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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吴橘访谈:近乎“橘子”给人的感受
作者:槐 树 吴 橘

《诗歌月刊》 2007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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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语:
       起步很晚的吴橘,现在已经可以称为优秀的诗人了。她诗歌中跳跃、断裂、陌生感等等,不能说毫无来由,但提升之快,实在令人侧目。因此我们不能不再次提到关于一个诗人的天赋问题,天赋,的确是一个诗人的最基本的保障了,我们身边有太多缺乏天赋的诗人在每天写着名义上叫做诗歌的玩意,那不是诗歌,那只是每天在做重复性的劳动。而吴橘是不同的,最少她做到了不同。她是有着诗歌天赋的诗人。
       ——曹五木
       E-mail:caowumu@163.vip.com
       槐树:第一次看你的诗似乎是在2005年。好像是一组,有《晨》、《属龙的孩子和我》、《金鱼》,等等。我很惊讶。那时候,你的诗已经成形,已经很不错。好像你写作的时间不长。你的起点很高。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为什么开始喜欢写诗?
       吴橘:我从十三四岁时候开始喜欢上写“诗”的,也就是把句子分成行,在当时也许只是对枯燥学业的反抗。印象中的中学时代,我总是被管制在一张桌子前
       ——学校的课桌前、家里的书桌前,我胆小,不敢逆老师和父母之意而出去玩,而写诗时提笔端坐的样子不致在他们面前暴露我的玩性,它和画小人、看“闲书”一样,隐蔽地让我暂时逃脱于课本。那时写出的诗,现今看来,全无一首有保存的价值,上大学后的自由散漫中断了我这种反抗式的没有价值的写作。直至工作后两年,1905年4、5月份的光景,我才重拾写诗的爱好,大家对我写诗的印象也是从那时开始的,或许,我又开始反抗什么了,我的生活又常常地被限制在一张桌子前。
       槐树:“芯片”,是一个很“未来主义”的名字。一个人的名字好像与他的作品总是有一种很隐密的关系。也就是因为一个写诗的人使用了它,“芯片”一词在词义上已经增加了一层柔软、敏感、特型的含义。前几天,在“不解”论坛上看到,你准备不用“芯片”,用“吴橘”,为什么?
       吴橘:真的有“隐秘”的关系吗?如果有,我更愿意我今后的作品近乎“吴橘”之名给人的感受——自然平实而不失滋味。你所说的“柔软”和“敏感”可能是女性作者相较于男性作者在诗歌中更善于呈达的,这毋宁是一种优势,但也很容易让作品的内容和风格都流于自我重复之弊。我之前的诗歌已经在重复了,改名“吴橘”之用意是提醒自己需要改变。
       槐树:因为你的性别,所以我不得不提到“女诗人”三个字。它对应着另外三个字——男诗人,看,多别扭。但是,有些人就喜欢在“女诗人”三个字上做文章。我非常不情愿把你的作品放在一个性别范围内思考。因为,你在忽视那三个字的时候,已经创作了一批非常优秀的女性诗歌。你的很多诗歌持续地记录一个女孩开始成长的过程。我说“开始”,是想说明那个过程是在“某个阶段”。过程是很程式的,一般的,而过程的表现是“惊心动魄”。其中,《不曾变化》、《屋子里》、《九四年》、《十四岁·獾》、《二十五岁》比较有代表性。它们的字句充满着羞涩与乖巧,喜悦与惊恐,笨拙与机灵,以及特定年龄阶段的敏感性特征;同时,纠缠着一种对“长大”的拒绝和对童贞强烈迷恋的情结。在题材上,你不是把复杂变得更复杂,而是把它们简单化了。对此,你谈谈你的写作倾向?
       吴橘:谢谢你对我诗歌的仔细阅读,我也意识到它们中主题的重复,特别像《九四年》、《十四岁·獾》都是对少女情怀的一种追忆、捕捉,那种迷恋反复地在诗歌作品中重提下去没有意义了。我刚也说过,我想在以后的诗歌中写出一些更日常更即兴的生活场景。
       槐树:你的诗歌也表现出一种恋物倾向。“物”与“人”在你的诗歌世界里是相融共处,而不仅仅是一种场景道具。好像有一根魔棒点化了糖、灯、密封罐、鱼和老鼠,那些亲切、精致、特型的东西,给人印象很深。为什么说是“特型”呢?很多词语的规格在你的诗中被你修改——好比大超市的商品,到7—11店,就改变了包装、规格,变成了“特型”商品——变成了“你的”“特别规格的”词。那些精致、小巧的东西,好像不是为了读,而是为了珍藏。这,也许是你的话语体系的一个部分。我想问,你是喜欢动物,还是植物?为什么?
       吴橘:没比较过呢!不过,我的诗歌中很少有“植物”,而“动物”较多,那我大概是偏爱“动物”些吧,或者是更偏爱用“动物”作为诗歌中的意象。我并非有意于此。而我用的更多的还是一些生活中的小物件,如你所见到的“糖”、“灯”、“密封罐”等等,我随手用它们,因为它们就在我身边。
       槐树:阅读你的作品,发现你的行文有个特点,我称谓它是“瞬间中断法”。我说的不是跳跃。比如《伸伸腰》,“冬天里,两个人穿着睡衣,/就是两只熊了。”写的是两个人的穿着,穿着就穿着,不表,接着,“如果是两只熊,/多好呀,妈妈,你不要抓我们。”写孩子躲避妈妈。抓不抓,不表,接着,“冬至过了一天,/我们伸伸腰,屋子里的白天便长了。”调头写时间变换。一首诗,六行,三句话,看似不连贯,却结构紧密,不能增一个字,不能减一个字。我想问的是,一般状况下,你的一首诗是怎样写出来的?写出来后,后续还有哪些“作业环节”?我说的是修改和发表。
       吴橘:我写出一首诗很慢,需要几天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完成一首短诗,有的定稿的诗被改得与初稿面目全非了。比如你现在看到的《伸伸腰》一诗,初稿则为“冬天里,两个人穿着睡衣/就是两只熊了/冬天里,如果是两只熊/多好呀,妈妈,你不要抓我们/绿绿已去了南方/她约我晒太阳/而植物渐少/很多女人因为孤单动了怒/男人和她们一样,不安,脖子细长/两只熊的念头就这样产生了”,写完后感觉不好,搁置几日后改了一稿,过几日又改了一稿,最后才是你看到的成稿。这种反复的修改也限制了我诗歌的数量,两年多来我只有三十多首短诗。我挺羡慕高产的同龄人,作为一个年轻的写作者,很有必要多写、提高产量,在一次次新的写作中进行新的尝试。
       槐树:其实,我的头脑里一直在旋转着一个概念,那个概念我无法用一个准确的东西描绘出来。那个东西是我喜欢的。你的很多作品,牵涉的是两个人,三个人,或者更多的人的场面,人的梦幻般的行为游戏与你的零度意识,构造了很多场面的可能性。那是想像吗?是虚构吗?好像不完全是。你对世界的“可能”、“偶然”充满期待,也似乎充满迷惑。恰在此时,你的诗歌出现了。有一些人是一种直觉写作,有一些人是一种自发写作。你认为你是属于哪一种?你怎样看上面的两种写作?
       吴橘:天才靠直觉写作,我不是,如果让我完全凭直觉去写,写不出好东西来。我写出一首诗歌很辛苦,理智地考虑我的每一个词语、句子和它们的组成(如诗歌中的场面)所产生的效果,我所努力的结果一直还无法达到我自己的期望。当然,谁也不能完全抛却直觉的部分,诗歌它没有定律。
       槐树:你的诗几乎一律都是10至15行左右,你有过写长诗的想法吗?
       吴橘:暂时没有。一首长诗,其结构上的转承和语意上的转换,似乱而浑然,气贯一体而又跳跃自如,惟有这样才是一首优秀的长诗,不致拖沓也不致拘谨。我现在没有信心去尝试,有时我有意在一首诗初成之时写长一些,结果仍在修改中越改越短。
       槐树:很多人写作不自觉地养成对某种词汇的依赖,比如有些人不断地将形容词重复、放大,有些人是名词。比如我,就不喜欢用“这”和“今天”,等等。你的作品,从词汇上看,都挺干净,也表现出一种“癖好”。你认为呢?你对此是否有自己的一套“潜在”规则?
       吴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言语习惯,并随着写作与阅读的经验而改变。年少时,我喜欢用一些美的文绉绉的词儿,且形容词居多。这些词并非不能用,但当我在使用中还无法消解它们泛滥的抒情味,无法给予读者新的视觉刺激的时候,我且避之不用,我情愿去选择一些简单的干净的词汇。
       
       槐树:最近看什么书?你认为你的诗歌营养源是什么?
       吴橘: 嘿嘿,最近看的大都是关于亲子育儿方面的书。现,床头书另有三本《当代欧美诗选》、《世界的散文》(梅洛—庞蒂著)、和亨利.米勒的《性爱之旅》,都放在枕边很久了而没有看完(我的注意力总是被妇产的科普书吸引走了哈)。对于“诗歌的营养源”,来自生活和阅读——这是老生常谈的话吧——在生活中要注重观察,而阅读中则一定要注重思考。记得我小时候看作文选时,我父亲就常告诫我别只看情节,想想他们是怎么写的。父亲所告诫的也正是一种阅读观念,即考虑作品为什么要这么写。我现在看书时候似乎走火入魔地有了“职业病”,任一篇小说、散文,在我的眼里都仅仅成了若干个句子,我更多的注意力在于考虑它们中词语的魅力,阅读快感更多地来自于此,而小说散文的情节反而被我忽视了。
       槐树: 我用“芯片”和“诗”两个关键词在网上搜索,几乎难以找到一段成形的批评你的诗的文字。你是一位值得批评界关注的诗人。你怎样看诗歌创作与诗歌批评?
       吴橘: 现在很多的诗歌批评都试图揭示诗歌所表达的内容乃至所谓的作者的精神内涵,很像我们中学时对课文的中心思想的总结——我们从小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就像对一幅画,我们总是习惯于探讨它画的是什么。我期待着多一些把诗歌当作艺术品来鉴赏的批评家,更侧重诗歌元素的剖析,否则和批评其他文学作品无二致。而诗歌写作者更要清醒,不能人云亦云,或者附和批评界的“主流”声音而去进行创作。
       槐树:很多问题已经变得无效。因为有了网络,诗人之间的交流变得容易和简单。一个人可以在多个论坛上挂名。印象中,你好像没有“根据地”,“不解”上也不怎么看到你。你上网的时间很少吗?还是因为,你不喜欢?你怎样看“网络”?
       吴橘:我经常去“不解”和“或者”两个论坛,会去看我感兴趣的人的诗歌,但发言少。人多的地方,我的话则少,生活中是这样,网络上也是。网络作为交流空间其必要性不用多说,但它也仅仅提供一个空间,人依旧还是在和人交流,对待网络的态度最终还是具体到对网络中人的看法,而网络中人和生活中人又有什么实质差别呢?
       
       槐树:有人说女诗人的创作环境优越。无论是网刊、纸刊,还是其他的媒介,经常有女诗人的栏目。对此,你似乎一直保持着一种矜持的姿态。如果让你编一本当代五名优秀女诗人作品专辑,你会选哪五个人?你的标准是什么?
       吴橘: 那我选几个风格各不相同的女诗人:鲁西西、宇向、桥、章凯、缎轻轻。她们的作品中有让我看了为之一颤的东西,哪怕这样的作品只有几首,也非常优秀了,毕竟用文字打动一个人太难了。
       槐树:除写诗外,你还有什么爱好?具体谈谈。
       吴橘:几乎没有呢。我是挺寡味的人。上学时受父母管教甚严,出去和同学们玩的机会太少了,也许跟这有关吧,我越来越不会玩了,也不喜欢玩了。我不会K歌,不会打牌,对大多数女人们热衷的逛街也不感兴趣……还真没什么业余爱好。我刚说过,在被限制在一张桌子前的中学时代,我所能“玩”的就是画小人、看闲书以及写分行的句子并乐此不疲。而现在,写诗和阅读是一个诗歌写作者都理应有的生活习惯,画画也成了我大学所学专业中的一门必修科目、是工作的基本技能之一(可惜我依旧眼高手低画技拙劣),它们都不能算爱好了吧。
       槐树:最后一个问题: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吴橘:不信鬼,但有信神灵(鬼、神不能混谈吧?)的时候。在脆弱、困难、不坚定时,相信一些东西总比无所信要好,总归给自己一种心理安慰,让自己更乐观些。这神灵也许是过世的先人们,也许是庙堂里的佛像,我叩拜他们时非常地虔诚——请保佑我的爱人、我的亲人们和我即将出生的小囡儿。
       这个专辑出印的时候该是我的小宝宝诞生之六月,我期待着,这是母亲送给她的一份小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