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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惊奇]女囚心灵日记
作者:刘益善

《中华传奇》 2007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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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十一点,南湖街派出所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值班副所长不耐烦地拎起话筒,电话那头立即传来一个男人慌乱的声音:“派出所吗?向你们报告一个情况,“春梦”歌舞厅的歌手孙丹在舞厅跳艳舞,很癫狂,看样子要出乱子。舞厅里现在已经乌烟瘴气了,你们快点来——”
       副所长问:“你是谁?”电话却已挂断。
       副所长带着警察冲进春梦歌舞厅时,震天动地的音乐声戛然而止。情绪高涨的舞客们立即乱了,一个个像没头的苍蝇朝门口乱窜。乐池边的孙丹,这时已经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浑身脱得只剩一条透明三角裤。警察用一块幕布将孙丹裹了,火速送往医院。
       孙丹醒之后毒瘾大犯,狂呼乱叫。她哭喊着交代了“诗人”沈田的种种罪行。
       两个多月后,我来到了省城,听到不少人仍在谈论“春梦”歌舞厅发生的脱衣舞事件。我通过公安局朋友的帮助,顺藤摸瓜,来到了这座离省城仅数百里的戒毒所寻找孙丹。
       戒毒所用红砖圈了院墙,院墙里有两排平房。平房由很多小房子组成。在最东头的一间小房子里,有三个女子面墙而坐,背对着我们。管教人员喊:“孙丹,接受采访!”一位身材苗条、姿色非凡的女子走过来,她就是孙丹。她自述时,我能感受到她对曾经美好记忆的怀念和痛苦经历的恐惧:
       我是在省城事发之后,被送到这乡下戒毒所的。来这里好,这里清静,空气新鲜,也见不到熟人,我可以在这里好好地反思静养。
       我戒毒最难受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治疗稳定时期,再没有犯瘾时那股疯狂劲了。
       我出身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中学里的骨干教师,他们把许多学生都送进了大学,可他们却没多少时间管他们女儿的学习。
       我高中毕业后,没考取大学。父母亲很难过,我觉得无所谓。他们难过是因为他们的女儿上不了大学丢人,一直要我再复读一年重考。我却偏偏不去,我干吗要累死累活再读一年,考上大学让他们光荣呀?他们早干什么去了?再说这大学有个什么读头?读完了又怎么样?一个个找不着工作,穷得像叫化子。我的父母亲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他们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如王丽的衣摊卖一天服装的收入多。
       王丽是我的铁姐们,新市街个体户,我的高中同学,读高二上学期时就停学到新市街当小老板卖服装。一年多的生意做下来,她早已腰缠数万元啦!
       你不信?这是真的,我不说假话。
       我就在家里待业,天天帮着王丽守摊子。我说:“王丽,我给你当帮工吧!”
       王丽说:“那哪能啊!孙丹,凭你的条件,一定能找个既轻松又高雅的工作,你是公主呢!”
       是的,在学校时,大家都喊我“骄傲的公主”。
       王丽介绍我认识了“诗人”沈田。沈田一米八的个子,戴副大眼镜,蓄长发,嘴边一圈黑胡子,满脸的青春疙瘩,很雄性。
       沈田那天骑辆红色的摩托车,戴蓝头盔,一脚点地,把车停在王丽的衣摊边。沈田喊:“王丽,玩儿去!”
       王丽说:“我没空,叫孙丹去。”
       王丽当时对我说:“跟他玩吧,他是诗人,钱多的是,你莫客气。”
       我就跨上沈田的摩托车后座。沈田把点地的脚一提,加了油门,摩托车就飞速跑起来。我开始还不好意思抱他的腰。他把车速一提,我吓得情不自禁地就一把抱住他了。
       出了市区,上了公路,摩托车就像飞一般,两边的树木房屋呼呼地向后退去,身边只有尖厉的风声。我吓得闭了眼,把他的腰抱得更紧了。我心里还真有点新奇感。这就是“诗人”呀,“诗人”就是这德性,要是他妈的车翻到崖下去,我还不得陪他死呀!不过这算不了什么,现在的年轻人,谁不追求点刺激呢,这是挺刺激的。半小时前还是陌生人,这会抱着他跟他出去兜风,好得就跟情侣似的,这就是现代生活吧!
       我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嘎”的一声,摩托车停下了。我睁开眼一看,天哪,我们到了一个山坳里,四周没有人家,山坡上有片树林。沈田什么时候拐下公路的,我都不知道。
       那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在这山阴处,太阳已经有点看不见了,但天还很亮云还很白。
       沈田摘下头盔,歪着头在打量着我,像打量一个猎物:我那时一定像个傻瓜。
       沈田把我一把抱过去,嘴里念着:“你俘虏了我的心,姑娘/我就要俘虏你的肉体,这叫报复。”
       我当时大叫着,用脚踢他,他却岿然不动,还对我动手动脚。我骂着:“流氓!”沈田很快放开我,笑了笑,他笑得还挺有点魅力的。他说:“莫紧张,孙丹,我是开开玩笑,我喜欢你,像喜欢我的妹妹,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放心。”我哭了。他就说:“看你像个小雏鸟一般。这还值得哭么?生活就是这样/一切都无所谓/无所谓生无所谓死/无所谓哭无所谓笑。”
       沈田就是这样的“诗人”,随口念出一些狗屁诗出来,但他嗓子很好听,浑厚的男中音。
       沈田确实没对我怎么样,带着我玩了半天,看那山中的景物,然后又用摩托车把我带回市里。他带我到一家很够档次的饭店里吃晚饭,点了一桌子菜,够十个人吃的。他要了洋酒,要我陪他喝,我不喝酒,他给我夹了许多菜在盘子里,让我吃菜喝饮料。他自己则自斟自饮,喝得很快活。吃完饭,沈田就拍了几张百元的钞票在桌上,说不用找了,够不够就这些,然后带我走了。饭店里的人看样子认识他。
       在路上,沈田问我:“孙丹,我带你去‘春梦’消费一番,怎么样?”
       我说:“去‘春梦’消费什么呀?我刚才吃得很饱。”说句丢人的话,长到19岁,还没吃到过像今晚这样的宴席。穷中学教师的女儿,哪有机会呀!沈田说的去‘春梦’消费,我不知是怎么回事。
       沈田听了我的话,笑了笑,先念了句:“可怜的羔羊啊/你只吃过草。”接着说,“‘春梦’是家豪华歌舞厅,在城里是高档次的。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沈田的摩托车停在一处霓虹灯闪烁的门面旁。他扶我下了车,像牵个不懂事的女孩样牵着我。我果然看见头顶上闪烁的“春梦歌舞厅”几个字。
       歌舞厅门口已聚满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相形之下,我觉得自己好寒酸。那些男孩们,一个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沈田带着我径直往里走。大门口穿得笔挺的工作人员见了沈田,满脸堆笑,手一抬:“请,沈老师。”他们却收其他客人的票。我瞄了眼票价:每张50元。
       沈田说:“这里最低消费每人200元。因为进去后,还有台座钱、饮料费、服务费。”
       马上有服务小姐带着我和沈田到一个包厢中。包厢分布在舞池四周,一个包厢实际上是间近三平米的小房间,里面放着茶几和长沙发,包厢门上挂着珠串帘子。舞池里金碧辉煌,各种形状的灯管在厅顶天花板上组成了花卉、动物和人头像。乐队在乐池里奏起了欢快的曲子。舞池里成双成对的男女在翩翩起舞。
       我像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这里真是五彩缤纷的水晶宫殿。服务小姐端着托盘,掀开珠帘低头进来,朝沈田嫣然一笑,然后躬腰把托盘里的水果点心和饮料放在茶几上。那饮料装在透明的玻璃杯里,闪着奇异的光芒,我叫不上名字。
       沈田斜躺在沙发里,端起一杯饮料,抿了一口,把手挥挥,服务小姐忙躬腰退出去。我说:“你在这里是太上皇呢!人家都来服侍你,你好大面子。”沈田嘿嘿一笑,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我把他的手拿下去了。沈阳又把手放在我的腰上,我就没管他了。乐队奏响一支抒情的慢步舞曲,沈田说:“孙丹,我请你跳舞,走。”
       他不由分说,拉着我走出包厢,下了舞池。我在中学里学过跳舞,一般的步子都会。我随着沈田的步子走。沈田跳得很抒情很投入,他轻轻地搂着我,双眼温情地望着我,脚步沉稳,踩点很轻。各种色彩在舞客们身上变幻,大家都沉醉在这样的气氛中。
       
       那一刻,我也陶醉了。这里是一个销魂的世界,一个彩色的春天的梦。我微闭着眼睛,任沈田把我搂得越来越紧,我都感动得要哭了。这也是一种生活,这种生活潇洒,这种生活抒情。我的父母何曾有过这样的生活?我可不能像他们那样过日子了,我要像这舞池里的男女们一样,过一种梦的生活。
       —个女孩子唱起歌来,握着麦克风,扭着腰肢,那歌唱得温柔甜润,缠绵悱恻。舞厅里的音响效果很好,歌儿听起来越发动人。
       沈田说:“孙丹,听你说话,你的嗓子不错,歌也一定唱得很好吧。你去试试,唱一支好么!”
       我在学校时,歌是唱得不错的,但从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唱过。我有些怯场,说:“我怕唱不好。”
       “没关系的,你唱一支去。如果唱得好,我就让这里的老板聘你当歌手,你现在不是正待业么?”沈田不经意地说。
       当歌手?这里可是个高雅的地方,唱唱歌,活儿轻松,还有些收入。试试吧,说不定是个机会,我的勇气就来了。“好!试试吧!”我说。
       刚好一支曲子完了。沈田拥着我,走到乐池边,对乐队的人说:“这位孙丹小姐要唱支歌,你们伴好奏,拣最熟悉的歌曲演奏。”
       乐队领头的忙点头答应,问我唱什么歌。
       我说:“唱《明月千里寄相思》吧!”
       乐队立即奏起了过门,我对着麦克风,唱起了熟悉而动听的歌谣:
       夜色茫茫罩四周
       天边新月如钩
       回忆往事恍如梦
       重寻梦境何处求
       人隔千里路悠悠
       ……
       我感觉我唱得很好,我看到沈田在一边很专注地看着我。那一刻,我心里就涌起一股温暖,歌就唱得更动情了。
       一曲唱罢,舞池里竟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有人激动地大叫:“唱得好,唱得好,再来一个!”
       沈田却拥着我进了包厢。立即有服务员进来给他杯子里注满饮料,然后再退出去。沈田让我喝饮料。我很兴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是对好的一种酒,味道真纯正,余味无穷。
       沈田很绅士地在我的额上亲了一下,我没生气。沈田说:“孙丹,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每夜来春梦歌舞厅唱歌,每夜100元;如果有舞客点唱,每支歌你还可以提成10元,怎么样?小妹妹呀小妹妹/你那红唇你黄莺的歌喉/使我销魂。”他又念了几句歪诗。
       我说:“你能作主么?这舞厅的老板又不是你。”
       “嗬,我当然能作主,这老板听我的呢!”
       “那好,我愿意来。”
       “那你明天上午10点钟到这里来,我带你去和老板面谈,好么?”沈田说。
       “可以,就这么说定了。”我答应了。
       当晚,沈田用摩托车把我送到家门口,他吻了我的脸,我含羞接受了。
       这难忘的一夜啊,我几乎彻夜未眠,我觉得我的生活即将掀开崭新的一页,我的前面是五彩缤纷的路;我要好好唱歌,当个走红的歌手。我很感激王丽,是她让我认识了沈田。其实沈田这人还是不错的。诗人嘛,浪漫些吧!
       第二天,我准10点到达春梦歌舞厅。和昨夜相比,白天的春梦要寂寞安恬得多,也许它正在休息,夜里才是它一显身手的时候。
       门口的一个服务先生把我领到歌舞厅后院的一间房子跟前,对我说:“老板在里面。”
       周围没有别的人,我稍犹豫了一下,就推开了房门。房间里很豪华,地上铺着地毯,窗边都挂着很厚的金丝绒帘子,正中间摆着两排长沙发,沈田正歪斜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我来了,沈田站起身,说:“进来呀,孙丹。”他边说边去关上屋角的电视机。门在我身后无声地关上了,我心头不由掠过一丝恐慌。
       “老板呢,沈田?”我问
       “他马上就来,我们等一下。”
       我在沙发上坐下了。今天我着意打扮了一下,穿了件粉红色连衣裙,脸上甚至施了点淡妆。我想给老板一个好印象。
       沈田从冰柜里拿了饮料,倒在两只玻璃杯里,他自己喝一杯,递给我一杯。我有点渴,就喝了杯中饮料,很爽口。
       沈田怪模怪样望着我,我想今天我可能有些漂亮吧!
       突然,我发现我浑身无力,软沓沓地想睡,我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张开嘴却发不出声来。
       沈田走过来,解开我连衣裙上的扣子,先脱掉连衣裙,再脱掉我的胸罩、三角裤。他边脱边念叨着:“脱掉你粉红色的衣裙/让你艳丽的胴体/成为野狼出没的山谷……”
       我完全不能动了,看着这个流氓对我做着的一切,我含着泪失去了少女的贞操。
       从这一天起,我就堕落了。沈田每月给我的固定工资是两千元。我每夜都要去演唱,还可以弄些提成的奖金;舞客可以点歌,点一支歌20元钱。
       我很快就唱红了,点我歌的舞客很多,都是点些很现代很摇滚的歌曲。我先是高兴,因为我唱得多就赚得多。我扭着腰肢和屁股,声嘶力竭地喊叫,赢得舞客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我总是听到:“孙丹,再来—个,摇摆得狠些!孙丹,我们喜欢你,我们要你,再来一个!”
       我坚持不下来了,我累得精疲力竭。我赚了好多钱,我用这些钱买了衣服和各种化妆品,把自己打扮得珠光宝气,雍荣华贵。
       春梦歌舞厅因为有我,生意特别好。我每天唱很多歌,太累了,有时不免显出疲惫来,惹得舞客们吹口哨。我毫无办法。
       沈田每天都陪我来,沈田给我烟抽,说是让我提神。一段时间来,我除了天天唱歌外,只是偶尔陪沈田睡睡觉。我认为无所谓了,反正不是处女了,该玩就玩,该销魂时就销魂吧!
       沈田给我的烟抽了后,我唱起歌来,果然就精神焕发,出神入化,疲劳一扫而光。
       沈田给我抽的,是裹了海洛因的烟卷。我离不开海洛因了,我染上了毒瘾。我离不开沈田,因为沈田供应我海洛因。他如果不给我供应,我找谁去呀?
       我离不开春梦歌舞厅了。离开了歌舞厅,我就赚不到钱。没有钱,就买不到海洛因。而没有海洛因,我简直就不能活下去!
       其实,沈田和春梦歌舞厅是一码子事。春梦歌舞厅的杨老板,是沈田的拜把兄弟。杨老板承包这么个高级歌舞厅,没有沈田做靠山,他是办不下去的。
       沈田这个人的背景不太清楚,他挂名在一个区文化馆做编辑,业余时间写诗,还自己花钱买书号印了一本诗集《梦幻》。他很有钱,他的那些钱谁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他的那些“诗”,大都是胡说八道的。
       沈田需要我,他每天骑摩托车接我到舞厅,舞会完了他又用摩托车送我回家。我在歌厅唱歌时,他就呆在那间固定的包厢里。偶尔在我唱歌时,他也和歌舞厅的服务员小姐到舞厅跳两支曲子,但我发现他跳得很随意,不很投入。
       我唱完了几支歌,就到包厢里休息。他总在包厢里等着我,把我拥在他的怀里休息,我也习惯了他那男人味十足的胸怀。
       但是他只拥我一会儿,我就需要那东西了,我必须马上吸烟。我的瘾一犯,就像疯了一般,头痛欲裂,眼球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心跳得咚咚直响,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我成了一摊肉团子在那里扭来扭去。
       沈田的这个包厢的珠帘门后,还有扇薄薄的木板门,可以轻轻地关上。那木板门的颜色与珠帘门颜色相近,外面看不出来。
       我的瘾看着就要犯了,沈田就把木板门关上,从衣袋里掏出些白色的海洛因粉末来,倒在锡箔纸上,用打火机在锡箔纸下烧,烧出的缕缕青烟,飘飘缈缈,令人销魂。我这时就像饥饿的囚犯一般,趴在他的面前,把那青烟一丝不剩地吸进鼻孔,吸到肺里。
       我浑身的疲软一扫而空,头不痛了,头脑特别灵敏,眼球不朝外蹦了,显得特别的水灵灵,心情也平静舒畅了。我又活过来了,又是那个年轻漂亮有魅力的孙丹了。
       我吸食海洛因已经到了用针剂注射的地步了。先是吸特制的烟卷,接着是吸食烧出的烟缕,最后发展到用水稀释之后往静脉里注射。
       
       沈田牢牢地控制着我,他一般不让我注射静脉。他还指望我为春梦歌舞厅撑门面,多唱段时间的歌。
       沈田不让我快点完蛋,他要慢慢地毁掉我。
       我一夜要唱两场,第一场是唱些一般的歌,舞客每点一支,收款20元。我休息一会,吸些海洛因后,恢复了精神;第二次上场,那感觉特别好,唱的歌连我自己都觉得好。我的一招一式,一个眼神—个飞吻,都是那么迷人,我的腰肢轻扭,臀部摆动,裙裾摇摇,那么富于魅力,引得舞池里的舞客们一阵阵掌声,一阵阵欢呼。这时点我的歌,一支60元。我唱得特别带劲,一支接一支的,嗓子不干也不痛,而且嗓音还不嘶哑。沈田说,这是海洛因的功劳,海洛因使我的精神处于高度亢奋之中,所以才能迷倒那些舞客。
       我每晚被人点歌的收入,能达到三四百元。可是,我自己的收入却比刚来唱歌时还少。因为我吸上了海洛因,我得给沈田钱。没有钱,海洛因那东西是买不来的。
       沈田每天为我供应海洛因,并且给我规定了一定的剂量,然后他就从给我的工资里扣除掉这一部分钱。这样,我每月的工资大约还剩下几百元钱,仅够我零花的了。
       沈田自我在“春梦”领工资后,对我就吝啬了,不轻易为我花钱。而我,却成了他拿在手上的一张牌,一张供他消遣泄欲的牌,一张赢钱赚票子的牌。
       我的花销很大,我成天云里雾里。我是舞厅的红歌手了,我买各种时装、化妆品和一些时髦的玩意儿,把自己打扮得古里古怪,浑身叮当。
       为了多挣钱,我就拼命地唱歌。精力不济时,我就拼命地抽海洛因。抽海洛因后我就不断地唱歌,唱歌后又不断地抽海洛因,我陷入了恶性循环,在一天天走向死亡。
       沈田这个引诱我的恶棍,很冷静地看清楚了这一切,他要榨干我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他平时那些胡说八道的诗,完全是一种幌子,掩盖着他的罪恶本性。
       我受到的摧残太厉害了,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太累了,我瘦得只剩副骨头架子,满脸的铅色用脂粉也难以遮掩。海洛因的刺激,也不能使我的歌唱与表演进入最佳状态。舞客对我的表演不满足了,我扭着腰肢唱歌时,舞池里有唏嘘声不断响起。
       点我唱歌的人少了。舞厅每晚的票只能卖出七成,后来是六成,后来甚至只能卖出五成四成了。
       城市里的舞厅多如牛毛,舞厅之间互相竞争,想尽花招吸引舞客。舞客们是哪里有新鲜味就往哪里跑,他们中有一批腰缠万贯的个体户,来舞厅就是为了消遣寻刺激,他们不怕花钱,他们有的是钱。
       歌舞厅的杨老板哭丧着脸跑到沈田的包厢里,我和沈田正在包厢里喝饮料。舞厅的生意不好,沈田全看在眼里,我因为舞客点歌少影响了我的收入正发愁。
       “孙小姐,沈大哥,要想点办法啊,没有新招,这舞厅怕是要垮了,赚不到钱,不如关门。”杨老板满脸愁云。
       沈田掏出烟,递给我一支,他也叼一支,再用打火机点着。他不让杨老板抽这种烟,虽说这烟的料子少,我吸起来不太过瘾。
       沈田说:“不要着急,杨老板,我们有孙小姐呢。孙小姐的牌子岂能砸的?她红遍这一片,我们有责任使她保持住地位。”
       说着,沈田拍拍我的肩膀,并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轻揉起来。
       “孙小姐有什么新招?”杨老板问。
       “这你就别管了。明天在舞厅门口出海报:孙丹小姐的最新招式拿手好歌,欢迎各位光临。”沈田不慌不忙地说。
       杨老板脸上愁云消散了,满意地退出去了。
       沈田和我在包厢里商量着明天的新招。沈田的这一招也真够大胆的,在这个城市里还很少有。我有点犹豫。沈田说:“孙丹,这有什么关系?国外这样的事多着呢!你不是想钱么?这样杨老板会给你高报酬的。”
       这时候,我已经变得厚颜无耻了。在沈田的引诱下,在他亲自为我烧的海洛因烟缕中,我飘飘然地答应了。
       第二天傍晚,沈田叫了辆的土,把我从家里接到舞厅。“春梦”歌舞厅门口,灯火辉煌,广告牌上写满了醒目的大字:孙丹小姐的最新招式拿手好歌,欢迎各位光临。
       走进舞厅,人已经满满当当。今日的舞客是少有的多,他们是冲着我的最新招式来的么?我还有魅力,我心里很高兴,我觉得我应该显些身手,创造出更好的效益。
       舞池里,开场音乐已经响起,舞客们三三两两地在里面走起步子来。
       我随着沈田进了包厢,沈田关了包厢木板门,我们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后来,我听到激烈的音乐响起来了,并且有舞客在叫:孙丹新招式!孙丹新招式!
       在点我的将了。我伸出胳膊,沈田把一包纯度很高的4号海洛因稀释后,装在针管里,全推进了我的静脉中。随着毒汁的推进,我的精神很快亢奋起来,一股抑制不住的激情和冲动,从我的每一个毛孔朝外迸射。我要呼喊我要歌唱我要表现,我是孙丹,是春梦女皇!我要飞升我要驾云而去,我要对所有的人发笑,给每个人一个吻,哎呀!快让我出去!他们在喊我了:孙丹!孙丹!孙丹!
       沈田把木板门打开,为我掀起了门帘,我从包厢里钻出来。我笑着对满舞厅的人大叫:“我来了!我是孙丹!”
       在舞客的欢呼下,我婷婷地走上乐池边的歌坛。接过乐队负责人递给我的麦克风,我放声唱了起来:“我的爱,是你是我是陌生的面容……”
       这天,我精心化过妆,穿套乳白色的柔姿纱套裙,头发披在肩上用块花手绢束着,脚上是双小巧的白色高跟皮鞋。我越唱兴致越高,点我歌的人越来越多。我的歌已由每支60元上升到100元了。这时候,海洛因的刺激在我身上达到高潮了。我边唱边舞,无法停止自己了,我只想这么唱着舞着,直到死的那一天。
       舞厅的聚光灯亮起来,直刺我的眼睛。一种模模糊糊的意识指挥着我,我一手拿麦克风,一手撩起飘逸的裙子,露出性感的大腿和透明的三角裤,慢慢旋转着,心旌神摇地歌唱着。乐队奏起了狂躁的摇摆舞曲,舞厅里的人们热情高涨,激情奔涌……
       聚光灯灭了,舞池中央亮起了朦朦胧胧的乳白色小灯。舞池里的人都在随着乐曲跳着,情不自禁地呼叫着,激动地喊我的名字:孙丹!孙丹!孙丹!
       在一阵阵狂躁的呼喊声中,我脱掉了上衣,褪下了裙子。在一阵“再脱再脱”的呼唤声中,我解掉了乳罩,正准备下一步动作时,舞厅一阵大乱,警察闻讯赶来了。我倒在了乐池边,终于精疲力竭。
       孙丹站在墙里,我站在墙外,她说了有两个小时了。这期间,屋里那两个面墙而坐的女子一直没转过脸来。
       孙丹说,她们其中有一个叫王丽,就是介绍她认识沈田的那个铁姐们。王丽也被沈田害了,先是被他玩弄,后是上当吸毒,做服装生意的钱都吸光了。
       沈田和杨老板因贩毒和在舞厅搞不法活动被判了刑。沈田引诱毒害的女孩子远不止孙丹、王丽两人。
       孙丹的父母一直在忙教学,以为女儿有个歌厅的工作而可以放心。当公安局收审孙丹时,他们才大吃一惊。
       我告诉孙丹:“沈田不能算是诗人,他只是个冒牌货。”
       我告别孙丹时,步履沉重,心里在默默地祝福:孙丹们,愿你们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