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经]张建新诗歌:生于虚构(7首组诗)
作者:张建新
《诗歌月刊》 2007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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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感恩之心纯粹地活着
窗帘后面,有小提琴
但我不能看见,也不会
去刻意寻找
我已不急于去证实
一切存在之物,如果琴声响起
我会看到雪山,你的脸
就安放在那里,两朵雪莲花
开放在耳旁
我确信我是你怀抱中的孩子
从一出生就开始安静地蜕皮
偶然事件
对着镜子刮胡子时,看见
住院部前的草坪已经修葺一新
春天了,有很多多余的部分
都要从肉体的隙缝里钻出来
我不是个好园丁,不能抑制住
那些突出来的东西
孩子们在操场上列队,要去春游
他们暂时还显得不够高
虚张声势的影子还吓不着
蹲在电线上探头探脑的小麻雀
只稍许一会,他们就不见了
一柄剃须刀旋转着,突然脱手
擦伤了二十年前的皮肤
23点的闪电
不眠的人在大雨中冲洗
舌头上的青苔,多年以来
语言都有着不规则的弯曲
镜子里面,有人负隅顽抗
点火、抽烟,吐睡眠里的薄雾
铁板一样的时光
被撕成片断,变形的嘴脸
是我的,还是你的?
闪电如柱,他贴在上面
企图完成一次裂变
我一直纠缠在雨里
在雨里,我学会等待与遮避
木马迟暮的腿脚在磨练
泥泞的身子骨陷入时光的暗影
青青子衿从眼底走上山坡
雨水中有一架梯子,如果我还能
从远方伸手摸到它
我就策身上木马,抖落漫长的雨水
聊作少年驰
某日气温陡降
“上午,我几乎就可以
脱掉身上这些赘物了”
认识所具有的欺骗性
今天再一次得到了印证
陡降的气温
让阳光迅速减弱
几近于虚幻
他没来得及收住脚步,
感知的漏洞里,时光
纵容风雪在道路上写下:
变幻莫测。
“那些该死的虫子
那些佐证怎么突然
就都不见了……”
晚上6点,他赶回家
哆嗦着,像一只蚂蚁
艰难地翻过一块石头
这脚下黑乎乎的家伙
多好,它从来就
不论春秋,不知冷暖……
关联
在一阵风里抛锚,紧接着
抛锚的还有:
怀念、幽会、交易、一只
觅食落入陷阱的老鼠、一柄
准备淬火的刀、一个准备
离开的伤心人、一个
身披雨水的返乡者……
风声停息后,这么多毫不相干的事物
怎么就交错缠绕在了一起?
它们千头万绪,急需一个核心
一个人的村庄
很多时候,我都这样一无所知地
坐在她暮色奔涌的果壳里,两条河流
前后夹击,青黑的房屋使它的行程
产生小小的漩涡。草叶丰沛,堆积在燃烧之前
在燃烧之前,还存在这样的场景:
母亲在与麦子说话,我尝试着与小鸟沟通
它离我这么近,而我的手却越伸越短
我尚不足十岁,还没有母亲手中的麦子高
却已经被一面明晃晃的镜子隔着
雨水来临,它取消了我对星空的眺望
一次又一次,在村庄打开的书本里,陈沙淤积
童年漏着雨,散发着霉味的棉被里
我睡着、母亲睡着,奶奶吃下大把的止痛片
头枕青砖,梦见父亲在遥远的边陲开疆辟土
我无梦空悬。雨从屋顶笔直漏下,有些凉
没有月光的夜晚旷野同样开阔无边
好闻的苦楝树花香在睡眠里弥漫,从村这头
到那头
力图冲淡了腐朽事物的气息
每年,我都要竭尽全力去应付漫长的雨季
应付着暴涨的河水向我扔过来的那把刀子:
我的姐姐在河水之上,被巨大的白莲花托着
安详地走向遥远的地方,再也没有回来,回
来的
只是布谷鸟灰色的身影穿行于空荡的大地
果实继续在灌浆,数不清的野花都开了
我不是那个在田野里奔跑的明亮的孩子
尽管我是那么想、那么渴望,我孤独的根须
何时被插在了一个人的倒影里?
村庄在晃动,有多久了?我在结冰的河流上
滑动
收获季节一闪而过,焚烧的麦秸吹进内心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结冰的河流拾麦穗
更多与我同样的孩子也纷纷从河流上走过
在铅黑的云层下弯腰,按受寒风的冼礼
这是多么真实而虚无的画面,它存在于一个人
偶尔隐隐酸痛的关节炎,并种植了少年的白发
河流枯瘦,被新筑的大坝拦腰斩断,残余之水
安宁、静默,似乎在等待一个人来映照:
胡须比草要深,木制的面容比村庄要古老
多少年了,我是村庄曾经忽略过的复杂气味:
一阵若即若离的风、一个不合时宜的返回者。
来去的道路上,草木荣枯,时光陷入凹地
星辰遥远,从泥土里爬上树的知了在饮露
它将在未知的大地上长出翅膀、学会鸣叫
而现在,它须效仿一个孩子安眠于村庄黝黑的
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