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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传奇]“金三角”来的女人
作者:李钧龙

《中华传奇》 2004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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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三角飘来一朵“野罂花”
       勐洛寨边防派出所年轻的所长南超万万没有想到,女友白雁千里迢迢从省城回到勐洛,是来和他分手的。
       他们是10年前一起从警士学校毕业,分配到这个边境小镇派出所的。在警士学校学习时,两人就已心心相印。分配工作时,南超要求到国境线上来,白雁也立即申请跟他一道。
       到了勐洛镇派出所后,他俩更是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南超英俊,白雁美丽,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更令人称奇的是,他俩有时还在门口的草坪上演练技艺,把在警士学校学习到的各色套路,摸爬滚打擒拿格斗,你来我往淋漓尽致地演练一番,倾倒了一镇的男男女女。
       因为缉毒有功,一年前白雁被调到省城,当了刑侦队长,南超仍牢牢坐在这个边远小镇的派出所所长的位置上。
       这个勐洛寨,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可以说是一块飞地:她和祖国大陆被一条大江隔开了,但与邻国的土地紧紧相连,寨子的后边,一条公路成半月形围住寨子,这公路却是邻国的。全寨面积两平方公里。解放初期只有二十几户傣族人家,挤在西边公路与大江的夹角里,东面是草场和靠江边的一溜水田。上个世纪50年代,靠几只来回穿梭的竹筏与祖国大陆相连,60年代用汽油桶架了一座浮桥。70年代是钢管和钢板结构的铁桥,80年代终于建成一座水泥大桥。过了大桥的中国汽车也可以从草场中间开上邻国的公路。从此,勐洛寨进入了真正的开放繁荣时期,邻国的柚木一车一车通过大桥拉入中国内地,中国的洗衣粉、洗衣机、热水瓶、电冰箱也从水泥大桥上进入邻国。草场变成贮木场、停车场;贮木场及停车场的四周,冒出了旅社、招待所、宾馆、酒店……
       白雁要来,南超便在派出所小院北廊的平房里为她收拾了个单间,正准备上车站去接她,她却打了电话,说她在“比漂亮”酒店里住下了。
       南超心里一惊,额头还冒出了几滴冷汗,预感到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时间倒回去一两年,白雁调到省城不久。一天下午,南超正坐在办公桌旁写报告。院内传来了“啪啪啪”拖鞋声,随即是女人清脆的问话:“大军在吗?”(大军是边地少数民族对公检法及部队等穿制服人员的统称。)
       南超放下手中的文件,忙答道:“在,有什么事吗?”
       一个傣族装扮的女人闪进门来,向南超微微一笑,松了口气说:“总算到了!”转身向门外招招手。门外,一个穿笼几的缅族中年男子斜着脖子,扛着一个脏兮兮的大麻袋走了进来。她示意男子把麻袋放在门边,从裙带上抽了几张缅币给那男子,并对男子说了声“谢谢”。
       看着男子出了院门,她才转身对南超说:“大军,我……”
       南超拖了把椅子让她坐下,又倒了一杯水给她,看她满脸热汗,南超还从桌上的纸盒里抽了几张纸巾给她:“喝点水,擦擦汗,歇歇气,你肯定是走远路来的,有什么事慢慢说。”
       “大……大军……”
       南超又岔断了她的话:“看你称呼起来怪别嘴的,干脆你就称我大哥吧!看样子我比你大几岁,称我为大哥你也不吃亏。”
       “好!”她喝了口水,“大哥,我远道而来,就是想请你帮忙处理那包物件。”她指了指门边的那个麻袋。
       啥子物件?会不会是海洛因,抑或是麻醉走私的珍贵动物?南超想着,走过去很费力地解开扎着的麻袋口的龙舌兰细绳,双手撑开麻袋口,他惊住了:“啊!钱,美金!”
       “这里要开发,我想用这些钱在这里盖酒店。”
       南超这才想起问她从什么地方来。
       她说:“来路很远!坐火车二天到曼德勒,坐汽车三天到东枝,又坐牛车五天到景栋,再走两天山路到这里。”
       “啊呀!”南超更惊诧了,“带那么多钱,走那么远路,太危险了!”
       “是危险!危险我才用这麻袋装,别人以为我是倒卖干笋子哩!”
       南超又向她上下扫了一眼,此时才发现,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一头浓密黑亮的秀发,在后脑上挽成髻,髻上横一把翠绿梳子,一丝不乱,整洁典雅,一双黑白透亮的大眼,眯缝时有一种山猫似的野气。皮肤微黑,透着山野姑娘那种健美的气质。
       是个山里长大的女人!南超想,可她哪来那么多钱?
       她见他眼光又落到那钱袋上,猜透了他的想法,“你是想问我这钱从哪里来的吧?你放心得了,全是我自己用……苦来的!是苦挨苦累挣来的!”
       南超说:“我想,我们市一定会欢迎你来投资盖宾馆酒店的。同时,这投资项目也得经过市领导批准。你这钱放在身上不安全,只有保存到市银行去,这个寨只有一个储蓄所,他们的保险柜肯定装不下。”南超说着,又用原来的那条龙舌兰绳扎起了麻袋口。
       “我只想你一个大军……大哥帮我,一切都由你安排。”
       “我倒想问问你,我们初次见面,你凭什么这么信任我?”
       “我一路走一路打听,人家就告诉我:在中国,有什么事儿先找大军。没错,你是大军啊!哦,不……大哥。”
       “我再说一遍,以后你就叫我大哥。”
       “好,大哥!”
       就是这声甜腻腻的“大哥”,让南超心里暖暖的。不待女人把那杯水喝完,南超便发动了派出所那辆破旧的北京吉普,把麻袋扔在后座上,招呼女人坐在他的旁边。吉普车驶近水泥大桥,桥头检查站的士兵见是南超,只挥了挥手打个招呼,吉普车便隆隆开上大桥。过了桥后,南超才想到问女人:“唉,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娜丝!”
       “不像傣族姑娘的名字。”
       “我们那地方都这么叫。”
       进了市府大院,南超让娜丝留在车上,独自进去了。一小会,矮胖的市委书记和瘦长的市长便满面春风地跟着南超走了过来。
       “就是这位漂亮的傣家卜哨(姑娘)啊,欢迎!欢迎!”两人分别伸手向坐在车上的娜丝握手,随即上了车。
       到了人民银行,工作人员立即放下铁栅栏门,并在门旁置了一块牌子:因有要事,暂停营业。
       银行营业人员在市委书记、市长的面前,整整清点了一个小时,1000万美元捆成了100捆,摆在了柜台内。行长亲自开了一张存单递给娜丝。娜丝却把存单交给了南超:“我请我大哥保管,需要多少,我也让我大哥帮我来办!谢谢各位大……大哥及各位大姐、大妹!”她向各人都深深地鞠了一躬。
       当晚,娜丝就被安排到派出所小院东面的招待所的小平房里。对面西边的一溜平房,是警员的单身宿舍。南超的单间,正好对着娜丝的那一间。
       院子南边,有一棵大青树,枝叶繁茂,树荫差不多覆盖了整个院子。树脚,有一张石桌子,四边各有一个圆凳子。从这时起,一男一女对坐在石桌边的景象又出现了,这场景当年勐洛寨人有目共睹,只是女主角换了。过去那个,短发齐耳,眉目传神,一身橄榄绿整洁地裹着她丰满而又苗条的身子,言语干脆,行动豪爽,浑身透出一股坚强干练的军人气质。现在这个,长发披肩,眉细眼长,嘴阔颔圆,嘴角两边的两个半圆的酒涡盛满甜蜜。高矮和那个相似,身材与那个也相仿,只一身短衣长裙傣女的打扮,使曲线毕显,更具一种诱惑人的魅力。
       由于人们经常坐在那张石桌边午餐和晚食,自然对南超产生微辞:
       “我们的警哥是丢了汉味要尝尝傣味啊!”
       “警哥不怕汉妹子的那几手擒拿格斗吗?她那几手,勐洛寨的人是见识过的!”
       ……后来,从派出所警员和银行人员的口中,人们逐渐了解到:此女非同小可!人家是单身从缅泰“金三角”地区,带着巨额资金“招商引资”来的。你想,对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你不用个既有派出所所长的头衔,又是帅哥的南超出马,能拉得住她的钱,拴得住她的心吗?南超亲自提笔为这个叫娜丝的女人写报告,申请购买土地,亲自勘察,并且在东南角缅甸公路转弯的地方划下了几十亩的荒地,埋下了石桩。他还请来了省设计院的专家,为她的酒店设计了图纸,又让她坐上他的猎豹车到内地采取竞标方式,召来承包施工队伍,轰轰热热的基建施工便开始了。
       人们也毫不怀疑:在这个过程中,他和她难免有“亲密接触”,至于到何种程度,就不得而知了。这个“人们”多是产生一种莫名妒嫉的男女,男的妒嫉南超,会有如此美妙的艳遇,那个汉族的女友才走,又有个傣族的女人自动上门,时时陪伴于左右;女的都妒嫉这个罂粟地里的野生女,有人干脆就叫她做罂花女,用她那凤尾竹一样摇摆的腰肢,和她那两个葡萄一样的酒涡,就把我们一个堂堂正正的派出所长迷得个神魂颠倒,围着她的长统裙奔前跑后。
       议论归议论,妒嫉归妒嫉。就在人们惊羡的眼界当中,勐洛寨的东南方,一座现代化的摩天大楼,很快矗立于青山绿水间。它和四周远近的竹楼、铁皮木楼相比,简直就是鹤立鸡群。它是勐洛寨作开发区建设的第一座成果性、开拓性建筑,自然成为了勐洛寨的标志,旅游勐洛寨的第一个景观。
       由于这座颇为气派的现代化建筑,一砖一瓦、都倾注了南超的心血,大楼完工的那一天,娜丝一定要请南超为大楼取名。他俩站在那伸入云天的屋顶上,望着侧面滚滚奔腾的大江,江上巍巍的水泥大桥,南超不禁感叹一声说:“你这大楼就像要和什么比漂亮似的,嗯,它是和周围的这些自然景观在比漂亮啦!”
       娜丝先是一愣,接着一惊,随后激动地扑到南超的胸脯上,双手擂着南超的胸膛说:“好!好!那就叫它‘比漂亮’吧!”
       市委书记“比漂亮”的隶体墨宝,第二天便铸在了酒楼大门的正上方。
       娜丝还特意在“比漂亮”一楼她房间的旁边,为南超留了一个单间。她的想法很单纯,在派出所的院子里,和大哥天天相见。这回,她搬进了新家,也不愿意离开他!但她的好意被南超一口拒绝,南超说:“我的家在派出所。”
       “你把我这里也当成你的家呀!”她说,“我是说你休息的时候……你女朋友来的时候……”
       南超笑了:“我女朋友来了,招待所有住处,就住你住过的那房间。住酒店?太张扬了。”
       娜丝劝不过南超,只好作罢。
       “比漂亮”一开张,生意就很红火。国内来旅游的,商人来谈生意的,政府官员来考察的,几乎都由娜丝接待。保安方面的工作,自然免不了南超这个派出所长的特别关照。南超和娜丝的关系,似乎更为融洽了。南超在她这里把工作处理完了,免不了在她的挽留之下小憩一会,喝上两杯。碰到这种时候,娜丝会特意端上自己的竹筒杯子,与他对饮几杯。醉了,娜丝便让人扶他到为他准备的那个单间,睡上一夜。
       因而,谈到“比漂亮”,必然谈到一朵野罂花似的女老板娜丝,也自然会扯到她的大哥:派出所长南超。这些事,也不可能不传到在省城工作的白雁的耳朵里。
       娜丝举杯说:我祝你们俩好聚好散
       离开勐洛寨三年的白雁终于回来了,并且特意住到“比漂亮”酒店,这不得不使南超心里发怵!
       南超心想:偏偏要住进“比漂亮”,显然是有意对着那些流言蜚语而来的。
       傍晚,南超按时来到“比漂亮”。一进门,便见白雁坐在左侧的包间里。桌上摆了瓶澜沧江啤酒,两只玻璃杯。
       她穿一件无袖素色连衣裙,短发用两个不锈钢发卡朝两边耳后夹着,显得清爽利索。一年多不见,南超感到白雁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她脸色红润,只是眼神多了一些成熟的忧郁。
       在白雁眼里,南超更壮实了,脸色更黑了,接近板栗色,眼角多了些皱纹,沧桑了许多。
       隔着小桌坐下后,南超说:“我都在所里腾了房,你怎么会……”
       白雁笑笑,打断了南超的话:“不用了,我明天就得回去。”
       南超说:“这么急?”
       白雁:“在这也没有多大意思……”
       南超浑身一颤,仿佛心里被浇了一杯凉水。
       “这可是你成长的地方啊!你的青春时代最美好的日子不都是在这儿度过的吗?这个寨子也是在你的眼皮底下长大的,你也曾为它辛劳过、欢乐过,你不想再看它几眼?只消朝这窗外望一眼,你自然就感到:她变化太大了!”说起这些,他心情好了些。
       白雁轻声地回答:“我住进‘比漂亮’,正是想亲身体验一下勐洛寨的变化。当年,我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高楼大厦让咱们享受。你功不可没啊!”
       南超:“我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白雁:“我回勐洛寨,也想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事物都在变化,人也在变!”
       沉默了一会,南超说:“我不明白,人,我说的是我俩,为什么会发生变化?”
       白雁看着酒杯,下意识地晃动着橙色的液体,说:“这很自然,长时间不在一起了,感情自然会淡漠。”
       南超说:“确切地说,应该是另有所爱吧!”
       “对!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你不也如此吗?”白雁看了看正堂柜台处。
       南超:“你误会了,要说如此,只是如此兄妹!勐洛寨人所共知。你呢?”
       白雁:“你认识的,也是人所共知:钟成。”
       南超:“噢……钟成,认识,还是警校的同学呐。人长得英俊,办事干脆利落,听说省城几件劫车杀人大案的侦破,都有他的份。英雄爱美人,这也是一条爱情的定律。我这老墙脚被挖定了!”
       白雁不以为然地笑了:“你不也一样吗?你在勐洛寨,自然也是英雄,美人爱英雄,也是一条爱情定律,还挺浪漫的以‘如此兄妹’相称。”白雁说这话时,抬起头,眼光又落到大堂服务台上。
       
       “比漂亮”的女老板娜丝,伏在柜台上,双手托双腮,正朝他俩看着。
       南超也朝娜丝扫了一眼,不以为然地笑笑。
       白雁又说:“这女人真是风姿绰约,‘野罂花’之称传到省城,如雷贯耳,今天终于饱了眼福。你可真有艳福啊!”
       南超把眼光停在娜丝脸上,冷冷一笑:“野山茶也好,野罂花也好,从来都与我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白雁又把眼光移到杯子上,“如果以前人们议论你和她的关系是误传的话,我倒建议你,从现在起,认真考虑一下她的存在。她确实很美,值得你爱,如果我是个男人的话,我也会动心的。”
       南超很认真:“谢谢你的提醒,我本来想在一棵树上吊死,现在这棵树已不存在了,我确实应该寻找另一棵树。”
       白雁喝了一口酒:“还用寻找吗?就在那儿长着哩!我这棵树,和她相比,早已不值得你吊死了!”
       南超:“但值得钟成吊死!我真心希望你们永远长青!”
       白雁:“我代钟成谢谢你,我也祝愿你吊在这棵野罂花树上长青永远!”
       南超:“如果这棵野山茶值得我吊的话,我想我会随时准备把脖子套上去。”
       白雁:“那还等什么?”
       南超:“不就等你吗?”
       白雁垂下眼帘,有些伤感地说:“南超,我希望我没有给你造成什么伤害。我也是……唉,人的感情……亲近,亲近,总是近才亲的,客观情况如此,我不得不……”
       南超:“伤害是有的,我们毕竟在一起有一段永远难忘的日子……不过,时过境迁,唉……也是正常的,我理解,所以,你也不必……我们仍是朋友嘛!”
       白雁:“对!朋友,也是战友,仍在同一条战线上并肩作战。咱们好说好散,愉快地分手,今后有用着的地方,你尽管提出来,我和钟成都会……”
       话说到这份上,似乎也没有必要再延续下去。南超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好,明早我来送你去车站。希望你别说拒绝的话。”
       白雁真的不好拒绝。
       这时,娜丝举着一杯酒,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说:“哈!原来是两位老朋友相会。南超所长,你这是……”转向白雁又道,“该不走了吧!你是专程来完成百年之好的吧?来,我首先敬你们一杯,祝贺你们。”
       随即为白雁及南超往杯里斟酒。
       南超满脸苦笑,端起了酒杯,并示意白雁也端起酒杯。他先与白雁碰了一下,又与娜丝碰了一下说:“谢谢娜丝老板。不过,我们不是要百年之好,而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分手。”
       娜丝很难为情,脸色变了:“啊,那……”
       白雁忙碰了一下娜丝的酒杯:“那也是值得祝贺的,愿我们俩好聚好散嘛!各人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生活,不是也很好嘛!”她微笑着看了看娜丝。
       娜丝奇怪,问南超:“大哥,怎么回事?”
       南超用幽默来掩饰心头的酸楚:“很简单,人类社会进入现在,再不会有牛郎织女的故事,因为处处有牛郎,也处处有织女。情况如此。”
       娜丝道:“好,那……我祝你们好聚好散,再聚不难。”又与白雁碰了杯。接着又说:“我去再给你们弄点菜,今天有新鲜菜,竹蛆,蜂儿,好好喝几杯。”
       白雁阻止:“不了,娜丝小妹……让我这样称呼你吧!我得去收拾一下,洗个澡,明早就回省城了!没什么话再说了,反正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好,再见。”说罢,白雁起身走了。
       看着白雁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南超向娜丝抬了一下手:“拿来我喝!”
       娜丝向大堂里的小姐招手:“拿菜来,我陪我大哥喝几杯!”
       情场上输了,但不能输给酒,酒代表英雄气概,代表男人的豪气。醉后的痛苦,是明天的事。
       她对他其情可悯,但也有些庆幸,她感到,现在她的心才真正靠近他了。走到这一步,她是觉得是如此漫长……
       娜丝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南超扶了起来,并扛着他的半个身子,摇摇晃晃地离开那个小餐桌。送他上哪里?有一瞬间,她想把他送到白雁的房里,她想白雁一定不会拒绝。但也许是出于一种对那个女人的愤恨,她把他扶进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娜丝送白雁去了车站。走的时候,南超仍在她的床上沉沉地睡着,他确确实实是醉了。
       娜丝送走白雁,刚回自己酒店。突然空中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隆隆声,两架直升机很低地掠过她的头顶。娜丝向空中看一眼,感到很奇怪,哪来的飞机?她从来到勐洛寨还是第一次看到直升飞机。
       隆隆声停止了,直升机降在某个地方。不一会儿,便“砰砰”响起了炒豆子一样的激烈枪声。
       坤沙铁血队突然占领了勐洛寨
       两架直升飞机在勐洛寨上空盘旋了一周,便迅速地降落在寨子后边缅寺中央的广场上。机上下来几伙全副武装的人,一伙截断了西边的公路,一伙截断了东边的公路,一伙从寨中穿过,直奔桥头,开枪打死了守桥的哨兵,占领了桥头。一辆从对面开过来的“东风”货车,被阻在桥中央,驾驶员也被打死,脑袋耷拉在车门上。
       勐洛中央的派出所。一伙人踢开大门,进门就开枪扫射,打死了所有遇上的警员,接着挨屋搜索出所有的武器弹药。
       全寨震惊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寨道上奔跑的人,有的挨了枪子,倒在地上;有的就近缩进屋里;有的就便趴在了路边。
       不一会,持枪的人把全寨百来人都赶到了寨边一株大青树下,一个壮实的黑汉挥舞着手上的枪,站到高高的树根上,用夹着浓厚缅音的汉话,大声地向众人宣布:
       “各位乡亲父老、兄弟姐妹,大家受惊了!我叫铁血老大,是坤沙司令的铁哥们儿,坤沙大家听说过吗?他就是全世界有名的罂粟专家,也是我们中国人,我说的是他的祖上。缅甸政府将坤沙骗到仰光关起来了,他们还要杀我们的头,我们没法活了,只得逃到你们这里,勐洛寨。可是,缅甸政府不会放过我们的,中国政府也不会放过我们,追杀我们的人肯定就快到了,只得请你们救救我们!我们不得不将你们暂时扣留起来,迫使他们给我们一条生路。第一,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出寨、入寨,大桥及两边的公路,我们已经堵死,有人要进要出,枪子可不长眼睛;第二,希望任何人不要跟我们作对,有武器枪弹的,通通交出来;第三,是军人、警察你们把他推出来,交给我们处置,以免给大家造成麻烦;第四,我们的飞机没汽油了,把你们的汽油交出来,将来我们会赔偿你们的。希望大家和我们合作,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们希望,依靠你们迫使缅甸政府撤出我们用血汗建筑起来的满星叠,让我们安全自由地回到满星叠去,现在我们也才弄明白,这里是中国的地界,希望中国政府帮助我们,说服缅甸政府,同意我们的这个条件。我希望缅甸政府、中国军队不要拿你们的生命开玩笑,不要进攻我们,我们希望和平解决。”
       随后,他们把15岁以下的孩子及65岁以上的老人释放回家,其余的男人集中关在派出所的院子里,女人押进了缅寺。
       在铁血老大发表“劫持”宣言的同时,也是坤沙忠实走卒的铁血老二,带着几个人洗劫了银行,将几铁柜现金搬上了直升飞机;另一个他们的兄弟,人称铁血老三的,把几十桶汽油都集中于直升机底下,以作备用。
       这时,有一架缅甸政府军的米-29“浩劫”直升机隆隆飞近,桥头及公路两端立即有步枪及机枪向直升机开火,直升机未到勐洛寨上空,便升高转个急弯迅速飞走了。
       大江的那边,中国的武警约一个中队的人员,在半小时之内赶到桥北。他们看到被击坏停在桥上的货车,正欲接近货车,便受到南岸桥头火力的阻击。他们只好退回北岸,疏散滞留在北岸的汽车和人员。
       约两个小时后,缅方的武装人员从公路的两方驶抵勐洛寨,同样,机枪的哒哒声,把他们阻止在两三百米之外。随后,有人又乘一艘竹筏子从上游缓缓而下,企图接近南岸的一个小码头,也受到猛烈的火力射击,竹筏上的人只得跳入水中,游向北岸。
       铁血老二带着几个枪手,逐户搜索,留下老人及孩子,带走男人和女人;检查每一辆汽车,放走全部汽油。搜查那些招待所、旅社、宾馆的时候,他都特别仔细,每间客房,每个包间,每一个办公室,不留一个人,包括服务小姐及经理老板,然后留下枪手看守。搜查到的现金及贵重物品,交由铁血老三装上直升飞机。
       隆隆的飞机声和随后激烈的枪声,把南超震醒了,他愣怔了一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即翻身爬起冲出门来。几乎同时,脸色苍白的娜丝也从过道中间冲了过来,她连挡带推又把他拉回宿舍。
       “天啊!不能出去了,从直升机上下来的人,把寨子全包围了,见人就打,你们派出所的人全被扫死了,路口都被全副武装的人堵死了,他们还把人都赶到大树脚,说不听他们话的人都要被处死……”她见南超正往腰上别手枪,忙一把夺下,伸手塞到了床底下。
       南超问:“是些什么人啊?”
       “模样像土匪!”
       “他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看是要抢寨子。”
       这时,过道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娜丝忙把南超推倒在床上,拉被子蒙住南超:“你还是装醉酒,千万别出去,我来应付。”娜丝一转身出去了,但很快她便被两支枪抵着退回宿舍。
       南超身上的被子被扯开了,“他是什么人?”一个缅军装束的人,用枪指着南超。
       “我男人!我丈夫!”娜丝平静地回答,“你们别动他,他酒喝多了。从昨天睡到现在都没醒。你们要什么,我……”
       来人不听解释,仍然把南超扯了起来,但南超确实感到头重脚轻,摇摇晃晃,娜丝连忙把他架住。两个士兵把他们连推带搡拉到了大堂跟前,要出大门。娜丝一急,忙奔前几步用身子抵住大门道:“你们真是土匪!我跟你们说了,他醉酒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冷不防她把抵在后腰的枪扒开,抓住了枪管,使枪管指向高处。南超受到了娜丝行动的启示,也立即直起身子,伸手抓住抵住他后腰的枪管,夺过那支枪来,并顺势又朝和娜丝争夺着枪的那士兵屁股上踹了一脚,那人重重摔倒了地上。
       看到门里的情形,门口路过的几个武装份子,突然冲了过来。娜丝和南超,都立即把枪对着来人,为首的是戴眼镜的铁血老二,他对迎面持枪对着他的娜丝睁大了眼睛,喊道:“娜丝!”
       娜丝听见这声惊叫,不禁一愣:“你……”
       “我是你二哥啊!”
       门里门外的人都愣怔在了那里,手上的枪也慢慢地垂了下来。娜丝只觉得浑身发冷,额头一片冷汗。
       铁血老二摘下眼镜,又打量了娜丝一眼,喜出望外:“娜丝,怎么你会在这里?”
       娜丝仍没回过神来,她仿佛遭受了灭顶之灾,这真是难以想象。她好一阵才冷冷地说:“这是我的酒店,中国帮忙盖的。你……你们……”
       “司令投缅后,我们都被判了死刑。我们不能等死,逃出来了,抢了两架缅军的直升机,想回满星叠,想不到却飞到了这里。”铁血老二既激动又热情,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娜丝的手。
       娜丝立即抽出她的手,仿佛被烫着一样:“你们来这里干么呀!”
       老二:“强逼缅甸政府答应我们回满星叠,请中国政府帮助我们。”
       娜丝终于镇静些了,如实地说:“你们办得到吗?你们来了又杀又抢,中国不会同意的!”
       老二:“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会把全寨人通通杀死,然后再逃到别的地方。必要时,就开飞机撞政府大楼,反正是个死!”
       老二这时也才注意娜丝身边的南超:“他是……”
       “他叫扎勒!”她随口说了个名字,“我男人!”
       老二脸上现出不悦的神情。
       娜丝将错就错:“昨晚酒喝多了,你们弟兄硬要把他从床上拖起来,你瞧,连衣服也没穿……”她发现南超手上还拿着夺过来的枪,于是,又向南超道:“你还发什么酒疯?还不把枪还给弟兄!”
       南超顺从地把枪交了出去。他感觉到她严肃的眼神里有某种暗示。
       娜丝又说:“还不回去躺着!”
       南超返回宿舍。老二只朝南超背影看了一眼,并没再说什么。老二又转向娜丝:“想不到你会在这里,你……”
       娜丝:“这是我的酒店,进来再说吧!”
       老二跟着娜丝,走进到大堂。
       一会老二派人叫来了老大及老三,于是“比漂亮”的大堂,成了铁血老大、老二及老三的作战指挥部。
       劫持方立即向中国警方及缅甸警方发出了一份《最后通牒》:
       一、 中缅两方不要进攻,和平解决;
       二、 缅方提供美元现金500万元,以补偿缅军进攻满星叠造成的损失;
       三、 中国方面提供一条通道,以便安全撤回满星叠;
       四、 在24小时之内答复,否则开始杀人质。
       五、 劫寨者是坤沙集团的铁血卫队,早已臭名远扬,是缅甸监牢里的死囚,不会吝惜自己的生命的。若要强改,将与整个勐洛寨同归于尽!
       坤沙铁血队员:铁血老大、林磊老二、扎梭老三
       铁血老大及他们的难兄难弟都是要吃饭的。他们庆幸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会遇上了他们失散多年的铁血妹妹,她居然在这里开了那么大的一个酒店,真是磕头碰着天了。于是,娜丝成了勐洛寨中唯一能够自由走动的人。在两个持枪者的护送下,她搜集一些蔬菜水果,还找出了她“比漂亮”的厨师及几个女工。
       她作出了决定:必须保护南超,想法拯救勐洛寨的人。她相信,只要南超活着,他就会有办法、有能力解除这场危机。
       
       娜丝自己都被这些想法吓了一跳。她认真回忆了一下,从昨晚与南超的接触之后,才如此信任南超的。在此之前,她与他的接触更多是工作上的,表现得再怎么亲密,感情上也有着距离。而昨晚,他与她,一切距离都没有了。……尽管他处于半醉半醒状态,也许正因其半醉半醒,他给她的抚爱也才似梦似真、缥缈虚幻。人的生命里,竟然有如此美妙的瞬间,这瞬间却又永恒地在生命的过程中保留,一旦回想这一瞬间,都会令她浑身幸福地颤抖。
       “我为什么要帮他们呢?我要帮的是他,南超,中国警察,大军大哥,是他给了我幸福,让我真正品尝到做女人的幸福滋味。我不能没有他。”娜丝心想。
       南超大吃一惊:整座饭店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兵营
       在缅寺里那些女人质中,娜丝发现了白雁。她吃了一惊:她也没有走脱啊!自己一早送她到车站,看着她上的车。显然,那车没开过大桥。白雁用疑惑的眼光看看她,似乎不明白她怎么没有被当成人质。
       娜丝的第一个反应是得将白雁也成了人质的情况告诉南超,得想法救白雁。她向白雁投去安抚的目光,示意白雁,昨晚饭桌上的话没变,她们永远是朋友。
       应铁血哥们的要求,娜丝为他们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并拉上她新近的男人作陪。她只要求南超一条,什么话也别说,更不许乱来,一切听她的!
       桌边一坐,娜丝便主动地作了介绍,她指着铁血老大、老二及老三对南超说:“这是我们在金三角满星叠的哥们,铁哥们,几年不见了,想不到他们逃难来到了这里。”
       娜丝又转向铁血三兄弟:“不瞒几位哥哥,我到这里以后,人生地不熟,全靠他……”她拉了拉南超,“他也是来这里做生意的——一手支撑着我,帮我号地、买地,办理手续,打通关节,终于成这气候。”
       娜丝偷偷地在南超腿上掐了一把,示意他说几句什么。南超摇着手上的酒杯:“各位谅解,谅解。”说完,自己也觉得干巴巴,又补充几句:“难得相识,难得相识,请各位关照,关照!”
       辣乎乎的酒液从喉管流入胸膛,南超觉得仿佛一腔血泪也注入了胃肠,他流出了泪水。昨晚,不是喝那么多酒,也许不会发生这件事,至少自己的派出所,不至于如此毫无抵抗。可是,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不就是那个白雁。为的是失去了白雁……啊,她怎么样?她……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
       坐在他对面的铁血老大见南超有些异样,不禁有些奇怪:“先生,你……”
       他很灵敏地掩饰:“这酒太烈,辣心辣肝啦!”
       娜丝也连忙岔嘴,并夺下了南超的酒杯:“不能喝就别喝了!何必在哥们儿面前充神,昨晚还醉成烂泥……”
       紧挨着娜丝的宿舍,娜丝为铁老大、铁老二、铁老三各安排了一个标准间。
       南超回到了娜丝的住处,他等了好一会,仍不见娜丝回来,他从娜丝的床垫下找出了他的手枪,仔细检查一遍,把子弹抵上了膛,然后轻轻地拉开了门。让他吃惊的是,过道上两头都站着荷枪实弹的人。显然,整座饭店都被他们重兵守住了。
       退回去也来不及了,他突然灵机一动,悄声问站在他侧边两米处的哨兵:“我找我太太,你有没有见她在那个弟兄屋里?”
       哨兵指了指他旁边的一间。
       南超轻轻一扭,门竟没有锁,开了。他侧身进去后,先关上了门。屋里床头的壁灯亮着,赤条条趴在娜丝身上的铁血老大丝毫没有料到此时会有人进来。南超一个箭步,先把床头柜的枪抓到手里,然后才用自己的枪抵住了铁血老大的头:“起来,你居然在我的酒店里奸污我的妻子,你……”
       铁血老大举着手爬下床来,望着仍躺在床上的娜丝:“这是……”
       娜丝用双手蒙住脸,没有理睬铁血老大的惊诧。
       南超弄不明白娜丝现在对他的态度,只得用命令的口气喊道:“起来,找条绳子把他捆了。”
       娜丝起来,抓了件衣服披上,扯下了电话线,拉铁血老大的手。铁血老大手肘一甩,把娜丝推到了床下,紧接着伸手要夺南超的枪。南超早有防备,迅速闪开,同时一甩手,枪柄狠狠地捣在铁血老大的后脑勺上,铁血老大身子一软,便跪到了地板上。
       南超把铁血老大拖上床,接过娜丝手上的电话线,把铁血老大的双脚绑死,又找了一截电线,把双手反剪着也捆了,用一条毛巾塞在他嘴里,再拿一条被子把他遮盖了。
       娜丝问:“他死了吗?”
       南超说:“不会死,是被我敲昏了。”
       娜丝艾艾地说:“你怎么不早点过来,我敲了几下墙壁,就是想让你快点过来……”
       南超:“你敲啦?我怎么没听见……你……”
       娜丝:“我总不能太明显,乘他几次抱我……我就故意装做后退碰响隔墙……”
       南超怀疑:“是真的?”
       娜丝:“我不是没按下门钉吗……”
       南超相信她了:“你赶快穿好衣服,帮助我收拾了他们,这是中国的土地,我不能允许他们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南超边说着,检查了一下铁血老大的那支手枪,把子弹重新装了一遍,推了一枚在枪膛里。
       “你不会嫌弃我吧?”娜丝说。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等把这场事解决了,我会对你……”
       “我咋帮你呢?”
       “你先开门,叫过道里的卫兵进来”。
       娜丝打开门,伸出头,向离门不远的卫兵招招手。
       那卫兵刚进门,避在门后的南超便用枪柄朝他后脑上狠狠一击,卫兵便瘫到在地板上。
       用同样方法,南超又收拾了第二个卫兵。
       两人打开后窗,把两个卫兵的尸体从后窗推了出去。这幢房屋,后墙就在江岸上,从后窗到江水也只约五六米高,且长满旺旺的蒿草,尸体几乎没什么声响便滚落到江里。
       娜丝说:“干脆连老大也丢下江去。”
       南超说:“不,留着他,他是头,对咱还有用处。走,收拾老二老三去。”
       娜丝提着钥匙打开了老二的房门,房内是空的,再打开老三的房门,也是空的。
       白雁在缅寺解救了被劫持的妇女
       娜丝带上她的几个小姐走了,白雁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白雁相信老百姓是不会供出她来的。她尽量把太阳帽压低,不想引起别人注意,她更不想当这么一个逆来顺受的人质,她毕竟是一个中国的警察!
       强烈的阳光,烤得几个看守汗流浃背,他们逐渐把身子移到了有树荫的地方。坐在地上的女人们,也逐渐挪移,挤坐在了缅寺大殿的门栏内外,有的甚至坐到了大殿佛像脚下的桌子边。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就近跪到了佛桌前,“萨堵、萨堵”地祈祷起来,自然希望释迦牟尼能保佑她们渡过眼前这道难关。
       白雁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和南超在这个派出所工作期间,曾经查看过勐洛寨的人防工事。当时的边防部队、公安干警曾在寨中挖成两条地下隧道,交叉着成“十”字形贯穿寨子地下的东西南北,南北一线的出口南端就在这座缅寺内,北端的出口是在大桥底下的江岸上,平时两端洞口都是封闭死了的。她曾经在北口附近走过一次。要是能在缅寺找到这个洞口,并且能够打开来,将这些女人都悄悄地转到洞子里去,再封死洞口,也许能把女人们解救出去。
       白雁记得听谁说过,那个洞口就在这几座佛像的后座处,但确切地是在哪一座后座处尚不清楚。
       那几位挤在一堆作祈祷的咪巴(大妈)必朗(大嫂)给了她启示,她拉了一下身边的一位大嫂,示意她和自己挪到侧边的那座佛像前去跪拜。这位大嫂跟着她爬到那座佛像前,口中念念有词地跪拜起来,接着有几位也跟着爬过来了,几个女人的移动,并没有引起那几个看守的反应。接着,白雁又悄悄移到另一边,又让几个女人跟着她爬到另一边的佛像前跪拜。一个时辰后,这些女人已经把中间的佛座包围起来,有的累了,就干脆把佛座当成靠背。在这个过程中,白雁就跪爬着沿所有佛台都寻找了一遍。
       就在中间大佛座的后座底部,一块黄色的佛帘里边,她发现了那个用活动的砖块封住的一平方米大小的洞口。在那块黄帘的掩蔽下,她抽掉了几块砖,摸到了铁板门。铁门的上方上着一把锁,锁早已锈迹斑斑,她用一块砖砸了一下,锁就开了。她又把抽下的砖块按原位插了上去,仍让黄佛帘掩遮起来。她想:待天黑之后,打开洞口,把这些女人悄悄地送进洞里去,然后找机会她们转移到北端洞口逃出去。即便这伙歹徒发现洞口,只消把入口堵死,他们便没有办法追进洞去。
       白雁有些焦急地等待着天黑。
       傍晚的时候,娜丝和她酒店里的两个女工来到缅寺,给守候直升机及看守这伙女人的几个歹徒送饭,每人给了一盒快餐。又饿又渴的女人们不约而同地喊了起来:“给点水喝!莫非你们要把我们饿死渴死不成!”
       “你们喊什么喊!不想活了!”看守叫着,但并没有制止娜丝用一把葫芦瓢从墙边的水井里掏水,递给要水喝的人。当递水给白雁的时候,娜丝挨到白雁的脸旁,用汉语飞快地说:“想法逃出去。”
       不等白雁回话,娜丝立即端着瓢走开了。白雁觉得,娜丝看来为她担着心,她为歹徒们送饭、在寨中自由走动,显然是被强迫的,她的酒店成了这伙歹徒的后勤部了。
       “娜丝叫我想法逃出去,怎么逃呢?钻人防空洞,这是唯一的一条生路。”经过考虑,白雁便有意将年纪稍大的,行动不方便的,集中在洞口附近,以洞口为中心,围拢了大半个佛殿。一旦光线暗下来,她就仍以那条佛帘作掩护,把砖块拆下,打开铁门,争取在几分钟内,将这些女子全部弄进地道里去。
       约摸10时光景,几个荷枪实弹的歹徒走进了缅寺大殿。为首的是戴一副近视眼镜、干瘦的铁血老二。铁血老二用手电扫视了一遍挤成一堆围在大殿暗处的女人们,眼光落到前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傣族姑娘身上。
       “你,跟我走!”他用手扒开姑娘挡住脸的手,姑娘吓得哭了起来,缩到母亲的身后。
       两个打手便扑了过来,抓住姑娘,姑娘的母亲站了起来,推开打手:“她还是个娃娃,我跟你们走!”
       铁血老二冷笑道:“你?女人我玩的多了,就是没玩过处女。要尝尝新鲜,我要处女,她是你女儿吧,看样子像处女……”
       两个打手把姑娘拖出了大殿,母亲冲了出去,抱住了姑娘,铁血老二举起手枪,对准了那位母亲……
       “住手!”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白雁跨过人群,站到母女身前,把胸脯对住了老二的枪口。
       铁血老二手中的手电光停在了白雁脸上。
       这张略显苍白的脸也使老二目瞪口呆:这群女人中怎么竟还有这么一张俏丽的脸。“是处女吗?我说了我要处女!”
       “百分之百!”
       老二笑了:“真爽快!”
       “但我有个条件”白雁又说。
       老二拉长了脸:“嗯,还有条件?”这完全出乎铁血老二的意料,他不怒反笑:“行啊!这不是很好吗?自觉自愿,我哪还会杀人,走!”
       白雁:“到哪?”
       老二:“到直升机背后……”
       白雁:“不,你不看看,整个缅寺院坝,都是佛祖所在的地方,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你不怕雷劈……”
       老二:“我管那么多!你怕是……”
       白雁:“你要的是黄花闺女啊!你总不能当着这些长辈的面,这不成畜牲了。”
       老二冷笑笑:“你好像还有什么闺房是不?”
       白雁心中突然有了主意,她说:“你跟我来!”
       白雁跨过几个女人,走到佛台的背后,掀开黄布帘子,跪着扒开砖石,打开了铁门,两腿一伸,钻进洞口,站在洞口的台阶上,她返身招呼老二:“来啊!”
       老二用手电照了照,确实是个地方,他完全打消了对这个女人的警觉。他想他手中的枪,以及这天死在他枪口下的人,还能不把这些人镇住!这个女人,显然也不敢不……他也学着白雁的样子,伸下两腿钻进了洞口。
       白雁等他下到洞底之后,又返身上来,“哐”地一声把铁门关上了。
       老二用手电照着白雁走下台阶,迫不及待地伸出一只手,拦腰搂住了白雁。
       白雁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感觉他的手越搂越紧,便说:“你把手电关了。”
       老二不干:“黑天瞎地……看着才刺激啦!”
       白雁:“我害羞!”
       老二竟顺从了白雁,把手电关了,顺手放到地上,腾出的右手便来撕扯白雁的胸衣。白雁身子一扭,左脚把手电踢开,同时猛地用力一推,把老二推倒,然后,用一只手摸着洞壁,向前跑去。
       老二仰身撞在洞壁上,一时蒙了。
       镇静了好一会,他才趴在地上摸手电,终于被他摸到了。捏亮朝前一照,只能照得到十几米外的地方。再往前,仍是一片黑暗,但她的脚步声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似乎并不太远。他拔枪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放了两枪。他想,打不着你也要把你吓瘫。
       那两声枪响,白雁也确实吓了一跳,但子弹只是射在十几米外的洞壁上。这时,她扶着洞壁的手摸空了。她意识到是跑到了一个岔洞跟前。她知道,这洞里相隔几十米左右,便错落地在两边设有方形的洞间,当时向她介绍的人说是紧急时储存粮食、水以及作救护伤员和办公之处。白雁折身进了岔洞。
       那手电的光亮忽明忽暗地闪动着。白雁想:一定要打掉他的手电,让他什么也看不到,自己就立于主动位置了。
       在离岔洞几米处,老二停住了脚,他从手电射出的光亮上判断,前边似乎有个大黑洞,注意听了一下,也没听到什么细微的声音,便径直往前走去。
       
       这时,白雁瞅准时机,飞起一脚踢到了老二拿着手电筒的手。手电筒“砰”地一声飞到洞顶又落了下来了,电光也灭了。
       老二扑了过来,一下把她给推倒了。白雁意识到他手上的枪,倒地的同时,迅速抓住了老二拿枪的右手,并用右腿向老二踹去,既想夺下他的枪,也想甩脱老二。老二一手紧紧抓着枪,并想用枪柄打击白雁;另一支手,却紧紧地抱着白雁的一条腿,任白雁怎么踹蹬,也死死不松手!
       他想:“难道我制服不了这个小女人?”
       但是,谁也没法制服谁,僵持了好一会。老二气喘喘地说:“我也不想要你了,你带我出去,我放你出去就是!”他松开抓住白雁的手,站了起来。
       白雁:“你现在把手上的枪扔了,不然,我怎么相信你呢?”
       老二说:“我干脆把枪给你,你该相信了吗?”
       白雁没有放松警惕:“不!你还是把枪朝身后扔了。”随即迅速卧倒。
       老二说:“好吧!”说着朝白雁声音传来的方向放了一枪。响过之后,他得意地自言自语:“打死了你,没你纠缠,我还找不到出口?……”
       他收好枪,又细听了一下,什么响动也没有了,他断定她是死了。于是,摸索着往前走。突然,他的脚被绊着了,接着脸上挨了重重的一拳,一下摔出去了几米,头又重重的撞在了洞壁上,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身上又挨了几脚,脑袋“嗡”一声,便瘫在地上了。
       白雁料想老二一时难以恢复抵抗,迅速在他身上,摸到了手枪,用枪托在他头上又敲了两下,断定他已死,这才手扶洞壁往前走。
       “吧哒”一声,白雁脚下踢到了一件什么东西。她蹲下四处摸索了一阵,找到了老二扔下的手电,她捏了一下,亮了。她想用手电照着再去看看老二是不是真的死了。但走了几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紧张和洞内缺氧的缘故,她现在身上似乎没有一点气力。“得快些离开这隧洞,不然,自己也会昏倒的。”她想。
       在洞内与老二纠缠了那么久,她以为至少也是在洞的中部或者另一端的出口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没走多远,竟回到了他们进来的那个洞口。
       她打开铁门栓,轻轻地从佛桌底上爬了出来。
       佛桌四周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妇女,见到她突然钻了出来,并且衣裙不整,十分狼狈,都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嘘!”她示意人们不要吭声,然后爬到一位大嫂的身上,有气无力地说:“给我点水喝!”
       一个水葫芦递了过来,她咕咕地喝了几口,身子一软,便晕倒在那位大嫂的怀8*0*63。
       钟成一阵猛游,穿过了主航道
       钟成是在7点50分接到白雁电话的,白雁大概也想到他正在开车的路上,所以只说了一句话:“已上车,8时出发。”他也只回了一句:“好!明早8时,我在南窑接你。”这时,他的车刚过邮电大楼的十字路口,绿灯亮了,他立即拐左,上了北京路。
       手机又响了。想不到又是白雁,同时传来近乎惊叫的声音:“钟成,出事了,直升机向我们射击!……”话说到此,白雁的声音就断了,手机里传来的是一阵刺耳的长啸声。
       出什么事了?
       钟成立刻紧张起来,他迅速进了广场南侧的小巷口,停下车拨打白雁的手机,但没回应。
       他看看手表:8时整。
       出了什么事?什么……直升机射击?直升机射击什么?勐洛寨哪来的直升机?职业的敏感,使他精神为之一振。要有直升机,肯定是射击她乘的汽车了。不然,她手机为什么不回话?
       看来问题不小。他决定把事情弄个明白。于是,他又钻进汽车,启动了马达,从小巷倒出来,上了北京路,一会便到了云南过境高速公路。近1000公里路程,如果顺当的话,最迟明早8时,他便能赶到勐洛寨了,到那时,一切也就明白了。
       过了山丫口,车辆稀少。他又拨白雁的手机,仍没回应。于是,加大了油门。……
       当晚接近午夜,钟成终于赶到了尼丽江边,全副武装的武警部队把他拦在水泥大桥边。很快,他便了解到了所有情况。
       一个武警值班排长,立即赶到他车前,指挥他迅速把车掉头离开江岸,“要不是你车牌是公安的,我是不会让你靠近大桥的。太危险了。”排长掏出手铐,把钟成的一支手铐在方向盘上。“委屈你了,我是执行上级命令。”
       钟成理解排长的方式,“要是谈判没结果呢?”
       “只有采取武装进攻了。”排长又说,“但那人质伤亡肯定很大。这是一伙穷凶极恶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把勐洛寨的公安干警都杀了呢?”他问武警排长。
       武警排长回答说:“是他们带过来的信上说的。”
       钟成的心猛然一颤:这么说,白雁也遇难了。她也是警员啊!她,还有寨上的派出所,所有警员怎么就这么……他两眼酸涩,泪水涌出了眼眶。
       她的一笑一颦,此时此刻,都浮现在他挂满泪珠的眼帘前。……
       前不久,警方侦破了一件特大劫车杀人案,以杨天勇为首的犯罪团伙,在短短的三年内,共进行盗窃、抢劫作案25起,杀死19人,盗抢高级轿车21辆。令人发指的是,这个犯罪团伙杀人之后,肢解其体,喂养四只狼犬。这个团伙的主犯杨明才,曾亲手杀死车主和乘客人11名,算得上血债累累。
       钟成和白雁接受了抓捕杨明才的任务。
       天亮前,他们赶到了杨明才所在的法邑村,他把配合他俩的民警安排在山村中潜伏下来之后。天一亮,钟成便走出山林,碰巧,遇到一位早起拣粪的老人。
       “大爹,见到老付(杨明才农村的别名)和他婆娘尹春兰回来没有?”钟成问。为了避免老人的怀疑,他加上了几句:“我和他同在春城打工,单位有急事找他。”
       “在,昨天还见他两口子在地里干活。”老人肯定地回答。
       听说杨明才在村里,钟成十分兴奋,立即与白雁及几个民警研究抓捕方案。
       一是强攻。但讨厌的是杨家看门狗见陌生人就发狂,势必惊动杨明才。杨明才凶残、毒辣,有枪,且他枪法很准。
       二是智取。村子里常有收酒瓶、废铁及买狗、买猪之人,化装智取可行性较大。
       确定智取后。他和白雁决定化装成收废品的,想法敲开杨明才家的大门,进门后寻机抓捕。
       经过化装,钟成头戴小草帽,身穿蓝色中山装,里边是汗水污渍的衬衣,下穿长及踝骨的灰色大裆裤,光脚上套双解放鞋;再看白雁,头发梳成个大辫子,中间扎块蓝手绢,头上还包了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大毛巾,上身穿的是破旧的男式绿军装,下身套一条扎染的蓝底白花的裤子。
       出发了,钟成在腋下夹了一根扁担,白雁抱着两条麻布口袋,一付地道的农民装束、收破烂的外地人。钟成将两支压满子弹的“六·四”手枪放在左右衣袋里,将两个皱巴巴的塑料袋揉成一团,盖在枪上,看上去就像装着两个充饥的烧洋芋。钟成还在上衣口袋里装了包低档烟,白雁还背上一个半大的拉不上拉练的人造革小包,故意在胸前把背带结了个大疙瘩。
       一对活灵活现的收破烂的农民夫妻,离开山林,再爬上一个制高点,隐蔽在草丛中监视着杨家的动静。
       灌林丛林里的青草窝里,一对年轻男女紧紧地贴在了一起,钟成嗅着白雁身上的体香,心也“砰砰”地加快了跳动。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一支手,挽住白雁的脖颈,在白雁耳边连连亲了几下。
       白雁微嗔:“呸!执行任务呢!还不正经点。”
       约10时左右,杨家屋顶的烟囱浓烟变淡。他俩判断是杨家要吃午饭了,是动手之时了。二人迅速钻出草丛,抖落身上的草屑,从山脚绕到了杨家大门前,钟成敲门。杨家的两条大狗,见生人来访,狂吠不停。
       “是哪个?”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买猪的!”钟成高声地操着四川口音回答。
       门开了,一个老妇人伸出头来,扶着门边打量着这对不速之客。
       “猪崽给多少钱一斤?”
       钟成高兴了:有门!连忙开价:“6块!”
       “少了,8块!”
       “好,好,我要小伢猪,有几头要几头。让我们看看成色。”
       老妇人终于打开了一扇门,让他俩进了院子。但抬头一看,二人都不免一惊,正房前厅一伙人正在喝酒吃饭,其中一个壮实的留平头的中年汉子正在向几个民工模样的人敬酒。钟成断定此人正是杨明才。但他们“夫妻”二人要对付这七八个人,这可是……
       钟成确实紧张了一下,白雁也惊得一头冷汗。她向那老妇人说:“大妈,给我喝碗水,走路走渴了。”此时,他俩正好站在厨房的门边,老妇人顺手打了瓢水递给白雁。冷水下肚,白雁压住了惊慌,之后又细细打量堂屋那一桌吃饭的人,没错,留平头的那中年人,就是杨明才。
       “这水太甜了,给,你也喝几口。”白雁把水瓢递给钟成,递瓢的同时,她给了他一个明确的信号:凶犯在!
       钟成喝了几口水,同时眨了一眨眼睛暗示她:对!对!
       趁还瓢给老妇人的机会,二人进了厨房。老妇人也递过来两张小凳,钟成在门边坐下,把扁担靠在右边门柜上,以便随手拿起。
       白雁坐在钟成的对面,把麻袋放在脚边。
       “伢猪只有两头,不卖,要养着春节杀着吃,母猪还可以商量。”老妇人说。
       钟成说:“哎啊,老大妈,我们跑了好远路来,就是想买几个伢猪。”
       老妇人坚持:“伢猪不卖!”
       危险时刻!他俩本意不是买猪,是想法留下来捕获罪犯,如果再相持下去,老妇女必定叫走人。
       这紧急时刻,白雁显出了她的机灵。白雁说:“大妈,既然你老人家只卖母猪,我们也要的。我两个今早走了很多路,还没吃早饭,能不能卖点给我们,卖个饭团也就行了。然后,我们再挑猪,来了,我们总会买几头的!”
       “行,我先掏点酸菜,好下饭。”老妇人十分高兴,满口答应。
       他俩啃着饭团,一个老头端着水烟筒从正厅走了过来,他显然酒饱饭足,看见陌生人在厨房停留,便想与他俩闲聊。
       钟成抢先开了口:“大爷,请好饭啦!你家好福气呀,有这么多人,真是人丁兴旺,五谷丰登啊!”
       老汉咕咕地吸了几口水烟筒,听了陌生人的称赞,十分受用:“是啊!平常就我和老伴,昨天大囡和女婿从昆明回来,亲家也来了,一下子热闹了。”
       “正堂吃饭的几个小伙子是亲戚吧?”钟成随口又问。
       “是村里来帮我家修路的,门口那段路是土路,遇上下雨,脚都迈不出去。女婿来了,硬要叫修一修,难得有这份孝心。”
       “你女婿肯定在昆明发了财了!他是做什么大生意吧?”
       老汉嘿嘿地笑了:“做什么生意我倒不知道,钱嘛是有几文呐!”
       钟成心放下了一半,正堂那几个人,不是杨明才的同伙。而且到目前为止,他和白雁在他们眼里,确实是一对收猪崽的四川夫妇。
       聊高兴了,老汉把手中的水烟筒递给钟成:“来吸两口。”
       钟成装作受宠若惊:“老伯,你太客气了,多谢多谢!”
       这时,杨明才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手里提着一根钢钎,对老汉说:“爸,我们去修路了,您在家休息。”
       钟成连忙站了起来,掏出一支烟递了上去。杨明才看了一眼,觉得这“猪贩子”的烟太孬,炫耀地反递给钟成一支“红山茶”,“来,抽我的。二位是哪里人啊?”他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白雁。
       “四川的!”钟成答着,“谦卑”地双手接过烟,“要出去修路啊!”他看了一眼杨明才手上的钢钎。
       “是啊!”杨明才折身离开厨房门口,钟成本想扑上去把他打倒在地,但一看白雁,白雁飞快地向他使了个眼色:别急。
       钟成没有妄动,愣了一会。白雁这时才站了起来,抓起麻袋,追上杨明才:“带我们看看猪崽吧!我们也急着赶路呐!”
       杨明才回身向堂屋喊了一声:“春兰,你带他们去看猪崽,要卖好呢!”
       杨明才的老婆出现在正堂台阶上,说:“好,来吧!”
       白雁迅速靠近她,抖了抖麻袋,扑向尹春兰。钟成迅速追到大门边,抡起扁担,照准杨明才拿钢钎的右手狠狠地打了过去。只听“啪”地一声,杨明才的右手臂断了。“叮当”,钢钎落到了地上,杨明才一声惊叫,抱着断手蹲了下去,钟成一脚踢了过去,接着踩在杨明才的背上。……
       台阶前,白雁把套着半个身子的尹春兰拽下台阶,按在地上。就着捆麻袋口的绳子,把尹春兰捆了个结结实实,她嘴里哭骂着,蹬踏着双脚,但却无可奈何。
       被踩在地上的杨明才,此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拼死想从钟成的脚下挣扎出来,怎奈右手已断,力不从心。
       这时,杨家一伙人才从突如其来的打斗中清醒过来:“猪贩子”变成了“抢劫犯”,一窝蜂拥了过来,有的举起了铁锤,有的抄起了柴棍。
       “我们是警察,在抓罪犯,谁也不准胡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钟成喊着,扯掉口袋上的塑料袋,掏出了手枪,朝天连开了两枪再抵住杨明才的头。
       白雁迅速跑了过来,反拽起杨明才的双手,捆了个活实。
       “猪贩子变成警察,哪有这等怪事?”
       “是两个土匪!”
       “杀人抢劫犯!”
       “是川人强盗!”
       院里乱成一团。老妇人突然丢下手上的菜,扑上来抱住了钟成;老汉也挥着水烟筒,朝钟成的头上砸来。几个年轻小工,也挥着手上的工具,围住了他俩。
       砰砰!钟成又朝天开了两枪,一是想震住这伙人,二是用枪声报警,催促战友赶快增援。
       支援的民警,听到枪声,端着冲锋枪,冲进了杨家。
       
       “不许动,我们是公安局的!”
       院里的人看到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便放下手中的工具,安静了下来。
       控制住了局面,民警们开始搜赃,结果搜到两部手机、一个传呼机、一个士兵证及许多相关物品及一支手枪。
       根据掌握的情况,杨明才应有两支手枪,还有一支在哪里了?
       结果是在尹春兰腰带上。
       事后,钟成感叹地说:“白雁,还好,你没让我扑向杨明才。否则,他媳妇的手枪就朝着我俩了。”
       白雁说:“你想,杨明才真的去劳动,他带手枪干吗?相反,暗地保护着他的应是不劳动的尹春兰。未见到尹春兰,你就下手,肯定危险,只有把两人同时按住了,我们的危险也才能消除!”
       捕捉杨明才的这次行动,自然使他俩的心贴在了一起!
       廖排长与桥头两边掩体里的士兵交谈了一会,到侧边原收费站里接了一个电话,又走到桥边堤岸底下来抽烟,烟的香味扑到钟成的鼻孔里来了。
       钟成问:“排长,有什么进展吗?”
       廖排长:“有个鬼的进展!看来他们是要顽固到底!你想,金三角来的,哪个不是亡命徒,劝说抵什么用?”
       钟成:“我还是那个意见,强攻!”
       “可老百姓的生命安全保障不了。”廖辉叹息,“除非里边有我们的人,让他把老百姓事先疏散隐藏起来。”
       排长的这些话,使钟成一激灵:我为什么不可进去呢!与其在这儿憋着,不如进去瞧瞧。
       想到这里,钟成立即来了精神:“排长!”他喊道,“我想小便,求你打开手铐一下。”
       廖排长走过来,为钟成打开椅背上的一支手铐,随手拴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准备牵着钟成下车小解。
       突然,钟成一把夺过廖排长右手上还未来得及放回衣袋的钥匙,立即把自己手上的手铐打开,“咔”的一声反把廖排长锁在了椅背上,几乎同时,一手蒙住了廖排长要喊叫的嘴。
       “廖排长,是你提醒了我,我要过去看一看,总比坐在这里穷极无聊要好些,就是委屈你了。你让我过去了,再叫你的战士把锁卡打开,一切责任我负——如果我还活着回来的话。这钥匙……”
       廖排长:“你丢在车前的草里,我让他们来找就是,路上是过不去的,你往上走两公里左右,那里江面宽,水不急,好泅过去,但你千万不要说是我支持你泅过去的。”
       “好,你放心!一切事情都与你无关!”
       钟成还拥抱了一下廖排长,悄悄离开了他的吉普车。顺便捎上了廖排长放置在车上的所有用得上的东西。
       他沿江往上走了约两公里,果然发现这里江面较宽,流水平缓,比较容易冲过江心激流,靠拢对岸。并且能较有把握地在“比漂亮”前一点的位置上岸,避开公路上的关卡,悄然进入“比漂亮”。到了那里,也就明白白雁的情况了。
       他把外衣皮鞋全脱了,和手枪、子弹、刀具、打火机一起包在一件雨衣里,捆成一个圆包,结了两个背扣,背在背上。然后泅入到江水中。……
       钟成把“比漂亮”伸入半空中灰白的楼层作为方位物,一阵子猛游,便顺利地移过了中线激流,过了主航道。
       到达“比漂亮”楼下,他把身子稳在浅水里,观察了一下,当头的一个窗子半开着,钟成决定爬上那个窗子。他迅速跃出水面,一头便钻进茅草。
       但是,一脚跨进草丛,第二脚便踩上了一个软乎乎的物体,接着听到了一声“啊呀”的轻叫。
       脚下踩着了一个人。
       “你!……”钟成一惊,连忙跳开几步。
       “老板,救救我!”草丛里的人声音干涩。
       钟成仔细一看,见他双手被反剪捆着,赤着的双腿血迹斑斑,脸上也斜拉着几道伤痕,两眼充血,惊恐万分。
       “你……?”
       “我从窗子里逃出来,摔昏了。”
       “你是……这酒店的人?”
       “是!”
       “是歹徒把你捆了?”
       “是……歹徒……他们把我捆在这房间里,不让我出去,说折回头来要来把我杀了。我挣断了脚上的绳子,从这窗子里跳了出来……”
       “这伙强盗!”钟成骂着,打开了背包,抽出匕首,几下割开了他手上的捆绳,看着他裸露的肌肉,冷得打颤的身体,还把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了。
       “这酒店里的人呢?”钟成问。
       “都被他们抓到缅寺里去了!”
       “你知不知道,前天有个昆明来的女警官,她也住在你们这酒店里,她怎么样了?”钟成急于打听白雁的下落。
       “肯定也是被抓到缅寺里去了!”
       “这伙强盗!我饶不了他们!你们老板呢?”
       “老板?……噢,你说的是娜丝……”
       钟成:“对,好像叫这名!”
       随即又道:“我是来找那位女警官的。她是我的女朋友。……听你的口音,你也不是本地人。”
       “我是缅甸果敢人,是跟着女老板娜丝过来帮她做工的。”
       说话间,钟成也穿好衣服,将手枪上膛,系在腰间。
       “你有枪,你是中……中国的警官啊?”
       钟成:“是!”
       “这下好了,我们有救了,走,从这窗子进去,我带你去收拾他们!”
       那人主动扶着墙,让钟成踩着他的肩膀爬上窗棂;钟成看了看窗内,并没什么人。于是,把脚伸进窗内,返身要拉那人上去,却见那人已把他腰间的手枪抓在手上,并对准了他的头。
       砰!一声枪响,窗玻璃哗地四处飞散。钟成同时也跌进了窗内。……
       娜丝说,你是中国警察?你这么凶狠!
       趁南超和酒店小工到缅寺送饭的机会,娜丝又悄悄溜进她的房间,想看看老大怎么样了。
       她轻轻地打开了门。
       向那张床上瞥了一眼,她便吃了一惊,床上一堆断了电线和麻绳,乱杂的染了血迹的铺盖,人却不见了踪影。又一抬眼,看到的是两扇大开的窗子。啊!老大挣脱捆绑逃跑了!
       她跑到窗前,勾头朝窗下看去。
       一只手突然从后面勒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握住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后腰上。
       “不准喊叫,不老实我一刀捅了你!”一个压低的、严厉的声音威胁道。
       娜丝用双手拼命想扳开勒得她喉管发痛那支手。
       “老大,你是怎么了?我来是想……”
       “什么老大老二的,我问你,白雁在哪?”
       娜丝这才明白:不是老大。
       她缓过气来问:“你是什么人?”试着转过身来。
       她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裸露的身体健壮结实,两眼血红,闪着凶狠的光。
       “中国警察!”
       “中国警察?你这么凶狠!勒得我气都透不出来了。”娜丝抚摸着脖颈,喘息着,“中国警察?中国警察怎么能这样对待我?”
       “你是什么人?”钟成又问。匕首从她的腰部移向她的胸口。
       “娜丝!”
       钟成的匕首离开了她的胸口:“娜丝?”
       “勐洛寨没人不认得我?你是……”
       “我问你,白雁在哪?”
       “你把刀子拿开,让我慢慢讲好不好?”
       刀子拿开了,娜丝擦擦眼里的泪水:“你出手那么重,你是白雁的什么人?”
       “男朋友!”
       “叫什么……钟成……”
       “对,钟成!”他奇怪了:“你听说过这个名字?”
       “听白雁亲口对我说过,你是怎么进来的?”
       钟成指了指窗子。
       “你没发现这床上的人?”
       “发现了,我来时,他已在在窗子外面,手还捆着。”
       “这个人呢?”
       “我把他放了。”
       “你不知道他就是这伙歹徒的头:老大?”
       “白雁呢?”
       “也在缅寺那里!”
       “她没死?”
       “没死……要是他们认出她来,可能也会杀死她的!”
       “我要救她!”
       “你怎么救呢?那么多女人啦!”
       “对,我要救白雁,也要救全寨的男人女人。你能帮助我吗?”
       “我咋帮你?你连歹徒头子都放了,怎么救啊?……”
       钟成:“怪我胡涂,还把他当成是被歹徒捆着的人呢!看他冷成那样,我还把我的警便服给他了。他趁扶我上这窗台的一瞬间,又把我的枪摸了,还向我开了一枪,差点……”钟成摸了摸擦伤了的额头。
       那额头他已经用这房间一块白毛巾缠住,鲜血仍渗了出来,染红了一片。他刚才刚包扎好伤口,披上衣服,就听到娜丝开门进来,于是避到了门后。
       钟成又问:“南超呢?他也被杀了吗?”
       “还好,南超那晚在我这里喝多了酒,就睡在这个床上,才躲过了这难。”
       钟成插话:“是和白雁一起喝的?”
       娜丝:“对,我还作陪啦!本来说好南超要送白雁上车的,他醉了,早上起不来,是我送白雁到的车站,可惜公共车刚开到大桥,桥就被堵住了。”
       钟成问:“南超现在在哪?”
       娜丝:“我给老二、老三打了掩护,说南超是我的男人,他们看样子相信了我,他现在真正成了我酒店的人,往缅寺送饭呢!我看他是想把那伙坏蛋除了,解救乡亲们。”
       钟成说:“对,应该这样。”
       娜丝:“早上南超没杀老大,把他捆在这床上,就是这个想法。可是,你却把他放了。”
       钟成:“我急着白雁的安危,又听他说他是被歹徒捆住的,相信他的话了。唉!还差点挨了他一枪……”钟成长叹一声,激愤地一捶自己的脑袋。这一拳,又撕裂了他额角的伤口,鲜血疏疏地流到了他的眼角上。
       娜丝心疼地用手绢为他擦了:“快,到我们卫生室去,我给你包扎一下。”
       钟成:“我得赶快找到白雁和南超。”
       娜丝:“先包扎一下伤口,然后我带你去找。你也得装成是我酒店的厨师,反正他们得吃饭,不可能连做饭的也扣留起来。”
       在娜丝酒店简易的卫生室里,娜丝像个专业的护士那样,为钟成擦洗了伤口,重新进行了包扎,并给他戴上了一顶大厨师的白色高帽子,扮成了厨师,又掩住了伤口。接着又找来了一套傣式男装,蓝色大襟衣,大裤管裤,让钟成穿上——俨然一个傣族汉子的装扮。
       娜丝带钟成走进伙房的时候,故意大声地对那几个女工说:“我又从那伙男人堆里请来个师傅,是老大他们叫请的,他们在缅甸的监狱里馋死了,要叫做好的给他们吃!”
       她让小女工装了一篮子馒头,让钟成提着,带钟成到缅寺去。“一路上你一句话也不准说。”她嘱咐钟成。
       另两个小工端着一盆菜和提着一桶汤。
       刚走出大厅,却发现老大及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迎面冲了过来。钟成见他上身仍穿着他的外衣,下身套着一肮脏的短裤,光着一双漆黑的大脚,手上提着他的枪。
       娜丝碰了一下钟成:“是老大,不准蛮撞!别让他认出你来!”
       钟成忙用篮子掩住了半边脸。
       娜丝故作惊讶地说道:“老大,是你啊?怎么也逃出来了,我还想着如何打开那道门,解开捆你的……”
       老大一抬手把娜丝推开了:“你店里来了警察,你知道吗?”
       “什么警察?哪来的?”娜丝故作惊讶。
       老大怒吼:“我朝他开了一枪,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老大带着他的弟兄,急匆匆地进去了。
       娜丝拐了一下钟成说:“快走!”并向钟成得意地笑了笑。
       灯光照亮了傣女的脸,南超心里一声惊叫:白雁!
       南超离开“比漂亮”以后,趁着夜色,轻如野猫,从矮竹林中摸到了公路的东头,也就是勐洛寨终点与缅方公路相交的地方,靠近了歹徒们把守的东端。
       南超原想找机会端掉这个歹徒设置的哨卡,把哨卡前面公路上的缅军悄悄引进来,现在看来却无从下手。他用手枪瞄准那把机枪下边躺着的人,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砰!清脆的枪声划破静寂,空气在颤抖,他听到了一声惨叫。
       接着是一阵冲锋枪射击的火光,歹徒们误以为是缅军向他们开火,冲锋枪都向着那几辆装甲车的黑影盲目还击。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
       歹徒们乱作一团。
       不一会,有几个人从寨中朝哨卡跑了过来,接着都趴到了屏障后边。“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开枪?”来人大声地问。
       有人回答:“那边向我们射击,机枪手老贾死了!”有人捏亮了手电,照照那死了的人,又照照机枪:“他妈的,机枪也打坏了!”
       南超在那手电的反光下,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老大!他吃了一惊,怎么,他跑出来啦?我捆得那么紧,难道是娜丝把他放啦?
       愤怒的火焰在南超心尖上跳动,他悄悄离开那射击位置,从竹丛中往“比漂亮”的方向移来。
       这时,他见手电光在他刚才趴卧的地方闪动,接着又听见老大的声音:“你们几个是睡大觉了!人家是从你几个的屁股背后开的枪,子弹壳在这儿,还只是一发手枪的弹壳!”
       “你快去找老二老三,抽几个人在寨中巡逻,角角落落都给我搜索几遍,发现寨中有人走动,立即开枪处死。”
       这些话,南超都听到了耳里。
       南超觉得:“比漂亮”是不能去了。只有先去找老二老三,这两人可能就在缅寺的直升机停留处,那是他们唯一的逃跑工具,他们肯定在严加看守。我何不先找到他们并干掉他们;或者破坏直升机,断了他们的后路。那样,一旦我军突击,他们也就无路可逃了。
       南超迅速穿过竹丛,沿着公路下方的一条排水沟,朝缅寺飞奔。
       此时正是阳春,沟里没水。南超一跳进沟里,便毫无阻拦地奔跑,干沟正好是从缅寺院墙的外侧经过,并且有一岔沟从院墙底下穿过,通向缅寺院内。
       南超从岔沟里钻进缅寺院内,便发现直升机就在前边几米处。
       南超正想着如何爬上直升机,把直升机捣毁。这时有两个人走了过来,接着上了舷梯。南超一看,一男一女,男的全副武装,显然就是直升机驾驶员;女的却一身傣装,身材苗条。男的走到机口,转身来拉女的,女的忸怩了一下,轻轻哼了一声。声音那么熟悉!是谁?不一会,机内闪了一下灯光,照亮了傣女的脸。
       
       南超在心里一声惊叫:白雁!
       白雁心想,我不相信他不喜欢女人
       白雁在那位中年妇女的怀里大哭了一场。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样伤心,是委屈、是惊骇、是失望、是孤寂,她一时理不清头绪。
       搂她在怀里的那位妇女长叹一声,悄声地用傣语问她:“让你受罪了!让雷劈死他!”
       白雁破泣为笑:“大嫂,他……我怎么能让他挨着我的身子。我把他关在里面了。”
       “没碰你……”
       “我能让他碰吗?”
       一伙围住她的女人都长出了口气。
       “你是……警察?”搂住她的女人把两眼睁大,盯住她的脸。
       白雁点点头。
       女人们又紧张了:“他们正找警察要杀呢!你千万别暴露。”有个自己曾经熟悉的警察,她们心里又多了几分宽慰。
       搂住她的妇女悄悄脱下自己的紧身衣,让白雁换下黑纱短装,一个妇女递过来一条长统裙,让她换下了蓝色牛仔裤。“还是换换装,我看她未必靠得住。当老板的,怕只认得钱,认不得人……”
       “不能让他们认出你是外地人,你现在起就是我们傣家的卜哨。”
       感激的泪水,又一次湿润了白雁的脸颊。
       妇女们的关切给了白雁自信,她用目光瞥了一眼坐在直升机舱门上的老三,“看样子他也是个头。得想法把他引下来。他离开飞机,就好办了!”白雁道。
       “对!可咋引他下来,他下来向人开枪咋办?他手上随时提着枪呐!”
       女人们又小声议论着。
       白雁心想:我不相信他不喜欢女人。
       白雁于是悄声对女人们说:“等天黑他一定会下来找我们,到时,你们谁也不要出声,我来对付他!”
       果然不出所料,铁血老三吃完晚饭后不久,便不再坐在飞机的舷梯口上,而是坐到了缅寺的井台上,边嚼着“比漂亮”酒店送来的烧鸡和糯米饭团,边朝这边的女人堆里瞟。
       此时,穿了艳丽傣装的白雁已经坐到了大殿前沿走廊的台阶上。故意把筒裙提高了,露出两条雪白的大腿。
       老三的两眼也就总往这边瞟。
       “当老板的,叫你的手下打点井水给喝,渴死我了!”当老三的眼睛再次往白雁腿上瞟时,白雁及时向他送去一个妩媚的笑,笑得老三神魂颠倒。
       老三命令一个挎冲锋枪的弟兄,用插着一根长竹竿的水瓢打了一瓢水,送了过来。白雁接过长竹竿,自己就着瓢喝了一口,又传给其他女人。女人们一会便把水喝光了。白雁便抬着竹竿水瓢直直地走到井跟前,把水瓢放进了井里。
       也许这个动作太随意了,也许让她靠近飞机并不构成什么威胁,她没有受到阻拦。于是,她又向老三投去感激的一眼。这一眼,使老三全身突地像起了火一样。他两眼又盯住了白雁问:“不喝了?”
       白雁说:“水是喝够了,但肚子还饿着,你要是能再给大家点吃的……”
       “你要吃,可以。别的人……我可没办法。”
       “好啊!”白雁做出乞求的样子,“你能看着我饿着,不心疼吗?”
       “当然心疼!我看你那么嫩的身体再饿几天,可真……上我飞机吃吧!飞机上有。”他双眼火辣辣地盯着白雁的胸部。
       白雁心中一喜:上了他的飞机,她就可以避开那些荷枪实弹的人,一对一,她相信自己能够制服他。她故意扭了扭腰肢,看了一眼飞机,又看了一眼那堆女人,在他耳边悄声说:“我很想上你的飞机,不过让那些人看着……等天黑些……”说完,她就快步走开了。
       老三欲火中烧。
       天刚黑,老三便命令一个士兵走了过来。
       “我们头找你!”
       “上哪?”白雁装做惊慌的样子。
       士兵朝飞机唠唠嘴。
       白雁便跟着士兵走了过去。老三迫不及待,抓住白雁的一只手,拉白雁上了飞机。
       (正是这个时候,卧在院墙干沟里的南超,发出了那一声异乎寻常的惊叫:白雁!不过,谁也没有听到。)
       白雁上了飞机,故意表现出傣族少女的那种天生单纯活泼的性格。她先是柔声地欢叫:这么好看!伸出手去便要搬弄方向盘,接着去按那些红红绿绿的表盘。白雁在警校是学过直升机驾驶的,成绩合格。但除了毕业前作为课程实习驾驶过几个小时外,并没驾机执行过任务,当时有教练员坐在身边。白雁之所以表现出那么好奇,完全是为了看看这种直升机与她曾实习驾驶过的中国制造的直升机有什么不同。所以,当老三加以制止的时候,白雁已把各个操作按钮的位置大体都记在了心里。
       由于这里气温很高,老三只穿了一件T恤和一条短裤,一支小巧的手枪斜吊在小腹前。他打开冰箱,取出一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递了过来,白雁却没有去接,而是伸出双手抱住了老三:“我现在不想吃了,我想……”
       老三一阵激动,忙把手上的物品丢在地板上,腾出两手搂住白雁的腰,但白雁猛地把他推开了:“老实点,不然我打死你!”他小腹前的那支小手枪,已在她手上,一张几秒钟前还含情脉脉的脸,现在是一副杀气。
       老三一脸惊恐:“你……”
       “我是中国边防警察!快,发动飞机!”
       老三:“你要干什么?”
       白雁:“我要你命令在公路两端关卡上的人投降,放下武器,撤离关卡;或者向他们开火,通通打死他们!”
       老三两腿打着颤:“好!好说。可是,这飞机上没有枪支……”
       白雁扫了一眼机舱内,果然不见有设置枪枝的位置,便说:“你让机下的人丢上一枝枪来,连同子弹……”
       老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头伸向舱口:“老别,把你的枪给我。”
       下边叫老别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朝前走几步,把一支冲锋枪丢给老三,接着又丢上一盒弹夹。
       老三接住了,但是在他退进舱门的一刹那,他哗地一声拉动了枪机,直起身子的同时,把枪口对准了白雁:“老实点的是你!投降的应该是你!我不管你是傣家姑娘,还是中国警察,只有乖乖地听我的,不然,死路一条。把枪放下!听见没有?”
       形势突然逆转,使白雁措手不及。但她马上把枪丢在了地上,接着又给老三送去一脸甜甜的笑容:“嗨,我是跟你闹着玩玩的,我一个女人,怎么敢玩枪弄刀。我看你非常喜欢我,我才跟你开个玩笑。”
       老三伸脚踩住了手枪,然后才把冲锋枪口从白雁的胸口移开:“哈哈!我也没有把你当真!玩这种游戏,你还嫩着呐!”
       老三淫笑着。
       白雁也一下变得软弱许多:“你把枪拿开,我怕……”她柔声地说。
       这一笑一求,让老三心旌荡漾:“是吧!一个女人,在这种时候,还想和我们作对!来,快点,我等不及了,你,先把紧身衣脱了,紧绷绷勒着两只奶,一点舒服感也没有。……快点!”
       白雁在他面前把紧身衣拉开了,一种特有的体香,随着一股热浪扑到老三眼前,他三下两下把自己身上的T恤脱了,短裤扯下,便朝白雁扑了过来。
       白雁没有顾及到那双刺蒺藜般在她胸脯上乱动的手,她只盯住他脚下的那支枪。他显然早已忘了脚下的那东西,白雁乘他扑向她身子倾斜的一刹那,伸了一下脚,把那枪蹬到了机舱深处。
       紧接着,她右脚一扫,双手猛推他的双肩,老三退出几步,砰地重重地摔倒在舱板上。白雁又上前朝老三的身上头上狠狠地踹了几脚,一直踹得老三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白雁迅速整理好衣服,接着在角落里找到了那把枪,拉开扳机检查了一遍。然后坐在驾驶位上用枪对着老三,见老三没动静。这才检查了一遍各个仪表,她准备把这架直升机开过江去,但好几年没动一下方向盘了,又没有十足把握,要是南超或钟成在,就有办法了。可是……她还是寄希望于老三,刚才她只是把他打昏了,待他醒来,威逼他把飞机开过去,那样把握性更大。枪在手里,料他不敢不听。
       白雁借着从机门外射进来的月光,又找着了一瓶矿泉水,自己先喝了几口,然后汩汩地浇到老三的头上。
       老三果然醒了,白雁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说:“我以为你死了呢!想不到你的命还真大。但你要明白,是我留你一条狗命。不然,你都死了几次了。听着,你把直升机开过江去,向我国政府投降!”
       老三喝了几口水,缓过气来了,才说:“不可能,直升机只要往江那边飞,老大、老二他们肯定会开枪射击,直升机不栽到江里才怪!”
       白雁在心里暗笑:哼!还想着老二,他恐怕死在人防地道里了。噢,对,还有个老大!她问:“老大现在在哪?”
       老三说:“在‘比漂亮’,娜丝老板是我们的老相识,老大和她在满星叠就勾搭上了。”
       “那你们到这儿来,是她牵的线?”
       “不是,是来到这里后,发现她在这里,我们早几年就找过她,想不到她跑到这里。”
       白雁心想:娜丝原来是这么个人,南超居然和她勾勾搭搭,无非就是她会卖弄点风骚,有几分姿色。
       白雁眼前又浮现出前晚娜丝向她敬酒的情景,觉得就是南超和娜丝串通了的表演。一阵无名怒火由心而起,她真想立即赶到“比漂亮”去,狠狠地惩罚一下那个爱尼野女人。
       当然,白雁只是想想而已。她现在单枪匹马闯入“比漂亮”,自然也是很危险的。
       天刚亮,白雁离开驾驶座位,挥着手中的枪,命令老三:“起来!给我发动飞机!”
       老三:“去哪?”
       “飞过江去!”
       “我给你说危险,老大他们会开枪。”
       “你是他们的哥们儿,你驾驶飞机,他们还会向你开枪?你开不开?不开,我打死你!”
       “枪响,底下的人会上来,你也活不了!”
       “我要怕死,就不当这个警察了!起来,快!发动飞机!”
       老三爬起来,爬到驾驶位上。
       白雁用枪抵住他的后脑:“发动!”
       老三终于启动了发动机。发动机空转了几秒钟之后,飞机晃动了几下,缓缓地离开地面。
       在离开地面的一瞬,一个黑影突然从舷梯上窜进机舱。
       老三只顾启动飞机,白雁过于紧张地逼着老三,完全没有注意到窜到飞机上来的人。
       娜丝施展了她作为爱尼女人特有的野性魅力,扭腰摇臀,风情万种……
       钟成在娜丝的掩护下,急急来到缅寺里,往大殿中的女人堆里扫视了一遍,并没见白雁的身影。娜丝也觉得很奇怪:去哪了,莫非又下洞去了!
       妇女们看出了娜丝是要找白雁,悄悄指了指直升机。娜丝知道老三自从来到勐洛寨以后,就很少离开这两架直升机。
       娜丝拉了钟成一把,朝直升机走去,但还离直升机几米,就被持枪的守卫挡住了。
       “什么意思?”娜丝追问,“你们不知道我是……”
       一个士兵终于说:“一个漂亮小卜哨和他单独在机舱里,正热火着哪!”说完嘿嘿地笑起来。
       娜丝呸了一声,拉着钟成就走。她也琢磨到那个“小卜哨”就是白雁,白雁是装成傣家小卜哨要收拾老三呢?还是被老三胁迫……无论那方面,都不能让钟成碰上。否则,对钟成是很大的打击。钟成听说是一个小卜哨,并没有往白雁身上想,跟着娜丝退了回来。
       出了寺门,钟成问娜丝:“白雁会去哪儿呢?”
       娜丝搪塞道:“只要不死,总会在这个寨子里,她又没长翅膀,不可能飞过江去。我看你还是想办法收拾了老大。不然,这件事完不了,还可能要死人!”
       快进“比漂亮”的大门时,娜丝从自己端着的铁皮锅底抹了一把,伸手在钟成的脸上脖上抹了抹。她觉得钟成的脸皮还是白了点,不像长住这边地的人脸黑;更不像她的厨师,一脸油污。接着,她又伸手将他头上的草帽拉低了,几乎遮住了两边眼睛。
       钟成第一次感触到了,这是一个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是个对男人体贴温馨,很有心计的女人。
       刚进大堂,老大身后几个端冲锋枪的人,迎面撞了过来,老大下身换了一件花布笼几,上身却仍穿着钟成的那件上衣,黑着一副脸:“娜丝,怪了,那个中国警察是跌进你那间房子的,怎么会不见了?……”
       娜丝:“我咋知道,我都不敢进那间屋。”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推了钟成一下,示意他赶快进厨房去。
       娜丝:“那就怪了,到哪里去了呢?不过,人家是当警察的,可能有本事遁地走了吧!”
       老大厉声地说:“得赶快找到他!”
       娜丝说:“忙什么啊!我说了他不可能飞出这个勐洛,只要在这个小寨里,你早晚都会抓得到他。我看,还是先吃点东西吧!难道你们肚子不饿吗?”
       这一说,老大真感到肚子饿了,不但饿,还十分地渴,喉咙像冒火。
       娜丝把他们带到厨房外边的餐厅里,一齐围着一张大圆桌坐了下去,并给每个人一听雪碧,给老大还另加了一杯新鲜啤酒。
       接着她走进了伙房,“是下手的时候了。”她对钟成悄声说。
       钟成说:“我想好了,我不可能用菜刀对付全副武装的这伙人,你把你的烈酒拿出来,想法灌醉他们。”
       娜丝:“你陪他们喝?那他立即就认出你来了。”
       钟成说:“只有你,你以他的老相识、老相好的身份,殷勤一点,肯定有效果。”
       娜丝有些尴尬:“你这是哪里痛往哪里戳!”
       钟成连忙致歉:“娜丝大妹,你误会我了,在这个时候我单枪匹马,不靠你靠谁呢?咱们是患难之交了,我哪敢戳你什么疼处。只希望你我通力合作。”
       娜丝这才说:“那些小兵酒量不知如何,可老大的酒量我知道的,一两斤老白干也不在话下,他不醉,我倒先醉了。”
       钟成:“你就作点牺牲吧!我会感激你的,勐洛寨也会感激你的。只消把老大弄个半醉,我就有办法收拾他。”
       
       娜丝:“好吧!我死一回,苦死累死不如醉死。醉死,死得潇洒……可别把他整死!”
       钟成:“怎么,你……”
       娜丝:“南超说留活口有用处,要整他死,昨天他就轻而易举地勒死他了,还轮得着你!”
       钟成:“我解除他们的武装,让他们无力反抗就成!”
       娜丝:“那我醉死一回了……”
       钟成:“你把你房间的钥匙给我,我会把你转移到你的房间,啥时酒醒了,你再起来。”
       娜丝:“你可不能趁我醉死,占我便宜……我从你眼里看到,我对你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钟成:“当然,我要是没和白雁有山盟海誓,说不定哪一天会爱上你的。可是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哪有这份心思!不信你问问白雁,有时我们因工作需要,睡在一张床上,但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
       娜丝用那种妩媚的眼光瞅了钟成一眼,双手拢了拢头发,用牙咬住下嘴唇,从酒柜里提出两瓶茅台走出去了。同时摆摆头,示意小工们赶快上菜。
       钟成完全装成一个大师傅的样子,接过小工手上的家伙,炒、爆、烧、烤,把个伙房弄得烟雾腾腾。
       娜丝果然施展了她作为爱尼女人特有的野性魅力,她扭腰摇臀,风情万种,有时开怀畅笑,有时窃窃私语,摸摸这个士兵的胡子,又掐掐那个士兵的耳垂垂,给老大敬酒时,就势倒在老大的怀里。
       “喝,弟兄们,大姐今天陪你们一醉方休,管他妈的东南西北!”
       老大一把把娜丝抱倒在怀里,让娜丝横躺在他身上,“好,我喝,娜妹那么诚意诚心敬我,我不喝算无良心动物,不懂得顾全小妹的一份真情。不过,我仍要像在满星叠那样,头一杯,要喝心窝酒。”
       老大把娜丝本来就很低的胸衣往下扯了扯,几乎露出了半个乳房。他把一杯酒倒在娜丝胸窝里,然后,低头“嘶”地一声吸了,抬起头来,还甜甜地咂了咂嘴。
       众兄弟一阵哇哇乱叫。
       娜丝直起身来,把手上的一杯酒,直接送到老大嘴边,让老大一口干了。
       趁斟酒的一瞬,娜丝扫了一眼厨房,钟成的眼光也正好对视过来。娜丝盯了一眼钟成,暗忖道:你别看不惯,我这是为了你!为了你的通力合作。
       几瓶茅台酒都干了,那几个士兵,有的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靠墙的沙发上,呼呼大睡;有的趴在桌上,人事不省;有的干脆倒在桌下,抱着桌脚呜呜大哭。
       老大倒确实海量,虽然脸红筋涨,却似乎头脑清楚。此时,双手搂住娜丝的腰,让娜丝跨坐在两腿上,自己把头靠在娜丝的肩膀上,嘴里唠唠叨叨:
       “好妹妹,我和你真是有缘份,我只要活着,就舍不下你!你跟我走!回满星叠,我要坐坤沙的那个位置,我再拉他妈的两三万人,我当王,海洛因王,你……你,当王后,谁敢不服,我就用海洛因毒死他!让老二老三,还有兄弟们,每人带一个小……小卜哨……”
       娜丝自然也醉了:“好!好!我当你的王后,还给你生个小王子……毒品小王子……”
       两人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娜丝的宿舍走。快转墙角时,娜丝还往厨房那边望了一眼。
       那一眼,似乎在暗示钟成:似乎是该你上场了!
       钟成先把那几条醉汉的枪收了,然后弹枪分离,分别藏在厨房的角落。他自己留了一支短小轻便的冲锋枪,把弹夹子压满,推上顶膛火,打开保险夹,藏在白大褂下。手上再端一盘水果,走向娜丝的宿舍。
       钥匙还插在锁眼上,显然是娜丝有意遗忘。他握住门把,耳朵里却听到门内有哗哗的流水声,有人在洗澡。是谁在洗澡,是老大还是娜丝?这么说他没醉?还是她没醉?
       钟成便又悄悄地退了回来。
       的确,无论是老大还是娜丝,谁都没有醉。老大只有八分酒意,这全是因为“他乡遇故知”,“故知”又是那么情意绵绵、风姿绰约。
       至于娜丝,她从小就是酿酒女,今晚的醉态,是她的着意表演,这是因为她心里“有事”,她要帮助钟成打败对手,这也关乎她酒店的前途,关乎她与南超未来的命运。
       “我得洗个澡,你没闻到,我十来天没冲过一个澡了,我不能让你沾我一身臭气,给你留一个腐尸一样的印象。”
       娜丝说:“好!”
       老大当着娜丝的面,解下腰间的手枪,顺手塞在枕头底下,几下扒光衣服,走进了卫生间。他关了卫生间的门,似乎是让娜丝听得见水声,看得到他的侧影;他冲澡的同时,也能看到娜丝的两条白净的大腿。
       床上的娜丝,此时真担心钟成闯了进来。她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随即脚步声又消失了,她松了口气。浑身疲软得想即刻睡去,但她又忐忑不安无法平静。她无意伸了个懒腰,双手伸向脖后,右*6*9碰到了枕头下的枪。
       “啊!不能让他向钟成开枪!”她抽出枪来,把弹夹下了,一摆手,丢进了床底下。“枪弹会不会上了膛?”她又准备想拉开枪拴来看。老大碰了一下卫生间的门出来了,她忙把枪塞进枕头*6*4*2*4。
       “你也洗一下嘛!”他说。
       *5*0她说:“好!”也当着他的面,脱光了身子,把裙子裤衩全都随意丢在枕头上。她想,有她那些物件在枕头上,他也就不会动那支枪。
       娜丝刚走出卫生间,老大已经按捺不住了,他站起来便抱住娜丝湿漉漉的身子,吻她的脖子、吻她的双乳,她的呻吟声声变成了“啊啊”近乎喊叫的信号。门“嘭”地一声开了。老大一回头,一支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
       “举起手来!”钟成喊道。
       老大并没有举手,他将腰一躬便把枕下的枪抓在手里,一回手便朝钟成开了一枪。但出乎他的意料,子弹却打到了天花板上。原来他一抬手时,娜丝推了一下他的手肘。他等到他第二次扣动扳机时,只“吧”地一声,却没有子弹。他连连扣了几下,也只有哑声。钟成乘机反扭过他的手,把枪夺了下来并丢开,同时喊道:“再动我打死你!”马上用左手一下把他的头按到了床沿上,脖子正好卡在床边上,老大窒息得昏了过去。
       “快,把他捆了!”钟成从腰间抽出绳子递给娜丝。
       娜丝这才爬起来,帮着钟成把老大的另一支手也扭到脊背后,把两支手反剪,结结实实地捆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老大醒过来了。他靠着墙壁坐着,呼呼地喘着粗气,两眼血红,不服气地盯住钟成手上的枪。
       “你打死我算了!我不会听从你什么的!”
       钟成说:“打死你很简单,我这指头一压就行,但我不能让你死得那么舒服。”
       “你要干什么?”
       “命令你的那伙人缴械投降,越快越好!”
       “我办不到!我宁肯死在你手里……”
       从卫生间走出的娜丝也气了:“老大,我求他饶你一命,你倒还不领情。”
       钟成严厉地说:“我说你们几个,也太自不量力了,想靠着几个残兵败将,几条破枪,就与中国人作对,就想在中国人头上敲诈勒索一把,没那回事。时间已过去三天了,你们提出的任何条件中国政府都不会答应,缅甸政府也不会答应。唯一的出路就是你们投降,交出一切武器弹药,求得中国政府的宽大处理。否则,死路一条!”
       老大终于开了口:“我的话算不了数,他们不会听的!”
       钟成:“你是老大,你说话不算数,谁说了算?那只好让你充当我的人质了。你把我们整个勐洛寨扣为人质,我要你也当当人质中的人质。”
       他反剪捆着老大的双手,让他披上那件厨房师傅的白大褂,他自己则穿上了一件灰色风衣,把短枪及冲锋枪都藏在风衣里边,那小手枪的枪管,随时可以顶住老大的后腰。
       娜丝也得跟着,当他的帮手,当他缅语、傣语的翻译。
       一切按钟成的安排,他们走出酒店。老大居中间,钟成和娜丝走在老大的两边,这样他们一行出了门。酒店门边的两个哨兵,见他们的头儿如此打扮,都惊疑地瞪大了眼睛,钟成用枪管顶了一下老大的后腰,警告他“不准说话。”
       娜丝却非常机灵,她笑着对那两个哨兵说:“你们的头儿病了,我们送他到寨中医务室打针。”
       两个哨兵又瞅了老大一眼,虽然怀疑,但没有阻拦,这样他们匆匆地出了门。
       走了一段路,钟成才问老大:“老二老三会在哪?”
       老大回答:“按我们原来的分工,老二是在这酒店指挥的,但一天多不见,不知去了哪里;老三在直升飞机那儿,他负责看守飞机。”
       钟成说:“那先找老三。”
       三人便疾疾地朝缅寺走去。
       他们刚走到缅寺院墙外,呼隆隆一阵轰鸣,直升机飞了起来,并且从他们头顶上掠了过去。
       怎么回事?三人都惊诧地站住了。
       白雁把飞机控制稳了,然后,对准了方向
       直升机距离地面只有十几米高,沿着缅寺转了一圈,却似乎朝着缅寺的金塔直冲过去,白雁及时发现了,她伸手扯了一下方向盘,直升机才和金塔擦身而过。
       “妈的,你想死!”白雁怒斥老三。
       “是的,你也别想活,要我过江,还不如撞毁直升机,我们同归于尽!”
       白雁二话没说,就用枪柄朝他后脑上敲了一下,老三顿时晕了过去。同时,白雁用力把他往一边一推,自己坐在驾驶椅上,她镇静了一下,把飞机控制稳了,然后对准了方向。
       眼看马上就要过江,但突然一双大手把她的脖子卡住了,白雁喉咙一紧,泪水便流了出来。她腾出一只手,去扳脖领上的手,但那手简直就像一把铁钳,她怎么用力也难扯开。等到她呼吸困难时,那把铁钳却松开了,她长出了一口气,回头一看:原来老三醒来后想掐死白雁,被南超用手枪柄再次击昏。
       “啊!是你!你怎么上来的?”
       “飞机离地时,我抓住了舷梯。”南超回答。
       白雁两眼流出了泪水,这次她放心了。她稳稳地紧握方向盘,飞到江面上。但南超刚把老三拖离驾驶室,老三却再次醒了,一下扑倒了南超,企图夺下南超手中的枪。
       南超高举着拿枪的手,双脚拼命蹬老三,几脚便把老三蹬到一边。但不等南超起身,老三又扑了过来,死命抱住南超的双腿,看样子是想把南超拖向舱口摔下机去。
       白雁忙交待:“小心他摔你下去!别开枪!”
       两人都逐渐靠近了机舱口,僵持了几秒。老三急了,他想松开双手,抱住南超的双肩,这么一瞬,南超的双腿用上了力,猛地一踹老三的小腹。老三“砰”地一声,滑出了舱口,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双手却抓住了南超的左脚,老三滑出机舱的同时,把南超差一点拉出机舱。还好南超右腿膝盖弯屈起来,抵住机舱的门边,南超乘机撑开双手,抓住了舱门。
       老三抱住南超的一支脚,悬在了空中。
       白雁大喊:“蹬他下去!”
       南超注意到飞机已在江面上;“你把飞机放低,从桥上经过,把他撞死在大桥栏杆上。”他叫道。
       白雁:“不怕撞断你的腿。”
       南超:“我一条腿算什么?无非就是一条腿,你怎么糊涂了?”
       一股热泪夺眶而出,白雁擦也没擦,咬住下嘴唇,把飞机转了个90度,迅速降低高度。
       大桥越来越近,100米,50米,20米,白雁把飞机降到了与桥栏基本持平的高度,她想让桥栏撞击老三的肚腹以下,而不伤及南超的腿,那怕只撞到老三的双腿,老三也就够受的了。
       20米,10米,5米,飞机刚要从桥上越过,老三在那一瞬间松开了手。显然,他发现了白雁的企图,就在那接近桥栏杆的一瞬,他松开了手,垂直落在了江里。
       江心哗地一声,激起了高高的水柱。随后,江水中出现一个浮游着的物体。
       “啊,他还活着!”南超惊叫一声。
       白雁也惊呼:“这家伙还会游水呐!”
       “你把飞机靠过去,尽量挨近江面,我下去收拾他!”南超提议。
       “好!不过,这太危险!”白雁担心。
       “不怕,我就不信我这滇池边长大的人,会收拾不了山里长大的人!”南超语气坚决,令白雁一阵激动。她把飞机拉高了一档,又一个半旋,飞到了江上,再一次越过大桥,对准江水中一沉一浮的物体,逐渐下降高度,然后喊了一声:“下!”
       南超在离水面约五米时,松开了拉着舱门的手,垂直地落到了江中。
       冒出水来的南超连忙抹了一把脸,睁大双眼寻找目标,发现了在下游的老三。
       南超两条手臂作大动作的划水,冲了过去。老三想避开,但南超三下两下便接近了他,他看南超是乘着上游水势挥拳向他打来。他想抓住南超的手,死也不松开,要淹死也一块死。但南超却不靠近老三的身子,利用他上游的水势,一手划水,一手却朝老三脸上击水。
       老三完全失去了主动,想反扑无力,想躲避也躲避不开;南超得意了:我不让你抓住手脚,我也不让你抢到上游,我就这么用水把你击死!老三也学南超的办法,向南超脸上击水,但他在下游,上击的水不远,只有少数到达南超的脸上,且十分无力;而老三脸上的水,几乎来势汹涌,且劈头盖脸,令他窒息,有几次,他刚张口呼吸,南超却乘机向他嘴里灌水。
       呛了几次水后,老三放弃抵抗,拼命向前,但南超却乘机不时用拳头从背后袭击他,有几次拳头居然打到了他的后脑勺上。终于他连划水的气力也没有了,脑袋昏沉沉的,被南超抓住头发,拉到了岸边一块平坦的沙滩上。
       几个荷枪实弹的军人从公路上冲了下来,南超吓了一跳,以为是劫持者,正准备采取对策。等那伙人上了沙滩,他终于看清是缅军,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俩在江水中拼博,至少在江上浮游了一千公尺,早已出了勐洛地界,进了属缅方的地界了。
       
       面对缅方军人叽哩哇啦的喊叫,南超微笑着,向老三努努嘴:“他还没死,不能让他跑了!”
       娜丝说,我曾经是坤沙的情妇,可现在我不是了
       娜丝、钟成押着他们的人质老大,刚到直升机前,直升机却突然起飞,他们都深感意外。紧接着他们看到,一人落到江中,飞机转了一圈,又有一人坠进江中。
       钟成这时才想到身边的情况,另一架直升机旁,站着五六个荷枪实弹的劫匪,他连忙用风衣下的手枪顶了顶老大的腰:“命令他们把枪交了过来!”
       老大一怔,犹豫了一下,终于下了命令:“扎妥,你几个,都过来!”
       那几个人一眼就认出下命令的是他们的头,尽管他不伦不类裹了件白大褂。
       钟成大声地说:“弟兄们,问题解决了,你们可以回家了!把枪丢在地上,退到寺门口去!”
       钟成又用枪顶顶老大。
       老大又说:“是是!可以……回家了!”
       那几人迟疑了一下,终于丢下了枪。
       钟成示意娜丝把枪收拢。娜丝收拢枪,放在水井栏边,随着一阵隆隆的声响,直升机飞回到了他们头上,老大突然身子扭了扭,仰头看看飞机,脸上一下现出了惊喜之情,钟成忙用手枪重重地又顶了老大一下:“老实点。”一手迅速地抓起一支冲锋枪,单手举起瞄向空中,但立即又放下了,他看到驾机的是个女子的身影。
       直升机又在原来的场子上降落,提着手枪走下来的是白雁。她本来很警觉地跃下舷梯,眼光扫了机下的人,却意外地发觉井台边的人群中,竟有钟成。她似乎不相信,又盯了一眼,果然是他。她嘴唇动了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疲惫地坐到了舷梯上。
       钟成以为她没看清自己,冲着她喊:“白雁,是我!”白雁却抬了一下手,擦着泪水婆娑的眼,终于大声喊了一句:“快救南超!”
       钟成:“南超在哪?”
       白雁:“江里!”
       娜丝、钟成、白雁三人把老大捆在井栏上,把那几个缴了枪的俘虏赶上原来停着的那架直升机。为防止他们逃走,还把直升机的方向盘锁了,化油器拆了。把他们牢牢锁在那架直升机里。
       娜丝这下明白了钟成是赶来救他的美人的。她既有些嫉妒,也有一丝庆幸。这样,她和南超就该是自然而然的事了。娜丝主动提出看守这两架直升机和捆在井栏上的老大,让白雁和钟成去寻救南超,但白雁不放心,她当然知道娜丝和老大的关系,此时此刻如果再让老大逃了,局面更难收拾。她提出单独去寻救南超,钟成却又不放心白雁一个人去。他提出来他去,可他对勐洛寨的地形道路又不熟。这时白雁提出,让娜丝陪同钟成去,娜丝可以为钟成带路,白雁留下来看守那些俘虏。
       钟成难得见到心爱的人,即刻又要分手,不免有些难舍,而且去寻救的人又是与之竞争她的对手,心里不免尴尬。
       “快走!再晚就……”白雁以命令的口吻说了那么半句,扭头不再看钟成,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态。
       “那就走吧,我带你抄小路。”娜丝说,很热情地拉了一下钟成的手。
       娜丝和钟成顺缅寺大门而下,沿东西交界的街道走了几十米,便转入竹楼之间的绿竹掩隐的寨道。她问钟成:“你来过勐洛寨吗?”钟成说没。
       她又问:“那你怎么会认识白雁?”
       钟成说:“我们是同学。”
       娜丝哦了一声后又问:“那你们早就有关系了?”
       钟成反问:“什么关系?”
       “当然是恋爱关系。”
       钟成说:“要说恋爱关系,是白雁调上省城后才有的。”
       娜丝嘿嘿地笑了几声说:“那你是挖了南超的墙脚啦。”
       钟成脸红红地说:“我不承认是我挖了南超的墙脚,男女之间感情上的事,恐怕不能说谁挖了谁的墙脚就可以解决得了呢!我已知道白雁和南超还在警校学习的时候,就相处得很亲密了,但他们仅只是恋爱关系而已。白雁上了省城,和我成了搭档,工作上配合得很默契,感情上也就逐渐融洽起来,到最近,我们觉得难舍难分了。这样,白雁才到孟洛寨来,和南超协议彻底分手。据她那晚电话上给我讲,她和南超谈得很好,只是南超感到有些痛苦。但是,南超也很理智,既然白雁不再爱他,勉强下去也不是事,就同意了。我在心里是很感激他的。”
       娜丝说:“这我知道,我们还在一起喝了分手酒呢!但南超确实很痛苦,对他打击太大了。当晚,他醉得……还好那晚他没在派出所。不然,他已死在老大他们的枪口下了。”
       钟成大胆地问她:“听白雁讲,你和南超感情也发展到不是一般的关系?”
       娜丝非常直率:“不瞒你说,那天晚上,因为他酒醉,睡到了我的床上,我们才有了那种关系。”
       钟成说:“这么说,是白雁促成了你们的结合啦!”
       “南超不也促成了你跟白雁……”
       “应该是你,是你让南超从此断了他对白雁的那份情缘。”
       娜丝讪笑道:“你这结论恐怕下得太早了。南超断得了对白雁的那份情缘,白雁断得了对南超的那份情缘吗?”
       钟成警觉:“怎么?你觉得她对他……”
       娜丝说:“你瞧白雁对救南超的那份急迫心情,首先提出来她要一个人去救;后又命令我俩赶快去救,那份心情绝非一般的感情。”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寨子,来到了一片空旷的沙滩上。“突突突”地一排子弹忽然向他俩射来,打得沙土乱飞。钟成反应很快,立即把娜丝按到地上,用身子掩护着她,接着他看了看地形,靠江边有一道楞坎,他拉着她爬了过去。
       那排子弹,肯定是从公路上歹徒哨卡里射过来的。
       楞坎下,娜丝惊魂未定,她紧紧地抱住钟成,气喘吁吁:“啊呀!吓死我啦!大……大……也让我叫你一声大哥吧!要不是你扑倒我,我脑袋早开花啦!……”她情不自禁地哭了。
       两人在楞坎下停了一会,娜丝抹了抹泪珠说:“就沿着江边走吧。过了这片沙滩,就属于缅甸地界了。他们说不定漂到缅甸地界上去了。”
       娜丝在前,钟成随后,楞坎高的地方就弓着腰跑,楞坎低的地方便爬着前行。尽管公路上的机枪仍“突突突”地追着他俩射击,显然伤不着他们。楞坎尽头,是一处山嘴,从丛林中爬过山嘴,便是一片沙滩。这片沙滩,属于缅方土地。与歹徒们对峙的缅方哨卡,早已注意到有人从山嘴处进入沙滩,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便顺着山脚丛林,迅速地围了过来。娜丝一看是缅军,便不再躲避,站起来向他们招招手:“别开枪!我是娜丝!我是娜丝!”她用缅话喊道,她相信他们是认得她的。
       果然,那伙缅兵走出丛林,一齐站到了沙滩上,围着她俩:“‘比漂亮’女老板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个长官问道。
       娜丝把钟成介绍给他们:“他是中国警察,我带他来找南超所长。”
       二人随这伙武装士兵来到公路边,见南超和老三都被手铐铐在一辆装甲车上。
       南超见他俩高兴起来:“这下好了,他们把我和这家伙混在一起,说等与中国警方联系查清再说。”
       娜丝向一个连长模样的人用缅话向他解释了一番。那人认真地打量了钟成一眼,仍疑惑地摇了摇头。
       娜丝向那连长喊了起来:“你连我也不相信了?”
       那人用缅话向娜丝解释:“我没法证实,我们正和中国方面联系,但一时找不到汉话翻译,等联系上证实了再说。”
       娜丝向连长请求:“你把手机给我,我与中国武警联系。”
       连长却不答应:“不行。这是我们部队的事,你怎么能插手?”
       娜丝火了:“什么你部队的事?你们什么部队,拿的枪连老百姓的吹火筒都不如。那几个毛毛贼,截断了你们的公路,把勐洛人扣作人质,要你缅政府出几百万美元,三天了,你们任何作为也没有,还好意思说是你部队的事。我们现在把毛贼的一个头头抓了起来,叫他们投降,你却用部队的事来刁难,要是让你们的政府知道了,中国政府知道了,我看你吃不了兜着走。你明白吗?”
       连长并不怕她吓唬,反倒指着老三问她:“你怎么知道他是歹徒头子呢?”
       娜丝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审问审问他!”
       说着娜丝扑上去踢了老三一脚:“你怎么不告诉他,我是谁?你是谁?”
       连长一把将娜丝推开:“你不能强迫他说什么?他现在是我的俘虏,只有我有权利……”
       娜丝仍气呼呼地:“那你问他,我怎么认识他?他是不是歹徒?”
       连长这才把眼光逼向老三。
       老三终于用缅话回答:“是的,我知道她,她是坤沙的情妇。”
       娜丝:“对,我曾经是坤沙的情妇,那是几年前。可现在我不是,我是勐洛寨“比漂亮”酒店老板。他是坤沙的铁血保镖,坤沙投降缅政府了,你几个却还造反,从东枝监牢逃跑,到这里来为非作歹!”
       连长很不高兴,打断了娜丝的话:“你让他说嘛!”
       娜丝说:“好吧,老三你说,你要是有半点不老实,我可对你不客气!别想再耍花招! ”
       老三终于无奈,只得将他们此次行动的过程全盘托出。
       娜丝对连长说:“这下你信了吧!”
       连长走过去把南超的手铐打开了,用缅话说:“对不起了,南所长,你们快去解决勐洛的事情吧!为了安全,老三就留在我这里吧,等事情解决了,该如何处置他,我们再和你们商量。”
       南超握住连长的手说:“谢谢你的支持!等事情解决了,我请你到勐洛来喝米酒。”
       钟成看看娜丝:“那自然是请‘比漂亮’作东啦!”
       娜丝脸红了,说:“我能作东,这是我的荣耀!”
       连长说:“好,你们快走!”
       娜丝又亲切地抓住连长的手:“你得掩护我们一下,刚才过勐洛靠山嘴的那片沙滩,歹徒开枪打我们呢!”
       连长有些为难:“我怎么掩护呢?”
       娜丝:“你等我们过山嘴那片沙滩时,开枪向歹徒哨卡射击,把他们吸引过来,我们不就安全通过啦!”
       连长笑了,说:“行!你倒成了指挥官啦!”
       枪响了,连续两枪,却击中了娜丝的胸膛
       守候在直升机旁的白雁此时是心如火燎。
       老大缓过神来,舔舔流到嘴角上的血,觉得不是滋味,于是,恳求白雁:“你帮我擦擦嘴上的血嘛!”
       白雁摸了摸身上,没摸到什么可供他擦脸的东西。她眼光扫了一眼井台,发现了靠在井壁石上的那把有着一根长竹竿把的瓢,她伸进井里打了一瓢水,朝老大头上浇了下去。
       老大喊了起来:“啊呀,疼死我啦!你这个女人这么歹毒!”
       白雁也喊道:“歹毒?对你这种人,我算宽容的了,还给你一瓢水?你要知道什么是歹毒,何必当初……”
       老大:“我现在是你的俘虏,你们共产党不是说要优待俘虏的嘛!”
       白雁:“我说了,给你这一瓢水,算是优待的了,要是换个位置,我怕连一瓢水也捞不到!”白雁又打了一瓢水,迎头又给老大浇了下去,“再给你一瓢,让你清醒清醒!”
       老大摆着头:“行了!行了!我不要你优待啦!要杀要剐你就快点,落到你手里,算我倒了八辈子霉!”
       白雁嘲讽地说:“我看这是报应!坏事做多了,人不报应天也要报应的。”
       老大:“人活着,总得要活下去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都是人所共知的道理!”
       “但不能为了自己活着,而伤害别人。”
       老大脸上掠过冷笑:“我承认中国警察、中国军人是如你所说的要求的,但别人总还是有他们的生活方式的吧!比如你,那么年轻,日子还长着呢!你就不想活得好一些,就不为自己打算打算?”
       白雁说:“我怎么不为自己打算?当然也为,但我们打算的首先是人民,其次才是自己。”
       老大心里暗想:现在我是她的阶下囚,没必要和她争辩,何不想办法让她放了自己。
       老大立即作了一个深表佩服的手势,还微笑了一下:“小妹真不愧是共产党教育出来的,我十分佩服,要是早几年听到你这些话,我咋也不会跟着坤沙干坏事。后悔有什么用呢?只有今后悔过自新了!小妹,你就高抬贵手,给我一条生路吧!我给你当牛当马都行。”
       白雁不禁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
       老大哭丧着脸:“我现在只有好好听中国警察的话,向中国警方投降。这样,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带我去,我让那几个卡子上的人都撤了,向中国警方缴械。”
       白雁说:“只能这样解决,但不是现在,等我的同事来了再说。”
       老大:“还等什么呢?等一分钟,就有人被杀。他们没有我的命令,仍在开枪。”
       仿佛应对老大的话,这时,一阵激烈的枪声又“砰砰”地传了过来。
       老大于是大叫:“你听!你听!不能再让我的这些弟兄杀人了。小妹,快押着我去见我的弟兄,让他们快点投降!”
       白雁不得不严厉斥责:“你安静一点!我现在什么也不会答应你,我们会按国家的法律处置你的,你说什么也没用。”
       老大立即装出很听话的样子:“女警官,我懂我懂!只是还请女警官在上司面前多美言几句:我真心悔过。我不会忘了你的好处的!”
       白雁:“你收起你的那一套,我要你的什么好处?……”
       老大插断白雁的话,说:“我有大笔钱,我充公给你和你的领导,钱存在泰国的一个银行里,我死后,这笔钱归你们所有,不能白白让泰国人给吞了啊!”
       白雁:“我说了,我现在什么也不会答应你!你有时间交待你的问题,包括你所谓的存款,人民是会清算你们的!”
       在这过程中,白雁一直朝钟成和娜丝走时的方向张望,总不见他们二人的影子,心里更是焦急。寨西方向,响了几次激烈的枪声,加上老大的唠唠叨叨,使她愈是烦躁难耐。
       
       钟成和娜丝到底怎么了?
       南超是死是活!
       白雁真可谓望眼欲穿。
       直升机上的那几个人,也许是看出了白雁的焦虑和烦燥,又不安分了,“乒乒乓乓”地敲打起飞机舱门,大喊大叫。直升机摇摇晃晃,似要倾倒。
       白雁朝飞机上方开了一枪。
       机内才安静下来。
       钟成、南超和娜丝终于出现在白雁的视线里了。他们三人娜丝在前,钟成位中,南超殿后,急急地绕过寨边的一座竹篷,沿着一条田间小路朝缅寺走了过来。
       白雁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一阵欣喜,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她瞥见一个黑衣黑裤的人,拿着手枪,从大榕树下一闪身,窜到井台后边来,她大吃一惊:老二!
       老二没死,从地洞里还是摸出来了,而且还摸到了他的枪。
       老大自然也看到白雁的紧张神情,他也朝榕树方向一瞟眼,发现是老二,马上歇斯底里地高喊起来:“老二,开枪打死她!打呀!”
       砰!枪响了,榕树侧边飘起一片白烟。
       白雁没被击中,她一闪身避到了直升机的尾部,子弹击中机尾,“当”地发出一声响。
       砰!白雁朝榕树后边开了一枪。
       老二的脑袋立即缩到树后,白雁同样也没能击中他。
       老大朝树后骂老二:“笨蛋!这么近你都打不着!打啊!打死这个烂女人!打啊!”
       老二又朝机尾方向开了一枪,但这一枪几乎没有什么目标,因为他并没见到白雁的身影,只是盲目地随着老大的骂声开了一枪。
       老大想挣脱拴在井栏上的手铐,但几次拼死挣拽都没结果,反倒把手腕弄得鲜血淋淋。于是,他转向老二:“快!帮我打开手铐!”老二伸了一下头,想冲向老大,但白雁的枪“砰砰”响了两下,一下射向老二,打飞了一片树皮,老二的头朝另一边缩了回去;一枪又朝老大的耳边飞了过去,擦伤了左耳,老大一下吓软了,立即半跪在地上不敢再动了。
       缅寺侧边小路上走来的三个人,听见这里枪响,不敢怠慢,立即小跑过来。但三人都没想到他们完全暴露在老二的视线当中。他的枪口立即转向了他们。娜丝在前,钟成第二,南超第三,娜丝瞥见老二的枪口的时候,却发现那枪口寻找的是她身后的目标,她立即双手一张,把钟成挡在了身后。这时,枪响了,连续两枪,都落在了娜丝的胸膛上,娜丝身子往后一仰,倒在了钟成的怀里。南超发现了向他们射击的目标;白雁也找到了射击的斜角,几乎同时,朝大榕树的两侧开了枪,老二的身子离开了榕树,歪斜了几步,手枪先落到地上,人也一个斜扑,倒下了地。
       钟成紧抱着娜丝,坐到楞坎底下,娜丝痛苦地痉挛了几下,看见抱着他的是钟成,她吃力地抬起右手,努力朝南超微笑了一下,把头靠在钟成肩上,闭上了双眼。
       白雁跑了过来,发现死在钟成怀里的娜丝,大声哭:“是她给你挡住了子弹!”
       钟成:“对,要不然,我……”
       白雁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南超:“南超,你和她……你说咋个办呢?”
       南超:“她成全了你们俩!我敬佩她,也深深地爱她!可现在,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
       他疯了似地冲向老大:“走!赶快叫你的那些乌龟王八蛋投降,迟一分钟,我都会剥你的皮!”他朝老大的身上连踢了几脚,又跑到老二身边,朝老二的脑袋狠命踢了过去,把老二的尸体踢翻了几个身。
       白雁跑过来,拉住了泪流满面的南超,并动情地把他紧紧地抱住了。
       
       尾声
       经过惊心动魄的四天四夜,勐洛寨的反恐怖劫持事件胜利结束。俘获的、投降的恐怖分子按照中缅双方的法律受到了惩处。我方牺牲的人员,一律按烈士对待。在缅寺的一侧修了一座纪念碑,碑上刻着一个不同寻常的名字:金三角来的爱尼女——娜丝。
       南超亲自开车送钟成和白雁回的省城,他还为钟成擅自开车离岗作了个掩护:是他紧急呼吁钟成赶往勐洛来帮忙他的。自然,领导没有再作追究。
       回到勐洛,南超以娜丝爱人的名义,请求政府接管了“比漂亮”酒店。他仍然要求保留他的勐洛派出所所长的职位,可以和他的爱人——娜丝朝夕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