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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爱情与惩罚
作者:小 凡

《中华传奇》 2005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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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青峰自离开大学走上求职之路,就一帆风顺。
       他聪明能干,相貌中看,到哪里都能如鱼得水,颇受器重。几年工夫,已是这座大城市白领阶层的一员了。
       鬼迷心窍,阮青峰厌倦了钢筋水泥森林的城市生活,加入“驴友”的队伍,不到几年,迷恋大自然的痴劲益发不可收拾,悍然辞去银行每月风不吹雨不淋几千元的肥差,跑到一家名曰金风紫云的户外旅游用品公司充当一名打工仔。
       金风紫云公司老板金如海是个严厉的、经营有方的成功商人。他很欣赏阮青峰的才干,短短半年时间,通过严格考察,阮青峰从一般外勤员工升至办公室文员、尔后升为业务主管。几年之后,晋升为业务部副经理。这在公司的众多员工之中,算得上名副其实的青云直上。
       然而,一直好心情的阮青峰,这几天,心情变得不好了。
       因为他已经在人事部的哥们那里,看到了老板在任免人事的专用纸条上的新任命。
       宋尧是个白痴、恶棍,总裁在想些什么?阮青峰的脑海里清晰浮现出总裁金如海在纸条上那几个遒劲的字:“调宋尧到海南任分公司经理,通知他在星期一飞海口接任新职。”
       宋尧在公司里并非干才,为人浅薄,专好谄媚,绝对不是那种到南方特区开辟新市场做番事业的年轻人。
       阮青峰失神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望着窗外灰色的天空,心事重重。宋尧是公司的新人,干的时间不长,也没有突出的成绩,却选中了他。阮青峰渴望去海南,早就觊觎海南分公司经理的职位。那里四季如春,不仅气候宜人,而且风景如画,椰树摇曳不停,还有三毛梦中的橄榄树,“驴友”的天堂啊!但被总裁派去的总是别人!
       业务部里,他冷眼看着员工们在各自的天地里对着电脑紧张地敲打着键盘,或者来去匆匆,表情严肃,神经兮兮。这些平日眼中相处和谐具有敬业精神的同事们,都变成了为一个月的薪金而疲于奔命俗不可耐的人。
       他在心里厌恶地骂道:这些人俗透了!
       阮青峰向往着迷人的五指山,海天一色的天涯海角,充满生趣的猴岛,香甜而不醉人的举世闻名的通什米酒,他忍受着这种“干恋”的折磨,心中忿忿不平。
       阮青峰的心已飞到了海南。他对于那里的地理环境和历史状况是稔熟的,他的书橱里塞满了关于海南的书。
       阮青峰是个极招女人喜爱的帅小伙,但他却执意娶了一个梦想作老婆。他本来可以在离开银行工作时,也加入到南飞的行列,但他是很精明的,他不愿意赤条条杀到一个人地生疏的海岛上,去充当某个公司的打工仔。
       他选择了金风紫云,无论以公司的经营方略、占领国内市场的趋势,或者老板宏大的气魄及远大的目标,海南分公司都将会大有发展,凭自己的才干和机智,调到海南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如今,却成了一个远不可求的奢望。
       自从他升至业务部副经理的位置上,阮青峰就算定了自己必是调至海南开辟市场的候选人。可是,海南分公司经理出缺时,却调去了徐能这个无能的家伙。一年下来,公司亏损得一塌糊涂,唯一收获是他搞了不下于一个排的女人。
       阮青峰正在盘算该自己走马上任了,现在却冒出一个宋尧。
       宋尧只是业务部的一名科长。这个长着一张呆板的马脸的年轻人,正沮丧地走进业务部,一张马脸拉得更长了。
       宋尧靠着阮青峰坐下了,手里攥着打印好的调令。
       阮青峰醋意十足地问道:
       “祝你好运,高升了。”
       宋尧点燃了一支烟,一张像患有肝病的黄脸,尽是烦恼之色:“阮哥,你评评理,我究竟哪里做错了?老板这样嫌我?我鞍前马后服侍他也有些年头了。当年我在办公室连老板娘的洗脚水都倒过,还有什么事不做?现在公司做大了,嫌我了。我虽然没有你们的文凭硬扎,好歹也是大专生。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一脚把我踢到鬼不生蛋的岛上……”
       阮青峰面露苦色,截断了宋尧的牢骚:
       “你不想去?”
       宋尧苦着脸答道:
       “老板的脾气你不知道?不想去也得去呀!再说,如今本科生像群狗,饿得满街走。在这样的特大城市,上千万人口,我一个大专生,能捧到这只有鱼有肉的饭碗,知足吧!哦,我得去订机票了。”
       阮青峰勉强笑了一下:
       “到那里好好干,开心点。”
       “唉,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这座可爱的大都市哟!”宋尧临走哀叹了一句。
       宋尧刚走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对阮青峰说:
       “阮哥,实话告诉你吧,这就是向老板的宝贝女儿玉雯求婚的可悲下场!”
       阮青峰心里一震。
       宋尧到海南走马上任去了。
       那天晚上,阮青峰心潮起伏,在他那装修得特舒适的两居室里,感到分外不适,坐立不安,就像自己的一件珍贵的宝物被谁偷走了。走来走去,走得累了,斜躺在沙发上,冲了一杯冰镇雀巢咖啡,又打开了久读不厌的《海岛游记》,这本书文笔甚好,是一本描述上个世纪开发海南特区的纪录。
       “海南岛,”序言中说,“这是一方热土,一片待开垦的处女地……”
       这句话突然对他产生了奇妙的启迪,他抛开了书。老板的女儿不就是公司的一方热土,待开垦的处女地吗?
       最近以来,在同事中传播着宋尧的绯闻,说他在拼命追求老板的独生女儿玉雯,并且有人看见他们在夜总会跳舞;在宋尧追求玉雯之前,徐能就做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尝试。
       阮青峰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他一下子明白了这其中的奥秘。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他很想即刻去找总裁,指出总裁的决策失误之处,他在客厅里兴奋地踱来踱去,大声嚷道:“老板,你不能因为要宋尧离开你的女儿玉雯,而调他去海南,没有考虑这种简单的作法,对公司事业的发展是极不利的。虽然你有钱有势,大权在握,却不可能把你的女儿与男性隔开!”
       似乎老板就在他的面前。但当他对空气演说完了这一段话之后,立即就洩气了。
       因为金如海这个商界巨人,既有铁一样的意志,也有铁一样的固执。而且,谁敢于对他的爱女说三道四,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下场绝非调离总部,那是所有员工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话:“去财会部,多领一个月的工资。”
       再想回头,苦海无边,任何一家公司的人事部门见了被金风紫云辞退的员工,都会送一句噎死你的话:“ 金庙请出的菩萨,我们这座小庙供不起。”
       谁都知道,金风紫云的一般员工月薪都极为可观,年终红包大得吓人。那些业务主管、主任科长,经理部长,每年都忙着换座驾,让人眼红得滴血!
       阮青峰断了这个念头,他真后悔今天没有对宋尧说一说关于海南的一些可怕的故事,比如毒蜘蛛落进汤碗里,巨蛇藏在床下,五指山的瘴气等等。
       思路突然中断了,他看见咖啡杯旁边的烫金的请柬。
       这是办公室送给每个部门负责人的,他当时只瞥了一眼,心思完全被宋尧的那纸调令占领,当时对任何事情都不会产生兴趣,除非是宋尧手中的调令上面的名字换成阮青峰。
       此刻,请柬上印的烫金字清晰地跳入了他的眼帘,这是总裁一家在东湖白宫大饭店举行茶会的请柬。
       总裁一家每年都搞几次集会,或者选择度假村,或者某一处山川湖泊。据公司的老员工闲聊,总裁本人最热衷于户外活动,是“驴友一族”中的元老。
       这次茶会,除了公司的高管人员,当然免不了还请了一些重要的客户,总裁夫妇陪大客户和官方的朋友。而玉雯小姐则在读完大学之后,尚未考虑自己的人生坐标,她既不想读研,也不想在公司任职,而是在写不让人看的东西。外界人士认为,这样有钱的漂亮小姐,多数总是在爱情的圈子里留住自己的青春。
       阮青峰与玉雯是同一高校的校友,按当前流行的说法,阮青峰同玉雯是同一个系的师兄妹,所以,阮青峰在白宫大饭店草坪上瞥见玉雯,正有几位自命不凡的工商、税务部门的来宾向她大献殷勤之时,他一声“师妹”,便将玉雯招到了自己身旁。
       
       同是中文系的高材生,果然一见如故。
       他俩在草坪的一角,葡萄藤下。玉雯原来是如此漂亮。阮青峰决定赴这次茶会。他已精心构置了狐狸的把戏。
       这是秋天一个暖意融融的傍晚。成熟的葡萄悬挂在繁茂的枝叶中间,香味四溢。
       阮青峰在想,这个头开得还不错,他的第一步计划就是要人们包括总裁夫妇和所有的同事们都感觉出自己在变化,一个主张独身的单身汉,在转变观念。
       他原以为自己同女性交往,犹如越过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一样困难,也担心玉雯对自己的主动接近而表示冷淡。想不到这一切是那么容易,不仅包围玉雯的那些醋意甚浓的人看见他同玉雯独处,而且总裁本人也已亲见。
       阮青峰觉得很开心,首战告捷。
       不过有点困难的是同一个异性说什么好呢?对母校的回忆三言两语便结束了,阮青峰一点也不擅长同女性打交道。
       “真是一个很奇异的黄昏。”这句话其实是他心中的一种潜在意思,竟顺口而出。
       “是的。”玉雯的眼神明显流露出一种探寻的意思。玉雯经常到公司总部来玩,她同公司总部的许多年轻人都是朋友,有的是她的舞伴,有的是她的球友。唯独阮青峰对她总是敬而远之,有好几次她主动同阮青峰攀谈,他都借故躲开。因此,玉雯对阮青峰突然的转变,也感到好奇,她在严肃地研究他。
       阮青峰搜断枯肠,寻找话题,他必须引起玉雯的好感,这是计划的第二步骤。
       葡萄藤后面就是一个漂亮的椭圆形的游泳池,阮青峰问她:“你常游泳吗?”
       “在暖和的日子,”玉雯答道,“太冷就不行了。”她的一对明亮的眸子扫描着他英俊的面庞。
       关于游泳,在大山的溪水里,一望无垠的湖水里,大江大海里,还有……阮青峰对户外活动的热情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他从游泳谈到爬山、露宿。
       “许多人都希望到北京、上海或者出国,我宁可不要那些诱惑,而换取五指山中的一瞥。”
       “气候不可怕吗?”玉雯歪着头,仔细察看这个对大自然无比狂热的师兄。
       关于大自然的话题使他精神倍增,他已忘了狐狸把戏,自顾自发挥下去:
       “那里亚热带气候的特征十分明显,适宜花草树木的生长,尤其是多彩多姿的椰树和橄榄树,那不是树,简直就是诗。在雨季里,常绿的枝叶在雨丝中闪着光。到了夏天,湿风在山谷里盘旋,像一群嬉皮笑脸的孩子……”
       玉雯露出好看的笑容:
       “听来真的很不一般,很有些特别的情趣。”
       “是啊,那里真的与内地大不相同。”他兴奋地说道:“明天到我那里吃晚餐好吗?我搜集了许多那里的有关资料,一些照片看上去就特别迷人。”
       玉雯微笑着,眼光中流露出惊异的神情,“你真像一个顽皮的大男孩。”
       “是吗?”他觉得这个评语有点意思。
       她点点头,说道:
       “我这是第一次看见你不像一个一本正经的大师兄,装腔作势的大经理。当你谈到海南岛上的风光,真是生气勃勃的。你身居大都市,工作如此繁重,而全副心思却远在天涯,这是很教人感到迷惘的。”
       “使你迷惘吗?”他问。
       玉雯看着阮青峰,他有着乌黑的浓发、明亮有神的眼睛,还具有一种不多见的男性魅力,既野性又甜美。
       “是的。”玉雯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迷惘了,一只迷失方向的小鸟。”
       “小鸟?天空飞翔的小鸟,在橄榄树上多的是。”阮青峰一时还没有领悟玉雯的心声,但也逗得玉雯噗哧一笑。
       阮青峰赶紧补了一句:“我想我的话一定很拙劣。”
       “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我是说我喜欢大自然。”
       “你还喜欢热带的雨林、瘴气、疟疾、吃人树。”
       玉雯揶揄了一句,二人都大笑起来。
       阮青峰正色道:“小师妹,你也别挖苦我,我真的喜欢在山坡上巨大的帐篷里过夜,听着没有开发过的森林中奇异的树涛,飞禽走兽相互嬉戏中传递的神秘气息。那种感受,一经体验永生永世难忘。”
       “你可称得上‘驴友’中的一头忠实的好驴!”
       “我不知道为什么,师妹,我认为一个人应该到处走一走,认识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尤其在青年时代。”
       他那语气中的圣洁、神往之情,玉雯不再取笑他了。
       他们都在彼此回味着刚才说过的话,陷入了沉默。
       他的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玉雯的脸上。
       “你甜透了。”他说,“这使我沉醉,请不要笑我,也别责备我的唐突。”
       玉雯似乎在倾听池端的水闸上的流水发出的轻柔的潺潺之声。
       “明天的晚饭你答应来吗?”
       “不。”
       阮青峰的心往下一沉。
       玉雯接下来的话又将他沉下去的一颗心提上来,不仅如此,竟使他心花怒放:
       “如果下个周末你没有旁的约会,我请你到桂花山消磨时光,好吗?”
       桂花山之游,无比快乐。
       他们骑了马穿过桂花山上的小森林,沿着栽满桂花树的小河,到处游玩。在晚上燃起一堆篝火,支起一座三室一厅的大帐篷,他拿着地图向她讲述周边许多可供户外活动的“驴友”胜地,使她的一颗心随着他眉飞色舞的描绘,飘往显陵、黄仙洞、雄狮寨、玉柱山……
       玉雯其实是个活泼的、充满生气的姑娘,由于长期城市生活的禁锢,她只是在诗歌或者音乐这些领域去释放对大自然的渴望,一旦真正将青春的身心与自然融为一体,她才体验到原来生命是这样多姿多彩,生活美好的涵义如此广阔而丰富。
       一天傍晚,他们在市郊著名的“驴友”地木兰山度过了周末,野炊之后,坐在火边兴致勃勃地谈着。
       连续几个星期的亲密接触,他惊叹玉雯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竟如此可爱。她正躺在火堆旁的软垫上,一头秀发散落在白玉般的颈后,阮青峰凝视着她,心在剧烈地跳动。幸好玉雯正对着一蹿一蹿的火舌出神,若与她对视,他受不了玉雯那一双善窥人心的妙目射出的光焰。
       他将一段枯枝投入火中,火苗陡蹿,跳出一朵火花,正落在玉雯头边,阮青峰急忙纵身将火星扑灭,两人的脸挨得很近。玉雯身上散发的香味使他晕眩,他的嘴唇挨在了她的嘴唇上。
       阮青峰慌乱地抬起头,他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如此冲动,这样大胆。要知道这次户外活动,总裁带队,还有许多同事都在周围。
       她看到他移开身子时的紧张神情,笑了,她将一只手伸出来,轻轻抚摸着他滚烫的脸颊。他已不能自持,将玉雯紧紧搂在怀里,忘情地吻着她。阮青峰这个蓄谋已久的狐狸把戏,弄假成真,他已坠入爱河!
       当她推开他时,他浑身火辣辣的,又想再抱住她。玉雯眼睛里已闪出警笛声,她望见了他身后一棵树下的人影。
       他回身去看,站在他身后大树下的正是总裁金如海。
       金如海咳了一声,回到他的大帐篷里。
       玉雯望着阮青峰不知所措的窘然,大笑起来。
       但是阮青峰颓然坐下,心思重重。
       狐狸的把戏成功了,这不正是他预期的结局吗?甚至远远超过徐能、宋尧。
       他捧着头,不知如何是好。而坐在一旁的玉雯仍在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阮青峰轻声问道。
       “你成功了,庆贺你的成功表演呀,不该笑吗?”
       “什么?我什么地方成功了?”阮青峰惊骇地跳起来。
       玉雯凝视着他,她的笑容不见了:“除了虚伪的徐能、浅薄的宋尧,你是第三个用这种方式获得去海南的机票的人。”
       阮青峰还想辩解,徐能与宋尧与自己不是同一路人,他们想的不是去天涯海角……
       玉雯用她的一双聪慧的大眼睛盯住他:“你不用解释。你只是太聪明,聪明误的事总是发生在这种人身上。其实公司对徐能、宋尧的安排,完全不是你想象的原因。我和他们也只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作为一个大公司的总裁,对自己女儿的追求者,不论才能就委以重任,让他们去领导一家重要的分公司,这家大公司岂不早就在竞争激烈的今天垮掉了!”
       
       阮青峰完全清醒了,虽然尚未将思路理清,但他已明白自己在玩一场冒险的游戏是十分荒唐的,他必须表明:
       “我自作聪明,承认自己的动机和手段都不是光明磊落的。但现在我赌咒发誓,我宁愿留在这里。”
       “如果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宁可不去朝思暮想的海南,我也有点话可以告诉你。”
       阮青峰毫不犹豫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因为我爱你!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他说完这句话,伸开双臂想去拥抱她,她跑开了,神情端庄地说:
       “这样说一些严肃的话题要好一些。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计划无论如何也不会成功。爸爸很赏识你,你是第一个我听到他说句好话的人,他需要你留在总部。”
       周末结束了。阮青峰的心情已恢复到几年来最佳状态。
       在办公室里,曾经被他视为俗不可耐的同事们,个个都是为我国的朝阳行业旅游事业尽职敬业的精英,他爱他们。
       海南岛已经很遥远了。
       他埋头工作,国际上的业务线需要集中精力对付,在这方面,我们较之欧美发达国家,甚至亚洲的韩、日等国,相去甚远。椰树、橄榄林、五指山,自然是迷人的,因为自己还爱上了玉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一个人一生不可能连一个梦也不能牺牲。
       这时,人事部经理打来了电话,告诉他宋尧这次在海南岛历练了一段时间,表现不错,公司已决定送他去国外学习。
       “今天总裁通知我,请你作好接替宋尧职位的准备,三天后启程赴任。”
       他倒在椅子上好一会儿,面孔煞白,四肢冰凉。
       他觉得受了总裁父女的捉弄,毕竟老板不喜欢他昨晚所见的情景。阮青峰感到自己像一只被猫玩弄的老鼠,那只老猫把一个空罐头盒子缚在阮青峰的尾巴上,然后一脚踢出来。
       最后抱着一丝希望拨通了人事部:
       “老兄,你是否听错了?”
       “哈哈,调令已经打好了,我马上派人送过来。伙计,海南是出国的桥梁,你比宋尧强得太多,恐怕将来在海外发展还得靠阁下哩!”
       阮青峰呆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大势已去,已成定局。
       人事部的调令已送来了。
       他看着这张半年前梦寐以求的纸片,如今已成为催命符一样可憎。
       他忍无可忍,跳起身来,一把抓住那纸调令,乘电梯直达十一层楼的总裁办公室。
       总裁秘书见这位业务部的经理怒气冲冲,想拦还未来得及,阮青峰已冲进了总裁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
       不经女秘书通知,擅闯总裁办公室,这是不许可的,但阮青峰已顾不得这许多,他料着会看到一头发怒的狮子,命令他“出去”。
       但是,他看见总裁抬起头,面色严肃而安详。
       “你好。”总裁居然先向他问好。
       阮青峰将调令甩到总裁半月形的巨大办公桌上,嘎着嗓子嚷道:
       “我不明白,这算怎么一回事?”
       总裁看了一眼调令,又抬起头,和蔼地问道:“怎么一回事?”
       阮青峰说:“半年前我盼望这张调令,现在……”他因一时找不出适当的措词而语塞。
       总裁笑了:
       “半年前,时机还不成熟。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直到昨天,我才下了决心。有什么不妥吗?”
       “是的。”阮青峰鼓足了勇气:“这种调令对我来说,意味着痛苦的分离。您身为公司董事长、总裁,大权在握,根本不考虑下属的具体情况。”
       总裁茫然说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呢?”
       阮青峰想说,你这个决定太残酷了,这是独裁!是对一个正当恋爱的人不正当的不公正的惩罚!你没有权力将我和你的女儿生生拆散!
       不错,我开始的动机是有些不纯,但也只是对本公司事业忘情的爱所驱使。但事情发生了变化,我是真心爱慕玉雯。我一点也不想占有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包括你巨大的财富。你能理解我与玉雯对爱情的看法吗?你听听,我与玉雯对爱情的表白吧:爱情不只是月光下的漫步/不只是公园长椅上的叹息/秋天的泥泞/冬天的雪/什么事都会发生/因为要在一块儿生活一辈子呀/爱情――是一首美好的歌/而好歌需要真情才能编成!
       但阮青峰没敢说出口,他害怕激怒眼前这个固执的老头。
       他冲动地说:“海南,我不愿去。”
       总裁越来越糊涂了:
       “你和我,我们两人,究竟是谁疯了?”
       阮青峰想说:我清醒极了,一生中莫过于今天这样清醒。什么钻石王老五,什么单身贵族,什么独身主义者,统统滚吧!假如你硬要调我去海南,我宁可辞职!
       理智又拦住了即将出口的这些话。
       总裁见他神情变化异常,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你应该清楚,旅游事业在国内发展很快,我们公司在旅游用品方面已经做得很大了。但是,它还不是很完善的,应该再拓展一个空间,占领旅游市场。我一直在调研这方面的市场情况。在海南,随着经济的复苏,人们对大自然,对内地山川河流和美不胜收的人文古迹,产生越来越浓厚的兴趣。而我知道,在公司众多员工之中,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了解内地的行家里手。我要你去海南,不单单只是担起分公司的担子,还要组建一家规模不小的旅游公司,由你担任总经理。”
       阮青峰对总裁的想法,完全赞同,其实这个想法他很早就向董事会提出过。
       可惜,这一切都不能打动他。在他心中,任何拆散他与玉雯的诱惑,只能理解为残酷的惩罚。
       “我很抱歉,董事长,请您另外派人去。”
       总裁把身子往前倾了倾,取下了老花镜,他似乎不认识眼前这个公司的干才了。
       “小阮,青峰,我老了,我很想了解你们这一代年轻人,我也尽力在做。我也有我的烦恼,心血管疾病使我寝食难安,你们年轻人是难以体会到这一点的。所以,你是否能够再慎重考虑一下……”
       总裁的声音有些颤抖,突然他大声问道:
       “年轻人,你爽爽快快说出来,你到底想些什么?”阮青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顾一切答道:
       “玉雯!”
       总裁将手掌放在他的秃顶上,失望地说:
       “难道你是一个爱情至上主义者?这跟你去海南担任新职有什么关系?”
       阮青峰有点沉不住气了:
       “您在惩罚我!”
       “惩罚?”这下轮到总裁沉不住气了。
       总裁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玉雯像一阵风旋进来。
       那是玉雯。
       她穿着一件大毛领的羊毛外套,可是提着一个帽盒。
       “看!”她叫了一声,把帽盒放在大办公桌上,她解开系着帽盒的红丝带,将手伸进帽盒里,“是一顶漂亮女子在橄榄林中戴的!”这是一顶时髦的软木遮阳帽,玉雯将帽子戴在头上,旋转着身子,说道:
       “老爸,你照着我说的做了吗?”
       “是呀,你精心做的成立旅游公司的计划我还没来得及让他看,但是他不肯去呢!”
       “我来说服他。”玉雯转向阮青峰:“青峰,我从大学毕业之后,一直遵循你的建议,董事会的决策,对内地旅游资源在进行调研梳理。如今水到渠成,总公司苦于难觅的两个人选终于敲定了!你不愿意我担任旅游公司经理,在你领导下工作吗?”
       阮青峰瞪大了眼睛:
       “真的?”
       玉雯手里拿着调令,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呆子!”
       阮青峰忘情地将玉雯拉到自己身边,当她身子往后仰时,那顶软木帽便滚到地板上了。
       总裁起身,将帽子拾起来,吹吹灰,笑着说道:
       “你总是忘了系紧帽子,到了五指山,风大,帽带子可要系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