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下午 等
作者：李 笠
《诗歌月刊》 2006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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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下午
我想叫喊
对着这沉闷的六月下午
但胆怯的手堵住了疯狂的嘴
没有风声
门和窗已锁住一个昏暗的寂静
被分割的空气和我一起沉默
像参加一次盛大的追悼会
还有那些七歪八倒的书
它们曾在黎明时用霞光唤醒过我
焦渴的目光仍然对着窗外的世界
那只逃避子弹的鸟
已飞往它们以为安宁的地方
但它的歌声
注定还将引来猎枪的追踪
我站着模仿山的沉默
我让言辞的熔浆在喉管里翻腾
日渐西沉
我不知道外面还有什么声音
也许某架没有国界的飞机正在歌唱着上升
但这并不预言开始或结束
我终于学会站在封闭的空间里
一动不动
像一个石化的惊叹号
答《诗歌月刊》问
我知道86年诗歌展的事，是在15年后。
2001年圣诞节我回上海，在上海诗人举办的“圣诞烛光诗歌朗诵会上”认识了一些流散在上海的外地诗人。其中有《蓝》杂志编辑李占刚。两天后他采访我，给我看一本收入86年诗歌展的诗集，上面登着我的两首诗。我怀着激动，重读了自己早已忘记的旧作。也就在那一刻，我想起了孟浪，当时他在深圳，86年我们在北京见过几次面。我给了他一本我的油印诗集(名字已忘)。大概后来是他挑了两首送给了86年的诗歌展。诗在今天看来显然不成熟，有一首的结尾显得多余。
李占刚对这本诗集的评价很高，认为它是一个权威集子。我发现他拿出的那本书已破损不堪。我没有这本诗集，所以无法对86年诗展评头论足。但记得当时我看到那本诗集上自己的两首诗时，心情真有点像母亲见到自己丢失多年的孩子。
1988年秋，我因获得到瑞典政府的一笔奖学金，离开了中国。从此脱离了中国诗坛，对中国诗坛的了解只止于一麟半爪。总的印象是诗歌多，好的少。我想主要是中国社会的现状造成的。浮躁，诗人缺乏欧洲大师的修养和独立的精神和人格。记得2001年在北大特朗斯特罗姆诗歌研讨会上，吴思敬教授举着《特朗斯特罗姆的诗全集》慷慨地说:”一生作品都在这儿，共一百六十多首诗。而我们的诗人恨不得一年写一本……”在对诗歌精益求精这一点上，特朗斯特罗姆无疑是值得借鉴的大师。少而精，是一个诗人应有的写作道德。
离开中国不久，我开始用瑞典文写诗。迄今出版了五本集子。一些诗被收入瑞典的各种集子和教材。2006年4月，我把自己部分诗歌翻译成中文，取名《金发下的黑眼睛》在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目前我仍在写作，翻译。写作速度有所减慢。更多的时间用来生活——我的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一个一岁，耗费着我大量的时间。但我把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当作是一种诗意生活。他们给我带来了文字不能给予的快乐。
近作二首
东方的诱惑
月亮端着我的童年上升
但我平静——月亮底下
无非是切割月光的摩天楼，挤在地铁里的手脚
摩天楼里
画砖头气球的艺术家
并不存在
地铁里
猛然睁开眼睛的瞌睡
并不存在
茅台——被太阳统一成独醉的
长城上星星的变奏
并不存在
用五斗米稿费
让陶渊明变成色情小说的杂志
并不存在
霓虹灯下
把芬芳典当给寒夜的花朵
并不存在
母亲的墓，故宫
江南的柳条
并不存在
它们已挽着李白的月亮
带着卡拉OK和把黄金摸成皇帝的群妃
返回了唐朝
但我走得更远
我在晋朝——在北欧的乡村
种着菊花，数着心跳
傍晚，登埃菲尔铁塔
一头变形的长颈鹿
或者:把脖子伸进天空的“人”字
很多人在它面前留影
露出希特勒站在那里的表情
“我是不朽的装置艺术
你在这里能看到卢浮宫没有的东西”
我排队，和六岁的儿子。塔
沿着目光疯长。长成鹰的翅膀
翅膀轰鸣。梦和生命上升
抵达第二个层次
世界依次呈现:街巷
桥，塔尖……喧嚣在脚下爬行
“更上一层楼!更……”
变成墓碑的摩天楼在远处低语
翅膀轰鸣。顶层!
一座灰白迷宫。人是移动的污点
被迷宫遮挡的光芒涌来
一条喷血的地平线。它在铺展着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