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历史学]东晋的“五马”与谯王
作者:鲁 力

《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 2007年 第04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摘 要] 东晋的宗室主要为“五马”与谯王,他们南渡除战乱的原因外,还有政治上的原因,即他们都处于东海王越权力体系的外围。尤其是琅邪王睿迁镇建康,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东海王越将他边缘化的结果。东晋皇帝多依靠宗王来对抗门阀,宗王势力的消长与当权门阀的兴衰呈现明显的对应关系。
       [关键词] 东晋;五马;宗王;门阀
       [中图分类号] K237.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1-881X(2007)04-0523-08
       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门阀势力的膨胀,最高统治者往往通过重用宗室来取得权力的平衡。因此,学界在关注这一时期门阀势力发展、演变的同时,也很重视宗王问题的研究。就东晋一朝而言,田余庆对王、庾、桓、谢等几大门阀的兴衰作了深入探讨,并分析了宗王与当权门阀的关系;陈长琦对东晋宗王的政治活动作了概括性说明;张国安考证了晋明帝死前庾亮排抑宗室的细节;张金龙对包括宗室在内的东晋禁卫武官作了统计,分析了禁卫军权与东晋政治的关系;张兴成从制度上分析了东晋宗王的地位,指出东晋时宗室管理机构或并或省,其官员人选转轻,宗室死后赠官的官品整体上低于西晋,大部分时间内宗室官员佐官、属吏制度的发展处于相对停滞状态,还探讨了晋宋之际宗室势力增强的状况及其政治影响;王连儒认为东晋宗室尽可能避免以琅邪王之身份入篡帝位,是为了减少琅邪王氏借地缘政治之便利对朝廷政治实施干预,等等。
       这些研究深化了我们对东晋宗王政治处境的认识,但对有些问题还未论及,对有些问题则可作进一步探讨,如东晋宗王之来历、东晋宗王势力消长与门阀势力兴衰之关系等。
       一、“五马”、谯王与东海王越关系略考
       西晋宗室司马氏是一个大家族。据笔者不完全的统计,第一世司马懿及其兄弟共8人,第二世27人,第三世、第四世各近70人,第五世30多人,总计200多人。但在西晋后期的八王之乱和永嘉之乱中,司马氏遭到毁灭性的打击。30多人在宗王相争中被杀,永嘉五年(311年),49人被石勒的军队杀死,同年洛阳陷落,又有部分宗王被杀。有的逃到边远地区,如章武王滔兄弟并没在辽东。还有一些下落不明,如顺阳王畅,“刘聪人洛,不知所终”。
       能够逃到江南的宗室则少之又少。东晋孙盛《晋阳秋》载:“太安中,童谣日:”‘五马浮渡江,一马化为龙。’永嘉大乱,王室沦覆,唯琅邪、西阳、汝南、南顿、彭城五王获济,至是中宗登祚。”童谣称南渡者有5人,考诸史传,先后南渡的实际上有12人。他们主要出自四系:琅邪王仙系,即琅邪王睿、梁王翘;汝南王亮系,即汝南王祐、西阳王羕、南顿王宗;彭城王权系,即彭城王雄、彭城王纮、河间王钦;谯王逊系,即谯王承。另外还有章武王滔、通吉侯勋、司马流。
       童谣并没有指出是哪“五马”,但撰史者明言为琅邪(睿)、西阳(羕)、汝南(祐)、南顿(宗)、彭城(雄)五王,可能因为他们都是在永嘉年间(307年-312年)直接渡江到达建康的。其实南渡的不只“五马”,他们也不是同时渡江的。另外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童谣为何出现,或被特意放在太安年间(302年-303年)。从当时的形势来看,统治阶级内部的争夺日趋激烈,社会下层的起事逐渐普遍,少数民族蠢蠢欲动,西晋王朝已露灭亡之态,所以出现以后的“五马”南渡之举。同时,太安也是东海王越在政治上渐露头角的时期,表明“五马”南渡应与他有一定的关系。
       琅邪王睿是“五马”中“化为龙”的一马,其祖父仙为司马懿之子。仙有四子:琅邪王觐是睿的生父,早在太熙元年(290年)便死了;东安王繇和武陵王澹在宗王相争中被废徙边地;淮陵王漼曾起兵讨伐赵王伦,不久死去。史称“及惠皇之际,王室多故,帝(琅邪王睿)每恭俭退让,以免于祸”,这与其父辈或死得较早,或频受打击不无关系。至八王之乱后期,争夺的一方是居于洛阳的东海王越,另一方是镇守邺城的成都王颖和镇守长安的河间王颙 。永兴元年(304年),东海王越起兵讨伐成都王颖,琅邪王睿也参加了这次讨伐。以琅邪王睿“恭俭退让”的处世方式,可能他追随东海王越并没有特别的动机,只是因为长期居于洛阳,当争夺双方矛盾激化、阵线分明时,他很难回避而已。
       这次讨伐以东海王越在荡阴的惨败而告终,他与琅邪王睿都返回在徐州的王国,东安王繇则被成都王颖杀害。不久,成都王颖又被越弟新蔡王腾打败,与惠帝迁往长安,依附于河间王颙。荡阴之役使睿、越二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战前,睿没有必然的理由追随越;战后,其叔父繇被颖杀害,无疑使他坚定地站到了越这一边。战前,睿居于中央,既无实力又无威望,随越征伐只能虚增声势;战后,睿返回琅邪,其在徐州的影响便会起很大的作用。越被封在东海的时间较短,战前又从未就国,在封国影响甚微。而睿之祖父仙长期出镇下邳,“镇御有方,得将士死力,吴人惮之。……僚吏尽力,百姓怀化”。越谋求东山再起,还不能不借助睿在徐州的影响。永兴二年(305年),东海王越再次起兵,竟陵王桥将徐州都督出让于越。不久,越便以睿监徐州诸军事,镇下邳;随后迁睿为都督扬州诸军事,仍镇下邳;越西迎惠帝时,又留睿居守。
       光熙元年(306年),东海王越打败河间王颙,将惠帝迎还洛阳,不久惠帝死去,怀帝即位。永嘉元年(307年)七月,东海王越将琅邪王睿的都督扬州诸军事落实,让他迁镇建康,而以妻兄裴盾为徐州刺史。史称此举出于琅邪大族王导的谋划,还有东海王越之妻裴氏的影响。但是,决定权毕竟在东海王越的手中,他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一种观点认为,东海王越此举是为了填补陈敏被消灭后江左的真空,还很可能有漕运江南粮食的目的。但任用别人也可以达到这样的目的,为什么偏偏是琅邪王睿呢?所以,对东海王越的这个安排应从别的角度进行解释。
       考察东海王越所构筑的权力体系,不难发现居于核心的是其本系(司马懿之弟司马馗一系)成员。他的三位亲弟新蔡王腾、高密王略、南阳王模、一位堂弟范阳王航、一位侄子彭城王释都参与了内争。荡阴之役前,北、东、南三面及中央都有东海王越的本系成员:腾镇并州,略镇青州,虓镇豫州,释镇襄阳,模为员外散骑常侍。讨伐成都王颖时,随越北征的便有略与模。越虽然败于荡阴,但其本系势力仍然存在,不久,越弟腾便联合鲜卑打败了成都王颖。此后,越系成员不断扩充势力,模占据邺城,略占据青州,航占据豫州,竟陵王楙也将徐州都督出让于越。打败河间王颙后,越继续任用本系成员镇守要害。永嘉元年(307年)三月,时怀帝即位不久,越即出镇许昌,同时以略镇襄阳、腾镇邺城、模镇长安,试图将朝廷及重要方镇完全控制在手中。
       由此可见,东海王越能够在宗王相争中取胜,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了本系成员的力量。得势之后,东海王越继续以他本人为中心来构筑权力体系,其本系成员多被安排在北方重镇。琅邪王睿与东海王越的血缘关系比较疏远,得势之前,越固然需要睿的帮助,得势之后,睿对越便没有太大的意义。因此,越以更亲近的妻兄裴盾为徐州刺史,而将睿迁往建康,与其说是重用他,还不如说是将他边缘化。永嘉
       年间,东海王越“专擅威权,图为霸业”,“不臣之迹,四海所知”,不难看出,他将本系成员多安排在北方重镇,目的应在于控制中原甚至篡位。结果除彭城王一系外,东海王越及其本系成员全部覆灭,琅邪王睿却因居于外围而获全,最后还登上了皇位,这恐怕是东海王越始料未及的。
       彭城王雄是东海王越的旁支成员,但在东海王越的争霸活动中,这一支所起的作用很小。雄之父彭城王释官至南中郎将、平南将军,与荆州刺史刘弘同镇荆州。永兴二年(305年),东海王越起兵讨伐河间王颙,刘弘将彭城王释逐至宛城,另一方面也不出兵助颐。史称“于时天下虽乱,荆州安全。弘有刘景升保有江汉之志,不附太傅司马越。越甚衔之”,可见刘弘采取了观望的态度。彭城王释死于永嘉三年(309年),其三子雄、纮、钦当在此后不久渡江南下。
       汝南王祐、西阳王羕、南顿王宗为汝南王亮之子,亮为司马懿之子。汝南王亮在八王之乱初期被贾后设计害死,亮有粹、矩、羕、宗、熙五子,由于亮过早被杀,他们在东海王越得势以前历官不显,事迹很少:粹去世很早;矩与亮同时被杀,子祐立;茉后来因为党附于长沙王父,被废为庶人;宗、熙无事迹。在东海王越与河间王颙相争中,除羕因被废而没有参与外,祐、宗、熙都依附于东海王越,在讨伐颐的同党豫州刺史刘乔中立下了功勋。事后,祐曾镇守许昌,不久返回王国;羕复封,历抚军将军、镇军将军等;宗历征虏将军;熙进爵为王。汝南王系虽然在东海王越当政后得到一定程度的任用,但其地位远不能与越的本系成员相比,加上时局混乱,早在永嘉二年(308年),羕、宗二人便渡江南下了。五年(311年),石勒攻至汝南,祐从封国逃往建康。六年(312年),汝阳王熙为石勒所杀。
       除“五马”外,还有一位在东晋历史上很有影响的宗王,即谯王承,为司马懿之弟谯王进之孙。南渡前,谯王承“拜奉车都尉、奉朝请,稍迁广威将军、安夷护军,镇安定。从惠帝还洛阳,拜游击将军。永嘉中,天下渐乱,间行依征南将军山简,会简卒,进至武昌。元帝初镇扬州,承归建康。”值得注意的是谯王承最初镇于安定,安定属于关中都督区的范围,而河间王颙自元康九年(299年)至光熙元年(306年)一直镇于关中,则承无疑属于河间王颐的阵营。颙失败以后,承随惠帝东还洛阳,不但没有受到东海王越的处置,还被任命为游击将军,大概因为安定处于争夺的后方,他没有从事实际的征伐活动。但他终归是异己分子,他后来“间行”至荆州,依附于山简,除“天下渐乱”的原因外,应与这种身分有关。山简死于永嘉六年(312年),谯王承应在此后不久前往武昌,然后东下建康。
       梁王翘于建武元年(317年)“自石氏归国得立”,咸和元年(326年)死,无子。章武王滔南渡在太兴二年(319年)前,子休嗣,死于苏峻之乱,弟珍嗣,无后。通吉侯勋于咸和六年(331年)自关右还,自称“大长秋恂之玄孙,冠军将军济南惠王遂之曾孙,略阳太守壤之子,不列其祖名,有学者认为“其信否不可知也”,后至梁州刺史,因谋反被杀。司马流世系不明,可能为疏族,后率军抵抗苏峻,兵败被杀。
       二、“五马”、谯王南渡后的政治处境
       东晋自元帝即位以来便处于皇权不振的状态,这一方面是因为门阀势力太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元帝先天不足:血缘疏远、没有实力、缺乏朝望。中国自秦汉以来即确立了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政治体制,这种皇权不振的状态可以说是不正常的,因此元帝及以后诸帝在可能的情况下总是尽力加强皇权,比如行“刻碎之政”、建立自己的军队、委任亲信等,其中自然也包括利用宗室的力量。以下试从三个方面对东晋宗室的政治处境作一概述。
       首先,从人数上看,东晋宗室成员的数量大大少于西晋。在东晋103年(317年-420年)中,见于记载的宗室约110人;而在西晋短短51年(266年-317年)中,宗室已达200多人。将时间因素考虑在内,东晋宗室的绝对数量大约只有西晋的1/4。
       其次,从任职上看,东晋宗室担任中央及地方重要官职的比例很小。在中央,录尚书事为行政首脑,次为三省长官。据统计,西晋任录尚书者共15人,其中宗室6人,所占比例高达40%。尚书令、仆宗室占15.6%,中书监、令占9.1 %,侍中(含加侍中)占9.6%,比例不算太高。另外,禁卫武官在西晋权力体系中的地位也十分重要,而宗室任领、护的比例高达20%。而至东晋时期,任录尚书者共19人,其中宗室5人(西阳王茉、会稽王昱、会稽王道子、司马元显、琅邪王德文),只占26.3%,而且常常与他人共录或分录。尚书令、仆中宗室只有1人(谯王恬),占2.3%,下降幅度很大。中书监、令2人(会稽王昱、司马元显),占9.5%,侍中(不含加侍中)4人(武陵王唏、会稽王昱、谯王恬、司马元显),占6.2%,约与西晋相当。领、护中宗室只有4人(汝南王祐、武陵王遵、司马元显、临川王宝),占5.6%,比例下降超过2/3。而且,东晋时任以上诸职的宗室范围很小,除去重复者,实际上只有9人。
       地方的重要官职为都督。西晋有8个主要都督区:豫州(镇许昌);冀州(或日邺城守,镇邺城);雍凉(或日关中,或日关西,镇长安);青徐(镇下邳);幽州(镇蓟);荆州(镇襄阳);沔北(镇宛城);扬州(镇寿春)。其中豫州、冀州、雍凉、青徐处于内地,是拱卫京都、镇御四方的重镇,西晋时基本控制在宗室手中。据统计,西晋都督豫州的宗室在总人次中占63.2%,都督冀州的占68.8%(实际上一直由宗王出镇,永嘉二年后才有5位异姓,时西晋已近灭亡),都督雍凉的更达100%,都督青徐也达63.6%。至于沿边都督区,除幽州外,荆州、沔北、扬州也时有宗王出镇。出镇的宗室共有32位。
       东晋有9个主要都督区:扬州、荆州、徐州、豫州、江州、会稽、沔中、益州、广州。其中扬、荆、徐、豫为四大强藩,江州在扬、荆之间起平衡作用,东晋时基本上被士族所控制。据统计(见表5),东晋任扬州刺史的宗室仅2人次(会稽王道子、司马元显),荆州2人次(都为司马休之),徐州3人次(琅邪王裒、会稽王道子、司马元显),豫州1人次(谯王尚之),会稽1人次(司马休之),益州2人次(司马轨之、司马荣期),在总人次中只占5%。另外,元帝时谯王承曾监湘州,穆帝、哀帝时司马勋曾监关中,孝武帝时谯王恬曾都督兖青冀幽并五州,总共14人次,而且任职时间基本上在孝武帝、安帝两朝,任职者主要为会稽王道子父子及谯王恬父子。由此可见,东晋宗室在方镇的势力比在中央更弱。
       再次,从政治活动上看,东晋宗室多次受到当权门阀的沉重打击。东晋共11帝,先后由王、庾、桓、谢等几大家族控制政权,宗王势力的消长与这些当权门阀势力的兴衰呈现明显对应关系。
       东晋初年,实际掌握政权的是琅邪王氏。当时“(王)敦总征讨,(王)导专机政,群从子弟布列显要,时人为之语日:‘王与马,共天下。’”为改变这种局面,元帝采取了许多措施,其中包括对宗室的任用。比如让西阳王茉与南顿王宗招抚流民、命羕与荀组共录尚书事、让自己的儿子琅邪王裒出镇广陵(不久死去)等。太兴三年(320年),王敦想任用自己的同党为湘州刺史,元帝没有顺
       从他的意志,而是将州任授与了谯王承。但湘州并非重镇,力量弱小,难以与王敦对抗。永昌元年(322年),王敦起兵东下,谯王承兵败被杀,元帝则忧愤而死,其申张皇权的努力以失败而告终。
       明帝即位后,王敦再次举兵,但因为破坏了门阀之间的势力平衡,结果遭到失败。明帝乘机加强皇权,以南顿王宗为左卫将军,“与虞胤俱为帝所昵,委以禁旅”,并以汝南王祐为领军将军。西阳王羕放纵兵士劫抄,也被明帝宽宥。但以上举措遭到了门阀士族的强烈反对。这时皇后之兄颍川庾亮借助外戚身分及个人才能,势力逐渐膨胀,与王导联合起来对付宗室。史称南顿王宗“连结轻侠,以为腹心,导、亮并以为言”。明帝不久死去,成帝即位,庾亮进而杀掉南顿王宗,贬西阳王羕为弋阳王,废汝南王统(祐子,时祐已死),“天下咸以亮翦削宗室”。苏峻起兵讨伐庾亮时,弋阳王羕、彭城王雄与章武王休转而投奔苏峻,结果休战死,雄、羕被诛。自此以后,汝南、彭城二系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引人注目的政治活动。
       颍川庾氏在成、康二帝时盛极一时,但穆帝即位后,庾氏的戚属关系渐趋疏远,其重要成员庾冰、庾翼也相继死去,宗室势力于是乘隙抬头。谯王系、汝南王系、彭城王系先后受挫,元帝系开始登上政治舞台。元帝共有6子,这时只剩2子,即武陵王唏和会稽王昱。庾冰死后不久,会稽王昱即录尚书六条事;庾翼、何充死后,昱专总万机;历哀帝至海西公时,昱进位丞相、录尚书事。会稽王昱辅政达26年之久,但他“虽神识恬畅,而无济世大略,故谢安称为惠帝之流,清谈差胜耳”。武陵王唏“无学术而有武干”,但没有从事实际的征伐活动,基本上属于匹夫之勇。在此期间,居于荆州的谯国桓温通过北伐,势力向建康不断逼近,并最终废掉海西公,将会稽王昱推上皇位(简文帝),将武陵王唏废徙新安,从而形成“政由桓氏,祭则寡人”的局面。
       桓温死后,其家族势力逐渐退回荆州,陈郡谢氏取代桓氏执掌政权。太元八年(383年),苻坚南下,谢安忙于应付,孝武帝诏同母弟会稽王道子录尚书六条事,宗室势力开始成为皇权的支柱。会稽王妃的从兄王国宝为太原王氏,他依附于道子,“谗谀之计稍行于主相(孝武帝与谢安)之间”,谢安的势力受到抑制。十年(385年),谢安死,道子被任命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势倾天下,又引起孝武帝的不满。孝武帝引太原王氏的另一支皇后之兄王恭等为援,朝廷中于是出现主相之争,二十一年(396年),孝武帝突然死去,白痴皇帝安帝即位,道子及其子元显先后掌握朝中大权,与居于强藩的王恭和桓玄多次展开争夺,最后兵败被杀,元帝一系的政治生命就此结束。
       东晋后期,谯王系曾再度活跃。谯王系是东晋宗室中唯一在方镇有一定实力的支系:元帝时谯王承曾出镇湘州;穆帝时谯王无忌曾随桓温伐蜀;孝武帝为对付道子,曾让谯王恬出镇京口;安帝时,道子任命谯王尚之为豫州刺史、其弟恢之为丹杨尹、允之为吴国内史、休之为襄城太守,“各拥兵马,势倾朝廷”,但尚之、恢之、允之后来都被桓玄杀死。刘裕推翻桓玄后,司马休之又两次出镇荆州,但最终还是遭到刘裕的讨伐,与长子文思逃奔后秦。
       可以看到,孝武帝以后,借助宗室的力量,皇权的确有所加强。但这时无论门阀还是宗室都已走向腐朽,他们除了争权夺利外,政治上毫无作为。随着以刘裕为首的低级士族的兴起,司马氏遭到最后的打击。东晋末年有10多人被刘裕等杀死;入宋后只有临川王宝拜金紫光禄大夫,降爵为西丰县侯,其余大多湮没不闻;部分宗室逃到了北方或偏远地区,他们依靠北方政权或自己组织武装进行军事活动,在晋末宋初对南方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三、余 论
       皇权与门阀矛盾的演变是理解魏晋南北朝政治史的一条主要线索。魏晋之际,随着门阀势力的膨胀,掌权的司马氏开始重用家族成员,人晋后形成了宗王势力。因为宗王对皇位存在潜在的威胁,晋武帝又培植了外戚势力,这样自上而下形成了一个金字塔式的权力结构:皇帝;外戚;宗王;门阀。晋武帝死后,由于弱智惠帝无力操纵政局,外戚、宗王于是依次上台和灭亡,门阀势力则在最后居于主导地位。我们看到,凡是处于矛盾中心的宗王,包括最后的东海王越,都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直到在内争中灭亡殆尽。而处于矛盾边缘的宗王,如琅邪王睿及其它南渡宗王,却因为在政治与地理上远离利害而苟活下来。
       但也正因为这些宗王处于边缘,或被有意地边缘化,他们缺少实力,没有威望。当他们因历史的机缘被推到政治舞台的中心时,不免捉襟见肘,底气不足,无力与强大的门阀势力抗衡,由此形成了东晋皇权不振、门阀专政的政治格局。无论是前期的元帝、明帝,还是后期的简文帝、孝武帝,都无法依靠自身及宗室的力量打破这一格局。这时的皇帝、宗王、门阀又构成了新的矛盾中心,陷于其中者同样不能自拔。直到他们在内争中互相消耗,再也产生不出强大的人物时,居于矛盾边缘的刘裕用“马棰”定下“尊主卑臣之义”,这才改变皇权不振的局面。
       责任编辑 桂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