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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传奇]台湾特工头子投诚之后
作者:李惠泉

《中华传奇》 2005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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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参考消息》2002年3月26日周二专刊第九版报道:3月20日清晨六时许,台湾“高检署”大批检调人员兵分三路,同步查抄了台湾《壹周刊》总公司、承印该杂志的秋雨印刷厂及该刊记者谢忠良住处。原因是:将于当日出版的《壹周刊》根据负案在逃的“国安局”前出纳组长刘冠军提供的“极机密”材料,详细报道了该局的“奉天专案”和“当阳专案”,揭露了当局自1994年以来设置秘密经费支持情报活动及大搞“金钱外交”的黑幕。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搜查,检调人员以“泄露国家机密,危及国家安全”为由,查扣了16万多册成品、半成品杂志和印刷网版,带走了谢忠良的私人笔记和文件,并口头要求不要继续印刷这一期的《壹周刊》。但是,差不多就在同一时期,刊登有《国安局奉天、当阳专案大曝光》的《中国时报》已抢先上市,刚被查抄过的《壹周刊》也置禁令于不顾,赶印32万册杂志上架出售。仅一天之内,就有逾10万册杂志流入市面。
       延宕近两年的“刘冠军贪渎案”,至此爆炸性地发展成为“泄露国家机密案”,台湾政坛再起掀起轩然大波……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这样的背景下。
       巴罗说出了他的计划,徐筑生惊诧地看着他,笑了。
       天色很阴沉,偶而有几滴雨点砸在脸上,有凉丝丝的感觉。台北的空气不好,落在衣服上的雨滴留下了黄黄的斑痕。局长徐筑生衣服鲜艳笔挺,领带打得仔细整齐,与他灰暗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目不斜视,迈着沉重的脚步,跨进了台北“国防部情报局”。
       秘书方芳端上了刚冲好的咖啡,放在他桌子上,一声不吭走了。徐筑生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望着窗外,看了一会,又转过身,雕像般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前,看着地图一动不动。来来往往的人员都小心翼翼地进入房间,放下文件就悄悄地走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搅局长。方芳平时跟局长关系最好,这个时候也拒绝了几个相好要给局长递话的要求,瞪着眼说:“你们别烦我好不好,就算我求你们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说不准明天《壹周刊》又要刊登什么惊人的秘密呢。唉!我现在也弄不清楚我们还有多少秘密在人家手里?”匆忙从香港赶来的叶炳南来到门口也打住了脚步,轻轻地推开偏门,朝方芳招了招手。方芳走到门外,一看是叶炳南,忙问:“叶站长,你怎么也回来了?”“唉!”叶炳南叹了口气:“我不回来行吗?《星岛日报》把什么都刊登出来了,我还能在香港呆下去吗?我来请示,到底怎么办呀!”方芳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谁知道怎么办?一切点线都暴露了,代号、公司名称、银行账户重新更换都来不及,完了,一切都完了,几十年打下的基础毁于一旦。”叶炳南咬着牙,眼睛瞪得老大,狠不得把刘冠军撕个粉碎。
       这时,杨六生走了过来。叶炳南握住他的手,感慨说:“六生兄,你也撤回来了?”杨六生垂头丧气:“我不撤回来行吗?报纸上有我的名字,你不走,美国人都不干了。”华盛顿情报站站长杨六生比谁都窝火,本来他的工作开展得顺顺利利的,没想到《壹周刊》来这一下,把他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行了,你们都不要发牢骚了。”方芳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们一眼,“我进去看看,局长心情好,我就叫你们进去;要不好呢,你们就再等会。”两人点了点头。方芳走进徐筑生房间,看见他脸色好看了些,正坐在那里喝咖啡,连忙走过去说:“杨六生和叶炳南来了。”徐筑生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个时候,F国情报局巴罗先生笑着推开了门,他一看徐筑生懊丧的脸,扔给他一支烟,说:“你还在为刘冠军案发愁呀!难道我们不可以把坏事变为好事?”徐筑生摊着手,苦笑着:“你让我怎么变?刘冠军把我们在大陆和港澳的情报网全部暴露了,我连撤离都来不及,这……”巴罗打断了他的话,说出了计划,徐筑生惊诧地看着他,笑了,让方芳把杨六生喊了进来。
       半个小时后,杨六生从房间里出来,叶炳南忙问:“局长问了些什么?”杨六生说:“能问什么,还不是让我赶快把所有的人都叫回来,做好收尾工作,下一步怎么办再说。我看呀,这次军统彻底完了,完了。”说完一步三摇走了。
       叶炳南走进了徐筑生办公室。
       谈话持续了三个小时,连中午饭也是方芳端进去的。下午两点多钟,谈话结束。徐筑生把叶炳南送到门口,握着他的手说:“炳南,军情局的威信在国人中已经丧失殆尽,损失不是一年两年、十年八年能挽回来的,希望你能倾尽全力,为我们挽回点面子,让他们看看,我们这些人不是吃干饭的,需要局里做什么就说,在可能的范围里,我将大力支持。记住,直接向我汇报,不要通过任何中间渠道。有些事,我们是防不胜防啊!”巴罗拍了拍他的肩,叮嘱道:“炳南,你是我在山竹山庄最好的学生,我等待着你胜利的消息。我相信,我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去吧,好好干。”
       “局座,巴罗先生,放心,炳南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说完,叶炳南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脚后跟“啪”地一个立正,一转身,走了。
       毛柏顺:白蛇,原谅我,你会明白我这颗心的……
       香港人起得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购买报纸,看看今天有什么重要新闻。高节奏的香港人,实在活得比谁都累,连吃饭都闲不着,一边吃一边拿着报纸或杂志看,要不就看电视新闻,六合彩、赛马、大大小小的演唱会,让你眼花缭乱,忙都忙不过来。
       大东公司副总经理毛柏顺刚走到楼下,夫人李清就喊:“柏顺,药还没带呢。”毛柏顺停住了脚步,等着李清。李清“登登”地跑下了楼,把一盒“速效救心丸”塞在他西服口袋里。毛柏顺皱了一下眉,看了她一眼,又摇了摇头:“我跟你说了,不要买大陆的药,省得人家说我又向着那边。”李清嘴一撇:“这哪跟哪呀!只要药有效,你管它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的。药是救命的,跟政治联系不上。对了,你可要早点回来,今天是我们结婚十年的纪念日,我等着你。”毛柏顺心事重重的样子,在李清脸上吻了一下,走了。
       车开到花园大厦附近,就走不动了。毛柏顺停下车,打开车窗,望着过路的人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走不动了?一个老者摇着头说:“完了,彻底完了,民进党比国民党还腐败,这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啊!”毛柏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卖报的叫卖声传了过来。“卖报了,卖报了!《星岛日报》又有新闻了,李登辉非法挪用35亿黑钱啊!买一张吧,绝对内幕,绝对机密。不可错过啊!”卖报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毛柏顺不相信会有这事,还是掏钱买了一张。一看,脑袋就嗡的一声。《星岛日报》用影印件的方式,刊登了台湾当局用“秘密帐户”收买美、日政要的“外交机密”,大东公司名列其中。“这伙叛逆!”毛柏顺咬着牙:“五十年的江山,就这样断送在他们手里。”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想:完了,一切都完了。与其跟着这伙毫无政治前途的家伙混日子,还不如……他想到这里,突然调转车头,又折回了家。李清看着去而复返的毛柏顺,惊诧问:“柏顺,又丢了什么东西?慌慌张张跑回来干什么?”毛柏顺一把抓住她的肩,摇着说:“李清,跟我一块回大陆吧。军情局完了,一切都完了。”说完,把报纸上的要闻跟她说了一遍。李清用手帕擦着他的脸,平静地笑了:“柏顺,碰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让你这样心烦?你不要忘了,你是军情局一手培养起来的,你手上有几条人命,共产党会放过你,会对你好?况且叶站长也不是等闲之辈。听我的,不要胡思乱想。纵然军情局工作受了挫折,也不至于倒台。”“算了。”毛柏顺拨开她的手臂,断然说,“人各有志。李清,我们各走各的路,家里的存款留给你,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说完,他从桌子里拿出一叠材料,又打开保密箱,拿出一些相片放进了公文包,转身要走。
       “你……你不能这样呀!”
       李清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一时僵住了,反应过来后就嘶哑地喊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他的腿,哭着说:“你不能说走就走呀!十年的夫妻,就……就这样完了,你就这样狠心地抛下我不管了。柏顺,我从来也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懦夫,连心爱的女人都不管。你……你让我失望……”毛柏顺长叹一口气,擦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吻着她冰凉的脸,动情地说:“李清,我是爱你的,一生一世爱你。但我……我是个男人,男人,懂么?男人就是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雁,无论天空乌云密布,还是暴风骤雨,他都要展翅飞翔,直至死亡。这就是男人。但你是我的最爱,无论我走到哪里,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听话,让我走吧。”
       “不!”李清抱着他的腿不放,“柏顺,除非你杀了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毛柏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把她扶了起来,让她坐下,心平气和地说:“《壹周刊》和《星岛日报》把军情局那点底细全兜了出来,大东公司名列其中,你知道吗?这样的外围机构要多少年才能建立起来,跟着这样的政府有什么前途?据说刘冠军那个混蛋已经把很多秘密复制成光盘,我们弄不清楚他又要抛出什么东西。他要把台湾带到毁灭的深渊,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陪葬品呢?”
       “不。”李清双手绕住他的脖子,坚定地说,“你说得再好听,我也不会听你的。我们家在台北,儿子在那里,我们一切都在那里,你叫我怎么放得下心。柏顺,你听我的,不要为了什么理想去奋斗,好好地活着才是惟一目的。”
       毛柏顺知道无法说服妻子和自己一块走,苦苦地笑了一下,对她说:“对不起,李清,我只能这样做了,你保重。”说完,转身下楼,消失在茫茫的车流中。
       李清拨通了叶炳南的电话,哭着说:“叶站长,柏顺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要投奔共产党。看在你们共事多年的份上,赶快拉他一把,劝他回来,千万不要伤害他。”“李清,你要冷静。”叶炳南声音低沉地问了事情经过,就挂了电话。
       毛柏顺出门就把车开得飞快,车行至影都影剧院附近,叶炳南的电话就打来了。他口气柔和地劝道:“毛老弟,不要做蠢事,这样会毁了你和你们全家的。你要想清楚,你手上沾满了共产党人的鲜血,他们会有好果子让你吃?不要做梦了,回来吧,就当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
       毛柏顺一边开车一边冷静地说:“叶站长,我知道你拿我当兄弟一样看待,我不会忘了你的情义的。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我非良禽,但也不是笨鸟,我当然要寻找一处任我飞翔的天空。对不起,谢谢了。”叶炳南暴跳如雷,吼道:“姓毛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是看在我们十几年情份上,看在李清对党国的忠诚份上,才这样劝你,否则……我再给你几分钟时间考虑,你想好……”“用不着。”毛柏顺断然说,“叶炳南,你不要忘了,香港现在是在共产党管辖之下,乱来恐怕对你没有半点好处。”说完,挂了手机。不一会,电话又响了,他一看就知道是谁的电话,声音柔和地说:“白蛇,你难道也要劝我回去?”“柏顺,”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地传来,“你难道忘了我们在山竹山庄立下的誓言,你忘了我们相爱的那些美好的日子?柏顺,我是爱你的,生生死死爱你,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呢?我们与共产党斗了半辈子,难道要成为被世人唾弃的叛徒?你做间谍也多年了,你知道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回来吧,让我们联手,创造间谍史上的奇迹。”毛柏顺说道:“白蛇,我知道你是个出色的间谍,但你不要忘了一句俗语,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就这样的政府,能创造出什么奇迹?我对前途完全绝望,让我走吧,我走到哪里也不会忘了你带给我的快乐。”毛柏顺不愿听她的劝告,干脆关了手机。
       毛柏顺的车刚进入罗湖口岸停车场,几辆汽车就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毫无办法,只好停下来,拿好皮箱走下汽车。迎面走来的是他的生死兄弟、有“独狼”绰号的杀手皮亚夫。矮个子的皮亚夫这次没有拿枪,带着五六个人空手走了过来,很疑惑地问:“毛兄,叶站长说你背叛党国,是真的吗?你要说别人这样做,我信;你老兄,打死我也不相信,你的手上沾满了他们的血。毛兄,我从不相信你会背叛党国。”
       毛柏顺冷冷说:“叶炳南说对了,我对军情局已经完全绝望,我要走了,你老弟要想立功,你把我项上的人头拿去,我毛柏顺要是眨了一下眼,就不是娘养的。”
       皮亚夫倒退三步,眼睛里露出惊诧之色:“唉!你到底哪根神经错乱了?毛兄,纵然你要走,我也不会阻拦你。你看,我连枪都没有带。毛兄,为弟的还是要劝你一句,回去吧。”毛柏顺喝道:“‘独狼’,你站住!我知道弟兄们执行公务,没有办法,人各有志,不可强留。今天我得罪弟兄们了。”说着,从身上掏出一支手枪,对准“独狼”及边上的人。
       “独狼”傻了眼,嘿嘿地一笑:“毛兄,想不到你为今天的行动作了如此周密的准备,好,好,你狠,你狠。”说着,倒退几步,让出一条路。叶柏顺刚走到“独狼”边上,“独狼”眼皮就皱了几下。毛柏顺警告:“‘独狼’,我知道你眼皮在跳,又想杀人了。记住,我救过你的命。不要逼得鱼死网破。”“独狼”哈哈地笑了:“知我者,大哥也!好,一命换一命,省得外人说我‘独狼’不仗义,你走吧。”说着,一挥手,让毛柏顺走了。
       
       毛柏顺刚跨进检查站,叶炳南赶到了。
       他来不及训斥皮亚夫,就急匆匆地闯进了检查站,对着检查站人员说:“对不起,先生,我是毛柏顺哥哥,他跟家父闹了点小矛盾,要离家出走。”检查人员正在看毛柏顺身份证,一听他话,都停住了手,看着他。叶炳南走上前,拍拍毛柏顺的肩:“走吧,不要耍小孩脾气了,跟我回去吧。”毛柏顺挣脱他的手,嚷道:“他……他不是我哥哥,他是军情局香港站站长叶炳南。”边上的人一听到他的话,就有几位香港警察和大陆武警走了过来,把叶炳南团团围在当中。
       “你……”
       叶炳南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柏顺,我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这样。”说完,又对着过来的人说,“不错,我是香港站站长叶炳南,他是我的部下,你们共产党不是讲究两岸团结吗?为什么要策反我们的人,难道这就是你们的政策?”“住嘴!”一位佩带警督警衔的人走了过来,警告说,“不要在这里搅乱视线,我不管这位毛先生是什么人,他持有合法证件,符合返回大陆的条件,你无权制止,明白么?”
       还未待毛柏顺从惊恐中反映过来,一个漂亮的女人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了进来,疯一样倒在他怀中,泪流满面说:“柏顺,你……你就这样抛弃了我不管,你真的被他们赤化了?亲爱的,听我一声劝,不要让一个女人为你心碎。”毛柏顺抚摸着她的头,动情地说:“白蛇,原谅我,原谅……你会明白我这颗心的,你……你会明白的……”他咬着牙,头也不回地走了。叶炳南看着毛柏顺走过警戒线,进入大陆一侧,喊道:“毛柏顺,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瞧!”说着,狠狠地一跺脚,带着人走了。
       林秋:但愿你的预测是对的,但愿能借毛柏顺,把他们在F省的根全部拔掉。
       F省国家安全厅厅长林秋,四十五岁的样子,一米七八的个子,英俊威武。他的脸棱角分明。四方大脸上,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职业的精明和锐气。
       “厅长,这么早。”林秋迈进大门,值班的干部就跟他打招呼。林秋点点头,问了一下值班的情况,就走进了办公大楼。这几天他忙得昏头转向,由于刘冠军泄密案,军情局在F省进行间谍活动的公司也已暴露,他们连收拾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就被国家安全机关一一逮捕,国家安全工作面临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林秋一上楼,看见副厅长楚湘办公室门开着,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传来,整个楼道都听得见。他叹了口气,知道是V市国家安全局局长李梓明的声音。楚湘和李梓明的关系不好,这他知道,但他没想到坏到这个程度。就有些生气,径直走了过去,说道:“我说你们能不能让我清静几分钟。上班的时间还没到呢,有什么事八点半再说,吵什么。”
       李梓明耸了耸肩,跟在林秋后面,发起了牢骚:“你说什么,让你清闲?你知道我昨晚是怎么过来的吗?我的厅长,《星岛日报》公布的公司在我们V市就有好几家。据我们从香港获取的信息表明,叶炳南已经从台北返回了香港,正着手处理遗留问题,可能会对各种方法和联络暗语代码进行更换,我能睡得着吗?”
       楚湘也跟过来了,他一听李梓明的话,赶忙敲边鼓:“你以为林厅长闲着了吗?他昨晚十二点才回家,是吧,厅长。”林秋没理楚湘的话,一看李梓明那对发红的眸子,拍了拍他的肩,说:“梓明,我们F省紧靠香港,V市又是省府的驻地,是南方文化经济的中心,人来人往,十分复杂。这些年来,军情局把V市作为他们情报交联之地,虽然刘冠军案使他们的工作遭受到沉重打击,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务必要抓紧工作。台湾情报系统虽然在这次刘冠军事件上受到了重创,但他们绝不会甘心的。据可靠消息,F国情报局的巴罗在台北出现,这个台独分子,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
       李梓明点点头。
       林秋刚想说什么,电话铃就响起来了。他拿起话筒,一句话没说,脸就变色,站在一边的楚湘、李梓明忙问:“什么事?到底怎么了?”林秋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一会。
       “知道了,陈书记,我马上就去,你放心,我一定处理好,有什么情况,回来再向你汇报。”林秋放下电话,什么也没说,喊着楚湘、李梓明就走,边下楼边对李梓明说:“赶快通知南兰,让她马上选两名精明的侦察员,带着来罗湖口岸,我们在口岸武警支队汇合。”李梓明一看厅长的脸色,什么也没有再问,拨通了南兰的手机,下达了十万火急的命令。林秋走到楼下,一改往日文雅的作风,朝着车库方向喊道:“司机,司机。司机都干什么去了。”
       林秋像头发怒的豹子,在楼前的空地上来回转悠。李梓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到林秋喊车,这才像从梦中清醒过来一样。“对了,厅长,坐我的车走不就完了。”林秋恍然大悟,瞪了他一眼,咚咚地直奔李梓明的车。一坐上车,李梓明二话没说,箭一般奔向罗湖口岸。车上,楚湘试着问:“厅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秋口气淡淡的:“毛柏顺投奔我们来了,点着名要见我。”“什么!”楚湘大吼一声,“这个军情局的骨干分子,他手上沾满了我们的鲜血,他投奔我们,你不是开玩笑吧?”林秋鼻子哼了一声:“你激动什么,这个年月,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这些年,他们损失惨重,加上这次刘冠军事件,《壹周刊》、《星岛日报》、《中国时报》的炒作,在台湾上层引起了巨大的震动,这对情报系统是个致命的打击。这就证明,统一是人心所向,连毛柏顺这样的骨干分子也回归,这不是好事吗?”
       李梓明也摇着头,他根本不相信毛柏顺会投奔大陆。这些年来,作为F省前沿的V市,跟叶炳南毛柏顺打交道太多了,相互之间勾心斗角,就像战场上两个对手,都恨不得把对方置于死地。香港没有回归前,我一访问团路过香港,遭到黑社会的陷害,致使一名团员下落不明,据说此案就是毛柏顺的杰作。V市接二连三发生失密窃案,也都跟毛柏顺牵连上了,就这么一个死心塌地的分子,能背叛自己奋斗的事业?他不相信,他做梦都不会相信。
       “你很快活,是吧,天下掉下块馅饼。”
       李梓明笑了:“我当然高兴啰。毛柏顺在香港呆了多年,知道他们的一切,他点名要见你,恐怕他手里有不少我们渴望要的东西。他是老特工了,不会空手来的。我猜得没有错的话,他要用自己手里的货买下半辈子生活。”林秋没说话,掏了一根烟点燃,细细地吸着,看着窗外。李梓明又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他的,我也不是傻瓜,当然要看到了真东西才能下判断,你说是吧?”林秋把烟头死死地在灰盒里拧灭,点点头说:“但愿你的预测是对的,但愿能借毛柏顺,把他们在F省的根全部拔掉。”
       车一转弯,停在武警支队门口。
       南兰已经带着两个人站在那里。三十五岁的南兰,中等个,秀气的外表中蕴含着几分精明和刚毅。站在她边上的两个人,个子高的不到三十岁,叫成名,矮的叫欧阳程瑞,年龄好像比林秋还大。南兰看见林厅长和李局长从汽车里走出来,连忙走了过去,低声说:“厅长,毛柏顺什么也不肯说,只一句话,要见你。”林秋好像没听到她说的话,走到欧阳程瑞面前,没有寒暄,没有问候,单刀直入:“毛柏顺来F省的目的是什么?”欧阳程瑞叹了口气,告诫说:“你要当心。”边上的人如坠雾中,不知怎么回事,林秋却点点头:“明白了。”说完,大步朝押着毛柏顺的房间走去。一行人跟在后面。
       林秋推开房门:“我是林秋。”
       毛柏顺怔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林秋几秒钟,这才走上前,低着头说:“厅长,我知道你的大名,我是罪人,我今天是来谢罪来了,我对不起祖国,我对不起被我害过的人。《壹周刊》使台湾情报系统土崩瓦解,再要建立起来,没有二十年根本不可能,我没有想到,我为之奋斗的事业是这个样子,我尊重的政府竟然是如此的卑鄙,用纳税人的钱,换取自己团体的利益。厅长,我完全绝望了,这才投奔你们来了,希望你们看在同胞的份上,收留我。”
       林秋握住他的手:“欢迎你的回归。”说完,把边上的人一一作了介绍。“这样吧,毛先生,我们先回厅里再说。”“不。”毛柏顺挥手挡住,“我知道这一行的规矩,我知道有些事情晚了就一切都完了。叶炳南一直追到口岸,才懊丧地回去,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会启动紧急预警系统,把在F省全部关系撤回去。厅长,局长,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先送一份礼物给你。”
       “说。”林秋盯着他。
       “外贸局副局长欧阳宏伟,是我们多年的特工,我们从他那里获取了F省历年出口产品情况,他也拿了我们不下五十万美元的酬金,我希望你们马上采取行动。晚了,恐怕他就走了。”说完,他拿出欧阳宏伟签了字的现金收条、与女人鬼混的相片、提供的绝密文件复印件等有关证据。林秋接过一看,心里的震动不亚于听到毛柏顺的投奔,但他脸上还是那样平静,他扶着他的肩,笑着说:“好,很好,希望你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讲出来,你放心,我们会重视你说的话。”他转过身,对站在边上的支队长说:“你派人把他送到省厅,一切安全由你们负责。”说完,他转身往外走,李梓明等人跟着出来了。
       林秋吩咐李梓明:“梓明,你带人马上把欧阳宏伟控制起来,办好一切手续,我去政法委,向陈书记汇报,你在市局等我电话。楚湘,你马上与安全部取得联系,汇报情况,请示下一步行动方案。”交待完事项,两辆车飞奔而去。林秋直奔省政法委。省委副书记、省政法委书记陈一良听完林秋的汇报,几乎愣了,疑惑地看了林秋半天:“你没弄错吧?他说的话有多大的可信度?听你介绍,他是一个老特工,会不会……欧阳宏伟我是认识的,五十多岁的样子吧,很能干的一个人呀!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呢?但这些东西又作何解释呢?”他翻看着材料和相片说。
       林秋点点头:“目前,看不出做假的迹象。”
       “这样吧,”陈一良说,“由我先找欧阳宏伟谈谈,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再考虑下一步安排。”林秋同意了,来到了陈一良隔壁办公室等着。半个小时后,欧阳宏伟匆匆地赶来了,一脸惊慌的样子。陈一良请他坐到沙发上,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才询问他外贸局一些业务。欧阳宏伟从陈一良脸上看不出什么,悬着的那颗心仍然忐忑不安。他知道,作为政法委书记的陈一良,很少找人谈话,陈一良要找的人,恐怕都是有问题的。
       “宏伟,”陈一良故意问:“你想想看,在工作生活中,有哪些地方做得不检点,有,就尽快说出来。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是不会随随便便找人谈话的。”“这……陈书记,你知道,做工作肯定会得罪人,这是免不了的,我……我真想不起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对,还望书记提醒一下。”
       陈一良冷冷说:“你真想不起来?”
       “这……我想想,我想想。”欧阳宏伟一看陈一良的目光,心里就有些发虚,沉思了半天才说,“我想起来了,去年V市引进数控机床,是我帮他们牵线搭桥的,老外送了我一台奥林巴斯相机,我没有上交,放在办公室里,我这就交了。还有,拿过几千块钱的回扣,其它的就没有了。真的,没有了。”陈一良生气了:“你不要挤牙膏似的,拣重要的说。”“没有,真的没有,你们可以调查,要是查出来了,枪毙我好了。”无论陈一良如何引导他,欧阳宏伟就是不吐口。
       “你走吧。”陈一良挥挥手。
       欧阳宏伟用惊诧的眼光看着陈一良:“我……我走了?”陈一良闭上了眼睛,没有吭声,秘书把他送出来了。一会,林秋走了进来。陈一良摇着头说:“恐怕他已经做了。看他的神情,还抱着侥幸心理,这样的人,不给他猛然一击,他是不会清醒的。林秋,交给你了。对毛柏顺要严格按照党的统一政策办事,明白吗?”林秋点点头,把有关文件让陈一良签了字,就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阳光灿烂,春光明媚。
       毛柏顺从皮箱里拿出七张《特工人员简历表》,南兰接过一看,怔住了。
       欧阳宏伟被拘留了。南兰带人从他家里搜出了大量的机密、绝密级文件和与女人鬼混的相片。他承认是一年前被一个叫青衣的女人拉下水的。后来,毛柏顺就出现了,他按照毛柏顺的指示,搜集了他能接触到的有关文件,对方也付了他大量美元。所有供词和毛柏顺的证词相吻合。
       李梓明高兴得跳了起来:“毛柏顺的回归,将给军情局致命一击,我们要从他嘴里挖出更多的东西,彻底摧毁他们在F省的网络。”“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林秋看了他一眼,交待说:“请按规定对毛柏顺进行严格的审查。让欧阳程瑞负责,他的眼睛很毒。”李梓明点点头:“厅长,这你放心,我们会对他进行讯问的。绝不会只听他一面之词。不过,我们从内部获得消息,叶炳南受到了徐筑生的训斥,军情局已经下达了开除毛柏顺军籍的决定。种种迹象表明,毛柏顺回归是真心的。”
       “但愿如此。”林秋点点头:“他对欧阳宏伟的指控没有半点水份,这倒是值得肯定的,陈书记也很高兴,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依然要多想想,多动动脑筋。去吧,按照规定对毛柏顺进行审问,要注意政策,讲究策略。”
       毛柏顺被带到了拘留所。
       
       在进行完严格的心理测试和反复的询问后,他被带到南兰跟前。南兰不卑不亢,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很平和地说:“毛先生,谢谢你提供的情报,我们希望继续合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明白,明白。”毛柏顺点点头:“我是做这一行的,我知道你们不会随便相信我的,但我的确是真心实意地向往祖国,要不,哪个人不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出卖自己,这是最可耻的。你们问吧,有什么尽管问。”
       四个人在房间里坐好。
       毛柏顺喉咙骨节动了几下,牙齿咬住,脸部神经绷紧了,沉思了片刻,他开始诉述,语气平稳,思路清晰,节奏合理……
       我于1959年出生在台北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父亲毛树仁在部队干了一辈子,后来退伍,拿着可怜的退伍费,开了个杂货铺,抚养我们姐弟几个,我靠父亲战友的帮助参了军,后来被选拔进了军情局,在阳明山山竹山庄受了两年魔鬼般的训练,又到国外进修了一年,回来后先负责曼谷事务,后派到香港,专门负责F省的情报工作,欧阳宏伟就是我策反的第一人……
       “讲点干货吧。”欧阳程瑞打断了他的话:“你的基本情况我们都知道,你不要重复,也不要说你为什么过来,拿出了东西就能说明一切。除了欧阳宏伟,你们还策反了谁?你们在V市的网络,联系代码……我想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东西。”
       “这……”
       南兰紧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真的相信我?”
       南兰眉头紧皱:“毛先生,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们要不相信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把你关起来就得了。何必这样费口舌呢?说吧,除了欧阳宏伟,还有谁?”毛柏顺结巴起来了,说话也有些哆嗦:“这……南处长,我不敢说,说了怕你们不相信我。所以,我带了些东西,这些东西对你们也许有好处。”说着从皮箱里拿出七张军情局《特工人员简历表》交到了南兰手里,哆嗦着说:“这是我来之前,从叶炳南保密箱里偷偷复印的,我首先声明,由于我和叶炳南关系不太好,他不太相信我,这七个人,是谁具体联系的,我不清楚,你们调查一下,看看是否有假。不过,我希望你们把这些情况直接向林厅长汇报。”
       南兰接过一看,眼睛就僵住了,交给了欧阳程瑞,他一看,脸上本来就深的沟壑似乎看不见底了。他放下纸,一字一句地问:“毛柏顺,你除了这几张纸,还有其它证据吗?”毛柏顺摇了摇头:“没有了,我就知道这些。”南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今天就谈到这里,你回去好好想想,看看还有哪些需要交待的。”毛柏顺被武警带走了。
       “南兰,你看毛柏顺的话可信度有多高?”
       南兰忧虑地说:“蔡尚文,F省驻香港办事处主任,听说马上要调回来出任省府副秘书长;郑达昌,V市最大的国营企业荣虹集团总裁;侯家之,化学家,一个在国内外都有名望的人物,F省为数不多的中科院院士;杨少白,V市共青团市委书记,一颗正在升起的政治新星;苏耀东,V市副市长,政治前途不可限量的人物;彭枫,刚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海归派’代表人物;蓝玉,妇联副主席。可以说,这些人都是F省的精英,难道……”
       欧阳程瑞说:“我想,毛柏顺纵然有天大的胆,也不敢这样胡说八道。你看,这些表格是军情局专用信笺,编号为C,正是军情局策反我们人员的代码。我们先把这些东西送去做技术鉴定,然后,把情况向局长汇报,只能这样了。”南兰同意了他的意见。把那些表格送到了技术处做鉴定。技术处对毛柏顺做的各种试验和测试报告也出来了,得出的结果证明,毛柏顺没有说假话。李梓明听完南兰的汇报,又看了看记录和各种测试鉴定,还不放心,又把技术处长叫来问了半天,久久无语。
       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李梓明,这中间肯定哪方面出了错。
       毛柏顺向F省政界扔了颗炸弹。
       陈一良一分钟也不敢耽误,连忙向省委常委作了汇报。省委常委会整整研究了一天,林秋列席会议,最后决定:毛柏顺提供的名单上的人,暂时停职,待国家安全机关弄清后再作处理。林秋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随意乱说,一看马上要形成决议,急得头上直冒汗。陈一良看出来了,连忙问:“林秋,我看你有话要说,现在常委们都在,有什么话就说,你可是个关键人物,你手里掌握着这些人身家性命啊!半点都疏忽不得的。”书记点点头,语气沉重地说:“是啊!林秋,我对国家安全机关作风历来是欣赏的,但这次你们可要拿准,这几个同志,除欧阳宏伟已经超过五十五岁外,其他的人都没有超过四十五岁,是我们F省政治经济的中坚人物。你要说让我相信吧,我总不愿承认这种事实,难道我们的干部队伍就是这个样子?你要说让我不相信吧,我知道你们从来也没有办过任何哪怕一点点让人不放心的事。林秋,我只希望你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不能错的,这不是关系到这几个人命运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国家未来发展的大事。”
       林秋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他大约停了片刻,恳求说:“书记,我们虽然对毛柏顺进行了心理测试,他提供的名单和材料,也经过技术鉴定,但这些都是按类推的方式来推测的,只能作为案件的参考,还不能最后确定这些人被他们策反,从事了危害国家安全的事情。我了解过了,侯家之教授正在美国访问,我们是否等他回来以后再说;蔡尚文在香港,可以让办公厅叫他回来;郑达昌和苏耀东正在香港考察,我建议派人速赴香港,以免出现任何意外;彭枫引资任务很繁重,我们暂不要停止他的工作,其他的人由我们采取保护性措施,先不要向他们宣布,待处理完郑达昌、苏耀东、侯家之几个在外的人后,再来处理在家的一些人。这样,一步一步来,免得在省内外产生大的波动,影响省委今年的工作。”
       “很好。”书记当场拍板:“林秋的考虑很好。内紧外松,一定要这样。否则,会给全省的干部队伍带来巨大的冲击。一良,省委就由你负责具体抓;林秋,需要协调各方面关系,由陈书记负责。”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陈一良马上召集会议,林秋、楚湘、李梓明、南兰,还有刚刚从北京赶来的国家安全部副局长高平。陈一良讲了省委的意见,说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弄清楚,既要保护好毛柏顺回归的积极性,这对做好统战工作非常重要,又要对他提供的情况作出鉴别,不放过任何一个变节分子,也不能冤枉一个好干部。陈一良请高平谈谈部里的意见。
       高平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外报的复印件给了陈一良,认真地说:“毛柏顺从跨入罗湖桥的那一刻算起,也只不过二十四小时,台北就作出了开除毛柏顺的决定,发出了死亡通缉令,外报也纷纷发表消息,说我们策反了毛柏顺,军情局发言人也谴责他背叛党国,是无耻的叛徒……我看了南兰提供的毛柏顺审问笔录和技术鉴定,也专门找毛柏顺谈了话,一切都合情合理。我刚才和林秋交换过意见,这种事情,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刘冠军案件后,情报界受到普遍的谴责,日子不好过,毛柏顺也对前途绝望,真的是不愿意在军情局干下去了,所以跑到大陆来,欧阳宏伟等人就是他献给我们的礼物;另一种是他们在刘冠军事件后,特别是《星岛日报》曝光他们一些公司名称后,因势利导,精心策划的一起假叛逃事件,其目的就是借我们的手,达到他们的目的。如果是前一种,对我们将是极大的帮助;如果是后一种,就非常可怕。我同意林秋对工作的安排,一步一步来。”
       陈一良使劲地吸了一口烟,又拧灭,口气沉重说:“高局长的意见很重要。林秋,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工作安排,把工作弄得细一些。”散会后,几个人回到了省厅,就下一步工作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决定李梓明带着成名赴香港,南兰和欧阳程瑞留在V市继续做工作。高平说已经和香港警务署打过了电话,必要时请求他们的帮助。他告诉了李梓明联系方法和联系人姓名。
       李梓明告诉林秋,台湾风韵实业公司总裁风华先生刚从台北回来,他是军情局的老人了,与毛柏顺也很熟,好像毛还是他学生,我们想去了解一下情况。林秋很高兴,对李梓明说,这是个重要线索,对我们解开一些死结会有帮助。李梓明带着南兰和成名走了。
       风华在家里接待了他们。
       南兰与风华很熟,一见到他就叫道:“风先生,您身体还好吗?”风华握着南兰的手,爱怜地说:“你这个丫头,多长时间没有来看我了,是不是把我忘了?”已经七十有三的风华待南兰像自己亲孙女一样,拿出了很多吃的玩的,倒把李梓明、成名抛在一边。南兰故意娇嗔地说:“风先生,您怎么了,连待人接客的规矩都忘了,把我的领导和同事都晾在一边。这是我们李局长,那个我就不用介绍了,您认识的。”
       风华“啊”了一声,拍着脑袋:“你看我老糊涂了,都让你给搅和的。李局长,久闻你的大名,南兰常在我耳边念叨你呢,说你如何如何,今日得见,真是幸会。坐,南兰,把我最好的龙井泡一壶给局长尝尝。”“风先生,您请。”李梓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谢谢您这些年对我们工作的帮助。”“应该的,应该的。”风华坐在椅子上,笑着说:“老朽年轻时做了些糊涂事,有负于列祖列宗,年龄大了,总想为祖国统一尽一些微薄之力。如果我能在有生之年,看到祖国的统一,那将是华夏子孙的荣幸啊!我到处说,两岸合则盛,分则亡,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不管什么人,只要他逆历史潮流而动,必然灭亡。”
       “老先生胸襟坦荡,让人敬佩。”
       李梓明笑着说:“先生肯定知道我来的目的。”
       风华眼睛瞪得老大:“我就知道你不会无事来拜访我嘛。是为毛柏顺的事吧?真没想到这位军情局系统少壮派代表人物,会背叛自己的事业。”南兰秀目圆瞪:“风先生,您听到了什么?”风华慢慢地呷了一口茶,细细地品味了一会,这才说:“局长,我这次回台北,我原来的同事来看我,他告诉我说,徐筑生大发脾气,把叶炳南大骂了一通,说他办事不成,坏事有余。毛柏顺在台北和香港的家也被他们搜查遍了,他的妻子李清哭着到处求情,要当局不要判毛柏顺死刑,种种迹象看来,毛柏顺投诚你们是真心的。”
       “您退休后跟他有过交往吗?”南兰问。
       风华点点头:“有过,我们私人关系很好。他是我在阳明山的学生,是我的得意弟子,是个非常出色的职业间谍,能文能武,样样精通。”说着,他拿出一张与毛柏顺的合影,穿着军装的毛柏顺显然比现在威风多了,二十多岁的年龄,浑身上下透出英武之气。
       “风先生,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背叛自己的事业?”李梓明故意疑惑说。风华一怔,笑着说:“这次《壹周刊》被抄,暴露了台北政府十分丑恶的一面,情报界也被外界所指责,在走下坡路。军情局在美、日、南非、法、英的情报站相继撤退,老暗号一个个作废,情报网一步步崩溃,近二百多特务曝光,毛柏顺就是其中之一。与其被你们抓住,还不如走这步棋。局长,我敢保证,他是真心的。”风华言语铿锵,讲得严丝合缝。
       李梓明一个劲地点头。
       “当然,当然。先生分析得有道理。好,先生刚从台北回来,一定很累,不打搅了,您休息吧,有机会我们再聊。”说完,起身告辞。风华也不挽留,把他们几个送到门口,就回去了。路上,李梓明问:“南兰,成名,你们觉得风华的话如何?”南兰想了想说:“我与风华认识已经三年了,觉得这个人还行,帮了我们不少忙,有求必应,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一直沉默不语的成名看了看李局长,又看了看南处长,欲言又止。李梓明瞪了他一眼:“年纪轻轻的,也学得那样深沉,有话说嘛。”成名这才吞吞吐吐说:“我总觉得风华说得那样肯定,一再保证毛柏顺是真心的,好像……好像不应该这样。我也说不清楚。”
       李梓明和南兰都怔住了。
       成名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接着说:“我只是说自己的感受,也许像他这样从军情局退休的老特工,对这些事见得太多了,见怪不怪。”成名的话,让李梓明陷入了久久的深思。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一件事如果太合情合理了,肯定哪方面出了错,但错在哪里,他一时想不出来。
       苏耀东就像在空气中消失了一样,无声无息。
       荣虹集团总裁郑达昌,今年四十三岁,掌握着V市机械系统三十多家企业,四十多万职工的生死大权。在市场变革的过程中,他们是最早脱离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的系统,可以讲,是郑达昌带领大家把荣虹集团搞得风风火火,全系统不但没有下岗的职工,而且职工收入在全市工业系统中名列前茅,他也成为全国劳动模范。这次,他随市政府代表团来香港招商引资,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
       上午开完招商洽谈会,他被苏耀东叫进了房间。
       “什么事呀,这样神秘兮兮的。”
       苏耀东把房门关紧,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说:“达昌,刚才我接到一个陌生人来的电话,说省委召开常委会,讨论你我的问题,你老实说,这些年来,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的事?”郑达昌一惊:“你到底听到了什么?快说。”苏耀东说:“具体事我也弄不清楚,那个人只说你我有问题,一回到V市,就……”
       
       “人正不怕影子歪。”郑达昌笑了,“这些年,我拼死拼活地干,又没有多拿一分钱,让他们查去吧,有什么了不起的。”苏耀东叹着气:“达昌,我知道这些年你是怎样过来的,但正因为你不捞好处,反而把一些人得罪了。廉洁奉公的官也不好当啊!上次裁员,我叫你不要把那些吃饭不干活的人裁下来,那些人在省府、市府都有关系,你不听,弄得……这不是为自己挖坑吗?当然,我是支持你这样做的,但社会就是这样残酷,你要作好最坏的准备。我也想过了,我不怕别人打我小报告,我问心无愧,他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可没有这个闲心。”说完苏耀东就走了。郑达昌没把苏耀东的话放在心上,觉得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人家愿意这么说就让人家说去,反正我做我的事。他走出房间,和副总水虹一块外出吃午饭。
       车上,郑达昌和水虹念叨苏耀东的话,水虹劝了他一会,郑达昌也没有说什么,脸色一直阴沉着。出租车在海鲜城停了下来。郑达昌一走出汽车,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就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哟,郑老板,一年不见,又英俊多了。”她那双柔软的手就伸了过来。郑达昌一看,才知道是周燕,一位漂亮泼辣的少妇。原先打过交道。“啊!周小姐,你不是……”周燕眼一勾,妩媚一笑:“眼拙了吧,周天浩是我叔叔,我是他助手,只要跟我搞好关系,我就可以作得了他的主。”“那好,那好。”郑达昌握着她的手:“还望周小姐大力支持,我代表荣虹集团谢谢你。”“先不要谢。”周燕一边走一边说,“我要看你今天在酒桌上表现如何,再考虑怎么奖励你。”
       宏天集团老板周天浩站在酒桌边伸出了手。
       “周老板,让你久等了。”
       周天浩笑了:“燕子没看错你,是一位杰出人才。”
       郑达昌一时没听清他的话,忙问:“你说什么?”水虹连忙打岔说:“周老板说你长得很英俊,是吧。”郑达昌这才憨厚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周燕热情地说:“香港海鲜不错,也不知道合不合郑总的口味。”郑达昌连忙说挺好的。周燕斟满五粮液酒,端到郑达昌面前,笑着说:“郑总,你今天得喝个痛快。”水虹知道郑达昌酒量不大,连忙说:“周小姐,郑总酒量不大,下午还有一个会,让他少喝点吧。”周天浩开口了:“这样吧,我年龄比你大,我喝多少你就喝多少。”“叔叔。”周燕娇柔地瞪了他一眼,“看你,还没有怎么样呢,你就向着他,要这样,我走了,让你们喝。”“好啦!”周天浩笑了:“你看我这个侄女,惯得没有样子,我是怕达昌喝多了,等下没精神陪你玩,是吧?”郑达昌无奈,只好端起了杯子。
       酒过三巡,郑达昌脸上就有些泛红,周燕还是不依不饶,又要陪他连喝三杯,说喝一杯我就投资一百万,水虹刚想说点什么,周燕就拦住了:“虹姐,怪不得郑总让你当副总,是不是……”“不要胡说。”周天浩喝住了她,连忙赔笑:“对不起二位,燕子说话有时不注意分寸,耍孩子脾气,你们不要在意。来,我们再喝,喝好了这酒,我们合资的问题就有了八成。我准备下月派周燕去V市,具体和你们商量投资问题。我相信,只要我们联手,肯定会打造出一家出色的企业。”郑达昌一听周天浩愿意投资,豪情陡增,又连着喝了几杯。
       “我……我有点醉了。”
       周燕连忙扶住他,说:“我送郑总回饭店休息吧。”也没有等周天浩和水虹同意,扶起郑达昌就往外走。水虹疾步跟上,挽住他另一只胳膊,两个女人扶着一个男人走了。一到饭店门口,两个女人又架着郑达昌进了房间,水虹怕再次引起周燕不高兴,引资工作出现什么意外,就借口离开了房间。半个小时后,周燕下楼,跟水虹说:“郑总睡着了,我先回去,晚上我过来请他看歌舞。”说完就走了。水虹悄悄地来到郑达昌房间,看见他睡得死沉沉的,也没有惊动他,关好了门,回到了自己房间。她有些累,也倒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她惊醒,水虹拿起电话,是代表团团长、经贸委主任叶松打来的,他说:“我给郑达昌房间里打了半天电话,也没有人接,跑到哪里去了?”水虹搪塞说:“中午我们请台湾周老板吃饭,是为了引资的事,他多喝了几杯,我这就去看看。”叶松说:“你赶快叫他到我房间来,市里来人了,找他有事。”水虹放下电话,洗了洗脸,就往郑达昌房间里走。
       李梓明和成名赶到香港,就找叶松来了。他没有讲具体的事,只说奉省政府的指示,找郑达昌核对几件事。叶松是李梓明的老熟人,一看轻易不离开V市的李梓明来到了香港,就知道事情有些棘手了。他是场面上的人,什么也没有问,就给郑达昌打电话,打不通电话,又给水虹打。放下电话,叶松问李梓明:“老李,等下郑达昌来了,我就走,就在隔壁,你有什么事就找我,我随时听从你的派遣。”李梓明点了点头:“老叶,也好,我这次来香港,少不了麻烦你,有些事,我现在还不便与你说,听多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叶松耸了耸肩:“我知道,你不用说,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明白这个道理。”说完,抛给李梓明一根烟。两人烟刚吸了一口,水虹就“咚”的一声撞开了门,脸色惨白,声音发颤地喊道:“叶主任,不得了啦,郑总好像不……不行了。”房间里三个人同时腾地跳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就往外冲。
       第一个冲进房间里的叶松,看着躺在床上的郑达昌,好像睡着了一样,连忙听心脏,又翻看眼睛,叫着让水虹打急救电话。十分钟左右,急救车赶到,几个人也赶到了医院。在等待抢救的间歇,叶松严厉地问她们上午活动的情况。李梓明也问了每一个细节,包括周天浩和周燕的情况。还没有等他理出头绪来,医生走出了抢救室,对叶松说:“对不起,突发心肌梗塞,着手处理后事吧。”
       “不可能,不可能。”水虹疯一样吼叫着冲进了抢救室:“他从来没有这个毛病,上午还好好的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叶松也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闻讯赶来的代表团其他工作人员把叶松扶到外面坐好,李梓明也劝他要节哀,说事情已经这样了,赶快向市里汇报吧,看看如何处理。成名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对李梓明说:“局长,我问了几个人,苏耀东不见了踪影,会不会……”李梓明大惊,这才从思索中回过神来,连忙询问苏耀东到哪里去了?问遍代表团所有人员,也没有人见到他的踪影。李梓明只好回过头来又问叶松,说:“我怎么找不到苏耀东,他到哪里去了?”
       叶松惊诧:“老李,不会再出什么事吧?”
       “谁知道!”李梓明冷冷地说,“我有种预感,恐怕……你还是赶快派人找吧。晚了,可就麻烦了啊!”叶松派出几路人马,又打电话联系,但苏耀东就像在空气中消逝了一样,无声无息。叶松弄得焦头烂额,李梓明比叶松还感到恐惧,总感到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正慢慢地把他们裹在里面,让他窒息。但这种东西是什么呢?他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就那样无形无色地飘浮在他四周。
       林秋接到李梓明从香港打来的电话,仿佛听到了来自地狱的钟声。他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问:“你弄清楚了,郑达昌真是死于心肌梗塞?”李梓明懊丧地说:“医院的报告是这样写的,说他喝酒喝多了,我也问过了他的助手水虹,说他中午最少喝了六两五粮液,台商周天浩和周燕也证明确有其事。”林秋不满李梓明的话,责怪道:“梓明,就是不会喝酒的人,喝六两五粮液也不会致人死亡呀!而且有那么巧,不早不晚,你一到香港就出事。”“厅长。”李梓明咬着牙说,“我听水虹说,吃饭前,郑达昌情绪非常低落,说是苏耀东告诉他,省委正在开会研究他的问题,他发牢骚说,没多拿一分钱却到处遭人告黑状,我推测,是不是哪个环节泄了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所以他……”“自杀?绝不可能。”林秋否定了他的判断。李梓明坚持:“怎么不可能?如果他如毛柏顺说的那样,被军情局策反了,听到了我们要查他,他只有走这条路。当然,要找到苏耀东才能证明他到底跟郑达昌说了什么。”李梓明的话提醒了林秋,他断然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马上找到苏耀东的下落,越快越好,保存郑达昌尸体,我马上派F省最好的刑医去香港,弄清他到底死于什么原因。”楚湘知道了事情经过,肯定地说,恐怕省里还有军情局的人,毛柏顺还有话没说,没有内部人通风报信,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郑达昌肯定是死于他杀。
       林秋又给南兰打电话询问毛柏顺情况。
       南兰说:“欧阳宏伟犯罪证据确凿,这是毛柏顺一手策划的,不会有任何问题,只是他提供的那个叫青衣的女人和毛柏顺的说法对不上号。”林秋警觉起来,问:“有没有那个女人的照片?如果没有,让毛柏顺和欧阳宏伟讲讲,请技术处派专职画家,把像画出来。对毛柏顺提供的另外几个人,要采取保护性措施,防止出现意外。”林秋又问风华的情况,南兰说:“老头躲在家里不出来,连我去看他,他也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拒绝,怕招惹是非吧。”
       陈一良的电话打过来了。
       他说:“刚刚和叶松通过电话,郑达昌已死,无论如何也要把苏耀东找回来,他是叛党叛国也好,是贪污受贿也好,只有找到他本人,才能弄清事实真相。”他有些懊丧说,“看来,毛柏顺提供的名单是对的,省委正在考虑采取措施。”他要林秋抓紧工作,务必要重证据,不能冤枉一个好同志,也不能放掉一个坏人。
       放下电话,林秋在想,在V市的人怎么样了呢?
       彭枫,这位留美博士生,是V市最早从海外归来的经济类管理人才。他抛弃了在美优厚的待遇,甚至冒着与妻子分手的危险,毅然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在市政府的支持下,他创办了V市新技术开发区,并被任命为管委会主任。这位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的知识分子,对政治有些木讷,听到一些不知从什么渠道传来的小道消息,说他有问题,他也没当一回事,仍然埋头工作。昨天,一家德国考察团来到开发区,在商谈具体项目时,却没有让他参加,这使他心中结下了疙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妻子米丽看到他蜡黄的脸色,连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讲了事情经过,米丽埋怨说:“我早就跟你说了,留在美国多好,你不听我劝,硬要回来,虽然你在经济管理方面是个博士,但你在关系学方面连个小学生的水平都没有。中国就是这样,有些问题你根本弄不懂。彭,不是为了我们夫妻的感情,我绝不会放弃心爱的学业,跟着你回来的。你只要听我的话,回头还来得及,我跟导师通过电话,他也希望你能回去,说像你这样的人才,用不了几年,又是一个张五常。”
       彭枫无奈地摇着头。
       身为省妇联副主席的蓝玉这几天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送给她批的文件明显少了,而且开会都很少通知她,让她坐在办公室闲得慌。蓝玉的丈夫毕群是省政府副秘书长,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听到了什么消息,回到家就把蓝玉拉到房间,严厉地问她做没有做什么违纪的事?蓝玉懵了,一时呆呆的,发誓什么违纪的事都没做。
       毕群这才放了心,“没有什么就算了,我也是听到一些风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省委开会研究有关人员时,其中有一位妇联领导,我就想到了你。你是我老婆,我能不相信你吗?你是几位副主席里最年轻的一位,论条件论资历论学历不管论什么,下一届你都有可能接班。所以,我们现在要格外小心,千万不要为一些小事,把自己一生毁了,知道吗?”
       杨少白倒没听到什么,只是组织部通知他,下星期到省委党校学习,让他把工作交接一下,他早就想静下心来读读马克思主义哲学。听到通知,很快就把工作交接了。回到家里,一心一意准备上党校。结婚一年多的妻子辛蓉,却皱起了眉说:“少白,为什么现在叫你去党校?今年的工作这么忙,过几个月就要召开十六大,学习的任务还忙不过来呢,这个时候让你学习,上面会不会有什么别的考虑?”杨少白搂着她的头,亲了一下,又用指头点了一下她脑袋,怜爱地说:“亲爱的,你太多心了,上党校的事是我年初提出来的。这些年来,工作忙得要死,脑子都空了,理论上也有些问题弄不太懂。去党校,正是我求之不得的。”辛蓉没有再说什么,只走到他跟前,摸着他的脸,提醒他说:“少白,仕途风险浪多,你要小心从事,千万不要像在大学时那样,把一切心思都放在工作上。现在,你面对的是社会,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社会,知道吗?”
       杨少白搂着她笑了。
       蔡尚文听得汗毛倒竖,这个叫不出名字的人为什么对自己的事了解得如此仔细……
       李梓明来到F省驻港办事处,找到蔡尚文。他问了问蔡尚文近来情况,又问了问这两年来在香港的感受,试探着说:“主任,我们都是老熟人了,有些事我也不想拐弯了,香港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就没有碰到什么……我是说让你为难的事吗?”蔡尚文也是在官场上混的人,一听他的话就知道什么意思,尴尬地笑了笑,又看了看他们俩,这才说:“李局长,明人不说瞎话。你有话就直说,难道怀疑我出卖了什么国家秘密不成?我蔡尚文认认真真做事,老老实实做人,绝不会干出卖国家秘密的事来。我明确地告诉你,我没有半点这方面的事。”“你误会了。”成名怕李梓明为难,拦住了他的话:“李局长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我们请示了省政府,给你买好了明天回F省的机票,有什么事我们回省里再说。”
       
       “什么,你们要押我回去?”蔡尚文急了:“李梓明,你们凭什么,就凭你这几句话?我可告诉你,我这个主任是省政府任命的,没有省政府的命令,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完全是为了你。”李梓明抛给他一根烟,劝道:“有些事情,我不便与你讲。你听说了吧,今天上午,郑达昌突发心脏病死了。”蔡尚文瞪大了眼睛:“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多说了,还是那句话,没有省政府的命令,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李梓明想到苏耀东还没有下落,不想跟他纠缠,就走出了房间,交待雷达,千万不要让他再出去,然后就带着成名走了。
       李梓明一走,蔡尚文就找雷达来了。
       “雷达,郑达昌到底是怎么死的,李梓明为什么到香港来?”雷达脸色刷白,结结巴巴地说:“主任,上次天虹集团老板想通过我们的帐户转移那笔款子,你硬是不干,听说他上面的关系很硬,是不是他在从中作梗?还有,你在这个位置上,来来往往的人多,你又那样清正廉洁,不是我说你,这样不好,肯定会得罪人的,香没烧好,他们告你一状,我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我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蔡尚文摇了摇头:“不会的,如果是那样,李梓明不会来,公安局、纪委的会来。雷达,不用替我担心,我站得稳,行得正,有什么可怕的。”雷达露出尴尬的神色:“主任,也不是我说你,现在的社会,不怕你不做事。就怕你不会办事。唉!这个李梓明,也不给我露点口风。”
       “我想起来了,叶炳南来过。”雷达突然说。
       蔡尚文怔了一下:“哪个叶炳南?”
       “大东公司的叶炳南呀!”
       蔡尚文没有听明白雷达的话中之话,不以为然地说:“叶炳南怎么了?”“唉!”雷达跺着脚:“昨天的《壹周刊》公布了一些军情局在香港的公司名称,大东公司名列第一,叶炳南就是军情局香港站站长。”蔡尚文脑袋“嗡”的一声,就觉得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想起来了,一年前办事处召开招商会,给香港一些大公司都发了邀请柬,其中就有大东公司。叶炳南也应邀来参加了宴会,自己还和他单独地谈了一个多小时呢。
       “你怎么了?”雷达扶住蔡尚文。
       蔡尚文萎靡地坐在沙发上,口里念叨:“完了,这下完了。”“什么完了?”雷达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又没有做什么,那时候谁知道他是特务呀!我们还不是想为省里多争取点资金。主任,你不要害怕,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知者不为罪,何况我们确实没有做什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名堂。”蔡尚文摆摆手,“你走吧,我要想想,想想。”雷达知趣地走了。
       蔡尚文坐在办公桌子后面,扶着脑袋。
       他拨通了省里的电话,老上级说:“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想想,到底做没有做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蔡尚文只好把与叶炳南见面的情况说了一遍,气得老上级在电话里大骂:“你为什么不报告?你马上写一个检查,交给李梓明带回来。”还没有等他想出个头绪来,电话铃响个不停,他刚拿起,里面就传出个绵绵的女人声音。他一听,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女人的名字。就有些不耐烦了,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实在记不清你的名字了。”“蔡主任真是健忘啊!连我都记不清了。也好,一夜风流,谢谢你带给我的快乐。告诉你,只要你一回F省,就准备把牢底坐穿吧!你和叶炳南到底说了什么,只有你知道,谁也不会相信的,你说不清楚的。为什么省里不派检察院、法院的人来,而派国家安全局的人来,你心里明白吗?你越想说清楚越说不清楚,你只有走和死两条路,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蔡尚文听得汗毛倒竖,这个叫不出名字的人为什么对自己的事了解得如此仔细,又这样清楚自己的一切……他想不起来。越是想不起来,他越是感到害怕。走,往哪里走呢?还是跟领导把事情讲清楚吧……想到这里,他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开始写检讨书:我对不起领导对我的培养,我辜负了党和人民对我的信任……刚写到这里,电话铃又响了起来,半天听不见对方说话,蔡尚文有些躁,对着话筒喊:“喂?哪位,我是蔡尚文,请问……”话未说完,蔡尚文脸色骤变,身子倏地一抖,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捂着胸口,倒在办公桌上,片刻,嘴角就流出了一滩水,死在办公桌上。
       李梓明和成名在警督余地的陪同下,坐着警车往海边上一个叫浅水湾的地方驶去。叶松告诉说,曾经有个叫甜甜的女孩来饭店找过苏耀东,会不会被她拉走了。余地根据她留下的电话号码一查,才知道她住在浅水湾这个地方,几个人才奔这里来了。
       余地一边开车一边说:“唉!办案是最头痛的事,我可吃尽了这种苦头,你们的案子,我看比刑事案子更难办。很多案子倒不怕罪犯狡猾,再狡猾的罪犯也会露出马脚,害怕的是内部的人牵涉到里面,这要出了个叛徒,一切辛苦都化成了零。你看台湾军情局,出了个刘冠军,把台湾‘国安局’搞得狼狈不堪。四月四日《星岛日报》又报道:‘国安局’还有一个‘安南专案’,可能比‘奉天’、‘当阳’的规模更大,刘冠军是当时的‘国安局’总务室第三组组长,什么事他不知道?”说完,他把《星岛日报》递给了李梓明。
       李梓明接过报纸,看到报纸上详细分析了“安南专案”的过程,心里也吃惊不小。他仔细地想,这几起案子,对台湾当局的情报工作打击可能是致命的。毛柏顺回归,有对前途的绝望,也有对自己以后生活的安排,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难道军情局把暴露的点线撤离就完事了,难道他们就这样放弃对大陆情报的搜集……没容李梓明想下去,汽车停了,到了浅水湾。
       余地带着两人找到了当地警署,说明了来意,署长一看是大陆来的,极热情,马上派了一个人带着余地到处打听,很快就找到了甜甜。李梓明一看,原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长得蛮漂亮的。他一听余地询问,就风骚地说:“什么苏耀东,我哪能记得起来?一天到晚跟我睡过的男人多呢!谁记得他们的臭模样,我只认识钱,知道吗?”李梓明拿过苏耀东的相片,又往她手里塞了两张百元的港币,问道:“你想想看,他是从大陆来的,别人告诉我你找过他。”甜甜媚媚地看了一眼李梓明,又瞄了瞄成名,酸酸说:“还是大陆公安会办事,一个个长得像男人。不像香港崽,娘们样。”余地瞪了一眼,刚要发作,被李梓明拉住了。她接过相片,认真地看了一眼:“想起来了,我跟他睡过两次,出手很大方,就是床上功夫太差,弄得老娘们兴头刚起来,他又不行了,窝囊废。要是这位哥哥,我情愿倒贴钱。”说着,就走到成名面前,手就不自在了,吓得成名一个劲地往后躲。
       余地走过去:“他现在在哪里?”
       甜甜不理他,走到成名面前,酸酸地说:“要是这位小哥哥问我,我就说。”成名没办法,只好笑着问:“小姐,他母亲病危,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在这里谢谢你了。”她也不管成名愿意不愿意,上前就用双手箍住他的脖子,脸对着脸说:“叫我姐姐。”成名只好喊道:“姐姐,你告诉我吧,好吗?”甜甜笑逐颜开,高兴地说:“他今晚七点准时去凯旋门舞厅,你们进了门,给他打个电话,就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注意,他的这部手机七点才会开机。”她说了苏耀东的手机号码。
       临出甜甜房间时,成名顺手把她的一张相片装进了口袋。出得门来,李梓明要先去认认凯旋门,余地答应了,汽车又朝凯旋门方向急驶。车走到半路,李梓明就接到雷达打来的电话,他一听蔡尚文死了,惊得半天嘴都合不上。成名问出了什么事?李梓明好像没听见一样:“他死了,为什么一个个都死了?”成名问:“局长,谁死了?难道蔡尚文也死了?”李梓明一听成名问话,这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对余地说:“对不起,我们回去吧。”车又急速地奔F省驻港办事处而来。
       办事处乱得一团糟。叶松赶来了,一大群警察忙里忙外,从F省赶来的刑医杨林和助手华丽也在场。叶松把李梓明拉到一旁,把蔡尚文没有写完的那份检讨书交给他。李梓明一看检讨书,也有些木然,为什么如此巧,怎么我一到香港,就出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毛柏顺的话是真的?成名接过检讨书一看,也张口结舌,小声对李梓明说,“局长,我觉得苏耀东有危险。”李梓明回过头,眼睛里冒着火,把成名拉到一边,低声说:“成名,那个叫甜甜的女人肯定有问题。”成名拿出那张相片交给他,也说:“我看那个女人举手投足之间虽然风骚孟浪,但她眉宇间透着一种精明,很多动作好像是做出来的。”李梓明点燃一根烟,若有所思说:“哪她的目的是什么?你说蔡尚文是他杀,又如何解释他这份检讨书?刚才我问过雷达,他从蔡尚文房间里出来到发现他死,根本就没有人进来过,他杀的嫌疑证据不足。你要说是自杀,他为什么自杀,是真的被军情局策反了,怕无法交待,好像也没有什么过得硬的证据。而且,郑达昌的死跟他有相同之处,这就值得人怀疑了。”“苏耀东失踪又如何解释?”成名看着李梓明说,“难道他真的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我们来香港是查他来了?”李梓明叹了一口气,心里想,这案子是越弄越复杂了。
       雷达说了一年前蔡尚文和叶炳南见面一事。
       “你为什么不早说?”李梓明有些火。
       雷达吞吞吞吐吐:“李局长,说实在的话,我一见到你就害怕。在香港这个地方做事,最怕人家说这样的事。蔡主任是和叶炳南在房间里谈了一个多小时,谈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你说这说得清楚吗?我是怕呀!局长。”雷达整个人已经狼狈不堪,脸色也相当难看。李梓明只好安慰说:“雷达,你也不要害怕,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你必须和我们讲实话,我们才能把事情弄清楚。”雷达一走,李梓明又把叶松喊了进来,跟他说:“我们已经发现了苏耀东的下落,但我预感到他很危险。所以,我们要出去一趟,你盯着验尸结果,我怀疑有人做手脚。”叶松只叹着气,他有些不相信李梓明的话,但也没有反驳,只点点头,应承下来了。
       李梓明带着成名坐出租车走了,他要再找一趟甜甜,想从这个女人嘴里再问出一点什么。他们很快就到了浅水湾,来到了甜甜租住的房子前。李梓明停住了脚步,望着成名说:“成名,这样吧,我就不上去了,你去问好些。记住,要苏耀东的地址。”成名有些为难:“局长,你看她那个骚样,万一……你让我怎么办?”李梓明恼了,瞪了他一眼:“我不管这些,我只要地址,你看着办吧。”成名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还没有三分钟,成名又下来了,耸了耸肩:“局长,她搬走了。”李梓明头皮发炸:“什么,她搬走了?”连忙往楼上走。管理房子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一听李梓明问,眼皮也没抬:“你们是她什么人?哼!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搬走了,二十分钟前走的,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李梓明笑着拿出一张百元的港币,说要到她房间里看看。
       两人进入甜甜的房间,翻东找西,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在房间一角,李梓明发现了一堆石膏似的东西,他蹲下去,用手捻了捻,又闻了闻,高兴地说:“成名,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易容用的材料,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们见到的甜甜,是经过易容术改造过的女人,她本来的像貌我们没见到。”成名也蹲在地上,仍然不解:“局长,她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李梓明站了起来,若有所思说:“我现在还无法判断这起案子的前因后果,但从我们来香港这几天来看,一切都是他们预先设计好了的。甜甜是故意在等我们,目的是告诉我们苏耀东的下落,让我们相信苏耀东是真正地被军情局策反了。”成名大惊:“那……那毛柏顺说的话是假的?”李梓明一边下楼一边说:“你要说他的话不可信,但欧阳宏伟出卖国家机密可是铁打的事实。如果他是假做,他不会把自己发展起来的特工也出卖,这有些不符合情理。而且,我们也无法解释郑达昌、蔡尚文之死。”
       回到饭店,李梓明就问验尸结果。叶松把杨林和华丽叫到了房间,十分懊丧地说:“李局长,代表团今晚就启程回省,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苏耀东是死是活,都要有一个结果。如果活着回来,我就烧高香了;如果是死于心脏病,我也有个交待,如果他……他真的做出背叛祖国的事,我也完了,逃脱不了责任。验尸的事,你问杨医生吧,我走了。”
       杨林翻开报告,又看了看李梓明和成名,这才说:“从解剖情况来看,郑达昌和蔡尚文致死的情况一样又不一样,郑达昌好像服了一种什么药,血压突然暴升,导致心脏剧烈跳动而死,我们在他血管里发现了一种物质,但这种物质是什么,目前我们无法下结论。蔡尚文的心脏受到外来巨大刺激,造成心脏骤然地收缩,停止了跳动,造成了死亡。这种死亡有两种情况,一是遇到了巨大不幸事件,又遇到了强烈的刺激,才导致这种结果;二是他们突然受到了一种声波的刺激,这种声波是我们目前无法形容的,它不像超声波,也不像强声波。反正,我无法解释这种声波的能量,可能是一种最新发明的东西,从他心脏炸裂来看,这种声波的能量是我们从未遇到过的。”
       
       李梓明好像听天方夜谭。
       “你是说他俩是非正常死亡……”
       杨林为难了,摊着手说:“李局长,凭第六感觉应该是这样。但我拿不出过硬的证据。”华丽连忙补充说:“局长,我想正常死亡没有这么巧吧,可以肯定地说,是被人谋杀。”“没有证据,案件会很棘手的。”成名望着他俩叹着气说:“办案过程推测可以,要定罪就要有证据。我们希望你们在技术上帮帮我们,查查有关资料,看看有没有这种致人于死地的方法。”李梓明想起什么来了,说:“今晚你们俩陪着我们去看一个人,如果没有什么事,你们马上回F省,想办法在技术上找出致死的原因,这对我们破获这起案件十分重要。”
       凯旋门舞厅堂皇富丽,高高的大厅里吊满了各式精巧的霓虹灯,灯上垂下的各种式样的水晶装饰,闪光的地板和低垂下的金黄色帷幔,相互辉映,给人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当奔放的音乐暴风雨般响起时,着各式各样服装的女人、男人叫着喊着,仿佛是世界的末日来了。空气中漂浮着的女人胭脂香水气味,又给人的神经注入了让你兴奋的酒精,使你不得不亢奋,不得不寻找一些刺激的东西。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飘逸般来到李梓明面前。
       “先生,请。”
       余地赶忙走了过去,挡在她面前:“对不起,小姐,我们找人,你忙去吧。”小姐甜甜地一笑,走了。李梓明拿出手机,马上拨通了甜甜提供的那个号码,片刻,里面就传出了苏耀东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凄凉。“喂,你……你是谁?”李梓明大喜过望,喊着:“苏市长,我是李梓明呀!你在哪里?快告诉我。”“李梓明,我……我不认识,我就在舞厅里。”李梓明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糊涂了,这个苏耀东,连我都不认识啦?想当年我们在省党校还住在一间屋里呢。李梓明连忙让成名和余地到处找,自己也顺着声音朝舞厅东边一角走去。
       “天呐!”
       李梓明惊呼一声,看见苏耀东正痴痴地坐在那里发呆。他疾步走去,握住他的手,又搂住他的肩,不停地说:“耀东,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弄得我们好找,这下好了,总算找到了你。”苏耀东好像没听见李梓明的话,仍然呆呆地坐在那里。成名发现他有些不正常,赶快摇了摇他的肩,喊道:“苏市长,苏市长。”苏耀东这才从梦中醒过来一样。“噢!是你们呀!我累了,回家去吧。”说完起身就往外走。一行人跟在后面,寸步不离。走出舞厅,余地对李梓明说:“人找到了,我走了,有什么事你再找我。”说完带着人走了。李梓明叹了口气,对成名和边上的人说:“看来我们判断错了,不应该怀疑甜甜。没有她,我们还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呢。”话未说完,站在他三米远的苏耀东拿在手里的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放在耳边,喊道:“喂,喂。”刚说完这句话,就眼睛翻白,瘫在地上。李梓明一看,赶忙喊道:“救护车!喊救护车!”杨林拿出速效救心丸,往他嘴里塞,也没有任何效果,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几个人顾不得许多,赶忙拦了一辆车,把他送进了东华医院。
       李梓明像头猎豹,在医院门口走来走去。
       “局长。”成名走到他身边,低沉地说,“可以肯定地说,郑达昌、蔡尚文也是这样死的。唉!原来我不相信他们会莫名其妙死了,今天亲眼看见,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阴谋,幕后者就是要我们亲眼看见他死,来证明他不是被人害死的,而是心脏病猝死的。”李梓明牙关咬得紧紧的,嘴角流出丝丝血痕,一言不发。他心里在想,郑达昌在他到达香港就死,不早不晚;蔡尚文在他与他谈完话就死,卡得恰到好处;而苏耀东跟他见完面就死,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不,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肯定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他感到有一个巨大的网在慢慢地向他袭来,把他紧紧地裹在里面,让他无法解脱,无法挣扎,慢慢地走向死亡。
       一阵阴风冷透他的骨髓。
       杨林萎靡地走到他面前,相对无言。李梓明眼睛血红,一把抓住他的胸,嚷道:“快说,他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华丽拉住他:“局长,你冷静些,你冷静些。”眼中滚出一滴晶莹的泪,上前扳开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很冰凉。她哽咽道:“局长,我们碰上对手了。他死了,和前两人一样,心脏破裂而死。”李梓明伤心极了,痴痴地站在那里。
       回到饭店的李梓明来到浴室,站在刺骨的冷水中,他要让水清醒他的头脑,他要冷静地面对这个从未见面的对手。从浴室出来,他恢复了原来的神态,拨通了林秋的电话。林秋一听李梓明诉说事情经过,半天没吭声。他重复自己的意见:“厅长,我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虽然我现在无法判断对方的真实意图,但我可以肯定,这三个人的死,完全是他杀。”
       林秋声音低沉,口气严厉:“凭什么,就凭你的判断?那证据呢,证据在哪里?梓明同志,我知道你这次去香港很辛苦,但让我失望,你已经发现郑达昌不测,就应该感到会有第二、第三,为什么不注意这些呢?你应该知道,这三个人,都是我们省二十一世纪的人才。他们的死,不但对本省工业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对党政班子也是个危险的信号。我们如果不能找出他们致死的原因,就无法向组织交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梓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你为什么不说话?”林秋有些急了,“难道我说得不对吗?省厅把这个案子交给你,不是我定的,是陈书记定的,是对你的信任。你说,让我如何向陈书记讲?”
       “厅长。”李梓明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这件事的责任,我把事情看得简单了,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下这样的毒手,我觉得毛……”“不要说他。”林秋打断了他的话,“毛柏顺还在拘留所呆着,他供出的欧阳宏伟证据确凿,没有丝毫缝隙。其他的人,虽然他提供的证据只是一张表格,但是,高平局长已经正式通知我,通过国家安全部的特工证实,那些表格是真的。我们不能排除他们在得知毛柏顺回归后,断然采取手段,以阻止这些人被我们抓了以后,供出问题的可能性。”
       “不,绝不会是这样。”
       李梓明和林秋争论起来了,说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可以把他们保护起来,用不着采取这些非法手段,而且,也不会有哪么巧,我走到哪里,那个人就死,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而这些问题,肯定与毛柏顺有关。林秋考虑到保密问题,不愿在电话里和他争执,只冷冷地说:“你先回来,回来了再说。反正香港暂时也没有案件的嫌疑人了。对了,告诉你,侯家之教授已经从美国回来了。”
       放下电话,李梓明把杨林和华丽叫到了房间,让他们押送苏耀东的尸体一块回V市。他又给余地打电话,说了事情经过,余地一听苏耀东死了,惊讶的语气不亚于李梓明,也觉得这里面有鬼,答应帮助杨林,把苏耀东尸体运回V市。李梓明又让成名订了下午回F省的机票,看看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决定再找一下周天浩和周燕,他想详细了解一下郑达昌死前到底说了什么。
       从周燕那里回来,李梓明问成名:“你觉得周燕有什么不对?”成名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冷冷说:“你看她那双手,说话时总是交叠在一起,大拇指老是抚摸着另一个姆指,跟甜甜的动作一模一样。”成名一提醒,他想起来了:“可不是吗?她说话的语气也有些相同,好像对我们问什么早成竹在胸,难道……”李梓明冷静地说:“如果周燕和甜甜是一个人,那她就是这起案件的中心人物。但是,我们又无法解释蔡尚文和苏耀东的死。成名,我们要特别注意她到V市的动作,只要她活动,总能发现狐狸的尾巴。”
       李梓明和成名登上了从香港到F省的飞机,满怀希望去,空着双手回来,没有谁知道他内心的恼火和懊丧。从飞机下来的那一刻,他闻着家乡熟悉的空气,看着万家灯火的城市,发誓要抓住犯罪分子,给祖国和人民一个交待,对得起自己头上的国徽。
       楚湘:你为什么反对关于我们内部有人的说法,是怕惹火烧身还是怕影响你的政治前途?
       国家安全厅会议室空气凝固了一样。
       回来一星期了,李梓明忙着处理局里一些杂事,林秋也要等苏耀东尸体鉴定结果,所以,也没有详细问他香港之行的情况。高平也从北京赶到了F省,向省委汇报了部里对这起案件的考虑,省政法委根据省委和中央政法委的指示,决定召开这次案件研究会。
       林秋主持会议。省厅有关部门主要领导、V市李梓明及案件组成员参加了会议。省委副书记、省政法委书记陈一良,省公安厅厅长雷明,国家安全部高平等领导到会。会议先由南兰汇报了审问毛柏顺的情况,高平介绍了对毛柏顺提供的材料鉴定及近来军情局的动向,李梓明汇报了香港之行的工作经过,杨林介绍了尸体检验结果。汇报完后,林秋请大家就案件目前的情况发表意见。
       “情况就是这样,大家可以发表意见,有什么想法就说什么,千万不要捂着盖着。省委、部委对这起案件十分重视,它不但关系着我们统一战线的政策,而且关系到一批干部的命运,我们本着负责的精神,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对死者生者都要有个交待。”林秋很诚恳地说。陈一良没开口,一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我说说吧。”
       李梓明受不了这种沉默,看了看陈一良和林秋,分析说:“刚才杨林说了,我觉得军情局正是利用了这种电话杀人装置,利用声波的原理,制造出一种让人猝死的强声波。也就是说,用电话传递出一种能诱发人心脏病突发的噪声,这种噪声让人在瞬间就能死亡,而从尸体检验中发现不了任何东西,只能确定死于心脏病突发,郑达昌他们三个人的死,都证明这种分析是对的。从案件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这是个巨大的阴谋。我刚到香港,郑达昌就死了;我跟蔡尚文谈完话,还没有等我详细问,他也死了;苏耀东更奇怪,跟我还没有说两句话,也死了。从苏耀东当时的表情来看,他好像被人强迫吞服了什么药物,神情有些呆滞,为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样的巧合?甜甜和那个叫周燕的女人,有重大嫌疑,他们这样安排,是要我们相信,这几个人是畏罪自杀的,从而证实毛柏顺提供的消息的正确性。”
       “那又如何解释蔡尚文那份检讨呢?”
       高平翻了翻材料说:“李局长,如果按照你的说法,蔡尚文不可能写那样的检讨书,什么对不起组织的培养,这不明明是说自己有问题吗?郑达昌的死你没有看见,苏耀东却是死在你跟前的,对方如何杀他?杨林讲的也是从科学杂志上看到了美国一项新的发明,判断他可能死于一种声波,我们假设军情局对他们三个下了手,哪为什么杀他们呢?不正是害怕被我们带回来,供出一些对他们不利的情况,所以,现在还不能说毛柏顺的回归是假的。而且,欧阳宏伟已经承认自己所犯的罪行,这不就更证明了他没有说假话吗?从我们掌握的材料来看,军情局在《壹周刊》事件后,慌了神,很多点线都撤回去了,在这种情况下,毛柏顺作出这种决定也是合情合理的。”
       楚湘看了看大家说:“我觉得高局长分析得对。《壹周刊》事件后,台湾情报系统乱了阵脚,根本顾不上采取什么办法,纷纷从大陆很多点线撤退,在这种情况下,毛柏顺跑回大陆,是很正常的。如果是做假,或者毛与叶合谋,他们应该把人保护起来才是对的,而且,这些人都是死在李局长眼前,用声波杀人,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还有一种设想,那就是我们内部还有军情局的潜伏间谍,是他操纵了这一切。”
       陈一良抬起了头,林秋也很认真地记着什么,高平瞪大了眼睛,什么也没说。只有李梓明摇了摇头,对楚湘的话好像不赞成似的。林秋看了看大家说:“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不要有什么顾虑,什么意见都可以发表,讲得不对也没有关系。”林秋见大家不吭声,点名问南兰有什么说的没有,南兰摇摇头说:“审问这一块我都讲了,从毛柏顺表情来看,看不出什么,他是一个职业特工,无论是做假或不做假,我们无法查到什么。如果做假,他可能把一切都想到了,包括高局长分析的问题。我害怕的是楚厅长讲的,如果我们内部还有他们的人,那么,我们一切工作都白做了。”林秋又问欧阳程瑞,对这件事如何看?欧阳程瑞冷冷说:“我的话你们听了也许感觉不自在,我觉得毛柏顺提供的情况太过于合情合理了。欧阳宏伟出卖国家机密不假,但你们想想看,他今年已经五十有八,快要退休了,油水被他们榨得差不多了;而其他人呢,正是干事业的年龄,毁了他们,对我们F省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毛柏顺是一位职业素质特别高的特工人员,他给我们提供的仅仅是一张军情局内部的关系人登记表,拿不出任何其它证据。我同意李局长的分析,这是个阴谋。”
       欧阳程瑞不过重复李梓明的意见。
       林秋没有把欧阳程瑞的话放在心上,转身问陈一良,让他讲讲省委的精神。陈一良合上本子,严肃地说:“大家都谈了一些意见,我认为都说得有道理。目前,这起案件有些错综复杂,我们要认真对待。省委的意见是:就目前情况看,不能否定毛柏顺回归的诚意,这关系到统一战线政策,这对祖国的统一有重要的意义,如果我们弄错了,那么,就要伤害一大批向往大陆的人士,如果我们做好了毛柏顺的工作,这对祖国统一有极大的好处。省委决定,暂停侯家之、杨少白、彭枫、蓝玉的工作,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绝对不允许郑达昌等人的事再次发生。这件事由省委组织部做,省厅集中精力弄清死因和毛柏顺提供的情况的真假,雷明那里,要尽一切支持林秋工作,提供帮助。我再说一遍,梓明呀!你的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要拿出证据。你是干这一行的,没有证据,一切都无从谈起啊!”
       
       林秋又对案件作了具体指示。
       散会后,林秋留下了楚湘李梓明和南兰。
       “欧阳程瑞的分析也是有道理的。”林秋抛给李梓明一根烟,又给南兰倒了一杯茉莉花茶,这才坐下来说,“如果是假,毛柏顺能把我们算计得这样,我倒有些怀疑我们内部是否出了什么差错,我问过水虹,苏耀东确实跟郑达昌讲了些事,现在他已经死了,无从对证,但可以肯定,你们到达香港之前,苏耀东接到了电话,也许是从F省打去的,也许是别的什么地方漏了消息。这就说明,我们内部,包括国家安全部门,会不会有……我也说不准,梓明,南兰,你们认为呢?”
       楚湘马上说:“我同意厅长的分析,没有家贼,引不来野鬼,就是军情局要对他们三个人下手,那他为什么能如此准确知道李局长到了香港?没有内部的人透露,绝不可能。”南兰断然否定:“厅长,省府内部我把握不准,但我们内部,除了我和局长,就是欧阳程瑞和成名知道具体情况。当然,拘留所的同志也知道毛柏顺之事,但我们对毛柏顺问了些什么,根本就不知道。我敢用党性保证,国家安全系统内绝不会出任何违纪的事。”
       楚湘冷冷的:“南处长,你说得有些太绝对了吧?”
       李梓明点点头:“我同意南处长的分析。”
       “好吧。”林秋拧灭了烟头,“希望你们把工作做得细一些。楚湘,你和梓明他们再审问一次毛柏顺。继续查查那个叫什么甜甜的女人,注意周燕到V市的动作。梓明,你也很累了,回家好好休息,下午,我要参加郑达昌的葬礼,你就不要去了,南处长陪我一块去。”
       从郑达昌葬礼上回来,林秋已经累得不行。洗了个澡,吃过晚饭,已经是八点多了,蓝玉和毕群推门进来了,林秋知道她们是为什么来。林秋跟毕群可以说是老朋友了,他从V市政法委书记位置上调任省厅厅长,毕群说了许多好话,出了力。林秋朝他们尴尬地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把她们请到儿子睡的小房间,又给她们倒茶水,拿出“红塔山”烟给他递上。
       “不抽。”毕群铁青着脸拒绝。
       林秋点燃了一根烟,痛苦地说:“老毕,什么也不瞒你,我也绝对不相信蓝玉会有问题。你说我不了解别人还说得过去,我能不了解她吗?F省妇女界最有前途的人,在大学,在科委,在妇联,什么地方都是有口皆碑的。但这事有些棘手,原谅我不能告诉你具体的情况,我保证,一定弄清事情真相,还蓝玉同志一个清白。”
       “林秋,”毕群痛苦地说,“你既然知道她是清白的,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保持沉默?你知道吗?你这样做不但毁了蓝玉一生,而且对国家对事业都是一个损失。我也不是夸奖蓝玉,这些年来,无论她当省科委副主任也好,做妇联副主席也好,到哪里不是政绩卓著?唉!要说她有什么贪污受贿的问题也好查清楚,就怕这种不明不白的事。说她出卖了什么国家秘密,这不是瞎胡闹吗?她卖给了谁?谁举报的,你们国家安全厅就这样办事?我原来以为你们比公安局的人做事谨慎,没有想到这样没有边的事也想得出来。林秋,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蓝玉拦住了毕群的话,勉强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林秋,老毕有些犯急。我相信你有难处,何况这样的事也不是你能作得了主的。说我出卖了国家秘密,我会吗?我在大学就入了党,这辈子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现在我活了大半辈子,我为什么会毁了自己?我不急,这不是文革,我相信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林秋点点头:“老毕,你看,蓝玉说得多好。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事情弄清楚。”毕群起身,恶狠狠地说:“告诉你,林秋,如果你不能尽快还蓝玉一个清白,我跟你没完。”说完头也不回走了。蓝玉尴尬地朝林秋苦笑了一下,抱歉说:“林秋,你们是老朋友了,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只希望你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我倒没有什么,当官不当官都一样为党工作,听说还有侯家之、彭枫、杨少白,这些人可都是我们F省的有作为的人物,特别是彭枫,关系到F省人才引进。杨少白是我们省很有作为的青年干部,听说省委正准备让他出任省委宣传部长,这一来……你知道意味着什么。林秋,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你要慎重啊!”
       林秋紧紧攥住她的手,什么话也没说。
       送走蓝玉夫妇,林秋心又像挂上了一个秤砣。还没有等他清理思路,主管外资引进的秦副省长来了电话,他质问道:“你们安全厅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掌握了就拿出来,拿不出来就赶快讲明白,不要这样不死不活的。你知道吗?彭枫被停职后,在海外归来人员中产生了巨大的反响,许多本来准备归来的人员,都在观望,来了的人也心中惶惶的,这对F省意味什么吗?它意味着F省的经济将受到巨大的冲击,其损失不是以千万亿万能计算得清楚的。林秋同志,你要慎重啊!这样的案子是弄不得冤假错案的。”林秋无话可说,只一劲地解释,一个劲地保证将尽快结案。
       林秋被逼上了绝路。
       他坐不住了,把楚湘、李梓明、南兰叫到了家里,把今晚的情况向他们说了一遍,皱着眉忧虑地说:“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从郑达昌等三人的死我们可以判断,是有人下了毒手。但是,是谁下的毒手呢?我们要尽快查明,不仅仅是他们三个的死,而要查明这三个人的死跟毛柏顺有没有关系,毛柏顺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陈书记说得对,这有关国家统战的大局,我们不可掉以轻心啊!”
       楚湘没有说话,李梓明坐在那里使劲吸烟。只有南兰汇报说:“从郑达昌葬礼上回去,我又去了趟拘留所,毛柏顺还是那样,他说他早就想到了这三个人会死,不自杀也会被军情局的人干掉。我问他为什么?他笑着说,你们内部出了问题。否则,谁又知道他们三个人是在名单上的,我问他是谁,他说不知道。”林秋点点头:“他说得不是没有道理,难道我们内部真的出了问题?难道真是叶炳南他们干的?”李梓明拧灭了烟头,摇了摇头:“厅长,我越来越觉得这是他们设计的一个阴谋,毛柏顺知道全部过程,他和叶炳南早就合计好了的,其目的是,利用我们的手,打倒一批有作为的干部,断送F省大好的经济形势。”林秋苦苦笑了:“那欧阳宏伟又作何解释?难道他会把自己发展起来的特工送给我们,这不符合情理。”李梓明看着林秋那张布满忧虑的脸,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细细不断的雨丝,转过身,自言自语地说:“这正是徐筑生的高明之处,谁都看到了,刘冠军事件以后,军情局的工作在全面收缩,在香港的点线也撤回了台北,从表面上看,他们的工作遭到了从未有过的打击,我觉得他正是利用我们这种心理,才上演了这出蒋干盗书的好戏。”
       “那……那高平局长的话有假?“”
       南兰有些疑惑问:“部里从内部获取的信息表明,徐筑生的确对毛柏顺的背叛大发雷霆,叶炳南也受到了军情局的处分,这些情报不会有假的。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在做戏?而且,蔡尚文那份检讨又作何解释呢?如果是军情局动的手,他不可能强迫蔡尚文做什么,只有自杀能解释得通。厅长,局长,我对郑达昌他们之死心存疑惑,我认为,两种可能性都有。”
       楚湘肯定地说:“毛柏顺没有把话说完,他还有话要讲,他既然知道这三个都会死,就是告诉我们,安全系统内部有军情局间谍。”他走到李梓明面前,拍拍他的肩说:“梓明,我们虽然经常争吵,但在这个问题上,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啊!”
       李梓明急了:“什么,楚湘,当着厅长的面,你把话讲清楚,我李梓明怎么感情用事?”楚湘说:“那好吧,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了工作,我也顾不了许多,我问你,你为什么反对关于我们内部有人的说法,是怕惹火烧身还是怕影响你的政治前途?”
       “你……”
       李梓明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是林秋喝住,差点要做出过火的举动。林秋把李梓明按在椅子上,说道:“你就这样沉不住气,亏你做了半辈子反间谍工作。”他又转过身,对楚湘说:“楚厅长,讨论工作可以,提出不同意见也没有什么,但对人身攻击就不妥了。你跟梓明在工作上有分岐,这没有什么,一种声音倒不好,但千万不要把工作上的争论渗透到个人恩怨里去。”楚湘有些尴尬,走到李梓明的面前,伸出了手,诚恳地说:“对不起,梓明,我刚才的话说过头了,请你原谅。”
       几个人就案情讨论到深夜。
       林秋根本不相信毛柏顺的话,但他又从他的话里找不出一丝缝隙。
       拘留所和往常一样,平静而正常。
       林秋、楚湘、李梓明、南兰等人坐在那里,毛柏顺也恭谦地坐在那里,喝着清香的茉莉花茶。林秋想让气氛轻松些,没有在专门的审问室见毛柏顺,而是把他请到会议室,以闲谈的方式询问。
       “毛先生,过得还好吗?”
       毛柏顺嘿嘿地笑了:“你不是明知故问吗?牢里的生活能好到哪里去?林厅长,我要知道你们这样对待我,打死我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想不到你……你们还不相信我,让我失望。”林秋叹了一口气,眼睛瞥了他一下,一丝不满从鼻子里冒了出来:“毛先生,我想亲口听听你对郑达昌他们三人之死的解释。”毛柏顺闭上了眼睛,没有看林秋,也没有看李梓明,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你也是职业特工了,郑达昌他们在得知你们要找他们的时候,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没有。叶炳南知道我投靠了你,马上会想到这些人价值已完,他会让你们顺利地找到线索?这样简单的问题你难道没有想到?”
       “他们为什么死得那样蹊跷?”
       毛柏顺睁开眼睛,点燃一根烟,反问道:“你说呢?”林秋眼睛盯着他,声音严厉:“无非有两种解释,一是我们内部潜伏着你们的间谍,他通报了我们的行踪;另一方面,他们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被你们策反,而是你们设计好的毒计,造成他们背叛的假像。除此之外,找不到第三种可能。”毛柏顺叹了一口气:“你们还不相信我,怪不得他们对我说,跟共产党打交道是最累的事了。我在军情局干了二十多年,我老婆孩子都在台北,我抛弃了这些到大陆来,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你们的清正廉明,想不到你们也这样。林厅长,你让我失望啊!”毛柏顺脸上呈现出一种绝望的表情。
       楚湘连忙说:“毛先生,你不要误会,我们是相信你的,但郑达昌他们死得也太蹊跷了,我们不得不问一个为什么。你说呢?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吧。”毛柏顺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在坐牢,我不清楚这些情况。你们愿这样想就这样想吧,这是你们的权利。我把话已经跟南处长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们听不懂,那么,就去找听得懂的来。”
       李梓明冷冷的:“你很得意,是吧?”
       “……”
       “为什么不说话。”
       毛柏顺也冷冷地哼了一声:“我没有什么得意的,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抛弃了老婆孩子,抛弃了比你们大陆更富有的生活,跑到你们这里来,为了什么?难道就是让你们这样怀疑我?好了,你把我关进监狱去吧。”
       “你……”李梓明愤怒了,“你说清楚,有谁会泄露我去香港的行踪?”南兰也不满:“毛柏顺,你说走近欧阳宏伟的那个女人是个妓女,而他说根本不是,你对此又作何解释?”很少说话的欧阳程瑞翻开了本子,很平和地问:“我们了解过了,F省的情报工作,属香港站负责,而你正好是分管这一块的,你能提供欧阳宏伟详细的资料,为什么其他七个人仅仅只有一张登记表,而你拿不出更多的证明材料?这张登记表虽然是你们绝密资料,但仅仅凭这样一份东西就相信你,是不是有些太不认真了,毛先生?”
       毛柏顺脸色倏变,结结巴巴说:“我……我无法向你解释。欧阳先生,我们内部一些事我不是向你讲了吗?叶炳南不相信我,我受到排挤,这才投奔你们。否则,谁又愿干这样吃苦不讨好的事。林厅长,你们不要逼我,你们不要让我把什么话都说出来,话说得太明白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林秋愤怒了:“你是什么意思?”
       “……”毛柏顺不再说话。
       林秋看着毛柏顺的眼色,好像明白了什么,让其他人都出去了,只留下楚湘、李梓明、南兰。毛柏顺还是那样,他又让南兰出去了,他仍然没有讲的意思。林秋盯着说:“你可是干我们这一行的,总知道规矩吧,任何事都不能一个人在场听的。”毛柏顺依然不说话。林秋无法,只好让李梓明出去,房间里只有林秋、楚湘。
       “你可以说了,毛先生。”
       毛柏顺哆嗦着:“我……我不敢说。”
       “说吧,只要不说假话说行。”
       毛柏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头发好像被雨水淋过一样,湿漉漉的,脸上、眉毛上、下巴上,到处是汗,他也不擦,就那样让它流下,弄得衣服上裤子上到处湿一块干一块。他不停地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看得出,他在使劲控制自己的情绪,想平静下来。但怎么也平静不了,好像面临着生死抉择一样。
       “我……我本不想说,但你们硬要把我逼上绝路,我无路可走,你问我为什么知道那三个人会死,我还可以预测其他四个人也可能命不长了。林厅长,知道我来时为什么指名要见你吗?我是怕呀!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们听不懂我话中之话,这怪不得我,我只能讲到这个份上,否则,我命不保。林厅长,你们内部有叛徒,他是一个潜伏的间谍,军情局一般不会动用他,只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会动用。我原先也不知道,一个月前,我去台北,没有见到徐筑生,他去泰国办事去了,我见到了他的秘书方芳小姐,她悄悄地告诉我,说让我不必害怕,在F省的情报会有新的突破,她告诉了我这个人的名字,我不相信,她又拿出了叶炳南给局里的报告,我一看,这才知道叶炳南背着我,在F省做了这么多工作,还说我工作不卖力,告我的黑状,我恨死他了,所以,才在这种形势下跑到你们这里来。我拿不出证据,也有些不相信。所以,开始不敢说,事情到了这一步了,你们又这样逼我,我要说一句留半句,你们倒怀疑我了。好,你们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只有实话实说了。”
       
       林秋不耐烦了:“到底是谁?”
       “我……”
       楚湘怒吼:“快说。”
       “李……李梓明。”
       林秋呆了,楚湘愣了。
       “我说了不说,你们硬要逼着我说,你们是同僚,我看得出,你跟他的关系又蛮好的,南处长又那样尊重他,我又拿不出什么证据,只偷偷地看到了叶炳南报告上写着他的名字,是真是假我也拿不准,我只觉得郑达昌那三个人死得蹊跷,为什么都死在李梓明到达香港的时候呢?听说苏耀东还死在他跟前,这就让我觉得这里面有文章。所以,我再要不讲,就对不起你对我的信任。林厅长,你们斟酌,也许是叶炳南设的陷阱也说不清楚。”毛柏顺倒为李梓明开脱起来了。
       楚湘叹着气:“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李梓明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怪不得他躲避内部有人的说法,真没有想到是他干的,这真是国家安全队伍的悲哀啊!”林秋在听到李梓明这个名字,脑袋就嗡的一声,炸开了。他根本不相信毛柏顺的话,但他又从他的话里找不出一丝缝隙。假设他的话是真,我们根本不敢想象,一个国家安全局局长,是军情局潜伏的间谍,这在共和国历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南兰听见屋里声音很大,走了进来,一听林秋的话,温文尔雅的南兰此刻也控制不住了,走到毛柏顺面前,秀目圆瞪,愤怒地说:“毛柏顺,你在胡说八道,我从加入国家安全队伍起,就跟着李梓明,我难道还不了解他的为人?你是想搅乱我们的队伍,败坏我们的声誉,我看你……你根本就不是投奔我们而来,而是与叶炳南串通一气,想借我们的手,打倒我们。快说,你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毛柏顺一下子瘫在南兰面前,抽着自己的耳光:“南处长,我该死,我该死,我不应该说,我知道你跟他的关系,这让你如何处理呀!林厅长,我收回我的话。”楚湘喝道:“南兰,你想干什么?我知道你与李梓明的关系,但也不能置国家利益不顾呀!我告诉你,毛先生如果有什么不测,我惟你是问。毛先生,我们相信你。”林秋神情黯伤,挥了挥手,让门口的武警把毛柏顺带走了。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南兰脸色苍白,声泪俱下地对林秋说:“李梓明你还不了解吗?如果他是潜伏间谍,那我们V市的国家安全工作,我们所有的秘密,我们这几年取得的成绩,破获的间谍特务案又如何解释?厅长,在这关键的时候,你可要说话呀!保护我们自己的干部啊!”
       楚湘瞪着南兰,严厉说:“南处长,你竟然置国家利益于不顾,说出这样的话来。李梓明与你的关系再好,能与国家的利益相提并论吗?我看你没有资格负责这起案子。”
       “你……”南兰情绪激动,“我跟你说不清楚。你来国家安全厅还不到两年,你没有做过具体的工作,你不了解我们这些从基层走过来的干部,你……”
       林秋打断了她的话,又给楚湘使眼色,楚湘没再吭声,他拍拍她的手:“南兰,我的心情跟你一样,说句不该说的话,这比听到我父亲的死还可怕。但他说了,我们就得向省委汇报,我们没有捂着盖着的权利啊!你说杨少白、彭枫、蓝玉会做出出卖国家秘密的事吗?你想得出欧阳宏伟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受党教育一辈子,能背叛国家吗?人心叵测,南兰,你记住,感情不能代替理智,我们现在首要的是查出这件事背后真正目的,要找到杀害郑达昌他们的凶手。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死者和生者。你暂时不要告诉李梓明,待我向省委汇报完了再定。楚湘,我们走。”
       林秋拿好审问录音,走出门,跟李梓明说:“陈书记找我们有事,我先走一步,你们也先回市局去吧,待我回来后再研究。”说完就坐车走了。南兰出来,李梓明问:“他讲了什么?”南兰搪塞:“他能讲什么,还不是讲些不着边际的话。”李梓明摇了摇头:“这个毛柏顺,我看他没有讲一句真话,把一个榨干了油水的欧阳宏伟送给我们,以为就会相信他,做梦吧。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李梓明。”说着坐上车也走了。
       林秋、楚湘赶到省委,走进了陈一良办公室,看到了高平正坐在那里,他一看到林秋,连忙说:“说曹操,曹操就到,高局长从北京带来了新的消息,你听听,对案子肯定有帮助。”林秋把刚到嘴的话又吞回去了。高平说:“我们得到最新情报,美国一科研机构最近发明了一种遥控红外起搏仪,这种仪器发明的目的是在抢救病人时使用,可以发出多种声音,从材料介绍来看,它能产生一种看不见的高压高频电波,这种特殊的电波可以在瞬间使人心脏突然收缩,致人死亡,它可以通过电话和传呼,用无线的方式发出这种电波,而解剖时发现不了任何变异。我估计,郑达昌等三人肯定是死于这种遥控红外起搏仪。如果是那样的话,这起案子有这样几种可能性:毛柏顺讲的话是真的,叶炳南怕我们从他们嘴里掏出什么,所以,杀了他们。如果这种推测成立,那么,我们可能在什么环节上出了差错,让他们知道了李梓明到香港的时间,或者我们内部有他们的人,供出了这种安排;再一种毛柏顺讲的话是假的,他利用我们的手,杀了这些人,并用此来搅乱我们的视线,挽救他们在F省的失败,为刘冠军案件后军情局的崛起,再造声势。”
       “完全正确。”
       林秋点点头:“高局长的分析有道理,目前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毛柏顺讲真话,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找出他讲话的破绽,只有这样,才能对这些事情下最后的论断。唉!陈书记,高局长,事情有些变化,这种变化是我们从未想到的,你们听听这盒磁带,这是我刚审问过毛柏顺的经过,你听听毛柏顺讲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我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了,碰上这样的事是头一次,我也有些糊涂了。”说完他拿出磁带,放进了录音机。
       录音机里毛柏顺的声音清晰,仿佛是一颗颗子弹,击倒了陈一良,只见他平和的脸上逐渐变色,变得面目有些狰狞。高平也坐不住了,老在沙发上动来动去,好像他屁股底下不是海绵,而是刺藜。听完毛柏顺的录音,林秋拿出磁带,看着两位领导,四个人谁也不说话,静得房间里连针掉下都能听得见。
       死一样的沉默。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高平摇着头。
       陈一良盯着林秋:“这……可信吗?如果毛柏顺的话是真,我……我们如何向省委交待,如何向中央交待?高局长,你的意见呢?”高平断然地说:“陈书记,这件事非同小可,我马上向部里汇报,不管李梓明有没有问题,我建议,立即停止李梓明同志的工作,待事情弄清楚后再考虑处理。”
       “我同意高局长的意见。”楚湘没有等林秋开口,就拦在他前面说,“郑达昌的死肯定跟李梓明有关。有些事情我们是不能看表面现象的,对人也是这样。陈书记,该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
       “陈书记。”林秋马上说,“我觉得毛柏顺的话不一定对,我对李梓明是了解的,他绝不会干出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的事来。就是退一步讲,毛柏顺看到了那份报告,也许正是军情局的反间计呢。如果我们停止李梓明的工作,不正好中了他们的计吗?何况他正负责这起案子,我们还是慎重些好。”
       “林秋!”陈一良瞪着眼,“你负得起责任吗?你了解他,难道我就不了解欧阳宏伟?他原来与我在一个单位工作,一个多能干的人啊!谁又能想到他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林秋,在经济大潮的冲击下,许多人身体胖了,口袋满了,欲望多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理解你的心情,毕竟发生这样的事对你,对我们政法系统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我们必须面对事实,你可以用你的人格党性作保证,但这样的事情又是人格党性能保证得了的?它关系到国家的存亡,事业的兴旺啊!你们在这里坐着,我马上去向省委书记汇报,等着我。”说完拿起公文包匆匆离去。
       高平也拿起保密电话,向部里汇报。
       一个小时后,陈一良急急地赶来了,一坐下就说:“书记对这件事十分恼火,要我们尽快查清真相,同意我们的意见,马上停止李梓明的工作,不允许他再接触国家安全局有关文件,楚湘同志兼任V市国家安全局局长。林秋,楚湘,你们要把这个案子抓起来,有什么事再跟高局长商量。好了,就这样,你把李梓明叫到我这里来,我要亲自跟他谈。”林秋挂通了李梓明的电话,就和高平回到了市局,向V市国家安全局党组成员宣布了省委的决定,并就下一步案情研究了半天。
       南兰笑了笑:这点事还难不倒我。如果周燕是青衣,那她很可能是杀害郑达昌等三人的凶手。
       竹雅茶座清幽而宁静。
       风华约了南兰出来喝茶。李梓明的停职,对她的打击是巨大的,她感到越来越迫切要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她根本不相信李梓明会背叛自己心爱的事业。但现实是残酷无情的,她明白这一点,如果找不到新的证据,李梓明和一批中、高级干部,将陷入被动。
       “如何?这是今年的新茶。”风华淡淡一笑,“刚从杭州运来的,味道不一样吧。”南兰摇摇头:“我喝不出来。”她朝风华笑了笑:“今天叫我来,不仅仅是来喝茶的吧?”风华笑着说:“南兰,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忧虑。我想了又想,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好,也许对你会有帮助。上次回台北,徐筑生到过我家,给我带了不少礼物,发牢骚说,你带的好学生,跑到大陆去了。让我见到毛柏顺,告诉他,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台北,军情局都欢迎他。”南兰一听,觉得也没有什么,问道:“他没有说什么别的?难道毛柏顺真的如你分析得那样,是真心诚意地投奔我们?”风华爱怜地看了她一眼:“南兰,你经历的事情太少,徐筑生还说得不明白吗?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是说他们……”风华笑了笑,爱怜地说:“听说李局长也牵扯进去了,还死了好几个人,我就有些坐不住了,反正我后半辈子也不回台北,所以,我琢磨着,这很可能是叶炳南设下的一个反间计。”
       南兰听得肝胆欲裂。
       “但我们无法证实毛柏顺话的真假。”
       南兰再次请教:“风先生,你认为目前我们应该怎么做?”风华哈哈笑了:“不要套我的话,老朽只告诉你实情,至于如何……这是你们的事,我不便发表意见。不过,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如果这是他们的反间计,恐怕知道的人只有叶炳南,毛柏顺这个人很重义气,只有做通他的工作,才能摆脱目前的危机。南兰,这只是我的推测。”
       “今天的茶没有白喝啊!”南兰感慨。
       风华看出了她的神情,挥挥手:“你忙去吧,记住,千万要保证毛柏顺的安全。否则,你们将陷入被动。”南兰急匆匆赶到省厅。
       她一走进林秋办公室,看见他正与一个女人在谈着什么,连忙退了出来,被林秋喊住了:“南兰,你不要走,我正要找你呢。”南兰这才走了进来,林秋连忙站了起来介绍,说:“这是杨少白同志的爱人辛蓉,她想到香港去,要找杨少白清白的材料。”南兰握住辛蓉的手,劝了她半天,辛蓉不顾南兰和林秋的劝阻,坚决要去,林秋只好告诉她F省驻港机构的地址和联系电话,说万一有事可以找他们。送走辛蓉,南兰急不可耐地把风华的话告诉了林秋。
       林秋听得眉头紧锁。
       “厅长,我判断,风华肯定知道这其中的蹊跷,但他不肯说得更明白,我再审问一下毛柏顺,你看……”南兰征求林秋的意见。林秋看了一下南兰,反问道:“假设毛柏顺做了假,或者他参与了这场阴谋,他会承认吗?他会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风华已经把话讲得再明白不过了,还要他讲什么?南兰,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群虎狼,而是一伙比狐狸更狡猾百倍的人狐。我们通过有关方面已经证实,周天浩根本没有侄女,这就是说周燕这个人十分可疑。她在郑达昌死前接触过他,我怀疑,这三个人的死跟她有关。周燕已经到了V市,住在顺峰酒店,你安排人注意她的动向。另外,带上周燕的相片,找一下欧阳宏伟,问问他认不认识。”
       南兰起身要走。
       “等一下。”林秋又把她喊住,“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毛柏顺提出要到老家探亲,他老家在C市,省委征求我们的意见,我考虑再三,觉得要把这件事弄清楚,关键是要毛柏顺开口,所以,让他到老家走一趟,也许对他的思想转变会有帮助。你把调查工作暂交给欧阳程瑞,带着成名陪他去。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开口讲真话,明白吗?”南兰有些吃惊,瞪着眼说:“厅长,这个时候让毛柏顺探亲,不合适吧?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无法把这个谜底揭开,而且……”林秋摆了摆手:“什么也不要说了,毛柏顺的回归,已经在两岸引起轩然大波,台北当局指责我们策反了毛柏顺,而很多台胞也在关注着这件事。所以,处理不当,将会给今后的工作带来许多障碍。明白吗?还有,以后有什么事先向楚湘汇报,这是纪律,不管你与他关系如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回去后先把刚才情况告诉他。”
       南兰点了点头。
       回到局里,南兰先把情况向楚湘汇报,说了林秋的意见,楚湘显然不满,说道:“南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在为李梓明的话找根据呢?毛柏顺的话你不相信,风华这个老特务的话难道你就相信。南兰,你是一个办案的人,如果你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这个案子很难办得公道。”南兰点着头:“我听局长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楚湘生气了:“你看,什么话,要是那样的话,什么人都能办案。好了,你去找吧,看看能不能找出李梓明无罪的材料。”
       
       南兰从楚湘办公室出来,就把欧阳程瑞和成名叫来了,让欧阳程瑞带人去顺峰酒店,盯住周燕的行踪,自己带着成名,直奔拘留所,找欧阳宏伟来了。关进拘留所还不到半个月的欧阳宏伟,已经萎靡得不成样子,他在成为罪犯的同时,变成了一尊石像,呆呆的,痴痴的,眼睛里也找不到往日的气度和昂扬,成了一具木乃伊。
       “欧阳宏伟,你要讲实话。”
       欧阳宏伟抬起头,望着南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南兰拿出周燕的照片,眼睛盯着他,口气严厉地问:“你看清了,认识这个女人吗?”欧阳宏伟拿起照片,眼睛放光,就像看见一丝阳光,转眼这丝光消失了,涌起仇恨,长叹一口气:“她是一条毒蛇,他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我……我一辈子的奋斗就是毁在这个女人手里,毁在她手里啊!”“她真是你说的那个叫青衣的女人?你可认准了。”南兰紧盯着他说,“这可关系到对你的定罪,关系到很多人的身家性命。”欧阳宏伟苦涩地长出一口气:“南处长,我还有作假的必要吗?我还会为他们保守什么秘密……他们把我拉下了水,又把我作为礼物送给你们,对这样的组织也好,对这样的人也好,我已经彻底绝望。我只是为自己感到悲哀,快入土的人了,竟然还摆脱不了红尘的纠缠。这个魔鬼,这群不讲信义的败类!”欧阳宏伟咒骂青衣,痛骂毛柏顺的不仁,恨不得食他们的肉,寝他们的皮。
       “你能记得她身上有什么记号吗?”
       南兰的话,勾起了他对销魂之夜的回忆。他的双眼不再木滞,不再灰暗,不再悲哀,而是荡漾着春风。他闭着眼睛,带着无限的留恋说:“我当然记得,我到死也忘不了她,她有美好的身材,全身洁白如玉,皮肤细得就像凝脂……要不,我怎么会……
       南兰再也听不下去了,怒道:“我问你她身上有没什么可辨的记号,不是来听你谈感受的。欧阳宏伟,可见你有今日结果也不是偶然的,你是自作自受。”欧阳宏伟睁开眼睛,这才从梦中清醒过来,木讷地说:“对不起,我……我是自作自受。她右乳乳头下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头的后部有一块骨头隆起,就像一个包,用手摸过去特别咯手。”
       南兰走出拘留所,成名问:“处长,我们如何印证他的话?头上的嘛还可以想点办法,身上就有些麻烦。”南兰握住方向盘,看着远方,前面车流滚滚,到处是一派朝气勃勃的景象。她笑了笑:“这点事还难不倒我,我有办法的。如果周燕确是青衣,那她很可能是杀害郑达昌等三人的凶手。你不是怀疑那个甜甜也像周燕吗?如果这三个女人是一个人,我们就可以初步判断,她是这起案件的主要人物。我们找水虹去想办法。”南兰开着车,直奔荣虹集团。
       周燕一看到那张照片,反而跳了起来:你们猜对了,我就是毛柏顺的情人白蛇。
       忙了几天,南兰更加感到风华的话是对的。这天,她上班刚进门,就被值班员叫住了,她走进去,发现风华笑容可掬地坐在那里。
       “哟!风先生,找我有事?唉!你打个电话不就得了,年龄大了,腿脚不方便,就不要到处乱跑。”风华爱怜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头:“你这个丫头啊,我真的老成那个样子吗?想你我就来了,我这个老头子可没有你们年轻人有心眼。”他拿出一个包交到南兰手里,说:“这是毛柏顺的夫人托我交给毛柏顺的,我没法推辞,毕竟做过他的老师嘛。”说完,他就说有事走了。南兰打开一看,是两件衬衣,两件背心,两瓶五粮液。南兰把它们交到成名手里,让他送到技术处检查一下,说没有问题你就给毛柏顺送去。
       她急着要在周燕身上做文章。
       欧阳程瑞又来了电话,说周燕买了今晚的机票,她要回香港去了,问怎么办?南兰大吃一惊:“你没有弄错吧?水虹告诉我,她明天还要和周燕去印刷机械厂呢。”“南处长,绝对没有错,我亲眼看到她在售票处购的票,又核对了她回乡证号码,怎么会错呢?”欧阳程瑞语气十分肯定地说。“你盯死,跟我死死地盯着她,一直到上飞机为止。”南兰果断地命令道。她根本不相信周燕会这样走了,这不符合逻辑。片刻,林秋来了,一进来就把辛蓉从香港带回来的照片交给南兰,高兴地说:“现在基本可以判断,那个拉欧阳宏伟下水的女人就是周燕,他就是毛柏顺的情人白蛇,她很可能与毛柏顺在演着双簧,导演这出戏的人就是叶炳南。”他把辛蓉去香港的情况讲了一遍。又问:“周燕怎么样了,她到V市肯定会有动作,只要抓住她的狐狸尾巴,就可以揭穿她的画皮,这出戏也就该谢幕了。”
       “厅长,周燕今晚回香港。”
       林秋一听南兰的话,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周燕要走,难道她就为荣虹集团的项目来的,是我们判断错了?不可能,肯定在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话未说完,拘留所来了电话,说:“毛柏顺浑身哆嗦,人已经昏迷过去了。”南兰一听,如五雷轰顶,跟林秋说了一声就往外跑,林秋也跟在后面。
       两辆汽车飞一样奔向医院,毛柏顺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正在抢救。林秋瞪着冒火的眼睛,问所长,他到底吃了什么?所长结结巴巴说:“平常的饮食,土豆牛肉,又不是他一个人吃的,大家都吃了呀!要说中毒大家都会。”那……今天还发生了什么其它事?所长摇摇头,说:“什么事也没有。”南兰忽然想起来了,问站在边上的成名:“风华拿来的东西检查了吗?给了毛柏顺吗?”成名点点头,说:“检查了,没有什么问题,我就给他送去了。”林秋问:“怎么回事?”南兰就把风华送东西的经过讲了一遍,林秋脑子嗡的一下,问所长:“毛柏顺穿的是不是今天成名送来的?”所长点点头。
       林秋冲进抢救室,让医生把毛柏顺背心剪下一块,让所长送到省厅技术处化验,又带着南兰直奔风华的家。车上,林秋说:“毛柏顺很可能中了一种叫做‘玫瑰’的合成毒药,这种毒药渗透在纤维里,无色无味,只有淡淡的玫瑰香,用这种毒药浸泡过的衣物,毒性不减,人穿上后,只要一有汗,就可以通过汗毛渗透到人身体各个部位,超过了一定时间,就会死亡。这种毒药由于是合成的,每一次合成的比例不同,所以,检验起来有困难,省厅刚来了一个从英国回来的化学家,有这方面特长,结果很快就会出来的。”
       汽车停在风华家楼底下。
       “是风华做的?”南兰问林秋。
       林秋冷冷地说:“风华做了四十年特务,我们对他还不是完全了解的,听听他怎么说吧。”一群人跟在身后上了楼。风华打开门,看见南兰没有一丝笑容的脸色,看着大家对林秋都毕恭毕敬,就知道他是什么人物。南兰介绍:“风先生,这是我们林厅长。”“啊!失敬,失敬,请。”林秋跨进屋,没有坐下,笑着说:“风老先生是我们的前辈,一定知道我来的目的吧?”风华摇了摇头:“老朽虽然年长你们几岁,但已经不中用了,林先生有什么话就直说,我洗耳恭听。”“风先生,我知道你是毛柏顺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弄不清楚你为什么对自己的孩子下得了这样的毒手,毛柏顺阴间有知,恐怕会找你算帐的。”风华有些恼火地说:“林厅长,我不明白你的话。”林秋的手机响了,是技术处来的,他接完电话,不紧不慢地说:“你送给毛柏顺的背心和衬衣,是浸透了‘玫瑰’毒的,毛柏顺接受了你的恩赐,现在已经躺在医院,你有什么解释吗?”
       风华瘫在沙发上。
       “南兰,林厅长,我该死呀!我该死,那不是我送的呀!昨晚十多点钟,有一个女人跑到我家,说是毛柏顺的夫人李清托她带来了几件衣服,让我捎给他,我一想,自己总做过他的老师嘛,帮这点忙也是应该的,就答应了,哪知道这里面有这些名堂。”南兰拿出周燕的照片,问是不是她,风华点点头:“就是她,没错,她是说她叫周燕,我记起来了。”林秋果断地命令:“拘留周燕。”南兰向欧阳程瑞下达了拘留的命令。林秋这才握住风华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风老先生,你帮过我们的很多忙,我们会永远记住的,但你心里还有顾虑,有时候讲一句留半句,这样不好,我们希望你敞开胸怀,做一个襟怀坦白的人。有什么可怕的,你是为人民大众在做事,人民会记住每一个为他出了力的人。”风华老泪纵横,哽咽着说:“是的,我一定记住林先生的话。”
       周燕关进拘留所还大吵大嚷。
       “你们凭什么拘留我?你们拿出证据来呀!想不到你们共产党就是这样对待台湾同胞。我要请律师,我要跟我的台北律师讲话。”周燕不停地喊着、叫着。林秋走进了监控室,坐在视屏前看着审问。
       周燕带进了审问室。
       “周燕,知道为什么拘留你吗?”南兰冷冷地问。周燕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连眼睛都不看南兰,成名急了,怒叱:“周燕,你不讲,让我来告诉你:在香港,你走近郑达昌,就是为了了解他的行踪,配合毛柏顺,制造郑达昌死于心脏病的假像,又用遥控红外起搏仪杀了蔡尚文和苏耀东,我分析得没有错吧?”周燕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成先生,我们是熟人了,你去问问水虹,我是那样的人么?我承认对郑达昌有感情,我……我怎么可能杀了他呢?毛柏顺,他是什么人,我不认识,苏什么,我更不认识,我杀人家干什么,真是天方夜谭。”
       “不要演戏了。”
       南兰把背心衬衣放在桌子上,又拿出技术鉴定和风华的录音证词,冷冷说:“你还有什么解释吗?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毛柏顺?你与他是什么关系?你是受何人指示这样做的?”周燕这才吞吞吐吐说:“我不认识毛柏顺,是他的家人找到我,托我带些衣物送给他,我真的不知道是这么回事,真的。”南兰“啪”地把辛蓉从香港带来的,她和毛柏顺合影的照片摔在桌子上,怒道:“白蛇,你还不老实,你还在说假话,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周燕一看到那张照片,反而跳了起来:“你们猜对了,我就是毛柏顺的情人白蛇,他……他背叛党国,我奉命来杀他,这有什么不对的,只可惜让你们看出来了。没错,郑达昌、蔡尚文、苏耀东都是我杀的,用我们最新式武器遥控心脏仪杀的,我们不想让你们从他嘴里得到你们有用的东西。我失败了,要杀要剐由你们。”
       “把她带下去!”南兰怒吼。
       难道毛柏顺讲的话是真的?难道李梓明真是潜伏间谍?白蛇为什么要杀毛柏顺?林秋陷入了真正的迷雾之中。
       楚湘和南兰在林秋办公室争吵起来了。
       南兰说:“毛柏顺要做假,白蛇不可能知道,她奉命来刺杀他,是为了使假做得更像罢了。我坚信李梓明是清白的。”楚湘瞪了一眼她,冷冷地说:“现在看来,毛柏顺一案已基本清楚了,军情局对毛柏顺的背叛十分恼火,这才派白蛇来杀害他,两人本来就是情人关系,不是毛柏顺的背叛,她会来杀自己的情人,这绝不可能。人证物证都说明了这一点。南兰,我们不要再争论了,不管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总得承认事实吧。”林秋没有表态,只对楚湘交待说:“省委已批准毛柏顺回家探亲,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护他,让南兰和成名陪着他去,市局好好安排一下。”
       深圳,罗湖桥头。
       化妆成商人的皮亚夫开着一辆白色尼桑轿车正在过关,他持着香港特区的身份证明,名字换成了皮茨,是深圳大福公司销售部经理,一位经常往来于深圳的商人。武警很快地看完证件,又检查了汽车,这才手一挥,放他过了关。皮亚夫开着车,吹着口哨,潇洒地摇着头,想到这次大陆之行,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总觉得毛柏顺有恩于他,背叛就让他背叛,为什么非杀了他呢?来之前,皮亚夫和叶炳南一块去了趟台北,徐筑生亲自接见了他, 夸他是军情局的007,一只真正的草原雄鹰。还特地给了他五万美金,说毛柏顺是军情局的耻辱,是军情局永久的痛。在金钱面前,皮亚夫拍着胸答应下来了。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
       皮亚夫来到一处无人的山坡,调转车头,沿着山坡开到了一处无人能看得见的沟壑,停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工具箱,拆下了排气管,拿出了枪管等零件,又找了一块布,把它擦得干干净净,很快,一支美国造微声狙击步枪就呈现在他眼前,他把它放在准备好的皮箱里,又用螺丝刀拧开轮胎里层的钢版,取出了十粒达姆弹,他一粒一粒把它擦干净。
       放好枪,皮亚夫拿出一个喷漆的油泵,发动汽车,转眼间,一辆白色的车就变成了黑色的,他把那块蓝色的牌号埋在泥里,又换了一块新的,那辆在罗湖桥登记的汽车永远消失了。他为自己的身手感到满意,发动汽车,一会就奔上了公路。
       两天后,到达了C市,住进了五星级的凯悦饭店,他要在这里等待线人送来情报。
       毛柏顺醒来就问:“我……我这是在哪里?”坐在床边守着他的成名说:“你在医院里。”活过来的毛柏顺有些惊诧,问成名:“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成名面无表情,说:“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这里?”
       毛柏顺咧咧嘴笑了:“成名,看你说的,你难道怀疑我的真心?我不讲,你们说我说一半留一半;我讲了,你们又说我说了假话,你让我怎么办?”
       林秋、楚湘、南兰走了进来。林秋问他身体情况如何?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到了这里?毛柏顺看见林秋多疑的脸,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不应该把李局长的事说了,弄得他被免职,成名还埋怨我,我该死,我的确该死,李局长待我那么好,我为什么就要说了呢?”他捶着脑袋,一副悔断肝肠的样子。楚湘笑着说:“你不用后悔,你做得对的,讲真话是没有错的。”他拿出周燕的照片,问他认识不认识,毛柏顺看了看,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见过这个人。”林秋又拿出辛蓉从香港带来的毛柏顺和周燕的合影,淡淡说:“毛先生,你对这张照片有何解释?”毛柏顺接过一看,眼睛顿时呆了,脸倏地变色,从床上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林秋面前,哆嗦着说:“厅长,我……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说实话,她是与我认识,我……”毛柏顺结结巴巴说不出来了。林秋扶住他的胳膊,把他让到椅子上,眼睛盯住他的脸,哼了一声说:“毛先生,告诉你吧,是她用‘玫瑰’剧毒想杀死你的,你想不想见见她?”毛柏顺好像被马蜂蜇了一下似的,跳了起来,叫喊着说:“你……你说什么,是她杀我的?不可能!厅长,我跟她无怨无仇,她杀我干什么?”林秋说:“毛先生,你是明白人,你难道忘了鸟尽弓藏的典故?”毛柏顺好像感到了什么,马上恢复了原来的神态,笑着说:“我不明白林厅长的意思。什么鸟尽弓藏?难道我说了假话不成。跟你说了吧,周燕是我的情人,叶炳南既然把她派出来了,是要置我于死地的。林厅长,你想想看,连我的情人都要让我死,我会做假吗?你让我感到绝望,我把话说明了,他们是不会让我活着的,我也不回老家了,你要让我走,我马上回香港,你如果认为是我陷害了李梓明,就把我关起来,好吗?”
       
       林秋被他问得愣住了。
       “毛先生,我们是相信你的。”楚湘走了上去,安慰说:“林厅长跟你开个玩笑,不要当真。我知道毛先生是真心回归,欧阳宏伟就是证明。上面对你的举动备加赞赏,决定安排毛先生回老家看看,也是基于这种考虑。亲不亲家乡人,我们能理解先生对故乡的思念,为了你的安全,南处长和成名陪你一块去。成名,陪毛先生买几套衣服,也带他到V市看看,来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让毛先生出门,实在抱歉。”毛柏顺脸上肌肉松弛下来了,一个劲地说,感谢政府,感谢厅长和南处长。他随着成名和几个便衣武警出门走了。
       “这个杂种。”林秋跺着脚,“楚湘,我可以肯定地说,毛柏顺在说假话。”楚湘扔给了林秋一根烟,笑着说:“厅长,我说一句让你不高兴的话,你对李梓明太重感情了,这样会坏事的。人心隔肚皮,你能钻到他肚子里去,你知道他怎么想的。这个年月,出什么事都不奇怪。”“楚湘,”林秋反过来问,“你认为毛柏顺的话是真?难道像杨少白、彭枫、侯家之那样的人也会被他们拉下水?李梓明在这一行干了一辈子,他会背叛自己的事业?楚湘,我知道你与李梓明的矛盾,我劝你也不要感情用事。”
       “厅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楚湘吐出烟头,使劲地用脚踩烂,愤慨说:“你是我们这一行的专家,我很尊重你的,没错,我跟李梓明是有矛盾,但那都是工作中的,根本谈不上个人感情,我虽然干这一行是半路出家,但也做了好几年了,知道应该怎么办。如果抱着你这样的心态对待真心回归的人,那我们不是在堵塞统一的路吗?叶炳南他们派出杀手来加害毛柏顺,再清楚不过地说明了问题,他要杀人灭口,那毛柏顺在面对自己生命的时刻,还会与他们穿一条裤子么?厅长,你说我不要感情用事,我也劝劝你,为了党的事业,为了国家利益,你要牢记职责,也不要感情用事。”
       “你……”
       林秋万万没有想到楚湘会这样指责他,把他对李梓明的看法看成是个人感情。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地说:“好,好,楚厅长,我不想跟你争了,你现在是V市国家安全局局长,省委把案子交给你,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摔门而去。
       林秋来到省公安厅,找到雷明,两人商量了半天。从公安厅出来,回到省厅,看见李梓明正在门口等他,他走下车,和他一块回到了办公室,两人谈了很多。林秋动情地说:“说实在话,我们虽然关系很好,但是,如果你做了对不起国家的事,我绝不会轻饶你,在这件事上,你完全是无辜的,他们不是想摧毁你李梓明个人,而是要断送国家安全事业。你想想看,V市是中国南面的桥头堡,离香港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你又在反间谍战线工作了半辈子,他们怕你呀!梓明。欧阳程瑞说得对,毁了你,不比拉十个人下水强吗?”
       李梓明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第二天,林秋、楚湘把毛柏顺他们送上了火车。
       林秋悄悄地把南兰拉到一边,交待说:“你要想办法让毛柏顺开口讲真话,我想人心都是肉做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南兰说:“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把事情弄清楚,还那些忠诚于党的干部一个清白。”在送别毛柏顺的当晚,林秋告诉楚湘,他要到部里汇报一些事,这几天不在省里。他带着几个特警,坐飞机提前到达了C市。
       南兰一行人准点到达C市。
       市局陈武处长带着几个人到车站接她们。南兰与陈武认识,一见面,赶快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陈处,又得麻烦你了。”陈武亲切地说:“南姐,住的地方我安排好了,就住市局招待所,比较安全。我弄不明白,李局长真是军情局特务?这个毛柏顺是不是在使反间计?毛柏顺事件,在安全系统弄得满天风雨,如果李梓明真的有问题,不但使F省安全系统干部受到影响,整个国家安全系统干部在使用上都会受牵连啊!”
       “唉!”
       南兰长叹着气,他不想跟陈武讲什么,只告诉他,保证毛柏顺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他有什么不测,这个案子就是一个死案,永远也无法解开。陈武点点头:“我知道,南姐,你的压力比谁都大,我能理解。为了保证安全,我没有跟下面的人讲具体的事。明天,我安排了两辆汽车,派两个人陪着你下乡,其中有一个人家就在那里。那个地方叫滁槎,一个很小的乡镇,离C市也就三十华里,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南兰眼含泪花,使劲在陈武的肩上捏了一把,陈武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人什么也没说。
       晚上,陪同毛柏顺的李泉来了,毛柏顺回忆说:“我爷爷叫毛松文,大约在宣统元年离开滁槎,走时二十多岁,那时候我父亲毛树仁还不满周岁,我没有见过我爷爷,我听父亲说,滁槎镇历史悠久,宋代就有街市,经元、明至清,有大小店铺四百余家,米铺就有百余家,还有饮康堂等中药店、紫霞楼等茶社酒楼,在这一带很有名气,它靠在赣江边上,水运方便,都昌、鄱阳、余干、进贤等地的商船络绎不绝,很是兴旺。听父亲后来说,1939年被日本鬼子放火烧掉了街市,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李泉笑着说:“我了解毛先生的思乡之情,寻根问祖,人之常情。毛先生,我已经给家父打了电话,明天请你吃一顿地道的家乡饭,一定让先生愉快平安。好了,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赶路呢。”毛柏顺握住他的手,连忙表示感谢。
       被雨洗过的天空很明亮。躲在云层背后的月亮也慢慢地出来了,在繁星的簇拥下,骄傲地昂着头,像一个高贵的妇人。C市的夜晚很宁静,也很平常,但谁又知道明天是个什么样子的呢。林秋就是要知道明天是个什么样子,他坐在省公安厅会议室,在等待调查的人回来。他悄然抵达C市后,就急忙让他的朋友、省厅厅长徐彪赶快调查这几天住店的客人情况。他判断,如果他们要对毛柏顺下手,杀手很可能到了C市。
       第二天,两辆黑色的尼桑轿车来到招待所,除李泉外,还来了一个叫张华的小伙子,南兰、毛柏顺李泉坐一辆,成名和张华坐一辆,吃完早饭就出发了,汽车顺着青山路,过纺织厂,沿着赣江一直往下开。毛柏顺打开窗户,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感到格外的清新迷人。他很兴奋,好像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情绪往外冒。
       “毛先生,感觉如何?”
       毛柏顺一听南兰问他,怔了一下,感慨说:“噢!无法形容。在台北,就像在鸽笼里生活一样,到了大陆,才知道什么叫天,什么叫地;到了家乡,才知道什么叫炎黄子孙,什么叫寻根觅祖啊!”南兰有意地笑了笑:“是啊!毛先生说得对,一个没有根的人,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一个说谎的人,永远都找不到心中的快乐。你说是吧?”毛柏顺尴尬地咧了咧嘴:“对,南处长说得对,无论做什么,都要有良心,都有它不变的规律,我会记住你的话的。”南兰从毛柏顺尴尬的脸色上更加深信林秋的判断,他心中肯定有一处疼,而这处疼是他不愿触及的。
       李泉的父亲李老汉热情地接待了毛柏顺。又带着他到一些年龄较大的老人家去询问,结果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有过姓毛的,也难怪,毛柏顺的爷爷离开滁槎已经快百年了,这个地方年龄最大的还不到九十岁,谁还能记得呢?毛柏顺有些扫兴,南兰就让李泉准备饭,自己带着他到镇外的四鱼湖边去游玩。
       五月的南方,正是插种水稻的日子,刚刚插下的水稻,像如茵的绿草,把湖水映得鲜艳无比;岸边的湖柳,像摇摆的少女,在微风中扬起漂亮的衣裙;三三两两的渔船,在湖面上驶过,网住的鲜鱼,欢快地在水中打挺,那扑翼的水溅声,透过清新的空气传来,仿佛把人们一夜的浑浊全冲跑了,灵魂都得到了净化,无比清爽和惬意。
       “好,太好了。”毛柏顺站在湖边嚷道,“我要坐船到湖中央看看,这里真是一幅绝妙的山水画啊!”“不行。”成名摇着头,“我从未坐过船,又不会游泳,李泉又不在,还是不去的好。”毛柏顺就叹着气,望着湖面发呆,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
       “我陪你玩玩。”南兰朝渔船招了招手,就有一条船驶了过来,商量好了价钱,毛柏顺就小心翼翼往上走,走上去了就坐在那里不敢动。南兰笑了,问:“怎么样?”毛柏顺紧紧抓住船板,瞪大了眼睛,高兴地说:“南处长,谢谢你陪我上船玩,你真是个好人。我长这么大,从未坐过这样的船,新鲜又好玩,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抓紧了。”南兰叮嘱着,“坐这样的船最好别乱动,否则,会出事的。”
       船越走越远,来到了湖的中央,只见湖水翠绿,水平如镜,湖水透明得好像一块搅不动的玻璃,让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雾又上来了,一会儿就笼罩了水面,仿佛在天池漫游。毛柏顺打了个哆嗦,看着坐在不远的南兰说:“南处长,我……我害怕,回去吧。”南兰就交待船家,往回走。走到离岸边不远处,一条鲤鱼突然从水面蹦出,啪的一声,跳进了船舱,落在毛柏顺脚下,他从未见过如此新鲜事,高兴得就像小孩,抓住了又让它挣脱了,他又抓,终于让他抓住了。他想到了鱼,却没有想到这是在船上,一屁股坐歪了,头朝下,脚朝上,栽到了水里。
       待南兰把毛柏顺拖上岸,她也瘫在那里不能动了。毛柏顺喘着粗气,一个劲地说:“南处长,我……我怎么感谢你,没有你,我就可能喂鱼了。”在李泉家吃了一顿让毛柏顺终生难忘的饭,几个人高高兴兴地回到了C市。准备在此玩两天就返回。
       毛柏顺跪在林秋、楚湘面前,说出了全部真相。
       皮茨这个名字开始没有引起林秋的注意,在他眼睛前停了半分钟就过去了。这天上午十点钟左右,林秋接到高平从北京打来的长途,说:“刚刚接到香港方面的传真,军情局职业杀手皮亚夫,绰号‘独狼’离开了香港,不知去向,此人与毛柏顺关系很熟,部里估计,很可能与毛柏顺有关,我已通知省厅,让他们密切注意此事,楚湘已经动身,明天即可到达C市,与你商量此事。”最后,高平告诫说:“林厅长,部里和中央对毛柏顺的安全尤为担心,不管从哪种角度讲,这个死结,只有他能解开。部里相信李梓明同志,但我们无法找到他无罪的证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林秋说:“高局长,请转告部首长,我一定尽力把这件事做好。”放下电话,他要徐彪派到他跟前的人赶快查查住在凯悦饭店皮茨的情况。他放心不下,只好直接给南兰打电话。南兰以为他在省厅,简单地汇报了来C市的情况,林秋怕说不清楚,让他马上返回市局招待所。
       “南兰,你马上回来。”
       南兰不解,问:“林厅长,到底有什么事呀!我们正在‘八一’广场参观呢,完了我们就回去,不会有事的,市局派了两个同志在身边,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南兰,我已到了C市,有些事见了面再说,你马上往回返,我顺着路过去接你,明白吗?”南兰一听林秋也来了,就知道事情有些麻烦了,她悄悄地对成名说,看完“八一”起义纪念碑就回去,林厅长来了。成名没当一回事,点了点头,仍然和毛柏顺听着李泉讲解。
       从“八一”纪念碑下来,几个人一起往百货大楼走,过马路时,几个人站在那里等车,林秋的电话,使南兰精神陡然紧张起来了,眼睛总在四处张望。阳光很灿烂,被雨水洗过的天空一汪碧蓝,有几只和平鸽在广场上空展翅飞翔,熙熙攘攘的人们来去匆匆,为生计奔波,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几个普通的游人。林秋带着省公安厅的特警出现了,老远就打着招呼。南兰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一双美丽的眸子盯着两边的建筑物,总感到有什么不祥之兆。也就是一瞬,也就是几秒,就是嘀嗒这样一下,两下,恐怕连两下都不到,南兰看到对面建筑物上方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本能地朝毛柏顺扑去,子弹的声音很小,连马路上走的人都没有感觉,成名他们更没有感觉,毛柏顺更是愣了,连南兰倒在怀里都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他伸手一摸,摸到了她后脑上一个鸡蛋大的窟窿,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长年的间谍生涯,使他对任何事都有极为敏感的判断力,一看子弹穿过的地方竟然是这样一个大洞,就知道是达姆弹,就知道是谁干的。
       “皮亚夫,我操你妈!”
       毛柏顺把南兰往成名怀里一推,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怒吼着以百米冲刺速度跃过马路,直奔对面大楼。跟在林秋后面的两名特警,比一般人更敏锐,没容林秋说话,像一头嗅到猎物的警犬,紧紧跟在毛柏顺后面,林秋赶紧拦住一辆汽车,把南兰送到了医院,拨通了徐彪的电话,不到10分钟,大批警察、武警把大楼围得水泄不通。皮亚夫没有击中毛柏顺,摘下眼睛,把枪拆下放进了皮箱,又从里面拿出一套女人衣服,戴上假发套,不慌不忙,一步三摇地走下了楼。这里原是一个展览馆,后改为商厦,一到五层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仍然做着自己的事。皮亚夫在楼道的转角,放下几个一号电池大小的定时烟雾装置,又在厕所扔了几个电子鞭炮,这才提着皮箱下了楼。
       毛柏顺冲进商厦的一刹那,停住了脚步,看了看地形,马上跟自己身后的两名特警说,你们左右分开往上扑,我在下面守着。特警动如脱兔,二话没说,迅速从楼梯两边冲了上去。毛柏顺顾不了后门,就那样站在大门中央,死死地盯着每一个人。他知道皮亚夫的习惯,越是危险的事他越敢做。
       
       “嘣!嘣!”
       几声炸响过后,烟雾越来越浓,人群发出一声声慌乱的惊叫,外面的武警也拉开了人网。毛柏顺知道,这是皮亚夫的拿手好戏,他肯定会利用这种慌乱溜之大吉,他倒退几步,对赶来的武警和警察说:“我是毛柏顺,我知道这个枪手叫皮亚夫,绰号‘独狼’,你们要小心,他肯定混在人群之中。”最早赶到的是市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徐彪在电话里已经告诉了他毛柏顺是什么人,他一听,赶忙拉住他,喊道:“毛先生,我奉命保护你的安全,你先走吧。”毛柏顺大喊:“我走什么?南处长为了救我,已经死了,我毛柏顺要是为了自己一己安危,再要逃避,我还是人吗?”他挣扎着推脱警察的手,叫喊着要进去找皮亚夫算帐,但两名高大的警察把他卡得死死的。
       徐彪、林秋相继赶到,连刚从飞机上下来的楚湘也在陈武的陪同下赶来了,大批的人把广场前的马路围得水泄不通。毛柏顺耐心地对保护他的两名警察说:“这个杀手只有我认识,你们让我过去,否则,他会溜之大吉的。”警察这才松开手,跟在他后面。皮亚夫连皮箱也没拿,躲在一个男人怀里,假装害怕的样子,走出了门。
       皮亚夫在离汽车几米远之处,停了片刻,用眼睛四处扫了一下,就撞上了毛柏顺那对比他还毒的眼睛。
       “皮亚夫,你这个孬种。”
       毛柏顺疯一样冲了过去。皮亚夫一怔,嘿嘿地笑了两声,立刻用手把那个男人脖子卡住,掏出一把手枪,阴鸷地笑了:“毛柏顺,你不愧是军情局的一只雄鹰,我再怎么伪装,也逃脱不了你的目光。你不要过来,你要再走一步,我就让他见阎王。”
       林秋也大喊:“毛先生,让他走。”
       毛柏顺站住,厉声问:“你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你是明知故问。”皮亚夫一步步走进汽车,拉开门又说:“你背叛了党国,我奉上峰的命令,送你上西天,这有什么错吗?毛柏顺,连爱你如命的白蛇都要杀你,你好自为之吧。”说完,钻进汽车,疯一样朝八一桥狂奔。
       毛柏顺抢了一辆摩托车,紧追不舍。
       林秋马上用对讲机下达围追堵截的命令。皮亚夫看到无路可走,也不急躁,他摇下汽车窗户的玻璃,对着不远处的毛柏顺说:“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死之前我满足你的要求。”他玩弄着手里的手枪:“你知道我办事的规矩,一枪没打死,我不会开第二枪,但现在不同了,你硬要送死,这就怪不得我了。”林秋的汽车也赶到了,楚湘、陈武也赶到了,特警的狙击手也赶到了,各自寻找到了最佳位置,枪口都对准皮亚夫,只等徐彪的命令。
       “真是叶炳南让你来的?”
       皮亚夫笑了:“你这不是废话吗?没有命令,我敢杀你?怎么说我们也是患难之交,你要不相信,这里有上峰的手令,你看看就明白了。”皮亚夫把纸叠成一个飞机状的样子,摔到了毛柏顺面前,毛柏顺捡起一看,脸顿时变色。多年的间谍生涯使他深深地知道,这样的必杀令叶炳南是下不了的,只有最高当局才能批准。他仿佛感到地裂开了一条缝,在慢慢地下沉,他渴望的那轮红日也暗淡无光,他期冀的那片绿色也已消逝,刚刚盛开的罂粟花正在凋谢,只听见旷野里传来一阵狼的嗥叫,无数的毒蛇在咬他撕他,他的灵魂化成了碎片,在无边的天空飞扬。
       “你怎么了?”
       林秋、楚湘同时扶住摇摇欲坠的毛柏顺。毛柏顺一看是他们两个人,愣了一下,“咚”的一声跪在他们两人面前,泪流满面说:“厅长,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南兰,我对不起李局长,我……我该死,我坦白我知道的一切。《壹周刊》事件后,军情局的工作受到挫折,特别是在V市,李梓明破获了我们好几个间谍网,使我们的工作受到巨大的打击,为了重建间谍网络,就必须搅乱你们整个工作计划,就必须让李梓明下台。我们知道,再从外单位调一个局长来,没有三年他不可能熟悉工作,在这三年中,我们就可以打好基础,重建我们的网络。所以,我们就因势利导,把对我们作用不大的欧阳宏伟送给你们,又说出了另外一些人名字,我们知道这些人都是F省的政治经济中坚,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箭双雕,既可以除掉李梓明,又可以借你们的手打倒你们自己,除掉一批忠诚的共产党员。我……我没有想到叶炳南竟然连我的性命都不顾,在完成了任务后,要我永远沉默,他派白蛇来杀我,我还以为是演戏,根本不相信她会杀我,但这张必杀令,南兰为我……厅长,我不懂政治,我只是一名职业间谍,一个人可以为事业而牺牲生命,不管这种事业是好还是坏,但一个人绝不能被人利用而葬送自己的良知。我为南兰的人性而感动,我为台湾这样的政府而悲哀。你放心,我一定让皮亚夫放下屠刀。”说完,他站了起来,不顾林秋、楚湘的劝阻,义无反顾,向皮亚夫走去。
       “你……你不要逼我。”皮亚夫的枪口对准毛柏顺,“毛兄,我们有一段患难之交,我不愿让你死在我的枪下,你知道,杀你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毛柏顺站在离他十米远的距离,向他诉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诉说了他与叶炳南谈话的全部内容,交待了这些证据存放的地方,劝道:“你难道愿意为这样一个没有信义的政府卖命吗?我死之日,也就是你死之时。我劝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们兄弟俩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过下半辈子。”皮亚夫的枪口垂下来了,脸色苍白,嗫嚅着说:“你说的话都是真的?难道叶炳南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让你的尸体铺平他的升官路,这……总让人有些不相信。”毛柏顺拍着胸口:“你要是不相信,马上可以开枪,我要躲了一下,就不是男人。”皮亚夫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我双手沾满了鲜血,却想不到他们比我还狠。毛兄,你好自为之,我走了。”没有等毛柏顺说话,皮亚夫的枪响了,他一头倒在汽车座位上。
       一个月后,林秋奉命举行记者招待会,他当着大批港澳台记者郑重宣布:毛柏顺先生和周燕女士获得自由。两个月后,林秋把毛柏顺和周燕送到深圳口岸,他握着两个人的手,再次劝道:“你们再想想,迈出了这一步,我就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不。”毛柏顺摇了摇头,“我可以钦佩对手的狡诈和欺骗,但我无法容忍上司的利用和不忠。如果我不清算这笔帐,我无法面对南兰的灵魂,她是为我而死的。”白蛇也说:“林厅长,郑达昌那三人,虽然不是我杀的,但我也有推卸不脱的责任。我和毛柏顺相爱多年,他们竟然利用我对事业的忠诚,让我……我无法忍受。你放心,无论我们如何,我们永远会记住自己是中国人,是炎黄子孙。”已经恢复职务的李梓明再次叮嘱,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事,请随时来找我。两人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走上了罗湖桥。
       另一场血风腥雨又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