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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故事]老胡征婚
作者:钱家璜

《中华传奇》 2005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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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这天上午,临江市教委有人在全国一家著名的文学刊物上发现了一则署名古月的征婚启事,只见内容这样写道:
       古月,男,40岁,身高1.75米,大学本科学历,正高职称,现就职于临江市教委。事业心强,感情专一。平生酷爱文学艺术,坚持业余创作,已出版专著三本。不幸丧偶,哀思切切,独居多年。愿觅情真意切、端庄贤淑、35岁以上40岁以下的女子相伴余生。若能喜结鸾凤,定能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大伙感到奇怪,教委并没有一个叫古月的人啊。这事很快就传开了。没过多久,就有人说有了有了,“古月”者“胡”也!教研室不是有一个胡天成吗?他妻子去世多年,为了儿子,他一直孤身一人。征婚启事上说的情况正与他相符啊!他的职称也是正高,平时喜欢舞文弄墨、写写画画。所不同的是年龄,老胡今年五十岁,与启事上的相差了十岁。不过,这年头什么事都是半真半假,在年龄和署名上做点手脚也是无可厚非的。于是,大家都认定那启事是老胡登的,在政工科鲁科长的带领下,男男女女一窝蜂地涌到教研室来证实。
       这时,胡天成正在看报纸,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见这么多人一下子涌了进来,正摸不着头脑,鲁科长就笑呵呵地把征婚启事放在了他面前。一起进来的人在一旁凑趣道:“胡老可是人老心不老啊。”胡天成看完征婚启事,在那哭笑不得直摆头。
       其实,胡天成还不到称“老”的年龄,只是他在教委资深历长、德高望重,故同事们都叫他“胡老”。他妻子过世后,亲戚朋友、教委同事和领导都给他介绍过对象,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了。现在大家看到他这副难堪的模样,也都不好意思逼他承认,只得悻悻散去。
       可没过几天,标明了“应征”字样、收信人为“古月”的信件就从全国各地如雪片般飞来,一个星期就收到了八十多封。传达室的人将这些信件一股脑地堆到胡天成的办公桌上,胡天成看着这些信,尴尬得一个劲地摇脑袋。鲁科长就说:“胡老,现在登征婚广告的人多如牛毛,比你年纪大的人也大有人在,你就不要不好意思了。”胡天成闻言没有说话,转身没好气地打了两个电话。不一会,儿子胡峰和儿媳余薇就来了,他们刚一进门,老胡就虎着脸问道:“这是不是你们干的好事?”说完,把报纸往他们面前一放。
       胡峰和余薇相视一笑,他们已经从老胡愠怒的表情中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胡峰连忙说道:“爸,我们都劝您多少次了,可您就是不听,这不,我们只好先斩后奏了。”胡天成道:“那你们也得支应我一声啊,现在搞得我措手不及,成了同事们的笑料了!”余薇看了看鲁科长,赔笑着说:“我们也是尽孝心啊!妈去世已经十年了,这些年您一个人不容易。如今您年纪越来越大,我们怎么忍心还让您孤孤单单地生活呢?”
       原来,胡天成四十岁丧妻,对亡妻一直难以忘怀,加上要抚育胡峰,就一直没有再结婚。胡峰从读大学到工作、成家都在外边,没法分出很多时间照顾老人。因此,两口子最近商议给老人找个伴,因为以前提过此事,但被胡天成回绝,所以,这次两口子决定来个先斩后奏,造成既成事实,好让父亲就范。
       现在真相大白,鲁科长和同事们都笑了,直夸胡峰两口子做得好。
       但胡天成还是责备道:“你们把我的年龄写错了,我明明五十岁了,怎么给我写成四十岁呢?”谁知余薇嘻嘻笑道:“胡峰写的是五十岁,被我改成四十岁了。”胡天成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能随便更改我的年龄呢?你叫人家以后怎么看我?不说我人品有问题才怪!”余薇并不以为忤,从容应对道:“想加工资年龄报大,想升官年龄报小,在年龄上为我所用,不正是现在的时尚嘛!别人会理解的,再说您四十岁丧妻,应从四十岁算起。把年龄改小一点,让您找到一个年轻漂亮的伴侣享享清福还不好吗?”
       余薇这一席话,把鲁科长和同事们都逗笑了。鲁科长说:“老胡,你看孩子们多孝顺啊,他们也是一片好心,你就认了吧。”胡天成瞪了胡峰和余薇一眼,无可奈何地说道:“儿子儿媳帮老子征婚,这不成了笑话了吗?”
       二
       “征婚启事”事件已经告一段落,现在人们最关心的是那些来信。同事们七手八脚地拆开那些来信,把随信寄上的照片都抖搂了出来,争相观看。应征者中最小的三十五岁,最大的四十岁,个个仪表端庄,笑容可掬。应征信各诉衷肠、情意切切。有人建议选这个,有人又说那个好,有人说年纪小的开朗有活力,有人又说年纪的大稳重体贴,俨然是他们自己在征婚。搞得胡天成晕头转向,耳根子没一天是清净的。他看来看去,眼光最后停留在一封没有附照片的信笺上。这是一张淡蓝色的信笺,质地很好,素雅的颜色令人心情舒展,就像看到了晴朗的天空。这种蓝是安静的,安静中又带了一丝淡淡的忧郁。只见上面写道:
       古月先生:
       您的征婚启事令我夜不能寐,辗转难眠。您的真诚令我动心。想如今,感情专一的男人已不多见,而您最让我动容的,就是这四个字!我是一个在感情上饱受创伤的人,我所需要的正是一个在感情上能让我依靠的男人。我今年三十五岁,大学学历,现在深圳工作。如果我们相见后彼此中意,我希望我们能像您在启事中说的那样,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应征人 王水月
       看完信,胡天成有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当即决定与王水月见面。人们觉得奇怪,看得见容貌的他不选,偏偏要选那看不见美丑的。有人说,这女子肯定长得不咋的,不然为什么不寄照片呢?胡峰和余薇心里也犯嘀咕:要是继母长得像孙二娘,我的脸可往哪儿搁呀!可是胡天成却说:“人生难得一知音,长得是美是丑倒在其次。我就认定了这王水月!”
       主意已定,他便开始了与王水月的书信往来。不久,两人开始电话不断。话语投机,情意相合,不知不觉间两人相思日甚,便约定在二月十四日情人节这天见面,说好了上午九点在深圳民俗文化村门前的大象雕塑旁会面,不见不散。
       约定了见面日期后,胡天成兴奋不已,每天早上洗脸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朝镜子多看几眼。在单位,话也多了起来,同事们都说他变得开朗了。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尽管寒风还在枝头颤动,可胡天成却高兴地想:春天就要来了!
       情人节在急切的盼望中姗姗来迟。胡天成为了这一天,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提前一天到了深圳。第二天早早起床,到美发店做了个发型,回旅馆穿上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俨然年轻了二十岁!他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微笑着出了门。到达约定地点时正好九点,可他朝大象雕塑看了看,并未看到三十多岁的女人出现,只有一个年轻姑娘背个小挎包在那晃荡。他不好意思先到那去等,就在附近找了家旅游用品商店,边逛边等。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仍不见三十多岁的女人出现。他看着穿梭往来的游人,心想,是不是王水月也躲在暗处等着我现身呢?不如我到雕像那儿走几圈让她瞧瞧!便朝着雕像走去,刚一走近,那个在边上逛来逛去的年轻姑娘就凝神打量起他来,接着,迎上前来问道:“请问,您是古月先生吗?”
       胡天成暗暗一惊,连连点头道:“呃,我就是。”
       年轻姑娘秀眉一挑,“您和我想象的一样,我一见就知道是您。”顿了顿又委屈地说:“说好是九点的,你怎么不在雕像这儿等,却跑到店门口瞧着?害我等得火急火燎的。”
       “你?你是———”胡天成没想到对方这么年轻,还真是应了余薇那句话了。
       年轻姑娘见他如此疑惑,噗哧一笑,连忙说:“我是王水月的妹妹,我叫王海月。”
       胡天成这才舒了一口气,问道:“水月怎么没来?”
       王海月瞅着他,答道:“她今天有一点特殊情况,让我代她来接待您。”
       
       胡天成顿时拉下脸来:“什么特殊情况?难道比我们千里迢迢相约见面还特殊吗?”说完转身就走。
       王海月赶忙上前拦住说:“哎哎,您怎么说走就走呢?”
       “既然王水月并非真心实意,我还留在这儿干什么?”胡天成语气不佳,大有受骗上当之意,说着转身又要走。
       王海月见他如此认真,不由得笑了,伸手拦道:“您既然是真心诚意,为什么一点耐心也没有?”
       胡天成听她如此说,站住了,觉得也有道理,便站在那儿静等下文。
       王海月接着说道:“王水月对这次约会非常重视,虽然她有事不能来,但让我先来招待您,对您有个交代,这也一种负责任的态度啊。”
       胡天成锲而不舍地问:“王水月到底有什么事情?”
       王海月笑笑说:“女人总会有点特殊情况嘛。”
       尽管多少有些生气,但胡天成还是决定留下来。他也不再多问,所谓“客随主便”,就由着她引到民俗文化村里去了。这个姑娘看起来有二十多岁,身材高挑,面容俏丽,一双美目时常含笑。胡天成心想,妹妹尚且如此靓丽,姐姐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王水月若是才貌兼具,岂不妙哉?胡天成微微一笑,心情开朗了不少。他们顺着民俗文化广场东边的景点一一玩过去,从北京四合院到西藏喇嘛寺,从穆斯林建筑到维吾尔民居,从延安窑洞到景颇山寨……每到一个景点,王海月都要拿出照相机照相,一路上玩得很开心。
       第二天,王海月带他去著名景点“锦绣中华”玩了一天。尽管这天玩得也很愉快,但胡天成越来越挂念王水月,她才是他想要共游的人,但是整整两天都没有见到她,胡天成觉得事有蹊跷,王水月怎么老让妹妹陪着他逛呢?
       第三天早晨,王海月又来约胡天成去海边玩,胡天成忍不住了,他对王海月说,要是水月再不出现,他就马上回临江市去。王海月说:“您急什么,今天晚上水月姐就请你到海鲜馆去吃海鲜,到时候你不就见到她了?”一颗定心丸下去,胡天成平静了。
       好不容易盼到晚上,当胡天成同王海月在海鲜馆落座后,仍不见王水月的人影。等了一会,菜都上齐了,还是不见伊人露面。胡天成坐不住了,请客主人都不到,还谈哪门子诚意?叫海月打电话催催,海月却说边吃边等。胡天成哪里吃得下?海月见状笑道:“你就那么心急啊?明天见也不迟啊!”胡天成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管你玩什么把戏,我今晚一定要见到王水月!
       他拿出手机,拨打王水月的电话,王海月还未及阻拦,身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胡天成一愣,“水月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身上?”王海月噗哧一声笑了,不答反问:“‘海’字的三点水是什么意思?”胡天成道:“三点水就是三点水,还能有什么意思?”王海月笑嘻嘻地说:“海不就是水,水不就是海么!”胡天成恍然大悟,嗖地站起来,惊道:“你?你就是王水月?”王海月笑着点了点头,“王水月是应征名,王海月才是本小姐的芳名。”
       胡天成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他现在是真的没了吃饭的心情,“你今年多大了?”
       王海月反问道:“你看我有多大?”
       胡天成说:“我看你顶多二十二岁。”
       王海月正色道:“实不相瞒,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既然你只有二十五岁,为什么要在应征信上说你三十五岁了?”胡天成觉得受了愚弄。
       “为了符合您征婚的年龄要求,我姐姐在发信时把‘二’改成了‘三’。”
       胡天成听了有点发晕,他想到自己也在年龄上动了手脚,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第二天一早,胡天成不等王海月来旅社,就把带来的见面礼———三本专著拿出来放在桌上,留下一封信,就这样不辞而别,踏上了归途……
       三
       临江市地处长江中游,离深圳有一千多公里,胡天成来回不到五天,教委的同事们猜测,这次的相亲黄了,都到教研室来问长问短。胡天成颇为感慨,便把与王海月见面的情况如实说了一遍。大伙一听,都惊叹他竟有如此艳遇,不免为他惋惜一番,并劝他不要灰心丧气,可以从其他来信中再挑选一个。
       但是,经过这样一番折腾,胡天成再也没有兴致去给别人增添笑料,他把那些信锁进了柜子。
       好几天过去了,胡天成还是时不时地想起王海月,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给他留下了较好的印象。他觉得再怎么样,也不应该不辞而别,这样做既没风度又没礼貌。人家毕竟诚心诚意地陪他玩了三天啊!平心而论,人家对他还是真诚、热情的,并没有什么恶意和过错。王海月人长得靓丽,性格开朗,和自己又很谈得来,如果不是年龄的差距,两人说不定真能成就一段姻缘。想到这儿,胡天成未免有些怅然若失。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这天,胡天成正坐在办公室发呆,鲁科长领了一个人走了近来。胡天成定睛一看,是王海月!胡天成不相信地摇了摇头,再看时,王海月已经站立在自己眼前,甜甜地叫了一声:“古月大哥”,他才惊讶地站起身,问道:“海月,你怎么来啦?”
       话说胡天成离开深圳的那天早上,王海月到了旅社,发现人去楼空,莫名其妙之下,她看到了胡天成留给她的信:
       海月姑娘:
       说心里话,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但是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太大,很不相配,只有惜别。感谢你在我孤寂多年以后让我做了一个美梦。
        古月
       这三天的接触,使王海月对胡天成产生了一定的好感,他的不辞而别让她意外的同时,又感到胡天成是一个本分、实在的人,在看了胡天成留给她的书以后,她更加确定了胡天成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于是,她决定到临江市去找他,她不相信年龄的差距真能影响一切。
       王海月佯装生气地说:“您不辞而别,给我来了个措手不及;我一声不响地来了,您也没有想到吧。”
       鲁科长笑着给胡天成解围:“人家海月姑娘这么远赶来,一定很辛苦。胡老,您先把客人领到宾馆住下再说吧!”
       鲁科长称胡天成为“胡老”,王海月却听成了“胡闹”。路上,王海月问胡天成:“古月大哥,人家怎么叫你‘胡闹’啊?你这人喜欢胡闹吗?”胡天成闻言,知道是方言惹的祸,连忙澄清道:“请别误会,不是‘胡闹’,是‘胡老’。”王海月点点头,说:“这么说,‘古月’不是你的真实姓名了?”胡天成笑笑说:“征婚哪好用真名?你不也将名字改成了王水月吗。”王海月认同了他的说法,但是,马上又说道:“名字上可以理解,可胡老这个称呼听起来感觉怪怪的,你看起来也不老啊。”胡天成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就借口她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要她先去安顿下来。王海月也确实有点累了,到了宾馆,她就到房间去休息了,胡天成趁着这个空,去点了几道菜。
       吃过晚饭,王海月来了精神,她开始发问了:“您为什么不辞而别?是不是看不上我?您在信中说的年龄悬殊只是一个借口,对吗?”胡天成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主要是年龄差距太大———”没等他说完,王海月就抢着说道:“不就是大十五岁吗?现在老夫少妻多的是。”胡天成没料到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愣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可我———我———”王海月见他像有难言之隐的样子,便说道:“古月大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这么远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把事情搞清楚的。”胡天成不好直截了当地说,他迂回了一下,问道:“你看我有多大岁数了?”王海月说:“您看着像只有三十七八。”胡天成心里一叹,说道:“我的真名叫胡天成,今年已经五十岁了,这就是别人叫我胡老的原因。”
       王海月一听有点懵了,连忙说:“你骗人!”
       “这是很严肃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那你的征婚启事上为什么写成四十岁?”
       
       胡天成不好把儿媳妇改征婚启事的事告诉王海月,就说:“正像你姐姐把你的年龄多加了十岁一样,我的一个亲属将我的年龄改小了十岁。你看,我们的年龄相差那么大,怎么好在一起呢?”
       王海月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便坐在那不吭气了,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清了清嗓子,真诚地说道:“谢谢您告诉了我实情,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也要看缘分和感觉,我相信我们在那几天的接触之后,彼此有了一定的好感,难道你一定要用年龄在我们之间划一道鸿沟吗?”胡天成咳嗽了一下说:“话是没错,但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王海月对他的话极为不满,打断了他的话:“撇开年龄问题,我就不信您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为什么您一定要在年龄上这样固执呢?太叫我失望了!”说完冲回房间,拿上行李就要回深圳。胡天成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赶快追上去拦她,好说歹说都没能留住王海月,只好送她去了车站。
       王海月这一走,无疑给正在兴头上的人们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事情并没有像大家期望的那样发展下去,让人不禁又为老胡惋惜了一回。教委的书记听说了这事以后急了,赶来对胡天成说:“人家王海月要不是真对你有意思,至于这么老远的赶来吗?你年纪大怎么了?香港财政司司长梁锦松不就比伏明霞大二十五岁吗?人家还不是过得挺好?说句时髦的话,‘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你呀,不要太保守了嘛!”胡天成觉得书记说得有道理,但是王海月已经走了,说什么都晚了呀,他无奈地摊了摊手。书记笑着对他说:“唐伯虎为了秋香可以卖身相府,你就不能来个千里追妻?”
       大客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王海月靠着车窗,看着窗外快速向后移动的景物,她的心着实不平静:胡天成是个老实人,不然他不会把真实年龄告诉自己,这个人值得交往,但他似乎把年龄差距看得太重。自己这趟来就是为了解除他的心结的,还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就无功而返,真是太冲动了!她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在客车到达一座县城时,她下了车,包了辆的士打了回转。
       回到临江已是下午四点,她让的士直接开到临江教委。来到胡天成的办公室,门却关着,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应。敲门声倒是把鲁科长引了过来,鲁科长看到王海月,先是一惊,过后又是一喜:“你不是去武汉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是舍不得我们胡老吧?”王海月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赶快转换话题问他胡天成去哪了。鲁科长答道:“他去武汉追你了呀。”接着又补充道:“你走后他非常不安,觉得不能让你带着遗憾就这样回去了,于是,坐飞机到武汉要把你追回来。”王海月不禁心头一热,她没想到胡天成会来这么一着。她马上拿出手机要给胡天成打电话,鲁科长提醒她,说飞机上不能用手机,她才难为情地笑了。鲁科长领她到宾馆再次安顿了下来。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王海月估计飞机应该到了,就拨通了胡天成的手机,但是一连呼叫了几次,电话里总是传来“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的声音。是飞机没到还是胡天成的手机没电了?王海月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没办法,只好再等一会儿。
       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有人敲门。王海月跑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俊俏的年轻男子,眉眼有点像胡天成,她正在打量着,那男子开口问道:“请问,是王海月女士吗?”王海月点头道:“我就是。”年轻男子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胡天成的儿子胡峰。”王海月心想果然没有猜错,随即把他让进了屋,微笑着对他说:“你爸爸在深圳时提起过你。”胡峰看着王海月说:“我刚接到鲁科长的电话,我爸今天赶不回来了,就由我来接待你。”
       原来,鲁科长见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自己要去参加一个宴会,脱不开身。心想胡天成有儿子儿媳,让他们来陪父亲的客人是理所应当的,便打电话到文联,找到了胡峰。胡峰觉得自己去陪王海月有点不合适,就给余薇打电话,但是却找不到人。想想王海月是为了同父亲的婚事而来,不能怠慢,只好自己硬着头皮来了。
       王海月点点头,说:“麻烦你了。”胡峰领着王海月到楼下用餐,点好菜后,两人面对面坐下,胡峰比较腼腆,再加上觉得如此年轻的女人来做自己的后母总感觉别别扭扭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还是王海月先开口打破了有点尴尬的气氛:“听你爸说你已经结婚了,什么时候有幸见一下你的夫人?”胡峰这才舒了一口气:“本来我想叫我爱人余薇一起来的,但是没联系上她。”
       吃完晚饭,胡峰先回去了,王海月坐在房里正看着电视,鲁科长来了,他带来了胡天成的消息。他告诉王海月,胡天成已经登上了去深圳的火车。
       今天下午,胡天成坐飞机到达武汉后,就打车到客运站去等王海月,到那一打听,才知道王海月的车要一个小时以后到,他就在站口眼巴巴地等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王海月坐的那趟车进了站,可车上的人都下光了也没看到王海月的人影,胡天成急了,忙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没想到手机还真的没电了!他估计王海月会到火车站搭车,就又打车去了火车站。火车站人山人海,在人堆里找人简直就像大海捞针!胡天成脖子都望直了也没有找到王海月,他只好去买到深圳的票。老天好像是在故意为难他,到深圳的车票只有站票了。胡天成摇了摇头,拿着票上了火车。
       到了车上,他直奔播音室,请播音员播了寻人启事,然后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找,可是仍然不见王海月的踪影。人到哪去了?会不会出什么事?该死的手机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没电!他只好找乘务员借了手机,跟王海月打电话,但是却总也打不通;找胡峰,人又不在家。没办法,只好打给了鲁科长。
       胡天成的行动让王海月既惊讶又感动。她想,这至少说明他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人,要不是自己一时冲动,也不会让他白跑这么多路。一时感发,王海月叹道:“真是阴差阳错呵!”鲁科长听了,颇有深意地一笑:“阴差阳错也许就是姻缘!”王海月一愣,随即也笑了,“我们有没有姻缘还不好说呢。”鲁科长对王海月做起了思想工作:“据说你们很谈得来,彼此印象都还不错。如果不是为了这桩婚事,你不会千里迢迢地赶来,老胡千里追寻,也说明他是个难得的实心人。等他回来,你们再好好谈谈。这一来一往,难说不是你们之间的契机啊!”
       王海月定定地坐在沙发上,回味着鲁科长的话,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问道:“您告诉他,我已经回临江了吗?”“你放心好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不告诉他呢?”王海月的一颗心才回到了肚子里,她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她的姐姐王江月,“海月呀,你在临江还好吗?”
       “我很好,姐姐,你明天帮我到火车站接一个人。”
       “什么人啊?”
       “就是上次到深圳来相亲的那个人。”王海月看了看鲁科长,不好意思地说。
       “是那个古月?他怎么会来深圳呢?你在临江没有碰到他吗?”
       王海月看到鲁科长在笑她,嗔道:“哎呀,说来话就长了,拜托了,明天一定帮我把人接到。我以后再跟你说是怎么回事。”说完把电话挂了。鲁科长打趣道:“看来你还是很关心我们胡主任的嘛!”
       王海月红了脸,低头笑了。
       此时此刻,胡天成站在火车上,心情十分茫然,他没想到王海月会杀个回马枪,面对这个年轻的姑娘,他又不知道该怎样处理和她的关系。
       第二天清晨,火车到达深圳,他随人流走出检票口,急忙走向售票厅,准备购买返程车票,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古月先生!”他惊疑地转过身,看到一个三十多岁、面容秀丽的女人微笑着站在他面前,一袭素色长裙,黑发一丝不乱地挽在脑后,显得安静娴雅。这个女人他从没见过,胡天成犹疑地问道:“你、你是在叫我吗?”
       
       那女人落落大方地回答:“我是在叫您。我是王海月的姐姐王江月,海月昨天晚上打电话要我来接您。”胡天成这才明白过来,他想,既然是海月要她来的,那她一定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觉得很难为情,说道:“那麻烦你了。”王江月笑着说:“没关系的,妹妹不在,姐姐代为接待是应该的。”
       胡天成一边走一边问王江月:“我们没有见过面,你是怎么认出我的?”王江月笑出了声,“你没见过我,我可是见过你哦。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两人走出了火车站,来到一家地下停车场,穿过各式轿车之间的空隙,来到一辆半新的“雪铁龙”跟前,王江月打开后座车门,请胡天成上车,随后自己坐进驾驶室,把车开出了停车场。胡天成坐在后座,暗暗地打量王江月,她的侧面轮廓很好看,虽说没有王海月年轻俏丽,但自有一种成熟的风韵,举止谈吐也比海月更显稳重得体。
       王江月一边开车一边说:“我看过你和海月一起玩的照片,而且在你走的前一天晚上,你同海月在海鲜馆吃饭,我也去了。”
       胡天成又是一愣:“那天海月是说她姐姐请客来着,没想到还真有个姐姐在一旁暗中观察。你为什么不干脆和我们一起用餐呢?”
       王江月笑意盈然,说:“我怕你把我当成王水月!”说着,回过头来看了胡天成一眼。
       “这么说,你们姐俩是有意这样做的?”
       王江月颇为得意,在后视镜里冲胡天成一笑,说:“是啊,妹妹的终身大事,做姐姐的能不给参考参考吗?不瞒你说,情人节那天上午,我就在一家旅游用品商店看你。”
       胡天成乐了:“敢情我一早就让人给盯梢了还不知道!”
       王江月也跟着乐:“可不是!”
       说话间,轿车开进了花园小区,在一栋十八层的宿舍楼前停了下来,这里既不像宾馆,又不是旅店,胡天成问:“这是什么地方?”王江月道:“你跟我来就是了。”胡天成跟着她走进大楼,乘电梯来到十一楼,王江月走到一扇门前,一边用感应钥匙开门一边说:“海月说你昨天买的是站票,一定困得够戗,嘱咐我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你休息。我想你在深圳待的时间不会长,住宾馆不划算,就把你带到这儿来了。这里是海月的住处。”王江月接着说。
       胡天成心里一热,没想到王海月姐俩如此细心且为他着想。他跟着王江月走进屋子,这是个颇具女性风格的套间,房间不大,但是布置得温馨舒适。“你好好休息,中午吃饭时我来叫你。”王江月说完,带上门走了。
       王江月走后,胡天成用房间的电话拨通了王海月的手机,说他已经买了傍晚到武汉的火车票,明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就能到临江,叫王海月等他。然后又给胡峰打了一个电话,叫胡峰和余薇好好照料王海月,领她到临江古城去看一下。
       父亲的嘱咐让胡峰很为难。昨晚从宾馆回来后,余薇和胡峰争执了好一会,争执的焦点是同不同意让父亲娶王海月。胡峰的看法是,尽管王海月与父亲年龄悬殊,但是如果两情相悦,就应该尊重他们的选择。可余薇认为,王海月千里追来完全是别有用心,这世上有几个黄花大闺女愿意嫁给五十岁的老头子?多半是图取钱财!
       正在胡峰思前想后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他拿起电话,是鲁科长打来的,说王海月要到他爸爸的家里去看一下。胡峰吃了一惊,这么快就要到家里去看看,难道真的是图财?
       想法归想法,他还是带上了父亲家的钥匙,来到教委宿舍,看到王海月和鲁科长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胡峰领着他们进了父亲的家。王海月走进房间一看,客厅足有四十平米,心想自己在深圳的居室总共也就六十平米。鲁科长刚才就跟她介绍过,胡天成是临江市的拔尖人才,享受地级干部待遇,四室两厅两卫的居室足有一百八十平米。她在惊讶之余,把各个房间都看了一遍。房子不仅宽敞,而且装饰得很典雅,处处都显示着主人的品位和情趣。胡峰打开了父亲卧室的门,王海月好奇地走了进去,在临窗的墙上,她看到了一个镶着黑框的遗像,不禁走上前去细看。鲁科长见她神色专注,怕她有什么想法,连连朝胡峰使眼色,埋怨他不该把胡天成的卧室打开。
       胡峰正想作些解释,王海月转过头来问道:“这是你的母亲吧?”胡峰点头,“是的。我父母是高中同学,他们在那时就已经彼此产生了感情。高中毕业后,父亲考上了大学去了大城市,尽管是高才生引人注目,但是他并没有移情别恋。我母亲没有考上大学,就在家乡当了一名小学教师。两人经历了很多考验,但是始终如一。父亲大学毕业后,没有留在条件优越的大城市,而是回到家乡同母亲结了婚。婚后两人相亲相爱,是亲朋好友公认的恩爱夫妻……”“胡峰,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呀?”鲁科长见胡峰越说越忘神,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人家海月姑娘又没有请你介绍这些!”胡峰抱歉地笑笑,说:“不好意思,我看见我妈的遗像,就想起她和我爸的往事来!”“没关系的,”王海月赶紧说,“我爱听,真的,我很爱听!相亲相爱、相与百年,不正是你父亲在征婚启事里所写的吗?看来他正是这样做的啊!”
       胡峰笑了,觉得眼前这位女子看问题还有点深度,不禁对她多了一分好感。他们又一起到阳台上看了看,阳台栏杆上放着君子兰和茉莉花,虽然春寒料峭,君子兰已吐露出羞涩的红艳。王海月说道:“想不到胡先生还有这般雅兴。”鲁科长见说,忙在一旁搭话道:“莫非你也喜欢伺弄花草?”王海月微笑着说:“我在家也种了君子兰和茉莉花。君子兰高贵典雅,而且花期很长,人们都很喜欢这种花。同时,它也是人们情感的一种寄托,象征着家庭美满幸福。而茉莉花……”她正准备说茉莉花时,门铃响了,胡峰跑去开门,来人是余薇。
       胡峰把余薇介绍给王海月,王海月笑着向余薇说:“你好,见到你很高兴。”余薇上下打量着王海月,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你好”。王海月在心里嘀咕:来者不善啊。鲁科长看出气氛有点不对,就对王海月说:“房子我们已经看过了,我看就让他们带你在临江转转,去看看古城。”王海月点头道:“好啊,那就麻烦二位导游了。”
       几个人走出了宿舍楼,鲁科长说还有点事,先走了,由余薇和胡峰带着王海月去玩。下楼时,余薇扯了扯胡峰的衣服,小声说:“你看!还没怎么样呢,就迫不及待来看房子了……”胡峰瞪了她一眼,余薇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他们坐车到了博物馆,先参观了陈列大楼,然后往珍宝馆走去。胡峰曾经写过临江古城的电视专题片脚本,对博物馆的重点文物了如指掌,一边参观一边给王海月讲解,讲到战国文物的传奇故事时,更是绘声绘色,十分投入。王海月听得入神,时不时地向胡峰问这问那。余薇在一旁见了,心中醋海翻腾。
       参观完珍宝馆,王海月借口上厕所,打电话给王水月。王水月此时正在服装店照顾生意,她拿起电话,听是王海月的声音,以为她要问“古月”的情况,就说:“他正在睡觉。”王海月说:“我知道他在睡觉。我有事跟你说,我明天回来!”
       王江月闻言一惊,“你明天回来?古月今天就要回临江啊,那你们不是又错过了?”
       “那你就把他留住啊。姐,此人不错,机会难得哦!”
       王江月放下电话,眉尖轻蹙,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十一点半了,她得去请客人吃饭。便和店员打了声招呼,开了车,先接了女儿欢欢,然后把车开到了花园小区。
       此时,胡天成已经起床。屋里的东西,很显然是按年轻女孩的喜好陈设的,家具风格统一,简洁雅致,床前的小桌上摆着小巧的卡通闹钟、几本时尚杂志,墙上挂着充满云南风情的蜡染装饰画,窗帘配合家具的色调,也用了淡色系的布料……陌生的环境、久违的女性气息使他很不自在,再加上还惦记着下午的火车,他并未睡得很熟。听到门铃声,他打开门,王江月领着欢欢走进来,“欢欢,快叫叔叔。”欢欢看着胡天成,甜甜地叫了一声:“叔叔好!”小姑娘扎着马尾辫,穿着一身黄色的小制服,胸前的牌子上写着“启航幼儿园”,圆圆的小脸上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胡天成。胡天成很喜欢孩子,见到如此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忍不住拉到身边来逗她,“欢欢,你多大了?”欢欢很得意地张开右手,示意给胡天成看,“我已经五岁了,上幼儿园中班。”接着,歪了歪头问胡天成:“叔叔,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胡天成看了看王江月说:“你还是叫我伯伯吧,伯伯是从临江来的,你当然没有见过我啦。”欢欢把小脸凑上前,在胡天成脸颊上亲了一口,两只胳膊搂住了胡天成的脖子,天真地叫道:“伯伯,我见到你好喜欢好喜欢。”胡天成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他高兴地抱起欢欢,也学着她的口气说:“欢欢,伯伯也好喜欢好喜欢你。”王江月笑着看着这一大一小,对胡天成说:“怎么叫你伯伯呢?她爸爸四十二岁,还大你两岁哩!”
       胡天成正想说出自己的真实年龄,王江月接着问道:“你睡得好吗?”他只好答道:“还好还好。”王江月看着他的黑眼圈,温温笑道:“我看你还是一副很疲倦的样子。”胡天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昨天站到半夜,实在坚持不住了,只好蹲在厕所旁边打了会盹。”王江月噗哧一乐:“真是难为你了!我看你今天就别走了,好好休息一下。”胡天成见她话中夹带温情,甚为感动。说:“没事的,我已经跟海月说了让她等我,我得赶回去。”王江月试探地问道:“要是海月回来了,你们俩又错过了怎么办?”胡天成怔了一下,“不可能,我跟她说好的。”
       王江月没有再说什么,三人一同下了楼,一路上,王江月专心开车,只听见后座胡天成逗欢欢说话的声音,看来两人颇为投缘。不久,车在一家很气派的海鲜馆门前停了下来,“上次海月打着我的旗号请你,今天我就当真做一回东,请吧!”王江月下得车来,对胡天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胡天成笑道:“客随主便,你也请!”
       他们找了位子坐下,欢欢不愿意一个人坐,吵着要和胡天成坐在一起。胡天成很高兴,忙把她抱到自己身边。王江月深深看了胡天成一眼,扭身向服务小姐点菜。等菜的片刻,王江月问胡天成:“海月去了临江,你怎么又到深圳来了呢?”
       “海月没有告诉你吗?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王江月摇摇头说:“海月没有跟我细说,她只是要我去接你。”
       胡天成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便把因年龄问题引起争论、海月被气走、两人阴差阳错两地追寻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王江月这才知道了他的真实年龄和姓名,不由暗暗吃惊。
       菜已上齐,王海月拿起杯子给自己和胡天成倒了啤酒,举起酒杯说:“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奇特,胡先生,让我们就为这阴差阳错干杯!”两人碰杯,一饮而尽。这时,餐厅里音乐声响起,王江月侧耳细听,是赵咏华的一首老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王江月听得入了神,自顾自地微笑了起来。胡天成奔波了一夜,此刻也的确是饿了,面对美味佳肴享受地吃了起来。一顿海吃后,抬头看到沉浸在音乐里的王江月,竟有些迷失在她的微笑里了。王江月回过神来,见胡天成在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随后说:“胡先生,您今天就别走了。”胡天成以为她是讲客气话,就说:“海月还在临江等我呢。再说怎么好老麻烦你呢?”王江月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夹了一个螃蟹放到他碗里,说:“胡先生,你放心,我是真心诚意地留你的。”接着,王江月就把海月明天就回深圳的消息告诉了胡天成。
       胡天成不相信,要他给海月打电话,他又不肯。王江月默默看着胡天成好一会,突然对欢欢说:“欢欢,伯伯要回去了呢,你这么喜欢伯伯,怎么不把伯伯留下来呢?”
       欢欢一直瞪着大眼睛看他们说话,听妈妈这么一说,马上拉着胡天成嚷道:“伯伯、伯伯,您别走,我要和您一起玩!”胡天成拍拍她的小手说:“欢欢乖,伯伯回去有事要办,下次再陪你玩好吗?”欢欢不干,“我就是不让你走嘛!”说着,把胡天成搂了个死紧。
       胡天成的心软了,面对可爱的欢欢,他不知如何是好。王海月笑着对他说:“胡先生,难得欢欢和你这么投缘,你就别辜负她这一点小心愿了,好吗?”
       胡天成见她们娘俩如此好心好意,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只好借了王江月的手机给海月打电话,证实了她的确明天要回深圳以后,才安心留了下来。
       四
       王海月接胡天成电话的时候,正在临江古城楼上参观。余薇和胡峰在一旁听见说父亲留在深圳等她,都很吃惊。特别是余薇,她不明白公公为何改变原本要回来的决定,她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而且一定和王海月有关。尽管有这些想法,但她还是希望王海月尽快离开临江。这时,城头上阴云密布,北风越刮越大,王海月衣衫单薄冷得直打哆嗦。余薇见状乘机说:“王小姐冷成这样,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再说王小姐明天要回深圳,今天就要搭车到武汉,不然就赶不上火车了。”
       “那好。”王海月也想回去了,于是,三个人下了城楼。这时候,天色越发暗了,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王海月兴奋地看着纷纷扬扬的雪,忘记了身上只穿着薄毛衣。她生长在南国,很少看到雪,特别是春天的雪,她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开心极了。胡峰和余薇像看一个大孩子一样地看着她。一阵冷风吹来,王海月打了个喷嚏,这才觉得鼻子有点不通气,头有点沉。她赶快和胡峰夫妇上了车,胡峰担心她得了感冒,要她去医院看看,拿点药。但王海月说没事,不愿意去,胡峰只好把她送回了宾馆。
       回到宾馆,王海月一个劲地打喷嚏,鼻子完全不通气了,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赶来送行的鲁科长见了,说:“你今天就别走了,休息一晚,明天我派车送你去武汉。”王海月也觉得实在不舒服,就同意了。
       谁知到了第二天,王海月的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高烧39度,起不来床了。余薇见她走不了了,气不打一处来,对胡峰说:“没事逛什么古城,现在人病成这样,看你怎么交代吧!”两人把王海月送到了中心医院。
       王海月生病的事得马上告诉胡天成,要他尽快赶回来,可他手机没电了,又没带充电器,没法联系。只有跟王海月的姐姐联系了。但是电话打到服装店,店员说王江月不在,问王海月她姐姐的手机号,王海月摇摇头说她姐姐没有手机。这可急坏了鲁科长和胡峰两口子。
       王海月可一点也不急,她想让姐姐和胡天成有多一点时间接触。王江月不是没有手机,海月知道她姐姐此刻在哪,在干些什么。
       王江月得知海月准备回来的消息后,估计到达深圳是中午十二点左右,足有半天时间可以陪胡天成玩,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带着欢欢和胡天成出去了。胡天成上次来深圳,还有几个景点不曾去过,昨天带他参观了深圳的标志性建筑地宫,今天就去了大型文化景区———世界之窗。这时,他们游兴正浓哩!
       因为中午要去接人,他们在游玩时没有步行,而是坐着吉卜赛大篷车观赏景点。大篷车在蜿蜒的道路上缓缓行进,埃及金字塔、柬埔寨吴哥窟、巴黎凯旋门、美国大峡谷……各种景点陆续进入他们的视野。尽管景色迷人,胡天成总觉得很不安,王江月是有夫之妇,昨天陪了他一天,今天又来陪,虽然是代妹妹招待客人,但若是让她丈夫知道了,也不好呀。她的言语之间流露出无比的关怀和温情,更让他觉得惴惴不安。胡天成暗暗看着她,不禁联想起自己的妻子。他妻子去世时三十五岁,和王江月的年纪差不多,并和她有着相似的气质。同样的秀外惠中,使胡天成睹人生情,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惆怅。
       王江月见他好像有心事似的,就轻声问道:“胡先生,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胡天成连忙回过神来。
       “是不是在惦记海月?”
       “不、不是。”
       王江月见他有些不自在,也不便再问,只是朝他笑了一下,又回过头去看景物。
       不知不觉到了尼亚加拉大瀑布,展眼望去,一道近百米宽的瀑布飞泻而下,气势恢弘。欢欢不肯再坐车,要走近去看,王江月和胡天成只得依她下车。
       
       欢欢左手拉着胡天成,右手拉着王江月,来到瀑布跟前。她见很多人在照相也吵着要照,王江月拿出相机给她照了一张。她又要跟胡天成合影,胡天成便抱着她照了一张。欢欢看到有男人和女人合照,突然说:“妈妈,你也跟伯伯合照一张呀!”胡天成有点惊讶,王江月却浅浅笑道:“伯伯是客人,不好跟妈妈一起照相的。”欢欢看了看胡天成,又看了看王江月,不说话了。
       看完尼亚加拉大瀑布,他们朝夏威夷火山走去。走着走着,欢欢嚷嚷说走不动了,胡天成蹲下身来说:“欢欢,伯伯来背你。”欢欢高兴地扑了上去,叫道:“伯伯、伯伯,你真好!”胡天成背着她往前走。王江月不好意思地说:“欢欢,伯伯是客人呢,怎么好让伯伯背你呢?”欢欢对着王江月做了个鬼脸,然后凑到胡天成耳边说:“伯伯,你做我爸爸吧,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就可以和我妈妈一起照相,你背我,妈妈也不会再说我了。”王江月瞟了胡天成一眼,收敛起笑容说:“欢欢,你再胡说,伯伯可要生气了!”又对着胡天成说:“胡先生,孩子的话,您别在意。”胡天成心里一咯噔,听欢欢的话。她好像没有爸爸,可王江月分明说欢欢她爸爸四十二岁啊!他朝王江月望过去,正好王江月也在看他,忙说:“没事,童言无忌嘛!”他一边走一边琢磨着王江月刚才的话,她说“伯伯可要生气了”,为什么不说“妈妈可要生气了”?从她的神色和语气里,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中午,王江月和胡天成开车到火车站,没接到王海月。王江月打电话询问,才知道王海月生病住院了,胡天成听说,赶忙接过手机问王海月现在怎么样了,王海月说不太严重,让他放心,说她今天输完液就出院,明天就能回到深圳了。胡天成知道,感冒发烧绝非输一天液就能好的,要她安心养病,说他马上赶回来。说完,把手机给了王江月,王江月又同她讲了几句话。王海月在电话里嘱咐王江月把胡天成多留几天。挂断后,王江月不动声色地开车把胡天成带到了自己的服装店门前。
       服装店在商业城的二楼,横跨两间房门的招牌上,写着“海月服装公司精品店”七个大字。胡天成纳闷,怎么以海月的名字命名?王江月察觉到了他的疑惑,说道:“海月是公司的老板,我是给她打工的。”
       原来,王海月做服装生意已经小有成就了,这家店只是她三家分店之一。这时,不断有顾客进来选购衣服,王江月见人越来越多,就让欢欢陪胡天成到柜台里面去坐着,自己去招呼顾客了。胡天成见是个机会,就和欢欢聊了起来。
       “欢欢,你爸爸呢?”胡天成小声问。
       “不知道,我没见过我爸爸。妈妈说爸爸在我刚满一岁的时候就远走高飞了。”
       没想到王江月还有一段如此辛酸的过往,胡天成想到在“世界之窗”时,欢欢要自己做她爸爸的话,又想起两天来王江月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由回味绵长。心想再逗留下去多有不便,而且海月还在临江生病住院了,于是,决定马上就走。正好这时王江月走了过来,他便说惦记海月的病,要马上回去。王江月想了想,觉得妹妹远在异乡,如今又生病了,自己怎好强留胡天成在这儿呢?也就不再挽留,临出门前,把桌上的几张特区报折起来塞到胡天成手里,说路上无聊,可以解解闷。
       下午四点多,王江月和欢欢送胡天成到了火车站。买好票后,就要进站了,胡天成站在月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不觉有些惆怅。他回头看王江月,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把两人越拉越近,又好像两人之间隔着什么,感觉那么遥远、那么陌生。欢欢拉住胡天成的衣角,不舍地说:“伯伯,我要跟你去!”王江月弯下身搂住欢欢,“你明天要上学,怎么能跟伯伯一起走呢?”
       “我怕伯伯一去就再不回来了!”
       王江月看着胡天成,说:“伯伯回去有事,过几天还来深圳,来了再跟你玩,好吗?”
       谁知欢欢叫道:“我不信、我不信!”紧紧拉着胡天成不放。
       胡天成心中也有些不舍,欢欢实在太可爱了!他摸摸欢欢的头哄道:“临江离这儿太远了,你现在去不方便。等有机会伯伯再接你去玩,好不好?”
       欢欢怔怔地看着胡天成说:“伯伯,你说话可要算数啊,拉钩!”胡天成被欢欢认真的小模样逗笑了,伸出小指跟她拉了钩,又向王江月道了别,转身上了火车。
       找到位子坐定,胡天成习惯性地看向窗外,而站在窗外的正是王江月母女!胡天成能感觉到王江月在看着自己,但他却无法正视她的目光,只好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直到火车开动,他才敢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景物一点一点被抛到身后,胡天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是不舍,还是迷茫?他摇了摇头,继续看着窗外……
       五
       胡天成一回到临江,就直奔医院而来,王海月正靠在床上休息,看到胡天成疲惫的样子,叹道:“哎!你说我们这追来追去的演的哪一出啊!”胡天成无奈地笑笑,“真是阴差阳错费周折!”王海月请胡天成坐下,接着对他神秘一笑,说:“要不是这阴差阳错,您会认识我姐姐吗?”
       胡天成觉得她话里有话,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海月反问道:“您对我这话干吗这么敏感?”
       胡天成一下子被问住了,说不出话来。王海月给他倒了一杯水,“我的话您难道不明白吗?我父母在海南,在深圳只有姐姐这一个亲人,若是我姐姐不了解您,不同意,我和您的关系不就发展不下去了吗!”
       胡天成将信将疑,听她说到了两人的关系,他诚恳地对王海月说:“海月,你现在正病着,我们两人的事,等你病好了以后再说,好吗?”
       王海月点点头,调转话题,问他在深圳姐姐招待得好不好。胡天成说很好,就把大致情况告诉了王海月。王海月笑着问道:“您觉得我姐姐怎么样?”“很好啊!”胡天成几乎没加思索地答道,见海月在冲着他笑,觉得有点不自在。王海月道:“我想您一定是很满意的。我姐姐温柔贤淑,善解人意。昨晚打电话来,把您在深圳的情况都告诉我了,还说她对您的感觉不错。”
       “是吗?”
       “她说您跟欢欢很投缘,她感到很高兴。”
       提起王江月,胡天成自然感触很多。她给他的印象也是深刻的,不由想起欢欢说她爸爸出走的事,就问王海月:“听说你姐夫离开你姐姐了,是怎么回事?”
       王海月一笑,“您对我姐姐了解还挺多的!”接着,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胡天成。
       王江月从广州中山大学中文系研究生毕业后,经人介绍,和一个在深圳一家外资企业工作的博士结了婚。婚后不久,丈夫就被派到美国去工作了。欢欢出生后,她丈夫回来住了个把月就走了,不久就来信说要协议离婚。无论亲友怎么劝说,都没有回心转意。在欢欢满周岁后,他回来办了离婚手续就再也没有音讯了。在以后的岁月中,王江月也曾和几个男人接触过,但都因为对方感情不真、嫌她有小孩拖累而没有继续下去。现在王江月在深圳大学教书,闲暇时协助海月做生意,在她的公司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末了,王海月说:“我姐姐说,要是找不到一个感情专一的男人,她是不会再结婚的。我也经历过几次恋爱,都因为对方另有所图而没能成功。我姐告诫我说一定要找一个专一、正直、善良的人。这就是我看了您的征婚启事后应征的原因。”
       胡天成听罢,沉吟了一会,说:“这么说,你和你姐姐对我感觉都还不错?”
       王海月说:“是啊,看来我姐姐不会反对我和你交往的。”
       已到了医院的午休时间,护士小姐来干涉了,胡天成也因旅途劳累要回家休息,向王海月道了别,就离开了。回到家,他稍事洗漱就躺到了床上,虽然劳累,但脑中仍不断浮现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王海月突然千里迢迢来到临江,他既高兴又为难。阴差阳错追到深圳后,认识了王江月令他既意外又难忘。王海月、王江月轮流在他脑海里出现,搅得他心神不宁。说实在的,王海月他喜欢,但是并不是他理想的伴侣;王江月符合他的心意,但她是王海月的姐姐啊!哪有先和妹妹相亲又看上姐姐的道理?
       
       胡天成在床上思来想去,睡意全无,他爬起来穿了衣服想靠在床头静一静,不觉手触到了衣兜里的报纸。这不是王江月塞给他的特区报吗?在火车上忘了看,现在正好拿来翻翻。他看到副刊上有一篇署名王水月的散文,题目叫《相约情人节》,胡天成感兴趣地读了起来,文章用第三人称叙述了男女主人公通过征婚、应征,然后相约情人节的故事,文末对男主人公的不辞而别感叹道:“……素昧平生,远隔千里。相识不易,相见更不易。若是有情人,为什么就这样匆匆别离?刚刚开头就结尾,情况未明就调头,谈什么相亲相爱、相与百年?感情需要培养,交往需要耐心,只有这样,才能相识、相知、相爱、相惜,最终走到一起!”
       字里行间流露出女人的艾怨,不乏对匆匆离去的男人的责备。水月是海月的化名,这篇散文难道是海月写的?这些文字是忧郁的,萦绕着缕缕轻愁,以王海月的性格,胡天成认为她不太可能写出这样的文字。但是,她的应征信不就是这种笔调吗?胡天成疑惑了。
       他又认真地看了两遍,仔细地琢磨了一会,想到医院去找王海月证实一下。他正要出门,余薇和胡峰来了,很明显,他们是为了他和海月的事来的。
       只见余薇说道:“爸,我们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您和王海月不太合适!”
       胡天成问:“你不是希望我找一个年轻漂亮的享享清福吗?”
       “我是希望您能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可这王海月太年轻了,比我只大一岁,比胡峰还小两岁哩!”余薇说着,瞟了胡峰一眼,“将来我们怎么相处?”
       “哼,”胡天成不高兴了,“原来以为王海月是图我的钱财,现在又拿年龄来反对,到底是你们征婚还是我征婚?是要按我的意思办还是按你们的意思办?”
       余薇不出声了,朝胡峰使了个眼色,要他说话。胡峰感到有点不好启齿,原本他的立场是只要父亲如意就行,但余薇生性多疑,她怕父亲的婚姻影响他们今后的生活,他不得不顾及她的想法。他只得说:“爸爸,当然是要按您的喜好来办,只是王海月太年轻了,只怕将来引出些是非来!”
       胡天成悟出了他话中的意味,去看他时,见他正在偷看余薇的脸色,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正为这件事进退两难,现在胡峰两口子又明确了他们的态度,让他更添了几分烦恼。他不想再跟他们多说什么,瞪了他们一眼,就出去了。
       他来到医院,已是下午三点多,王海月已经起床,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只见她神色认真地小声说道:“这个人我看准了,姐,真的很不错呢……”见他走进来,赶忙说:“我回头再跟你说啊!”就把电话给挂了。
       胡天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问道:“怎么我来了就不说了?在跟你姐说什么呢?”
       王海月嘻嘻一笑:“重大秘密,当然不能让你听见。”
       “重大秘密?”胡天成见她像在开玩笑,就不再问了。把特区报拿出来递给她道:“这篇文章是你写的吗?”
       王海月接过报纸瞄了一眼,没看内容就说:“你认为呢?”
       “我觉得不是你写的。”胡天成想,看来她是知道这篇文章的。
       “何以见得?”
       “文字很忧郁,不像你这种年轻姑娘写出来的。不过,和你那封应征的信行文非常相似,应该出自同一人之手。”
       王海月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胡天成,“你希望我告诉你些什么呢?”
       “不瞒你说,我的征婚启事登出以后,一共收到八十多封来信,大多数来信都附上了照片,惟独你的没有,却打动了我。原因就是优美的文笔和恰如其分的表白。”
       王海月笑了,“这么说,您看中的不是我,而是信的作者啰?”
       胡天成摇摇头,又点点头。王海月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说:“如果您心仪我姐姐,我可以退出!”
       胡天成瞪大了眼睛说:“你这不是开玩笑吗?这是哪跟哪啊!”
       王海月盯着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实话跟您说吧,应征的是我姐姐而不是我!”见胡天成还是不相信,接着说,“您难道忘了,情人节那天,我就说我是代表我姐姐来的。”
       胡天成惊讶得站了起来:“这是真的?”想起王江月说那天她在旅游用品商店看他的话,大声问道,“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王海月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搞什么名堂,我只是要帮我姐姐一把!”
       “现在感情专一、真心实意的男人实在不多。我姐的婚姻不幸,我也有过切身的体会,所以我以恋人的身份来帮我姐姐寻觅、证实。而你,正如你的征婚启事上说的一样,是一个好男人。因此,我才放心把姐姐托付给你,告诉你实情。”
       胡天成听了这番话,感觉有点发懵,又有点懊恼,想想自己早就过了不惑之年了,结果还是惑得一塌糊涂。
       王海月的病情已经有了明显好转,但是医生还是建议她多打几针巩固一下。第二天一早,吊针还没挂上,胡天成就来了。
       昨天他回家后,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也窃喜对象是王江月,没想到这么快,一切便已柳暗花明。
       他看了看王海月,觉得她的气色还不错,就对她说:“看来你昨晚睡得很好。”王海月调皮地一笑,“那是当然,一件大事总算办完了,当然能好吃好睡。”然后问胡天成休息得可好,胡天成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说:“拜你所赐,我可是成了稀有动物。”
       王海月呵呵笑了:“像您这样的理想对象,当然是稀有动物受保护啦!”
       这时,王海月的手机响了,王海月拿起电话,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串广东话,胡天成听了半天,一句也没听懂。过了一会,王海月收了线,看着门口说,“您看谁来了?”
       胡天成扭过头来朝门口看去,只见王江月笑盈盈地站在门口,好似从天而降,不由得目瞪口呆。王江月看见他这个样子,吃吃笑了起来,“怎么样?没想到吧?”
       胡天成把她迎了进来,说道:“真是没想到哩!”
       原来,王海月和王江月一直电话不断,随时交流情况。昨天下午,王海月把真实情况跟胡天成抖出之后,当即跟王江月打了个电话,王江月觉得有必要来临江一趟了,便搭五点钟的飞机于六点四十到达武汉,随即包了辆出租车,到晚上十点赶到了临江。
       寒暄过后,王海月对他说:“我姐姐就在您面前了,您有什么话就说啊。”
       胡天成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展眼看到了桌上昨天放在那的特区报,就对王江月问道:“那篇署名王水月的文章是你写的吗?”
       “是的。”王江月点头。
       “水月不是海月的化名吗?你们姐俩说话都是真真假假的……”
       王海月接过他的话说:“我当时说海就是水,水就是海,是为了自圆其说,让您相信我。姐姐才是真正的王水月呢。”
       “这么说,那封应征信也是你写的了?”
       “是的,王水月本来就是我嘛!”
       “三十五也是实际年龄?”
       “没有加也没有减。”
       “我在启事上写的是四十岁,实际年龄是五十岁,你不介意吗?”
       “如果您在征婚启事上写五十岁,也许我就不会应征了。这就是所谓缘份吧。”
       真相大白,胡天成没想到他在征婚中走了这么一段回味颇多的“弯路”。
       王江月希望胡天成对他们的关系有一个明确的态度,胡天成故意顾左右而言他,“你应该把欢欢带来,我答应过要带她到临江玩的。我回来后,还天天想她哩!”
       欢欢是王江月再婚最大的“障碍”和“心病”,听胡天成这么一说,王海月高兴地笑了,看来胡天成是真的喜欢欢欢。同时她也明白了,胡天成这样说,也就是在表态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