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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钩沉]中美建交时的秘密信使
作者:张 鑫

《中华传奇》 2004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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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世纪70年代,世界风云变幻。苏联对我国虎视眈眈,在我国边境上屯兵百万,严重威胁着我国的安全。如何迅速使美国成为钳制苏联称霸世界的砝码?如何迅速解除苏联对我国的军事威胁?改变这一状况促使世界格局发生重大变化的大手笔,周总理却从一位“猪倌”身上做起……经过几年艰苦、细致、神秘的工作,设想终于变成现实。这场由周总理亲自指挥的中美建交前的秘密战斗,堪称世界外交史上的奇迹。
       周恩来看中了下放的“猪倌”邓山理,想把他当成打开中美建交的一把钥匙。周总理还虚心地请教邓山理,尼克松会不会当选下一届美国总统。
       在解放军的护送下,邓山理终于进了北京城。小汽车驶进中南海大院内。
       周总理和一位年轻姑娘走上前来。“邓山理同志,欢迎你回来啊!”总理和蔼地说,“你一定在猜我为什么请你到这儿来,对吗?”邓山理原在外交部工作,文革被下放四川老家喂猪,周恩来当时兼任外交部长,所以说欢迎他回来。
       “中国目前处境十分困难。”周恩来继续说,“世界的潮流更是不等我们。我们只能自己创造条件。邓山理同志,我希望你目前暂时不要去外交部。你先回家好好休息,然后就在家里好好工作。”
       邓山理意识到周恩来总理所说问题的重要性。“总理,”他小心翼翼地说,“本周一我还在四川乡下喂猪,我能对世界事务了解个啥?总理,恐怕……我对您的工作起不了什么作用。”
       周恩来笑道:“我已让王莉芳替你从香港的书店买了些书刊杂志,待会儿给你送去;她甚至还买到了上周的《纽约时报》。你的家人在盼你回去呢,我们以后再谈。哦,你好像有许多来自美国的邮件,这些东西也可能使你对世界近来发生的事件有所了解嘛。看完这些材料,请你替我写一份对美国形势的分析报告。分析报告写好后,王莉芳会来拿的。不过,你必须特别当心,要藏在家里,不要露面。你在干什么,为谁而干,这些都要绝对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已把你的阅读材料放在堂前的木箱里了。”王莉芳对他说。
       邓山理第一次正面仔细打量王莉芳。她高高的个儿,宽宽的肩膀,身材苗条,皮肤白嫩。从她优雅的举止言谈中完全可以看出她是一个聪颖过人的姑娘。
       一大堆信件是过去七个多月积压下来的。邓山理坐在院子里一张藤椅上,不慌不忙地一封封拆开看。有一封是埃兹拉博士三个月前从加利福尼亚州发来的。埃兹拉先生是当地一所大学的教授。在天津读书时,邓山理和埃兹拉是一对情同手足的同窗好友。邓山理打开信来看:
       亲爱的邓山理:
       我有一个儿子,名叫马修,最近刚刚从哈佛大学法学院毕业。他在纽约一家很大很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里工作。这个所的老板是我过去的一个学生,他就是美国前副总统尼克松先生。
       据说,尼克松有可能再次作为总统候选人竞选美国总统,他在早期的民意测验中占了现任总统约翰逊的上风。我记得尼克松是个颇为内向、害羞的学生,但他好胜心强,头脑也挺灵。如果这个孩子成为美国总统,他将会干出惊人之举的大事来。尼克松为马修的工作帮了很大的忙,这是看在我这个老师的情面上的。我十分关心中国,有关中国的报刊文章我都要看。我希望你平安地度过动乱的岁月(指文化大革命)。愿以一切可能的方式帮助你。
       你忠实的埃兹拉
       1966年圣诞节
       看着来信,邓山理想起了周总理与他的谈话。很明显,总理已经流露出想和美国来往的意思。对此邓山理并不觉得惊异。现在苏联不断威胁中国边境。谁有力量来钳制呢?欧洲各国不可能,日本也不可能。除了苏联的老对手美国外,中国将找不到其他强有力的国家来平衡中苏之间的关系。邓山理拿着王莉芳给他送来的一叠《新闻周刊》,第一期中有一份关于美国竞选总统情况的材料。民意测验表明,在尼克松、约翰逊、洛克菲勒、乔治和雷根当中,尼克松明显超过其他几位。邓山理把这些抄录在稿纸上,认真地思索着。不久,他的分析报告写好了。
       吉普车沿着湖边公路前行,在高耸的宝塔式大门楼下,车停下来。大门缓缓启开。这都由大墙里的机关自控。邓山理心想,住在这儿的定是不凡的大人物。
       邓山理被带到东面院子里的一间大房间内。周恩来正坐在较远的角落与一位体态微微发福的老人谈心。邓山理走进屋,周总理一边伸出手,一边向他走来:“老邓,请过来见见我们的主人。”
       邓山理对总理鞠了一躬后,向前走了几步,立刻认出这位老人是宋庆龄。邓山理兴奋不已,不禁肃然起敬,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欢迎,欢迎,邓同志。我还记得你哩,我们曾一起在日本呆过,对吗?看到你恢复工作,我真替你感到高兴。啊!你现在是在做一件对祖国有益的大事。”
       “今天请老邓来,主要想和他讨论一下两份有关美国的材料。材料很有价值,是老邓前几天为我写的。”总理说。
       “你们谈吧,我要走了。”宋庆龄老人被工作人员挽着朝门边走去。
       “好,言归正传,说说你对尼克松的看法。”总理说。
       “我读了很多有关他的材料,”邓山理清了清嗓子,“我认为,他很可能一心一意献身于自己的政治生涯,他是一位雄心勃勃的政治活动家,是个天性倾向右翼的人。不过,为了竞选总统,他或许会收敛些。”
       “他是个明智的人吗?”
       “可以这么说。”
       “那么,假如尼克松当选为总统,有没有可能向中国打开大门呢?”
       “现在,尼克松当然是不会的。但是,我认为,如果中国真正被视为一个能牵制苏联的国家,那尼克松不得不放弃他的老朋友,从而改变对华政策,变得更为实际一些。作为总统,他的首要问题就是对付苏联。”
       “这样说来,必须改变尼克松和美国人的传统观念。那么,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我倒有个想法,总理,我建议寻找几个能接近尼克松的人,让他多理解一点中国。”
       “这个想法不太可靠吧,邓山理同志。首先,尼克松在1968年的大选中,必须击败在职总统约翰逊,这是个前提。”
       “是啊,这就更需要得力的人去助他一臂之力了。”
       “假如尼克松赢了,他真的会放弃他的老朋友,转而对我国表示友善吗?”
       “有些难。不过,我有位在尼克松身边工作的年轻朋友,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机会。”
       “谁?”
       “他叫马修,在纽约的尼克松律师所里工作。我和他父亲关系密切,从小就是同窗好友。他是个律师。他积极支持尼克松竞选美国总统。我们可以与他有有所联系。但此事必须办得滴水不漏。”
       “那么,如何联系你朋友的儿子呢?”周总理问邓山理。
       “我们可以找个合适的颇有吸引力的借口,邀请他到香港来见我,再将我们的意图巧妙地告诉他,并委托他做尼克松的工作。借口最好要和法律事务有关。”
       “我们在香港有位好朋友,或许能够邀请他来。”周恩来用手指着王莉芳,“我们香港那位朋友叫什么?就是那位胖乎乎专和美国人做生意的?”
       “洪先生。他叫洪伟良。”
       周恩来点点头说道:“邓山理同志,我们设法请洪伟良出面邀请这位马修先生,请他到香港与你面谈。这件事就托付给你了。”
       邓山理站起来说:“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总理,我会努力地去做好的。”
       邓山理肩负着周总理的重托,秘密会见了老同学的儿子马修。但他声明不当间谍,邓山理巧妙地说服了马修,变相请马修当中美关系正常化的信使。
       对身材高大的马修来说,坐泛美航空公司的班机去香港,实在是太累了。但马修一点睡意也没有,他想着洪伟良给他的那封信,想着临走时尼克松与他的对话。
       “唔,罗斯告诉我,你要去东方了。”
       “对。有位老板要我去香港,见见我父亲的一位好朋友。”
       “很好嘛,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回来后,我想听听你对香港的印象。”尼克松提高了嗓门。
       “罗斯也告诉了我,说你对东方很感兴趣。”
       “是的,马修先生,那是我要考虑的地方。”尼克松认真地点点头说,“美国目前在那儿也有不少棘手的问题。”他说着沉思了一会,望了望马修,伸手轻轻挥了挥,又说:“祝你一路平安。别忘了为公司多赚些钱。”
       当侍者打开办公室门让马修进去时,洪伟良站起身来欢迎他。“马修先生,我要带你到隔壁房间去见一个人,”洪伟良带很浓重的广东口音说,“他是你父亲的好朋友。你是否听说过,你父亲青少年时代有位叫邓山理的中国同学?”
       “听说过,确实听他说过这个人。”
       洪伟良满面春风说道:“邓先生住在北京,有时也来我这儿。听说你今日来了,他想让我介绍一下,让你们互相认识,你不反对吧?”
       “当然不!能有这个机会,我父亲一定会很高兴。谢谢你。”
       在隔壁房间里,邓山理倚窗望着他们朝里面走来。“你父亲在圣诞节前给我来了一封信,告诉我一些有关他身体和家庭的情况。”邓山理首先热情地说,“他现在还好吧?”
       “还好,谢谢。听洪先生说,您现在住在北京?”
       “我在外交部干了多年,1966年夏天以来,外交部被搞得不成样子了。我的全家被送到了不同的地方。我被下放到一个农场劳动,直到最近,我才……重新回到北京。”
       马修现在完全意识到这点,这绝不是一次偶然的相遇。他开始明白谈话的真正对象是这位邓山理,而不是洪伟良。
       “你父亲在信中告诉我,你是纽约一家实力雄厚的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你喜欢干这一行吗?”
       “喜欢。我在处理国际问题部门工作,这正好与我的专业对口。”
       “很好。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能帮助中国人民。你知道,我们在美国没有大使馆和领事馆。中美两国之间如此疏远,实在没有理由。”邓山理说。
       “对,是这样。”
       “有时候,一个人在历史的某个阶段,能够抓住一个机会,巨大的变化因此油然而生。有些人善于积极地把握这种机会,甚至能改写历史,为人类作出光辉的贡献。而有些人,为了一己之利,欲避开这种冒险,一生碌碌无为。这些机会仿佛是微微启开的门,一旦关上,也许就再也打不开了。就拿中国来说,现在也正像一扇微微启开的门。”
       “此话怎讲?”
       邓山理笑了:“我想你父亲大概同你讲过,在中国有个‘面子’的词。”
       马修点点头。
       “比如说,以前我向女孩子求婚,就不好意思直接向她提出。我怕冒冒失失去做了,遭到拒绝的话,就会丢了我的面子,也丢了人家的面子。这就是为什么从前婚姻往往要由中间人来介绍的原因。出于同样的原因,有些事情的解决也需要中间人。”
       “唔,中国人的方式,我明白了。”其实他心里一点都不明白对方葫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药。邓山理是否想争取他当间谍?如果是这样,他会断然拒绝。
       “毛主席曾向美国伸出过友谊之手,可是他遭到了拒绝。”邓山理接着说,“你们杜勒斯在日内瓦拒绝同周恩来总理握手。这是当着许多国家的代表在公开场合上拒绝的。照常理说,中国领导人是不会再向他们伸手了,除非看到美国领导人先伸出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马修点点头:“怎样才会有这个开端呢?”
       “我认为需要一个有胆识、有远见的美国政治领导人才行。”
       马修终于看出了他父亲的这位好友为什么要请他来此地的目的。“那您认为尼克松是这样的领导人喽,邓先生?说不定明年11月他赢不了约翰逊。”
       邓山理笑道:“在这些候选人当中,你那位老板是最佳的候选人。”
       “看来您是把赌注下在尼克松身上啰?”
       “就下在他身上。只要他现在不说些妨碍他日后改善中美关系的话就行了。假如他能鼓动思潮向着两国都能接受的方向发展,那就更好。”
       “邓先生,”马修说,“我父亲可能给你留下了不准确的印象,使你认为我和尼克松关系不错。其实我跟他没什么关系,更谈不上密切。自从去年冬天到他那儿工作至今,我只跟他见过一面。”
       邓山理颔首微笑:“那你认为他对中国感兴趣吗?”
       “肯定感兴趣。”
       “你估计他会听你谈有关中国问题吗?”
       “他说要我回去向他汇报对香港的印象,我相信,对我回去要讲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邓山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地走到窗口。然后,他又转身面对马修:“说句实话,我也不能保证我俩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只不过因你可敬的父亲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看在他的份上,希望你能帮助我们。”
       “只要您保证不让我干间谍工作,我愿意尽力而为。”
       “当然不会让你当间谍。”邓山理笑呵呵地探探头,“我们只是想找个能在尼克松身边传话的信使。”
       “好,我打算这么做。”
       马修回到美国,带着周总理关心的一些问题,打开了尼克松秘密的话匣子,惊喜地获得了他要打中国牌的绝密大情报,并通过秘密渠道迅速送到了周恩来手里。鉴于马修父亲的这层关系,尼克松聘马修为中国问题的唯一顾问。
       
       马修上班的第一件事是去见尼克松。
       “唔,香港怎么样?”尼克松嗓门很大,“跟我说说香港的情形。听说你拉来了一位香港当事人,是谁呀?”
       “洪伟良先生,他是个运输大王,和中国大陆也有很多生意上的来往。”
       “两边都做生意,很精明啊。你也可以跟中国人、俄国人以及其他共产党国家做生意嘛!”
       “我知道,中国大陆很想建立起他们的纺织贸易。”马修见缝插针地补了一句,“在洪先生办公室里,我有幸碰上了家父昔日好友,他是中国纺织品进出口公司的官员。”
       “你父亲的朋友?”尼克松很惊讶。
       “对,他们曾在天津教会学校一起念书,是同窗好友,过去他们一直保持通信联络。”
       “是个共产党吧?”
       马修点点头:“他是外交部的一位老资格官员。但红卫兵把他撵出了外交部。”
       “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他对此事谈得不多。而中国需要和外界建立关系,却谈得不少。”
       “中国领导人会同意他的观点吗?我真怀疑。”尼克松沉思道。
       “是的。我特别问了他有关台湾的问题,因为台湾似乎一直是中美两国在和平共处问题上不可逾越的障碍。可是邓先生说并非如此;他认为只要花时间谈判,双方在这个问题上可以达成共识,他对此抱乐观态度。”
       “我真怀疑他的那些领导人会同意他这种观点。”尼克松两眼凝视着马修,“不过,话又得说回来。现在也是美国重新考虑立场的时候了,蒋介石已老态龙钟,他的儿子也很固执。我们应该调整策略,改善与中国大陆的关系。”
       马修点点头。他想这是个很重要的信息,应写信告诉邓山理先生。
       “这是我们当前外交事务所面临的一大课题。中国是一只潜在的巨大奖杯,有远见卓识的美国人应赢得它。”
       尼克松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个文件夹又说:“这个东西,很可能会引起你的兴趣。你知道《外交政策》这份杂志吗?”
       “知道,是外交事务委员会出版的那份吧?”
       “对,他们要我为这本杂志创刊30周年撰写一篇有关亚洲的文章。我不想再去鞭打越南这匹死马了。以前总喜欢谈越南和日本,老生常谈,索然无味。这次我想做出一篇较有远见的文章来。喏,这是南希帮我拟的一份草稿,你想读一读吗?”
       “当然,先生。”
       “有什么建议,请写个参考意见。”尼克松把文件夹递给了马修,“你会看到,南希起草的东西对中国和台湾谈得还不多,也许我应该谈谈自己的看法。或许,你给我提出一些观点。”
       马修接过文件夹,双手捧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你现在准备干什么?还去香港吗?”
       “尼克松先生,如果你觉得我对你有用的话,我愿在你的竞选活动中效劳。”马修认真地说。
       两天后,马修给香港的洪先生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洪先生:
       我已被吸收为竞选活动的工作人员,充当总统候选人的私人助理。现给你寄来一期《外交政策》,我相信你们定会对它感兴趣。我还寄来一份我准备的手稿,它曾对尼克松在本期发表的那篇文章的原稿提出过一些重大的修改意见。在对文章里某些内容作了比较后,我发现,尼克松对我的观点和邓先生的意见是乐意采纳的。
       这篇文章受到了广泛的重视和好评。现在大家普遍认为,尼克松提倡与中华人民共和国进行对话。
       你忠实的马修
       马修用打字机打出了这封信,已是12点了。深夜1点,电话铃响个不停。马修匆匆起身去接。
       “马修吗?”马修听出了是尼克松很重的鼻音声,“你能过来吗?我有事找你。”
       “好,我马上就到。”马修朝走廊尽头的尼克松房里走去。
       “你父亲好吗?你知不知道他是我敬爱的老师?”尼克松问。
       “他很好。正考虑退休。至于他是您的老师,听父亲讲过。”
       “他退下来后做什么呢?”
       “哦,他想旅游,也许想写写东西。他很想回中国看看。”
       “你认为他能进得了中国吗?”
       “他能进。那里有不少朋友,签证不太困难。”
       “要是他去中国,对我们会很有用处的,对吗?”
       “你认为一个调解人会起作用?”
       “我也说不清。”尼克松道,“也许可以以非官方身份试探他们一下。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对美国说一些挑逗性的话。我不由得感到,不论他们对约翰逊说过什么话,也许他们对一个新总统会友善一些。”
       “一位新总统,比如像你,能改善两国关系吗?你能改变我们对中国的政策吗?”
       “‘老中国帮’一定会找麻烦,也许会让国会从中作梗。但我认为这取决于总统的态度。假如这事干得富有戏剧性,如果总统亲自去那里会见毛泽东,而这一切在全世界都作了电视直播,谁能反对得了?”尼克松激动地在椅子上前后摆动着身子说。
       “这是否是您在竞选总统时所要谈的主题?”
       “哦,天哪,不!这种打算简直是颗政治炸弹,会把人给吓跑的。右翼人物如果知道我有这新的对华政策,他们不但要阻止我被提名,而且恨不得掐断我的脖子。你知道我需要这些人,我需要他们的资金。”
       “我明白了。”马修有所领悟地点点头。
       “有关中国的事,不要向任何人走漏半点风声。等竞选工作全部结束,我们还可以再好好谈这个问题。如果我们赢了,我们就立即考虑具体行动步骤。同时你要好好考虑一下,第二步做什么,第三步……那时,你要交给我一份详细计划书。在中国问题上,我得指望你啦。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唯一的中国顾问。”
       “感谢你的信任,我将随时准备为你效劳。”
       周恩来急于了解尼克松竞选的情况,马修匆匆从大洋彼岸飞到了北京,在宋庆龄的住所里举行了秘密会谈。周恩来对马修抱着极大的希望,还送给他一个小小的礼物,马修惊喜不已,决定为中美关系正常化冒最大的风险。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我刚接到消息,约翰逊总统已封锁了越南的海防港和北部其它港口,如果中国的船只遭到美国袭击,很可能会出现一场可怕的战争,我认为你应该马上来这儿。”马修听到是洪先生那与众不同的声音。
       “来哪儿?香港吗?”
       “对。”
       “我怎么走得开呢?洪先生。”
       洪先生以尖亮而又坚定的语气道:“这并不完全是我的意思,我认为你应该马上就来,越快越好。”
       讨论封锁问题是个借口,有人想在那儿和他面谈。显然这个电话是周恩来命令的,也许是毛泽东本人亲自下的命令。马修思虑再三,觉得此事暂不能让尼克松知道。
       马修站在飞机舷梯下,邓山理乐呵呵地稳步迎上来。“欢迎你,我们请你去北京作两天客。”邓山理说,“我们上飞机吧。”
       轿车开进了庭院。一位年轻的中国姑娘站在门边向他伸过纤细的手:“马修先生,我叫王莉芳,担任今晚的翻译。请进!”
       起居室尽头的灯光下,坐着一男一女。那个背影看上去让人眼熟的人站起身来,转身微笑着向他致意。王莉芳随即说:“这位是周恩来总理,他向你表示欢迎。”
       周恩来握住他的手:“你长途跋涉来到这里,我很高兴。”马修心中充满种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感情。他,一个年纪轻轻的美国律师,竟成了尼克松和周恩来之间的中间人,而且还要面对面地会谈。
       “孙夫人,我可以向您介绍美国来的马修先生吗?”
       孙中山的遗孀伸出手道:“你好!马修先生,你来我家作客,我很高兴。”
       “谢谢您,孙夫人。”马修答道。
       晚宴进入尾声,孙夫人招呼她的内勤准备扶她到楼上的卧室。临走时她对马修说:“我对中美间重修旧好抱十分乐观的态度。马修先生,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成功后意义十分深远。”宋庆龄离开后,周恩来将马修领到起居室一角说:“请坐,给我谈谈美国的选举。尼克松对中国统一问题持什么态度?他反对台湾回归祖国吗?”
       “我相信不反对,他曾告诉我,他在台湾问题上是很灵活的。”
       周恩来点点头,说:“那里有我们的一些宿敌。但是,我们最重要的目的是统一。哦,还是回到第一个问题:谁会出任你们的下届总统?还会是约翰逊吗?”
       “也许人们会把赌注押在他身上。”马修回答道,“不过,我还没提到另一位民主党候选人乔治。他参加竞选,试图形成第三派力量。如是这样,就会从约翰逊和尼克松手中夺去一些选票。”
       凌晨两点,谈话仍在继续。“夜深了。”周总理说,“你已经回答了我的许多问题,我非常感谢,现在好好休息吧。”
       马修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久久难以入眠,想着自己一人匆匆来到陌生的中国,心里不觉一阵兴奋。不一会,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周恩来会见他的时候。每个角色不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大约上午八点钟,邓山理将他从睡梦中推醒。
       早饭后,王莉芳出现在门口:“早安,马修先生。总理派我们来接你,他希望与你再讨论一些美国新闻。”
       “好,我们现在就走。”红旗牌轿车驶入第三国宾馆的大门。警卫目送马修等人沿着大厅走到大楼的尽头。一个年轻的警卫打开了门,周总理走向马修。“大新闻,”他扬扬眉说,“三小时前,约翰逊总统宣布,他将不参加下任总统竞选。对此你怎么看?”
       马修向周总理解释:“尼克松应该比保守的雷根更易获得共和党的提名。这样,竞选的对手就是尼克松和翰福瑞了。尼克松有可能击败翰福瑞。不过,如果罗伯特能得到提名,就会击败尼克松。”
       “对罗伯特我一无所知。你能否给邓山理同志寄些关于他的外交政策方面的材料。我想了解一下他的外交观点。”马修答应了。王莉芳递给总理一只小木匣,总理转手递给马修:“我想把这个送给你,作为你来中国的一个小小纪念,并请你接受我个人的谢意。”马修深深地向周恩来鞠了一躬。他意识到,周恩来对他抱着很大的希望。
       马修打开那个关得很紧的匣盖。匣子里装着一枚1.5英寸长的深绿色雕花宝石。马修向周恩来一再道谢,并把宝石送给每个人欣赏。
       马修在东京机场停留了三个小时。一家富丽堂皇的珠宝店吸引了他。他走近柜台,问一位年长的职员是否可以帮他鉴别一块宝石,那个珠宝商拿起周恩来送给马修的那块宝石,转了几下,然后放在放大镜下鉴定。
       “这块绿宝石值钱吗?”马修问。
       “可以付你十四万美元。”珠宝商道。马修听后不觉一惊。
       “谢谢您,我不想卖。它的巨大价值不在于金钱,而在于感情。”
       尼克松果然当选了。马修的行径不但引起了英国情报部门的警惕,更引起了美国情报部门的注意,基辛格下令对马修进行全面的严密监视。中方派了一位神秘的焦将军,还是巧妙地把中苏冲突的情报传递给马修;马修收到后,给尼克松出点子,尼克松当即采纳,作了有利于中国的冷处理,中苏才没有打大仗。
       “万神殿”是座高层大厦。尼克松住在最高级的房间里,身边只有霍尔德曼、马修等心腹。此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光屏精致的记录牌所显示的各个选举点的得票数。他不喜欢电视新闻人物的评论,便把电视机的声音关掉了。事实上,尼克松已经当选了总统。凌晨三点他才得知这一消息。
       海格在基辛格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说:“我们对马修先生的行径有点怀疑,据英国来自香港的最新情报反映,马修同一位著名的与中国大陆来往密切的香港人关系非同一般。他的名字叫洪伟良。马修在香港时就住在洪的家里。”
       基辛格说:“英国人掌握了马修的什么重要情报吗?”
       “去年,他乘洪伟良的飞机秘密地去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可能是中国大陆的北京。他给洪伟良打过电话,发过电报,英国人都侦察到了。发现中国大陆的某些高层人物秘密会见了马修先生,具体是谁尚不清楚,据说还牵涉到尼克松等等。”
       “我想更多地了解洪先生和中国大陆的关系,我命令你去通知联邦调查局长胡佛全面监听、监视他们的联系和行动,特别是马修。一定要弄清尼克松是否有一条鲜为人知的通向周恩来的地下秘密渠道。”
       法国巴黎克里伦饭店的门卫告诉了马修去罗浮宫的路线。马修走出饭店,过了三条街,在里弗利大街上停下来,他站在一家商店橱窗前张望着,突然发现身后有个身影闪动了一下。在罗浮宫入口处,一位六十上下的妇女来到他身后,说:“马修先生,我没搞错吧?”他正踌躇着,那妇女已走上前来,将手轻轻地放在他肩上,马修对她微笑着说:“您好!”暗号对上后,那妇女自我介绍说:“我是德里索太太,是香港洪伟良的好朋友。请您跟我来一趟,我会绝对保证您的安全。”汽车蜿蜒向东驶去。不久来到一个村庄。汽车驶入停车场内,楼房的门开了。“请下车进楼去。”那妇女神态自若地说,“那里有位先生想同您谈谈,他是位和蔼可亲的人。”马修走进门去,起居室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请进,马修先生。”马修定眼一看,一位身穿中山装、灰裤子的矮胖中国老人坐在长沙发上的一角。
       “您知道我的名字,真是三生有幸,请问您是哪位?”
       那位老人满脸堆笑:“你可以叫我焦将军。”老人的英语说得很好。“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中国北方中苏边界上出现了严重的武装冲突,此事至关重要,所以我请你来。”
       
       马修坐下了,听老将军详细地介绍了中苏武装冲突的全部情况后问:“美国应当做些什么呢?”
       “只要美国对苏联说,美国对苏联入侵中国领土的战争持十分严肃的关注态度就行了。有了这个表态,就一定会起作用,而且是多方面的作用。”
       “我明白了,我劝尼克松代表美国政府作这样的表态大概没问题。”将军笑道:“你的来访,使我很高兴。我代表你的许多中国朋友向你表示友好的问候。”
       凌晨两点,马修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唤醒了。电话是白宫办公室的值班官员打来的。“马修先生,苏联人说,中国人民解放军已渡过乌苏里江侵占了苏联领土——达曼斯基岛(即珍宝岛)。苏联军队与中国军队交战了。”马修挂上电话,开始冥思苦想怎样处理这个突发事件。从焦将军口气中了解到,中国显然担心苏联布置在边境线上的那四十个机械师,这是唯一能够解释周恩来总理为什么在巴黎精心安排那个矮个子将军与他会面的戏剧性场面的原因。中国现在需要有人出面来威慑一下苏联,使之不敢轻举妄动。他决定趁早就中苏边界冲突给基辛格写一份备忘录,转尼克松。马修抓住尼克松想主动亲近中国的心理,给总统送了这么一份备忘录。
       总统:
       据观察家分析,中国十分警惕来自北方边境苏联的军事威胁。他们乐于接受美国或其他国家的帮助,以阻止苏联人在这个地区的军事入侵。这表明:中国在寻求帮助。总统先生,这是主动亲近中国的极好机会,美国政府只要向全世界这么说就行了:我们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十分关注武装冲突,因为在当今世界,任何战争都会影响到全世界,我们不主张任何理由的武装冲突。为此,我们十分关注中苏边界上正在发生的武装冲突事件。
       马修
       凌晨三点呈
       在总统的指示下,一份代表美国政府态度的备忘录由总统的通讯系统,向国会、国防部和政府其他有关部门发出,不管是内部掌握的,还是向全世界表态的,文字内容都与马修的备忘录完全一样。结果,中苏只打了一小仗就停止了。马修真是功不可没。
       虽然美国联邦调查局对马修的监视很严,但双方都用更巧妙、更隐秘的方法及时传递了一些重大的突发事件,地下通道神秘又畅通。马修后来找尼克松告状,尼克松以总统的名义下令解除对马修的监听与监视。
       马修从格林娜的寓所里开着她的车出来。“联邦调查局在窃听一些人的电话。”格林娜说。
       “嗯?”马修听了大吃一惊,“受到窃听的有哪些人?”
       “有二十多人吧。这些受监听的人都用代号备案。有一个叫‘红杉’的正同中共秘密联络,多不可思议!”
       “是吗?”马修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回忆自己曾给谁打过电话,说过什么。他将车停在甘乃迪中心地下室,一个人来到公用电话旁,给洪伟良打电话:“联邦调查局在我住所电话上安装了窃听器。你不能往那里打电话,也不能发电报,知道吗?”
       “知道了。”洪伟良说。
       几天后,在4月里的第一个星期,国家安全局报告会上,出席中国共产党“九大”的全体代表听取了国防部长林彪的一个重要讲话。讲话内容异乎寻常,充满了火药味,反美情绪很浓,那不是尼克松所期待的。两天后,马修回到自己寓所,发现门下面塞进了一封信。里面装的是林彪讲话的文稿,并附有用打字机打出的扼要分析。但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是谁送来的,又是如何避开联邦调查局耳目的。那份讲稿措词激烈,充满了中国人多年来惯用的反对美国的术语。附在文稿后的分析,基调是尽量缓和林彪激烈措词的影响,看来好像是邓山理的观点。它有两个基本点:一、虽然讲话措词强硬,显出一副好战的架势,但国防部长强调中国不会首先进攻别国。二、美国同苏联一样,对中国造成了军事威胁。但美国并不是中国的头号敌人。这两点的确让人受到启发,建立某种形式的三角关系是很有可能的。这篇分析文章有用,也很重要。如果林彪的这篇讲话一旦传到华盛顿,尼克松看后反应一定会十分强烈。但如果尼克松事先看到这篇分析文章,他就会变得理智些。这一切又是周恩来总理费尽苦心安排的。不然,怎会费这么大的周折从门底下塞进来呢?第二天,马修将这篇分析文章抄了一遍。他将林彪的讲话和抄录的分析文章当成自己的备忘录,一并交给基辛格转尼克松。尼克松看到的实际上是邓山理的解释。正如所料,尼克松并没有发火。
       1969年7月21日,尼克松在环球旅行前夕,白宫宣布,美利坚合众国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物资禁运政策将会有实质性的松动。同一天,马修给洪伟良寄去了一封长信,详细解释了白宫这一表示友好的行为。
       一天下班后,马修在信箱里发现了一张很不起眼的、用打字机打成的便条。便条上寥寥数字:阿奇维斯、独立宣言、下午四点、明天。马修觉得心神不宁。他离开自己的住宅楼,走过几条街,在暗淡的灯光下抓起了公用电话。
       “是洪伟良先生吗?今天我收到一张匿名便条,我不敢去赴约,我怕受到监视。”马修脱口而出。
       “请拨202155514736。”
       马修拨通了电话道:“我是马修。”
       “知道了,马修先生,是不是阿奇维斯有问题?”语音里透出坚定、果敢。
       “是这么回事,我怕信已被人看过了。”马修解释道。
       “我明白了,你知道博德格恩吗?”
       “当然知道。”
       “请你步行去那里。几分钟后我在那里见你。”
       “好。我马上就去。”马修说。
       马修走到博德格恩门前高高的台阶下,站在此处朝四处看了看。一会儿,有辆出租车的门开了,走出一个人。他目光注视着马修。他同马修一样高,略瘦些。
       “马修吗?”
       “找我?”
       “我叫莱瑟姆。就是刚才同你通话的。”
       “哦。”
       “你现在同朋友联络越来越困难了。因而从此时起,我就是你的联络人。”
       “我如何与你联系呢?”
       莱瑟姆在一盏路灯下,掏出一支钢笔和一个小日记本。
       “这是我另一个电话号码:55513303。与我通话一律用公用电话,通一次话换一个地方。”
       “好,我已记住了。”马修看了一眼纸条,还给他说,“这真像搞间谍活动的。”莱瑟姆笑了,领着马修来到一间灯光昏暗的酒吧里,里面只有一对情侣,他们在紧靠柜台边的一张桌子旁坐着。
       “我有个信息需要告诉你。现在可以说吗?”
       “可以。”莱瑟姆说。
       “告诉他们立即释放那两个驾驶快艇不慎闯入中国领海的人,以此作为对解除货物禁运令的友好反应。这样做效果一定很好。”
       莱瑟姆点点头说:“我会马上告诉他们的。请你到附近一家体育馆登记,我们可以在那儿碰头。我会给你一套开锁密码,你可以用来开我的衣帽柜,把你需要传递的情报放在那里。我会及时取走的。”
       “那样很好。”
       尼克松回国前三天,中华人民共和国释放了那两名驾驶快艇的人。
       尼克松回到白宫后,马修被召进办公室。“目前中国怎么样?我已经同巴基斯坦领导人和罗马尼亚领导人好好地会谈过几次。他们都同意我们改善与中国的关系。你现在进展得如何?”
       “我认为,中国释放了我们的两个人,实际上就给我们一个友好的信号。也是他们对您放松中国禁运令所作出的异常迅速的良好反应。”
       “好!巴基斯坦总统和罗马尼亚总统都主动提出帮助我们传递信息,基辛格认为巴基斯坦人会更有用一些。”尼克松脸上掠过一丝笑容道,“你应当与基辛格谈一谈。他同一个刚刚访问了周恩来回国的巴基斯坦领导人作过几次长时间的会谈。此人一直来往于中巴之间。他会帮助我们传递信息的。”
       马修点点头说:“明天早晨我就去见基辛格。”
       几天后,由于马修的行动受到更严密的监视,他不得不冒险去找尼克松告状。“总统先生,”马修直截了当地说,“您是否知道联邦调查局监视了我的住宅、监听了我的电话?”
       “什么?”尼克松眉梢一扬,“我的上帝,这是为什么?”
       “他们对我的忠诚发生了怀疑,因为东方有我的朋友,特别是洪伟良先生那位我以前的香港当事人。”
       “你在东方当然会有朋友,”尼克松大声说,“我也有朋友啊,更何况你在中国生活过嘛。”
       “我十分关心您的对华政策是否能获得成功,而且我竭尽全力来实施您的政策。那就是我为什么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告诉您的缘由。”
       “联邦调查局的监听?”尼克松伸手拿过电话说,“胡佛吗?据说你手下的一些人监听了基辛格班子里的一个人,他叫马修。”尼克松静听联邦调查局局长胡佛回话,听完后,尼克松说:“我看没有这个必要。我命令你们放弃对马修的一切监视、监听行为。他在为我做一些十分敏感的工作,还请你好好关照一下。”
       1970年4月中旬,华盛顿特区鲜花怒放。
       一间小会议室,里面坐着十余人。
       “总统已下令要我们作有限度的攻击。美国和越南联合行动,清除在柬埔寨的避难所和越共指挥中枢。上述目标一旦实现,所有军队立即撤出柬埔寨。这次行动将在4月23日上午5时开始,距今还有3天。”参加会议的人惊讶地相互对视了一会儿。
       “其他国家政府是否知道这个消息?”马修问。
       海格说:“我们没有同别国磋商的必要。”
       “哦,”马修接着说,“如果我们事先不发出警告就侵犯柬埔寨,我想泰国、缅甸和中国都会感到十分震惊,是否考虑到这点呢?”
       “这个问题不予考虑。”海格强硬地答道。
       亲爱的邓先生:
       您读到此信时,‘袭击’柬埔寨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中国一定会作出一些反应,这完全是意料中的事。我只希望这种反应是某种克制的行动,诸如取消计划好的下一轮华沙会谈等。总统相信,这种有限的行动会在实质上形成一个大气候。在这种大气候下,他不久就可以撤掉大批军队。我希望你们的领导人不会因为这样一种相对次要的军事行动而在和解的道路上调转方向。
       马修
       4月底,中国单方面取消了华沙会谈。
       周总理再次秘密接见了马修,马修对周总理提出了“乒乓外交”的建议,周总理当即采纳。基辛格看起来是尼克松访华的“开路先锋”,其实“开路先锋”是邓山理和马修。
       “你的信在衣帽柜里,”莱瑟姆低声说,“我需要马上得到你的回答。请到盥洗室里去谈”。
       在盥洗室分隔间里,马修打开了信封:
       内部事务,对柬入侵以及许多有疑问的事造成了谈判的延期。我们认为根本的办法是,你立即到这里(指北京)来磋商一下。含糊不清的问题会弄清楚的。我们坚信你能秘密地做到。我们民航班机取道东京,现在一切良好。你准备走的路线及到达时间交送信人带回。
       邓山理
       马修在信封上快速写下:9月16日离开,取道安克拉治;借口是去阿拉斯加旅行、钓鱼。请为我安排从东京开始的旅行计划。只能离开十天。
       “马修,总理请你来是有多方面原因的。首先,他担心迟迟不给尼克松答复会引起双方之间的误解,而且有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不是靠一封信就能说得清楚的。其次,听说你受到了美国政府的监视,总理也为此感到担忧。当然,他还需要听听你的意见,因为在以后的中美和谈中,还有许多实质性的问题需要解决。”
       马修点头表示理解。
       周恩来收到了邓山理送来的报告,其中夹着马修的一封信:
       亲爱的邓先生:
       目前我正在为美国总统及其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准备有关中美会谈事宜。这个时候,我想可以让一些意义明确的象征性事物促使我们两国的关系正常化。
       两星期后,美国国家乒乓球队有十至十二名队员和几名官员将去日本名古屋参加世界锦标赛。前些天我看到一则新闻报道,说你们也派队参加。这是贵国自1965年以来首次参加锦标赛。你们是否可以邀请这些年轻的美国运动员到贵国访问(为了遮人耳目,可同时邀请一些西方球队),并受到贵国领导人慷慨大方的接见?届时一些美国记者将会同行。 一家美国电视网的新闻转播小组也将在那儿向国内进行实况转播。美国人会看到他们的同胞如何在中国比赛、旅行,在面露微笑的中国人中间访问。
       我没有把这一想法告诉这里的任何人。这不过是我的建议。但我肯定美国政府会非常高兴地接受中国的邀请。
       顺致问候
       马修
       1971年3月15日
       在马修信中的空白处,周恩来作了如下批示:
       这个主意非常好,请立即照办。拟邀美国、英国、加拿大和一个非洲国家及一个南美国家的乒乓球队来京,以接待意大利共产党的高规格仪式隆重欢迎他们。
       “总统,”基辛格清了清嗓子,把手中一叠文件整理好,放在桌上,“现在已是4月底了。如果你想在1972年3月访问中国的话,我们必须加紧准备。你应该马上决定派谁去中国进行先期会谈。这个人必须在今年夏天以前作好一切准备。”
       “你说派谁去?”
       “我想……”基辛格慢慢点点头,把桌面前的文件推到桌边上,“我想……我应该去。”
       “你?”尼克松装成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对,总统。”基辛格固执地说。
       “去中国访问不让人知道,你做得到吗?”
       
       基辛格笑道:“我已想好一个巧妙的方法,而且肯定行得通。我可以在巴基斯坦突然宣布生病,然后在公共场合销声匿迹。还要让他们把我的体温每天三次通报给新闻界,这就可以秘密前往中国,呆上二至三天,没人会知道。”尼克松听后点点头。
       “谢谢你,总统先生。你这么信任我,我十分感激。我打算马上同巴基斯坦取得联系。前几天,你放宽了贸易禁令后,中国人对此反应是令人鼓舞的。”
       “这是个好兆头。周恩来热情款待了我们的乒乓球队,这似乎是他们对我们友好的回报,马修对此次出访有何意见?”
       “你没作出决定之前,我也没同他商量。当然,现在我可以同他谈一谈了。我要请他帮我准备一下。”
       正当得意洋洋的基辛格于1971年7月9日秘密访问北京时,马修此时在中国首都已呆了两天。他正同周恩来和邓山理在一起工作。周恩来与他们商量着如何接待基辛格及会谈的一些重要事情。周恩来直言不讳地对马修说:“我们想知道有关这次基辛格访华的所有情况,包括基辛格本人的情况、随行的三位官员的情况,以及尼克松让他随身携带的文件的大致内容。”马修有问必答。他感到,中国人知道得越多,中美达成协议的进程就越快。对此,他很有信心。
       在周恩来巧妙的运筹和邓山理、马修和洪伟良三位的鼎力协助下,中美终于建交了,世界的格局改变了,但这段鲜为人知的传奇秘闻至今仍环罩着十分神秘的色彩。
       呈送马修:
       请你于1971年10月16日至26日陪同基辛格博士访问北京。
       海格
       1971年10月4日
       基辛格早已亲自安排好了“空军一号”的座位。准备飞往北京。无论世界舆论对此有何反应,事件本身出现什么样戏剧性结果,此次中国之行的意义都是特别重大的。基辛格认为,他们此行的每个细节都应有详细的文字和照片记载,因而在安排座位时,他把飞机的大量空间留给了随行记者和摄影师。
       基辛格此次访问中国受到了隆重的接待,德高望重的叶剑英元帅率领一个小型代表团专程到北京机场迎接。
       周恩来邀请基辛格及其随行人员共进了第一顿“工作午餐”。在喝汤的时候,周恩来把基辛格请了出来。“有件事我必须同你谈一下。”周恩来对基辛格说,“我想,今天早晨我们之间的会谈已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尼克松总统即将访华,这标志着我们的会谈将会取得巨大的成就。在我们双方即将取得巨大成果之际,我想我们朋友间还是开诚布公为好。”基辛格连连点点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在你的随行人员中,有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位老朋友。”基辛格皱起了眉头,用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周恩来,问道:“老朋友?”“对。就是你们的马修,他已为我们两国改善关系工作好几年了。他以前来过北京。实际上,你第一次秘密访华时,他就在北京。去年9月,他也秘密地来过这儿一趟。”
       “马修?”基辛格吃惊地望着他,“那……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作为对贵方的真诚表示吧。也许,我们结束了同马修的联系后,你们的安全机关在将来某一天会向你汇报他的情况。到那时,你也许会把此事当作间谍案,来责骂我们中国不够朋友,我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我现在就把此事告诉你,希望我们能坦诚相见,毫无‘隐私’可言。”
       “我理解了你的意思。”基辛格点着头说。
       1972年1月21日,在白宫三楼的黄色椭圆形大厅里,尼克松总统亲自授予马修一枚自由勋章和一张荣誉状。出席这一仪式的有马修的父亲,国务卿罗吉斯和基辛格等人。但我们邓山理的这段经历却鲜为人知,他也做了无名英雄。
       作者附记:本文在写作过程中,曾参考过《周总理外交谋略》、《共各国外交风云》、《乒乓球外交内幕》、《周恩来外交史话》、《尼克松回忆录》、《基辛格回忆录》等著作。在此,我谨向这些著作的著、译者一并表示自己由衷的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