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花篮]善哉,海通
作者:阿 里(彝族)
《含笑花》 2007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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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登上凌云山,走进凌云寺,穿过天王殿,来到乐山大佛身边面对三江交汇口的时候,疲惫的心情,豁然得到了舒展。
当我眼观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之水汇为一统,雄浑激流而下,宽阔的江岸、险峻的峭壁上,震耳的拍岸惊涛从城市上空盘旋而来,久久回荡在我的脑际时,胸中的几多杂念,旅途的几许疲劳,尽随着撞落峭壁的一堆堆浪花,散失在滚滚江面上。
三江的激流,千年的大佛,辉煌的城市,组成一幅自然与创造、历史与现实的巨幅画卷,让你不得不为这巧妙的组合感到钦佩、赞叹!
江面上,几艘游船逆水而上,船上的人们不时挥动着或红或黄或蓝的帽子向四处招摇,显示着他们在这太平世界的惬意。
大殿里游人如织。他们不是香客,但都虔诚地在敬香。游人太多,敬香已经不是平常的点燃香棍了,而是将一把把的香棍往大香炉里抛,任其火光冲天,把自己的心愿送向美好的天界。
导游生动地讲解着有关寺庙、菩萨、大佛以及海通和尚的故事,我在翻读着人来人往的一双双眼睛,在那些被香火熏得潮红的脸颊上,流露出来的是惊诧和喜悦。来到这里的人,在这巨佛面前,好像都领悟了些什么。
过去的岁月里,我也在文字和影视里见过乐山大佛,但那是间接的、印象性的了解,没有现在这样身临其境的直接感受。站在顶凌云、踏三江的千年古佛面前,我才发现人生原来那么短暂,人也变得那么渺小。
随着人流,我徐徐游荡在大佛面前,想着一些不该我想的事,感叹着一些不该我感叹的情。我想,当年,海通和尚看到三江之水肆意作恶,行船不时被掀翻,生命不时被吞噬,决意在凌云山峭壁上临河开凿弥勒大佛,镇住河妖水怪,造福人间,这是需要何等的气魄和善良的心地啊!
本来,作为出家之人,海通有理由修身养性、吃斋念佛,把人世间的烦恼置之度外,修成正果。何况修建大佛的工程浩大,耗资无度,一个出家之人,立此巨大项目做什么呢!
海通知道,佛是救苦救难的。生灵痛遭水患,作为佛家弟子,救生灵于涂炭,虽肝脑涂地,也是责无旁贷的。
这样一个浩大工程,没有经过任何衙门立项审批,没有任何财政支持,海通就拍板上马了。阿弥陀佛,善哉!
为了筹集资金,海通走遍中国大江南北,四处化缘。以一个出家人的平常心态,干着多少人望尘莫及的千古工程!时至今日,这个工程还在造福一方,赚着银子,真可谓是功在当代,利及千秋!
可悲的是,海通把化缘得来的银子一次次运回乐山时,贪婪的官吏们却把双眼睁得滚瓜溜圆,无数次预谋要把白花花的银子窃入私囊,并在一次次预谋遭拒绝后,扬言要剜去海通的眼睛。
一个万事皆空的僧人,图的是什么呢?在巨资面前,他没有卷囊而逃,没有中饱私囊,而是粗茶淡饭,专款专用,只图工程能够顺利进展,早日造福生灵。
在万般威逼的无奈情况下,海通剜出自己的双眼,交给贪官。并声明眼可剜,但工程决不能停,资金决不能落入私囊。
大佛始建于唐玄宗开元初年(公元713年),落成于唐德宗贞元十九年(公元803年),花去了整整九十年时间。在这九十年里,花开花落,春夏秋冬,工程却从未停歇过。海通去世后,历代僧人、工匠前仆后继,没有发生过新僧不理旧事,改弦另立建设项目的事;也没有借口资金短缺中途下马,使工程变为豆腐渣。
九十年工期,时间不能说不长,不知道海通大师生前测算过没有;九十年的建设资金,投资不能说不大,不知道海通大师生前化缘筹集够了没有。但有一点是海通大师生前完全没有想到的:他拍板修建的乐山大佛,给后人留下了一件绝世无双的艺术杰作,给中华的历史文明留下了厚重的一笔。
一声汽笛,从波浪滔滔的江面传来,惊醒了我对有关大佛故事的臆想。临江望去,宽阔的江面上虽然巨浪滔滔,但已经没有了吞噬生灵的妖形怪异,只有一圈圈的漩涡,转动着世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