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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随笔]弟兄俩(外二章)
作者:孙继泉

《含笑花》 2007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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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兄俩一个叫王天岳,一个叫王天鹏。天岳是哥,天鹏是弟。弟兄俩是浙江来的,在邹城开家具店,订做各式新潮家具。
       我去弟兄俩开的家具店定做一个书橱,交上二十元押金,我叫他打个条子,落款是王天鹏,觉得挺气派,问,你哥叫什么,他说:“王天岳”。
       我告诉他书橱的长宽尺寸、样式和颜色,天鹏应着,也不用笔记,我说,你记着了?他说,错不了。
       攀谈中得知弟兄俩出来快十年了。那年哥高中毕业,弟初中毕业,一块儿出来的。原先在附近的滕州,后来有个地痞欺负他们,去年就到邹城来了,一个老乡约他们来的,那个老乡来得早,对他们说,邹城这地方挺好的。
       我问弟兄俩何时学得一手好活?天岳接上来答,也没正经八百地学,跟一个老乡合伙干了几年,打下手,后来就单干了。停了一会儿,天岳又说,倒是专门学了一个月的刷漆,在泰安学的,交了八百元,也没学着什么,白花钱。后来知道弟兄俩有分工,天鹏专管做工,天岳负责油漆,各自独立工作。我到他们的“车间”里看了看,他们的工具很简单,锛凿斧锯也不齐全,但就是活干得快,也好,用料省,赚钱多。在一大摞三合板上,有一本16开本的书,皮掉了,脏乎乎的,翻了翻,里面全是现代居室的彩色图画及各种家具介绍,心想,这就是弟兄俩的“老师”了。 一个星期后,去取书橱,橱子做得很漂亮,我很称心。天鹏问,你什么车?我说自行车。天岳说自行车不行,就出去了,一会儿从旁边推来一辆三轮车,让天鹏给我送,因为他正忙着刷漆。到了家,天鹏帮我放好书橱,一眼瞥见我客厅里放电视的高低橱,说,这个不时兴了,我给你做一套矮橱吧,五组的,油铁色,透点红。和你的家具配起来,现在百货大楼卖的就是我送的,那儿卖得贵。我想,说的好听,你图赚钱罢了,便说:不做不做。
       一天,朋友来我家,见了书橱,夸好,回到客厅,说,你还缺一套矮橱,我给你说个地方,你去定做,我定过,便宜。便说:XX路,路南,紧挨XXX大酒店的那个。其实正是弟兄俩开的那家家具店。
       两个月后,钱有了节余,便想去定一套矮橱,找到地方,一看,原来的家具店成了豆腐坊,问坊主,说,搬走了,问搬哪去了,他只是摇头。
       张主任
       张主任是一个科的副主任。这个科设在单位的边边角上,贴着围墙的一个二层小楼便是。一般的人走不到这个地方来。
       但一定要来的人还是得来的。来的人却为这座小楼的环境惊呆了。他们所惊诧的是这里居然生长着这么多美丽的植物、美丽的花草。这座小楼的几乎每一个阳台上都摆着几盆花,有三个阳台花盆摆得满满的,有的摇曳着碧绿肥硕的叶子,有的垂挂着颀长柔嫩的秧蔓,有的绽放着鲜艳灼人的花朵。有半座楼房被一棵茂盛的爬墙虎罩着,这半边楼上的窗子都围上了爬墙虎的藤蔓,横着几条,竖着几根,无论从外边看上去还是从屋里望出来都非常漂亮。楼下是一溜矮花池,里面丛生着盛开的月季花和几种说不出什么名字的高秆花卉。
       我想,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的人是多么地幸福啊。
       这些都是那个张主任侍弄的。这个活儿不是单位里布置的,是他自己愿意干的。起初,这座楼下有建楼时一并垒起来的花池子,但好长时间没有人管,里面尽长草。单位里有花工,只负责前边大院子里的草坪、冬青和龙爪槐,不管这一边。张主任就把这个活儿拾掇起来了。
       也许因为张主任是个副主任,才有一些闲暇,才能舍得下面子。
       这座小楼的左侧还有一个用石头砌起来的大土坛子。这不是专门垒的花坛,建这个是为了兜住上面的—个坡,免得下雨的时候往这个小楼里灌泥水。有时候,人们为了省事,顺便往这里面丢点垃圾什么的,脏乎乎的什么都有。张主任就把这些清理干净,在里面栽了一丛竹子,一棵苹果树,撒了一些虞美人的种子。每年春天,这个坛子里花争妍,蝶恋花,再也没人往里倾倒垃圾了。
       初夏的时候,坛子里的虞美人密密丛丛,这个科的人都移了带到家里去,从此,这个科的人家家都有虞美人了。还有人剪下那些正要开或刚开展的月季花,准备插到家中的花瓶里,张主任看见也不说。有时走个碰面,怕剪花的人尴尬,张主任就说:“花瓶里每天都得续水,不然用不了几天,花就蔫了。”
       我见过这个张主任,个子不是太高,脸黑黑的,从外貌看上去,是挺憨厚、朴实的那一类。他不善言谈,和他扯起花,问到哪里他答到哪里,从不多说。我想,这样的人,心中一定装着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他在这个世界里信步徜徉,生活得十分幸福。
       后来,我遇着这个单位的人,就跟他们谈起张主任,我问他们张主任的其他情况,比如业务、工作成绩、人缘什么的,这些人几乎都是脱口就说:挺好的,挺好的。
       约
       “五一”节前一天的下午,我从单位里回来得早,到家后就为妻子拾掇东西:照相机、水杯、梳子“……妻子明天要去济宁。这是她三年前从荷泽卫校毕业时与另外三位女同学的一个约定。当时她们说,三年后的:“五一”节,我们到济宁太白楼上去聚会,畅谈一番,畅游一番,畅饮一番。三年之后,工作都稳定了,生活和事业也都有了明确的目标,那时候,同学再次相聚,怕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吧。
       6点半,妻子回来了,进门后,她默默地打开包,从里面抽出一封信递给我。信是她的分配到巨野县某个镇卫生院的同学王凤霞寄来的,信有两层意思,前半部分说了她毕业分配后工作的情况,并且在这期间结了婚,三个月前,生了一个女孩儿,又询问妻子这边的情况,恳求务必回信告知。后半部分是说由于孩子小,正在哺乳期间,济宁太白楼不能去了。请妻子代她向其他的同学问好。最后是一行特大的变体字:祝你们在春天的济宁玩一个够!
       看完这封信,妻子又递给我一封,是她的在单县人民医院工作的同学孙春丽写来的。信中透露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她20天前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车祸,被一辆飞驰而来的摩托车撞折了右腿,对接手术做的比较成功,现正在卧床休息疗养。信的后面说,济宁她尚没有去过,去年单位里有一次到济宁出差的机会,她可以去,后来又借故推迟了,她说,她想等到今年的“五一”节,想在崭新的济宁与同学们相聚,然而……接着是一行小字:愿你们玩得开心。别忘记我……
       妻子说,下午刚下班的时候,兖州卫生防疫站的马丽伟给她打来电话,说她也收到了她们的信。马丽伟与妻子距离较近,彼此之间经常见面或通电话,谈到王凤霞和孙春丽,她俩都哽咽了,提到太白楼,提到相聚,她俩简直都泣不成声了。最后,不知是谁轻轻地挂上了话筒,终止了这次对话。
       在这前两天,妻子就愉快地向我回忆她在卫校期间的那些往事——她和马丽伟一块在教室里熬米汤,米汤熬糊了,呛味儿飘到了讲台上,老师顺着糊味儿走来,没收了她们的电炉子。上二年级的时候,王凤霞犯了错误,学校里几乎要开除她,妻子和孙春丽、马丽伟一块去找她们的班主任,说王凤霞个人的情况,说王凤霞家庭的情况,说着说着她们都哭了,班主任老师当即答应去校长那里疏通疏通。她们在操场的草地上谈论文学和人生,经常争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临分手前的那个晚上,她们避开老师的看护,悄悄地溜到校外,找了一个小餐馆,她们点了菜,还要了啤酒,热烈的气氛像过年一样,引得邻桌的顾客都看她们。“酒足饭饱”之后,她们同时站起身,争着到柜台上去付账……
       她们的太白楼之约就是在那个晚上定下的。因为巨野、单县、邹城和兖州正好四吊着角儿,正好都离济宁最近。
       妻子把照相机从牛仔包里掏出来,又放回到原来的地方。我不知道妻子在这样做的时候是一种什么心情,大概很复杂,但我想里面一定还掺着一份感动。
       我是被她们的这样的举动深深地感动了。她们没有能够相聚太白楼,但是,她们已经心贴心地相聚了,相见了,相知了,因为,本来这就是一个心灵之约啊。
       本栏责编 高剑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