌宕起伏,峰回路转;令读者品尝到人生的喜忧哀乐,酸甜苦辣。分析显示,以上这些词语在诗中是承载和引发丰富的诗意联想的关键所在,译文只有比较确切地译出这些词语,才能准确传达诗意,从而同样引发外语读者的诗意联想。
       关于英语的译文已有多篇论文论及,黄国文老师从功能语言学的角度对该诗的英译分析观点同我们很一致。和黄老师一样,我们也强调:“清明”一词在题目中采用异化法(foreignizing)的翻译较为妥当,最好以音译的形式出现,而在文本中选用一个贴切的解释性的翻译,二者结合,使节日的称名和所指意义都得到彰显;“雨”在诗中必须以参与主体的身份出现,而不能以无人称、表气象过程的句子表述。这样不仅能够体现“雨”的主体能动性,还能和人的主体动作行为形成平行对照,“雨下→人行”;行人用第三人称单数,既可以表示一位远离家乡、在外漂泊的游子,又可以暗指诗人自己;由于文化和环境条件的差异,“酒家”、“牧童”在外语中没有适当的对应词项,“酒家”一句可以用表行为过程的词组代替,如俄译文是“哪里能喝上一杯酒”,“牧童”只好用近义的“herdboy”(英语),“пacTyx”(俄语);“杏花村”需要以一个表示环境因素的词组形式出现,即“掩映于杏花丛中的村庄”,以保持诗歌意象的朦胧美,给读者提供联想的空间。其他辅助性词语可以根据外文的逻辑关系调节位置,但要注意节奏、韵律的和谐、规整,尽量保持原诗的风格。那么,我们得到的英文和俄文译文可能是:
       英译文: QINGMING
       
       A drizzling rain drips endlessly on the Mourning Day,
       The traveler moves,and heart is going tobreak on his way.
       When he asked:"where I can knock over adrink,have a rest?"
       "Look,a distant hamlet amidst apricot blossoms."A herdboy points.
       俄译文: ЦИHMИH
       B ДeHb пOMИHaHъЯ пpeДKOB,ДoЖДb c yTpaBaMOPOCИЛ.
        пyTHИK ДBИraЛCЯ OДИHOKO—BOT—BOTИcпyCTИT дyx.
        "Tдe ЛBKy BИHHЮ HaйTH,Tдe MOЖHO qyTьOTдOXHyTь?"
        "BдaЛb дepeBHЯ cpeдИ цBeTyщИX aбpИKOCOB!”—yKa3aЛ пacTyx…
       翻译在本质上是一种基于跨文化的精神的自我超越和反省,既需要向“非我”之文化语境显示自我的存在,又要向异己的文化因素吸取营养。双方的相互作用最终导致双方文化精神的不断更新、扩充和提升,使一种精神呼唤另一种精神时达到气脉相通。要做到这一点,未尝不可将原文语言的表达方式转移一些进入译文。
       四、结语
       利用平行对照原则能够对诗歌做出深入、全面、细致的分析,这种分析有时甚至显得很繁琐(不妨参阅雅可布逊和法国人类学家克劳德·莱维-斯特劳斯合著的《波德莱尔的(猫)》,洛特曼同纳希莫夫斯基合著的《扎波罗茨基的一篇诗作》等),但这从另一方面说明该原则广泛的适用性和实践中的可操作性,也反映出该原则抓住了诗文本构筑的内在机理。平行对照原则的这些特性在诗歌翻译中也显示出强有力的指导作用和实用功能,它不仅照顾到了不同种类的语言符号间能指和所指的等价投射,代表不同民族文化的文本结构的等价投射,还特别关注于诗性功能的实现问题,利用等价对比来调度和调配语言成分的使用,实现诗歌语言的超越性,达到生成诗歌含义和保持诗歌的多义性特征的目的。
       本文的目的纯粹是为了进行翻译方法论的探索,因为笔者对翻译研究不深,也如黄国文老师所说,无意对名家的译作评头品足。本文在前人翻译创作的基础上,通过利用平行对照原则对原诗的分析,尝试着、总结性地写出俄、英两种译文,不属自己的创作,其不当之处,敬请大家批评指正。
       [责任编辑 刘剑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