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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精品]一路狂飙
作者:枫摇影

《中华传奇》 2007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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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貌若天仙动江湖
       马蹄声!匍匐在草丛中的人骤然竖起了耳朵。五匹快马簇拥着一辆轻车从远处而来,拉车的四匹毛色乌黑的马,一望就知是异种名驹;轻车狭长,黝黑透亮,浑然一体。
       距离越来越近,几缕寒芒从草丛中暴然飞出,十来个人影从草丛中直扑轻车。
       轻车依旧前行,一个略显肥胖的身影凌空而起,双臂一震,寒光现处惨嚎连连,扑向马车的人影骤然落地,溅起尘埃漫天。
       护着马车的五人从马背上腾身跃起,剑气纵横间,闷哼连起,浓稠的血腥味顿时充斥天地之间……
       华灯初上,坐在吉祥酒楼临街位子上的元宝,正愁眉紧锁地眺望不远处的吉祥赌坊。
       “伙计,结账!”一个磁性的声音传入了元宝的耳朵。
       “客官不想去试试运气?只要赌注下得大,下得准,准会一夜暴富。”
       “你是说关于血河车的赌局?”
       “是啊。传说血河车里有位貌如天仙的姑娘——”伙计压低声音说道。
       “貌如天仙?”磁性的声音充满了惊讶,似乎有些动心。
       “江湖上都这么说,为了血河车,整个江湖都惊动了。”
       “貌如天仙动江湖,值得冒险。”磁性的声音嘟囔着。
       竟然有人在眼皮低下公然说自己驾驭的血河车值得冒险!元宝的目光从赌坊挪到了对面的桌上,桌旁的白衫青年宛若深潭样的眸子泛起悠然的得意之色。元宝眯缝的眼中杀机一闪,他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杯,浅尝一口,传音道:“小子,要想活得长一点,趁早灭了你的念头!”
       白衫男子向元宝投去诧异的一瞥,道:“胖子,我惹你了?”
       元宝怒意顿起,胖手微动,一粒水珠从茶杯中飞起,如离弦之箭直奔白衫男子而去。
       “砰”的一声暴响,水珠掠过男子射中了另一张桌子上的茶壶,水花溅了桌旁的四个汉子一脸一身。
       “他奶奶的,是谁敢和狼山四杰过不去?”为首的汉子“啪”的一声拍案而起。酒楼顿时安静了下来。
       白衫男子瞥了瞥元宝,明亮的双眸掠过一丝得意。元宝懊恼地瞪了他一眼,传音道:“再惹事我会杀了你!”白衫男子不高兴了。只见他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他,“不是我,是——是——”白衫男子无辜地耸了一下肩膀,惶恐不安地向元宝投去一瞥。
       狼山四杰微微一怔,他们认出了元宝。
       元宝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淡淡地面向众人,并不出声。
       “想怎样?”狼山四杰问道。
       元宝冷冷一笑,“别惹我。”
       狼山四杰像旋风一样向元宝席卷而来,寒光骤起,四把解腕尖刀直取元宝致命之处。
       元宝庞大的身躯像失去了重量一样飘了起来,胖手幻动,在众人还不知怎么回事时,狼山四杰几乎不分先后地倒在了地上。元宝飘然落地,嘟囔道:“说过让你们不要惹我的……”
       “哎——”一声叹息突然在酒楼飘起,“惹人只在想惹,伤人只在想伤,好可怕的骄狂,让人扼腕的随意。”
       元宝脸色骤变,“是谁?有胆的给我站出来!”
       “杀人无由,血河车的主人不过如此!”
       “出来!”元宝一掌击在桌上,桌子轰然裂成碎片。
       第二天,天未见晚,元宝和四名高手落脚在离镇三十里的昌隆客栈。当元宝和余乐、胡桐、张泉、朱海四人刚跨进大堂时,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怎么啦?”元宝异样的目光引起了余乐的注意。元宝哼了一声,问伙计道:“刚才离开的那位有些眼熟,是住店的客人?”
       伙计忙道:“那位客官姓寒,名月潭,比诸位客官早到一个时辰。”
       “客栈怎没见到其他客人?”
       “除了寒月潭外,就只有在座的五位了。”
       “有什么拿手的菜尽管端上来。”元宝没有再问下去,挥手让伙计离开。
       余乐眉头紧锁道:“老弟,你这是怎么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恶名昭著的,这可有违老爷子的初衷。”
       元宝苦笑着摇了摇头,“要不是这个姓寒的,我怎会得个‘无由杀手’的名号?”
       此时,胡桐坐在客栈的院子里的大圈椅上,正津津有味地吃喝着,一会工夫,面前的一大盘牛肉就见了底。还没来得及打一个饱嗝,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杀机倏现,十丈远的院门处,一身雪白衣衫的寒月潭正闲适地打量着他。
       胡桐稳了一下心神,不紧不慢地将茶几拉到一边,问道:“看什么?”
       寒月潭向血河车投去一瞥,“想打血河车的主意。”
       胡桐轻轻一笑,揉了揉多肉的鼻尖道:“胆子不小。”
       “不仅仅如此——”一抹笑意划过寒月潭的脸颊。
       “那就试试。”话未说完,胡桐已掠到寒月潭身边,铁拳急闪,以雷霆万钧之势袭向寒月潭。寒月潭的反击凶猛而可怕,几乎撼动了胡桐体内的护身真气。肉搏中胡桐开始后退,当他退到院墙跟前时,已没有了还手之力,他身不由己地顺墙滑坐在地上。杀气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寒月潭整理了一下衣衫,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平静地注视着急促喘息的胡桐。
       “识时务者为俊杰。”寒月潭歪了歪嘴角,转身来到血河车前。他绕车转了一圈,赞叹道:“好车!铁中镶木,木里夹铁,隔音、隔热、挡寒,不足的是太重,所以只好用四匹上等好马拉车。无门无窗,说明其开启是以玄奥的机关控制……”说着,将目光移向胡桐。
       一抹悸色在胡桐眼中一掠即隐,他起身道:“除了酒神家里的人,没有人能开启血河车。”
       “人都有好奇之心。”寒月潭的目光落在了光滑的驾座上,掌风过处,只听一声轻响,车厢滑开了一道门,只是里面除了一些叠放得整齐的衣物外,并没有见到传言中的美女。
       “车内有香汗味,传言不假,应该有个天仙样的美人。”掌风轻落,车门随即关上。他冲着车内道:“别让我等太久。”
       “你怎知我在车内?”声音自车内传来,婉转如黄莺出谷,车门开处现出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影。寒月潭不禁展眼细看:双眉如黛,星目若水,俏鼻下微启的檀口让人欲一亲芳泽。
       寒月潭笑道:“衣裙的一角都露在车厢夹层的外面,躲都躲得不利索。”
       “你!”纤足轻跺,姑娘涨红了一张俏脸。
       寒月潭叹道:“好了,好了。快告诉我:让几个大男人护送你到武昌城是为了什么?”姑娘不高兴起来,噘起好看的小嘴嗔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寒月潭委屈道:“我在吉祥赌坊倾其所有下了注,赌血河车里的美人能按时到达武昌城。”
       “美人?”姑娘笑了,“我去武昌城是因为我必须去,满意了吗?”
       寒月潭叹道:“想不满意也不行,算我没问。在下寒月潭,请问姑娘芳名?”
       姑娘轻启朱唇,“叶子。”
       寒月潭满意道:“相见即是有缘,无论你为什么去武昌城,我都衷心希望你安然无恙。”话音未落,人已飘然而去。
       二、寅夜杀机
       夜,静得蝈蝈也停止了鸣叫。
       忽然,寂静的夜被悄然响起的“吱吱”声划破。杀机骤然袭来。
       此刻,叶子正泡在微温的水里,缓缓涤去一天的疲惫。四周异常的寂静惊醒了她,她吹灭了灯火,将靠在木桶边的长剑悄悄搁上桶沿,然后静静地蜷缩入水中。
       寂静终于被撕裂了,没有人声,听到的只是削肉刮骨的声音,血腥味开始在凝滞的空气中蔓延。叶子忽然全身一紧,柔荑在水面轻轻一推,一道水箭疾速地射向窗口,“卟”的一声,窗口升起的黑物倏地仆倒在地。
       叶子抓起桶沿的长剑,腾身飞起,长剑出鞘,滑入房内的黑物无声无息地倒在了窗户跟前。叶子纤手轻抚,桶旁靠椅上的大浴巾被带起,裹在了她的娇躯上。叶子不再恋战,如惊鸿般向房门掠去。她必须出去,今夜与以往不一样——窗外竟然没有元宝等人的接应!
       
       黝黑而寂静的走廊里没有元宝等人的气息,叶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紧紧抓住胸口的浴巾。
       隐约的兵器撞击声和不时从外面挤进走廊的凄惨嚎叫让叶子感到寒意从肌肤渗到了骨头缝里。她抑制住惊骇,将手中的长剑护在胸前。“唔——”只听一声闷哼,一股浓浓的汗味夹带着血腥向她冲来。叶子大吃一惊,长剑被卡住了!她还来不及运力抽剑,好几股劲风向她悄然袭来,她只好弃剑腾身而起。在空中折转时,她突然发现,围在身上的浴巾不见了!
       她惊恐万状,双手无助地紧捂酥胸微微颤抖,她贴墙缓缓向来时的方向移动,试图折回自己的房间。可还没移动两尺,她就感到自己落进了一张网里,身体失去了主宰。
       绝望中的叶子紧贴着黑暗中的身体,在诡谲的空气中飘浮起来。当她被悄悄放进一个盛水的木桶时,才知道自己回到了房间。一个缥缈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别怕……”
       当她醒来时,听到了远处蝈蝈的喧闹声。她伸手四处摸索了一下,发现所处的位置是房顶的一角——两把刀牢牢地钉在墙上,刀上搁着一块木板,板上是褥子,她在褥子上安稳地坐着。她微微一笑,这可真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叶子——”走廊传来元宝的低声呼唤,借着从走廊射进来的亮光,她看到地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黑衣人,她猜测一定是“那个人”干的。
       叶子深吸一口气,从房顶飘然而下。五人看到叶子都松了一口气,只是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中都透着异样,叶子为何未受到波及?
       看到众人一声不响的怪异模样,叶子轻声问道:“有问题吗?”
       元宝缓过神来,“我们找遍了客栈的每一处都没有发现你。”
       “你们并没找遍客栈的每一处。”叶子调侃道,笑得像一只得了食物的小狐狸。
        三、屡遇险阻却为何
       官道上,元宝一行人无精打采地行进着,铁蹄不紧不慢地敲打着干硬的土地,发出郁闷而单调的声响。
       道路挤进了丛林,渐渐的,树林密集起来,有的地方几乎被阴森森的树木遮蔽得不见天日。倏然,诡谲的嗡声从四周袭来,暗器如飞蝗一般罩向元宝一行,人无恙,马受创,杀气纵横。
       压后的胡桐跃上了车厢,不时攻击企图占领车顶的黑衣汉子;元宝眯缝的眼杀气盈溢,力阻黑衣人攻上车座,任凭受惊的驭马拉着血河车狂奔。
       马车终于冲出了丛林,余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喘息道:“今天这是第三拨,似乎比前些天来得还要凶猛,这应该是有份量的人物出现的前兆。”
       元宝点头道:“不远处有个酒肆,我们在那歇息一会,争取在日落前赶到古云客栈。”
       酒肆很大,摆放着十余张八仙桌。元宝、叶子、余乐等人一踏入就感到气氛不对,他们没有想到在外面听不到丝毫喧哗声的酒肆里,竟然有几十个人在座,大多数人都带着刀剑等要命的玩意。每张桌上都有几样菜和一壶酒,只是这些酒菜都没有动过。
       元宝犹豫了一下,向店堂中央紧挨着的两张空桌走去,一行人刚落座,酒肆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寒月潭,只听他嘟囔道:“这鬼天真要命。”说着,径直走到元宝旁边的空桌坐了下来。
       “伙计——”寒月潭大声叫道。
       一个堂倌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客官,有何吩咐?”
       “来一壶凉茶,上几样你们拿手的小菜。”
       “好咧,您稍等。”堂倌说完,转身要走。
       “慢走。”胡桐道:“我们一样,记住份量要多得多。”
       寒月潭喝着茶,用传音向叶子调侃道:“丫头,跟着你的这帮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这种阵势还带你进来。”
       “你不也进来了?”
       “那是因为你进来了。”传音中包含着一丝无可奈何。
       “为了我?”叶子心中升起一丝异样,“见鬼,人家在跟你说正经话!你知道眼前是些什么人吗?”
       “愿闻其详。”
       “胡桐传音告诉我:右边靠窗坐的两个老头是哭笑双魔;墙角的中年汉子是断剑卢义,一把断剑使得出神如化,是黄金堂第二把好手。”寒月潭暗中打量,只见那汉子正悬肘举着一盏茶,手指修长。他微微颔首:不错,果然是用剑高手。
       “你前面桌旁坐着的四人是飞鹰帮的四大鹰王,根据服色分为:红鹰、黄鹰、蓝鹰、黑鹰,以红鹰为首,他的鹰爪功炉火纯青,有鹰爪王之称;左窗桌旁坐着的五人,上首的是飞刀浪子。江湖传言:浪子飞刀例无虚发;那神色阴冷的七个手握竹竿的老头是南海的千竹七怪;身着银灰色劲装的汉子来自大漠白骨门……”
       这时,堂倌送来了酒菜,两人不再传音,低头吃了起来,一时无话。
       洞庭山寨的飞刀浪子忽然站了起来,“我们走!”说完,右手在桌上轻轻一按,于是一桌五人鱼贯而出。
       叶子见靠墙站着的几个伙计看着飞刀浪子用手按过的地方出神——梨木做的八仙桌上有一块白银,不,是嵌着一块与桌面平齐的白银。在座的武林人明白:飞刀浪子是在示威!
       千竹七怪也站起来了,其中一个道:“好大的手笔!”说完,在桌面上轻轻一拍,只听“嘭”的一声轻响,那嵌着的白银竟然跳了起来,露了一手炉火纯青的隔物传功……
       飞鹰帮的四大鹰王和哭笑二魔也走了。
       一下走了四伙人,店堂中顿时宽敞了许多。
       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元宝不错,一出道就闯出了‘无由杀手’的名号。”声音来自银衣汉子。
       正在吃东西的元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阴魂不散继续道:“冲你爷爷酒神的面子,我不为难你,姑娘由我们送去武昌城,你们马上走人。”
       元宝淡淡道:“做美梦要分时间、场合。白骨门的人我还没放在眼里。”
       响声骤起,银衣人推开了拦在双方面前的桌椅,大堂一下空出了好大一块场地。元宝搓了搓胖手,笑眯眯道:“来吧!”
       那人不紧不慢地伸手握住了剑把,一声轻响,长剑出鞘。元宝紧盯着逼近的剑锋,忽然,他左手一收,右手紧跟着一抖,只听几声轻叩,有如玉盘走珠,二人都向后退了一步。
       “无由杀手果然不凡,断魂铁指竟然已练至化境。”话音未落,长剑轻轻一颤,寒星点点向元宝逼来。
       轰地一声暴响,一张八仙桌突然直向银衣人射去,银衣人双手连击,八仙桌四分五裂,散落一地,他阴冷地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八个大汉道:“你们是——”
       “飘香卫士。”
       “原来酒神把身边的死士也派出来了。”银衣人收了攻势,身法渐渐快了起来,快得像一团雾。
       叶子惊骇地睁大了双眼。
       寒月潭对叶子传音道:“八人虽有必死的勇气,却没有拦住‘阴魂不散’的能耐。”
       “那我——那我——”叶子惊悚起来。
       在他们传音时,断剑卢义悄悄向叶子移动,一直坐在角落未引人注意的独臂人突然站起身来,拦住了卢义的去路。
       卢义眼中杀机一闪,抽出长剑,“原来是独臂刀客,难道你也是酒神的伏兵?”
       独臂刀客冷冷道:“不错。”
       “你拦不住我。”卢义长剑抖起一个剑花,直劈独臂刀客空荡的左肩,独臂刀客没有用刀去挡卢义的长剑,长刀带着厉啸从诡异的角度向卢义拦腰斩去——
       两人同时倒下了,寒月潭喃喃道:“又一名死士。”
       八个飘香卫士在阴魂不散诡异的身法下倒了五个,仅存的三人已是伤痕累累。
       银衣人道:“我的儿,现在没时间跟你们耍了。”说完身形暴起,双手向叶子抓来……
       “别怕。”寒月潭感觉到了叶子的紧张。
       “不怕行吗?”叶子的传音在颤抖,她感到一股异样的气息把她包围起来,接着,一支筷子被塞到了她的手上。在阴魂不散正要变招时,叶子手中的筷子不可思议地敲在了他的手腕上,他只觉得眼前一暗,跟着踉跄着连连后退。
       
       叶子惊呆了,她本想将筷子戳向阴魂不散的膻中穴,却在突然间变戳为敲,奇迹般地插进了阴魂不散的印堂穴!阴魂不散的魂散了,一缕血丝沿着他额头上仅露出一寸长的竹筷滴落。
       “说真的,我本想暗中带你去武昌城,可是……”呆呆看着阴魂不散出神的叶子听到了寒月潭的传音,包裹着她的异样气息消失了,身后已没了寒月潭的影子……
       搏杀结束了,元宝一行无一伤亡,大获全胜。
       胡桐叹道:“元宝老弟无由杀手的名只怕是背上了,真不知老爷子知道了会怎么想。”
       余乐向阴魂不散投去一瞥道:“老爷子的安排神鬼莫测,暗中接应的人总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叶子淡淡道:“我们以前从未绕道而行,如果现在改道,说不定可以避免一些麻烦。”
       元宝摇摇头,“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叶子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们为何不愿避开已知的险途。
       四、邪门绝学
       “你们此行并不单单只为把我送到武昌城?”启程后,叶子悄悄拉开车门上的一扇小窗对押后的胡桐传音道:“现在时间充裕,就是绕着武昌城走几个来回都有富余……”
       “行进的路线不能更改,护送你去武昌城的并不只我们有几个,有好几路人马都在暗中随行。为这一天,老爷子已经准备了七年。”
       “七年?”
       “老爷子的目的是想让元宝立威江湖雄霸武林,实现他没有实现的梦想。”
       叶子愣住了,她喃喃道:“酒神告诉我,此去武昌府城只是因为那里有人非要亲自见到我,才会说出当年夜袭我家的主使人,怎会和元宝雄霸武林扯在了一起?”
       “这就非我所知了,也许是巧合吧。”胡桐道,“酒神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只是我早已置身事外,不想知道更多。”
       “哦?你似乎话里有话。”
       “昔年,江湖上如日中天的病书生举家因莫须有之罪被打入大牢,他的一个朋友和我交好,托我打听情况。老爷子知道此事后要我别管。当时我很奇怪,平日老爷子对病书生推崇备至,为何对此事袖手不理?不久,病书生的那位朋友被人暗算,我暗中察访根由,才发现病书生入狱和老爷子有着微妙的关联……老爷子着力栽培元宝,希望他将来能成为中原武林的灵魂人物。而我和余乐、张泉、谈论、朱海成名后被酒神看中,分别得到了酒神、剑神、枪神、刀神传艺,希望有一天能辅助元宝领军中原。而我的好奇引起了老爷子的不快,要不是觉得我还有些利用的价值,只怕……老爷子只喜欢听令而行的人,不喜欢有人问为什么。”
       “原来这样复杂。”
       胡桐有些失落的传音道:“从那时起我就有了退隐之心,此行刚好成全了我,借此机会我可以报答老爷子的知遇之恩。之后我便能远走高飞,不再牵涉武林的是是非非——”话未说完,血河车停了下来。
       千竹七怪一字排开站在路中间,元宝双手执辔,笑道:“你以为拦得住我们?”
       “试试不就知道了。”
       对话之际,索魂快刀余乐和无忧剑张泉腾身而起,来到了两队人的中间。
       “千竹接引!”千竹七怪低喝一声,弹身而起,七枝百年观音竹化为一座寒气森森的竹林,点、刺、抽,虎虎的厉啸如狂风般席卷而来。
       余、张两人挂在腰间的刀、剑、斧到了手里。“千刃索魂——”余乐低吟着,手中的刀抖起一片雪花,挟雷霆之势直向千竹七怪罩落……
       “电击长空——”张泉长剑诡谲,如千百条电蛇在雪花中伸缩。密集的碰撞声骤然响起,刀与剑在竹阵中纵横起落,带着必死的杀意和七支竹竿缠在了一起,草木之身怎能扼制住刀和剑飙升的狂焰……
       七怪大骇,急提护身罡气,手中观音铁竹舞得如风车一般,余、张两人同时怒吼:“天地寂——”
       玄光暴闪,闷哼连起,千竹七怪四散跌倒在地。
       “震天三式竟然重现武林,难怪你们有恃无恐……”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又戛然而止。车厢中的叶子愣住了,余乐和张泉怎么会震天三式?
       当马车再次前行时,叶子急不可待地开启车窗对胡桐传音道:“你们会震天三式?”
       “濒危之时的应急之举而已,我们怎么可能会邪门绝学?”胡桐道,“我们使的剑神、枪神、刀神和老爷子合创的几招,威力也是惊人。”
       “哦——”叶子不再多言。
       夜幕低垂,元宝一行落脚古云客栈,叶子用完膳回房。在沐浴之前,她找了两根粗木棍,固定在房间顶上靠窗的一角。
       她懒洋洋地泡在木桶里,看着墙角上横着的木棍,得意地自语道:“除了那鬼人,看谁还能找得到我?”
       “鬼人?”一个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眼里,她大吃一惊,迅速吹灭了桶边的油灯。黑暗中,她捂着酥胸低声道:“别进来。”
       “为什么?”传音带着戏谑的口吻。
       “我——我——”
       “没穿衣服?”
       叶子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你跑到我房里来干什么?”
       “没法子不来,我听到元宝传音给护送你的人,再见时定要和我玩命。这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可我又舍不得离开你。故而只有躲在你这里。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霸王硬上弓的。”
       “不跟你说了。”
       叶子轻轻洗着身体,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忍不住传音道:“在吗?”
       “在。”
       “在干什么?”
       “吃。”
       “啊?”
       “我从厨房里偷偷拿的。忘了告诉你,飞鹰帮的四大鹰王纠集了好些人,准备在拂晓前发动攻击。”
       “你怎么知道?”
       “他们的传音被我听到了。”
       叶子惊讶道:“你会截声术?”
       “方圆二十丈任何传音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天啦,你竟然会无敌魔僧所创绝学。”
       “侥幸,就像我遇到了你。”
       “又来了。对了,你真是为赌注跟着我的吗?”
       “还能为什么?你可是我的宝贝财神。”
       “就知道银子。”叶子噘起了小嘴。
       “当然还想到了别的,只是小曲好唱口难开。”
       叶子嗔道:“那就别唱。”
       叶子悄悄起身,点燃油灯来到铜镜前,直到把自己打扮得一丝不苟才打开卧室的门……
       灯下看嫦娥,越看越美,俏丽的容颜上有一抹倦怠之色,寒月潭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道:“我的乖乖,一次比一次让人难以把持,再见上你几次我非魂飞魄散不可。”
       叶子双目闪眨如星,美丽的唇角掠过一丝娇羞的微笑,她向桌上一张牛皮纸上堆着的一堆鸡骨投去一瞥后,默默无语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寒月潭。
       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渴时一滴如甘露,醉后添杯不如无。”寒月潭嘟囔着,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叶子坐在了桌对面,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我低估了你。”寒月潭终于忍不住叹道:“有什么话要说?”
       “帮我。”
       “帮什么?”
       “找到仇人。”
       叶子凝视着寒月潭,幽幽地说道:“如果叶子叫你一声哥,你会介意吗?”
       寒月潭心神微震,他知道这声哥的份量有多重,他思索了好一会才点头道:“你在往我脖子上套枷锁。只是我实在弄不明白:无论有什么事找我帮忙都是舍近求远,酒神的实力如日中天,再加上刀神、剑神和枪神,早已具备中原武林一鼎之实。”
       “我不相信他们。”叶子忧伤起来,动听的声音含有凄凉的味道。“六年了,从我爹娘遇劫起,我就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庭院中,每天除修炼我爹教我的功夫外,就是念书来打发时间。”
       “令尊是——”
       “叶宇横。”
       “六年前突然举家失踪的中原武林领袖叶宇横?”寒月潭愣住了。
       “酒神是我爹的至交,六年来他一直在暗中查找当年凶案的主使人……此去武昌城,是因为有一个人说,除非见到我才会说出叶家血案的真凶。酒神没有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只说到时自知,只是我非常奇怪,我爹遇劫时我才十二岁,这人凭什么能认出我来?”
       
       “有道理。”
       叶子忐忑不安地道:“当晚遇袭时,我从睡梦中惊醒,酒神就出现在我床前,他告诉我爹娘已经遇害。他来得太巧,也太及时。从那以后,我就一直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庭院中,酒神从不允许我跨出庭院一步,他说是为了防范仇人斩草除根,可没理由一禁就是六年。”
       寒月潭思索了片刻道:“来得出乎寻常的快,只能说明及时;不允许你和外人接触,的确有着仇人会斩草除根之虑;一禁六年只能说明酒神小心过度。”
       叶子忧郁地道:“可千竹七怪和元宝他们交手时,余乐和张泉使出了震天三式……”
       “震天三式?”
       “这是一位邪门人物的独门绝技,十多年前江湖上许多灭门血案均是他所为,但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有一次我爹查到了此人的行踪与其交手,那人虽败但却逃脱了,从那以后就再没现身。”
       “你的意思是说,仇人与昔年的邪门人物有关?”
       叶子微点螓首,寒月潭道:“余乐和张泉击毙千竹七怪的那招的确透着诡异,而且他们在酒肆中使出的招式中也隐含有此招的痕迹。只可惜我没见过震天三式。”
       “胡桐说那些招式是刀神、剑神、枪神和酒神合创的,但我认为并不尽然。”
       寒月潭点头道:“不是胡桐没说实话,就是传授他们招式的人没说实话。”
       叶子羞涩地道:“遇到哥是叶子的幸事,如果哥愿伸援手,叶子以后什么都会听哥的。”
       寒月潭叹道:“你真是玲珑金星玻璃人,拐着弯也要说让我高兴的话。只是我此刻实在高兴不起来,因为你不断往我脖子上套枷锁,还要扣得那么紧。”他微顿一下道,“酒神无论如何也不该把你和他孙子扬名立威扯到一起,由此可见,他的确是有问题。”
       叶子道:“那我该怎么做?”
       看到她乖巧娇柔的模样,寒月潭顿生怜惜之情,他温和道:“我不会离开的。现在乖乖去休息,养足精神帮我赢回赌注。”
       “我此行不过是凑热闹而已,元宝的挑衅使我顿生参与之心。实话告诉你吧,元宝若成功将你送到武昌城,我反而输了——放心睡吧,我会一直在你左右……”
        五、相随只为人多情
       叶子醒来,四周静得可怕。“在吗?”没有回应,就在她惶恐不安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叶子,是我。”是胡桐,她松了一口气。胡桐闪身进屋,叶子突然觉得不对劲,“有什么事?”
       “伏击的人已经开始动作了,我们趁乱冲出去。”
       “啊?”
       “我会护送你到武昌城。”
       叶子诧异道:“为什么?这有违老爷子的安排。”
       “因为自从见到你后,我心中只有你。”
       叶子心里“咯噔”一下,淡淡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老爷子临行时交待:宁可杀了你,也不能让任何人得到你。”胡桐冷冷说道。
       这时,啸声四起,无数火把在客栈周围亮起,暗器的破空之声将寂静撕裂……
       “再迟就来不及了。”胡桐催促道。
       “别逼我!”一声轻响,叶子长剑出鞘。胡桐叹道:“你不该这样对我。”眼中煞芒骤现,腾身扑向叶子。叶子长剑斜指,千百条银蛇向胡桐汇集。
       “不要作无谓的抵抗,叶宇横的惊鸿剑法虽是当世一绝,但你的修为还不是我的对手。”胡桐见招拆招,一会工夫,叶子颓势毕显。
       一个白色身影飘然而来,叶子紧绷的心弦顿时一松,委屈道:“哥,他欺负我。”
       胡桐脸色一变,冷冷道:“难怪不愿跟我走,原来……”
       寒月潭道:“你一直就没有报答酒神之心,而是在等一个补偿的机会。”
       “是又怎样?”胡桐凶相毕露,全身骨节噼啪作响。寒月潭淡漠道:“不怎么样,现在危机四伏,凭你的修为不会给她带来福音。”
       “这次和上次有别。”胡桐话音未落,闪身扑向寒月潭,幻动的双拳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击出。
       “招式诡异,可惜仍难逃脱败亡的命运。”寒月潭话声未落,魔刀已然出鞘,胡桐一拳击向魔刀,另一拳则直取寒月潭的咽喉。寒月潭身形微动,胡桐攻击落空,几乎在同时,射向胡桐胸腹间的幽光鬼魅般掠过胡桐的脖子。
       胡桐仓惶后退,脖子上鲜血横飞……
       寒月潭揽过叶子,安抚道:“我说过,不会离开你的……”
       天亮了,元宝一行继续上路,晌午时分,他们遇到了哭笑二魔。
       “这么热的天,两位前辈不在酒肆中纳凉,却来此荒郊野外赏景,真是雅兴不浅啊!”朱海道。
       哭魔摇头道:“铁锤朱海,六年前在江湖上蹦达了一下就不见了,如今重出江湖,定是学了点什么惊人的技艺。”
       “还真被你猜对了。”朱海翻身下马,“此时我想借前辈之命立威江湖,还望前辈成全。”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有教养,”哭魔迎向朱海道,“好吧,就从你开始,一个一个来。看你们学了些什么旁门左道的玩意拿来现世。”
       “那就承让了!”朱海抱拳道,原本拴在腰间的铁锤已然在手,杀气骤然飙升。
       “果然了得!”哭魔双手划出一道怪异的弧线,一股强大的劲气向朱海撞来,朱海身躯微微一震,气沉丹田暴喝一声:“锤起魂灭——”漫天锤影直向哭魔劈落。
       一声惊呼乍起:“是邪门绝学震天三式,硬接不得!”
       哭魔踉跄着连连后退,地上留下了一溜血痕,他惨嚎道:“笑兄,给我报仇!”话音未落,人已软软倒向地面,他的左肩被砸了个大大的血窟窿。
       一阵狂笑声响起:“哈、哈、哈、哈——”朱海顿感体内真气翻转,头晕目眩,那笑声如无数钢针直刺他的全身,铁锤失手,他跌坐在地,极力压制体内乱窜的真气。
       元宝等人急忙收摄心神行功相抗。
       笑声越来越高亢,直插云霄,原本骄阳似火的天也变得阴沉起来。车中的叶子在笑声刚起就迅速关闭了车厢的换气口,然而并未挡住真气驾驭的笑声。她赶忙盘膝运功,只觉一双诡异的手不断拽动她的内息,她顿时香汗淋漓,气息也越来越紊乱。
       忽然,黑暗的车厢里凭空多了一股清新的气流,一只强有力的手搂住了失去防御能力的她,一双柔软的唇吻住了她的嘴,一股柔和的真气缓缓流入,接着,又有一股和缓的内息缓缓从膻中穴注入。崩裂感消失了,她如枯萎的草木得到了清凉的水,又活了过来。
       长啸声扶摇而起,是元宝。他渐渐感到一味的运功相抗是愚蠢的举动,笑声虽然可怕,但驭马未惊,这足以证明笑魔的音波功仅是引发内息紊乱。余乐等人马上反应过来,以啸声应合,对笑声形成合围之势。
       朱海收摄心神,抓起身边的铁锤猛向笑神砸去,倾全力施为笑功的笑魔分身无术,脑袋顿时血花四溅。
       朱海捂住胸口,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啸声停止了,元宝抹了把头上的汗,心有余悸地叹道:“好险。”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紧忙敲打车厢壁:“叶子,叶子!”没有回音。
       元宝大吃一惊,弹身来到车后。
       叶子发现抱着她的人不见了,她向靠里的厢壁投去一瞥,就在这时一声轻响,车门滑开了,叶子诧异道:“什么事?”
       元宝问道:“你没事吧?”
       叶子缓缓道:“我没事,只是有些难受。”
       元宝一怔,“你的修为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机在眯缝的眼中一掠而过。
       朱海伤得很重,荒野中突现一顶小轿,将他抬走了。
       “一路风雨一路血。”望着远去的小轿,元宝沉重道:“我们不用再打尖了,赶两里地就到了汉口镇,渡江后就是武昌城,应该不会再有事了。”
       汉口镇外,道路的前方出现了一字排开的五人,居中的是飞刀浪子,五人身后是两百个背刀挂剑的劲装汉子。
       元宝揉了揉胖脸,笑道:“想群殴?”抬手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未落,只见黑压压一片来了上百号人马,汇集到血河车前。
       
       飞刀浪子眼中掠过一丝异样,冷冷道:“在你们出发后不久,几乎所有江湖帮派都接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信上说,若能得到车中的姑娘,就得到了取之不尽的财富。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一封信就足以引动江湖,为何要发两封?”
       “两封信?”元宝微微一怔,飞刀浪子淡淡地道:“第二封信说,谁将姑娘无恙送到黄鹤楼,谁就能得到一笔可观的财富。看来酒神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对他的宝贝孙子也有所保留——”
       “你!”
       双方人马立刻扑了上来,混战在一处。
       飞刀浪子飞身蹿上马车,挥鞭向荒野狂奔。车中的叶子可遭了秧,车中没有可供扶手之物,马车的剧烈颠簸使她苦不堪言。
       白影浮动,一只有力的手臂搂住了她的纤腰,“是我。”
       寒月潭怀抱叶子靠在车厢壁上,伸脚抵住了马车,马车奔行依旧,但却没有了撞击。叶子静了下来,安然地让男性的气息将她包围。
       “砰”的一声,回旋的响声把两人震得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寒月潭怒道:“不能让外面的人闹腾下去了!”他吻了一下叶子,道:“我一会就回来。”暗门滑开,寒月潭悄悄滑了出去。
       “血河车岂是用蛮力打开的?”正在提聚功力准备给马车全力一击的飞刀浪子悚然回首,见寒月潭立在身后。
       浪子飞刀眼神一凛,“你是酒神的人?”
       寒月潭没有出声,左手一探,手上多了一把一指宽、长近两寸、其薄如纸的小刀,小刀不知为何物所造,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透明,几乎为无形之物。
       飞刀浪子叹道:“你竟然会已经失传的只手拿云!”话声未落,飞刀浪子双手如幻,“星空夜雨!”
       空气中出现了诡异地震荡,悄悄开启车窗注视着外面的叶子耸然动容。
       “流星消魂处,万流俱朝东。”一声清朗的吟声飘忽而起,寒月潭左手轻抖,魔刀已离鞘在手,幽光闪处,魔刀已杀气纵横。
       飞刀浪子脸色灰败,颓然道:“九九八十一枝,竟然敌不过你一枝。”
       寒月潭驾马前行了约一里后,重新回到了车中,对叶子道:“护送你的一行之所以弃车,是他们有把握得到车的人打不开车门,而强行开启只会有一个结果——他们得不到活着的你。”
       叶子捧住他的手轻轻贴在脸上,“别人护我夺我,只为名利;唯有哥——”
       六、谜底
       两个时辰后,元宝等人找到了叶子。天色煞黑时,血河车驶进了李府——枪神的住处。
       叶子出车打理完一切后,又折返到车前,开启暗门,他发现寒月潭正在里面惬意地用竹签剔牙,“你倒是挺会照顾自己的,已经吃上了。”
       “没人请客,我只有自己行动了。”寒月潭搂住叶子,“我看到四个气势不凡的人,一个带刀,一个挂剑,还有一个背着酒葫芦。这会他们一定用完膳了,我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叶子点点头,“小心。”
       “我虽然极力反对斩草除根之举,但我实在没想到,六年来你会一直把叶子留在身边。”说话的是一位坐在太师椅上富态的中年汉子。此人身着银灰色暗花团子长袍,梳理得油光水滑的头发规整地理成一个团,被一条银灰丝带系紧,看上去既光鲜又体面,如果不是腰带上插着一把剑,倒是像极了一位事业发达、财源茂盛的富家老爷。
       厅中在座的还有四人,一个是身着一袭儒衫的老头,他年近古稀,发白如霜,双目闭合间奇光闪动,冷得像两道霜刃,令人几乎不敢仰视。另一个年约五十,他貌相清瞿,青袍福履,腰系黄色丝带,三绺长须垂落在胸腹之间,两眼神光炯炯。还有一位银发、白眉,一张团团的脸红润得像个娃娃。他斜背着一把刀,刀鞘是纯金铸造,上面镂刻着细致的花纹,刀把也是纯金所制。剩下的一位是脸色有些不正常的元宝。
       “我想这样?”酒神道,“他虽挨了一剑、一刀、一枪,还是冲破了我们四人的合围。我留叶子,是为了他一旦找上门来好有个筹码。”
       “令孙会震天三式又是怎么回事?震天三式秘本不是已经被我们毁了吗?”
       “我也不想这样,你也该想想我的难处。元宝毕竟是我的孙子,我可不希望他为一统中原武林掉了性命。枪神,你认为我说得对吗?”
       “现在不是讨论对与不对的时候。你想让元宝立威中原,却让我们耗时六年培植起来的力量损耗殆尽。这也罢了,可结果又如何?威是立了,信却没有。现在谁会拥戴他?想想‘无由杀手’的名号就让人心寒。”
       “我也不知这愚蠢的东西会闯出这样一个名号来。”酒神瞥了一眼元宝,叹息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明天便是八月初二,你们看——”
       “除了带叶子去没有别的高招。对了,你为何前后写了两封信?”
       “我只写了一封。”酒神道。
       “这就怪了……”
       寒月潭将他听到的一切告诉了叶子,“酒神得到的信是八月初二以前将你送到黄鹤楼,没说白天或晚上,对吗?”
       “哥是说——”叶子眼中灵光一闪……
       上弦月,月光清冷。江水低吟,银白色的水花迸飞四溅,一个个漩涡回转不息。
       近水处的山石上,一个瘦高的黑衣人孑然伫立,刻板而冷酷的脸上笼罩着一丝迷蒙与伤感。
       叶子躲在寒月潭身后,借着月光看到黑衣人眼光如同白果一样妖异地瞪着,没有瞳仁的眼睛射出的怨毒之气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两人还没到黄鹤楼就被人传音招到这里,说有人会告诉他们想知道的一切。
       “叶子。”声音嘶哑而干涩,像是从地狱的缝隙里挤出来的一样。叶子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她伸手抓住了寒月潭的胳膊。
       “胡桐呢?”
       “胡桐?”寒月潭顿时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知道叶子在酒神之处了,于是答道:“他死了。”
       “死了好。”黑衣人冷冷道,“他以为我真会传他旷世绝学。”
       “你是谁?”叶子问。
       “竟然问我是谁?”黑衣人嗷然长笑,如鬼哭狼嚎。
       “我是你爹。”酸楚的声音从牙缝里迸了出来。叶子惊呆了,“你骗人!六年前叶子虽然还小,但还记得我爹的形貌。”
       “六年,六年七月零十四天。”黑衣人缓缓道,“我挨了一刀、一剑、一枪,酒神的酒箭毁了我的脸……”黑衣人笑了,笑得惨淡而凄凉。
       黑衣人继续道:“往事历历在目,为父遇劫的前一天是你的生日,在你入睡前为父曾祝福你:翠叶常青。”
       “爹——”叶子跪在了黑衣人身前,紧紧抱住他的腿啜泣起来。
       “孩子——”叶宇横伸出干瘪的双手,酸楚地抚摸着叶子的秀发,问寒月潭道:“你是谁?”
       “寒月潭。”
       叶宇横白果样的眸子紧紧盯着寒月潭,就像他的一对盲眼能看穿寒月潭一样。叶子含泪道:“爹,没有他,叶子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叶宇横温和地扶起叶子,“起来,让为父认识一下你的恩人。”
       叶子乖巧地起身,叶宇横身形微晃到了寒月潭身前,“体谅我有眼如盲。”他伸出了手。寒月潭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抓住了叶宇横的手。
       一股寒意从寒月潭心底陡然升起,他看到了一双阴森邪恶的眼,在那眸子的深处潜藏着血淋淋的仇恨!
       寒月潭提功急退,但叶宇横干枯的手已诡异地翻起拍在他的胸口,寒月潭只觉嗓子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哇地从嘴里喷了出来。叶宇横步步进逼,叠叠掌影向寒月潭袭来。
       “云飞雾散——”一声嘶哑的低吟,急退中的寒月潭单掌一翻,“啪、啪、啪……”掌声叠起,叶宇横的攻击被化解于无形,他连退了十来步才刹住后退之势。
       “只手搜魂从未失过手,你竟然还有还手之力!”叶宇横冷冷道。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叶子闪身来到寒月潭身边,惊慌失措地抚摸着他的胸口,“哥,你——”
       寒月潭一边暗中调理体内震荡的真气,一边苦笑道:“你真认为他是你父亲?”
       
       叶子茫然地点头,她掏出一个雪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抹去了寒月潭嘴角的血丝,当她回眸看向叶宇横时不由愣住了,叶宇横并非瞽人!
       叶宇横冷酷的脸抽搐了一下,他感慨道:“六年前酒神与为父曾联手做过一些天下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没想到他因想得到我的练功秘笈而暗起杀机,他纠集三神毁了我!”
       寒月潭道:“叶子,不要被他骗了!他一定是酒神布下的棋子。”
       “他不是!”叶子道,她看向叶宇横,“我相信他说的话。可是,爹爹,您伤了叶子的心!”
       叶宇横双眼圆瞪,“孩子,你不会懂爹爹的苦心的。让开,我要除了这小子!”
       叶子一字一句地道:“爹先杀了叶子。”
       叶宇横低喝道:“叶子,你一定要让为父为难吗?”
       “是爹在难为叶子。”叶子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寒月潭叹道:“叶子,让开。”
       “哥——”叶子眼泪婆娑地看着他,寒月潭温柔地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震天三式虽是邪门绝学,但还要不了我的命。”
       叶宇横向寒月潭身后的叶子投去一瞥,叹了一口气道:“不要逞口舌之利,看在我女儿的份上,赶快从我眼前消失。”
       寒月潭呵呵一笑,“威胁我吗?你刚才差点要了我的命的那招‘只手搜魂’,是震天三式的杀手招,对吗?”
       “不错。”
       “这么说,酒神从你那谋夺的练功秘笈就是震天三式了。”寒月潭顿了顿,“昔年你依仗震天三式肆掠江湖,而酒神是你的帮凶。酒神驾血河车纵横江湖,只不过是为了运送你们掠夺之物。而酒神与你反目,估计也是眼红于巨额的财富和震天三式秘笈。为了达到目的,酒神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剑神、刀神和枪神,于是四人上演了一场除魔卫道的戏码……”
       叶子感到了冷意,仿佛一把阴寒的冰刀在一点一点地剥蚀她的身体,痛苦的漩流直袭心底,绝望的哀怨几乎要将她冻结的身体击得粉碎!
       “你很聪明,可惜聪明的人常常活不久。”叶宇横叹道,“现在我不能让你走了,因为你知道得太多。只是在我动手杀你之前,你还有选择的机会,那就是忠心不二地追随我。在我重出江湖再创辉煌之际,我会给你留下一席之地。”
       寒月潭淡漠地摇摇头,“在你翻掌欲取我命时,我已蔑视你的为人。我真有些怀疑:你怎会有叶子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儿?”
       “你找死!”叶宇横腾身扑向寒月潭。
       寒月潭翻掌前移,冷冷道:“你以为如今还能凭借震天三式为所欲为吗?”他如一缕薄雾游移在叶宇横铺天盖地诡谲的掌势中。叶宇横脸色立变,他本以为受到重创的寒月潭会如强弩之末般不堪一击。
       “震天狂澜随风起——”一声沉喝,叶宇横掌势立变,千万只掌影如狂澜一般向寒月潭席卷而来。
       “震天三式也不过如此。”寒月潭冷笑道,“长空射月月影斜。”修长的手,在涛涛的掌影中如游鱼般运用自如。
       叶子惊呼:“哥,别——”叶子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闷哼,叶宇横踉跄着退坐到地上。
       寒月潭冷冷地看着捂着胸口喘息的叶宇横,“一掌还一掌,互不相欠。”说完转身向叶子走去。
       叶宇横大惊失色,吼道:“小子你敢——”
       叶子怔怔地看着寒月潭,忍不住投入到他怀里痛哭起来:“哥,别看不起叶子……”
       寒月潭柔声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可爱的叶子。”他轻轻推开叶子,转身决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