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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大千]情 遁
作者:雨 飞

《含笑花》 2005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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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梵律师猛然惊醒,脸红心跳着翻身坐了起来。
       仔细地看了看刚才下身紧贴的床单,他庆幸自己没有画地图,迅速将洁白如雪的薄被子折叠成线条分明的方块。直起身来打开窗,伸了个懒腰后头一偏一甩趴在脑门上的一缕长发,他悄悄走到门后踮起脚尖凑近中间的玻璃向外作了观察:对面的护士值班室门开着,梁红手里拿着一本杂志低头看得正入迷。
       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俞梵律师从床头柜旁边的一把硬木靠背椅子上的公文包里,抽出了不算厚实的卷宗。然而,刚才的怪梦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的脑海里充满了刺激的画面:梁红仿佛就是他已经占有的奴隶,一双纤细修长的手臂伸直了放在床上支撑着身体,像狗一样弯腰趴在床边,向他尽情展示出娇艳无比的后庭花。他迅速剥去自己身上本来就因天气炎热而单薄的皮,弯腰俯身贴在她水蛇一般光滑牛奶一样洁白的身上,双手抓住她一对鼓胀胀的“小白兔”,尽情享受着充满紧张感的愉快。
       一拳打在自己的脑门上。今天这是怎么啦?真见鬼不成吗?他放下卷宗,又看了一眼充满诱惑的洁白床单。做贼似的开了门,把脚高高地提起又轻轻地放下,就这样来到走廊尽头的水龙头边,就着还算凉爽的自来水洗了几把脸清醒了清醒…… 一个星期以前的那一个电话,招魂一般把俞梵律师勾引到了梁红面前。
       “俞大哥,快请进,打扰你周末休息了。”
       州公安局年轻英俊的叶志清警官,站在天赐茶园门口,与迎面而来的俞梵律师握了墀手。俩人并肩走到角落里靠窗边的一个方桌前,背靠窗边坐着一个美女,对面贴着一张赤裸了半身紧紧相拥的一对男女艺术画的墙壁下坐着又一个美女。她们见到叶志清引着俞梵律师走上前来,立即站起身来露出莹莹皓齿笑了笑。叶志清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招呼俞梵律师坐了下来。
       “俞大哥,我身边的这位,是我早就说过要领来拜见你的我女朋友杨玲玲,这位就是我刚才在电话上与你说的玲玲的同学梁红。”
       俩美女争相倾身伸过一只只同样是小巧玲珑的手,但是俞梵与她们握手的感觉略有不同,那就是梁红的手显得稍微粗糙。天哪,志清这小子艳福不浅。俞梵端起一杯产于贵州都匀的毛尖茶美滋滋地品了一口,可是另一种并非茶水的滋味淡淡地咽下了肚。他透过近视眼镜片平平淡淡地看了一眼靠窗的杨玲玲,再又品了一口茶水的当儿,对着叶志清心领神会地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对叶志清的选择无可非议。叶志清会意地一笑,向女朋友杨玲玲做了一个鬼脸,遭到了一个空心拳的一记轻锤,继而她偏头向他肩上一靠。可是,他用一只手托起杨玲玲俊俏的脸轻轻一推,动了动身子一本正经地挺了挺宽宽的胸,弄得杨玲玲娇羞地微微低垂了一颗美丽的头颅,惹得梁红有些不自然地望着手中的茶杯默默出神。
       “梁红美女,对了,是我的美女朋友杨玲玲的同学梁红美女,哎哟哟,你别闹,我这就说正经的,”叶志清又遭了一记空心拳,“我大哥俞梵律师的业务水平和职业道德可不是我吹的,我能帮你的就是劳他驾为你的事情提供优质的法律服务,你就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放放心心地慢慢道来吧。”
       俞梵放下茶杯,端起刚才红色的服务小姐送来的破丝金竹烟筒双腿一夹,取过桌边的一包装潢精制的红河88烟熟练地打开,抽出一只叼在嘴上,一伸腿从裤包里摸出贴有一张美女图的打火机点燃,然后取下来用一只手的两个指头把过滤嘴一掐丢到烟灰缸里,老把式似的安在烟筒嘴上,开始咕咕嘟嘟地享受起来。然而,他的耳朵并没有闲着,他认真地倾听着梁红悠悠的叙述,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终于,他把烟筒靠墙一放,抬起头来审视了梁红一眼,看见她倾身为他加茶水时一览无遗的半壁江山,不禁有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一般说来,离婚案件只要有一方坚持不离婚,并且没有法定事由的话,那法院只会判决不准离婚。”俞梵律师又透过眼镜片的侧光看了一眼惊人美丽的梁红,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缓缓地说,“不过,判决生效后半年一过,即便是以相同的事实和理由再次提取诉讼,法院就会判决准予离婚……”
       “可是,我实在受不了那个鼠肚鸡肠的人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俞律师,能不能一次性离成……”
       “这很困难,根据你说的情况只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不管怎么说,你相信了你的同学的男朋友也就相信了我,我一定尽力而为就是了,我们就相互配合着共同尽人谋成天事吧。”
       “俞大哥,那我这老同学老朋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她的处境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说的情况我也可以证实,还有我们的另外一个同学刘丽也可以证实,刘丽还专门为她被殴打去红砂县看过她。”
       “那么小梁,我写一个条子给你带着,明天你到律师事务所去办一下手续,收费就照最低标准收取算了,我会很快就到红砂县调查取证的,我有个刑事案子还要去外县作些调查不能再耽搁,就对不住了,让志清他们陪你逛一逛散散心也好。”
       俞梵说着站了起来。叶志清迅速走到收银台结了账,四个人就在天赐茶园分手道别。’
       “就这样吧,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是我们律师的天职,改天在红砂见。”
       当俞梵伸出手与梁红一握时,不禁正眼看了她一瞬。
       俞梵冒着热浪来到红砂。俞梵律师一下车,就迎面遇到了比起一个星期前更加艳丽动人的梁红前来接车。他俩间隔着一个佃,j身宽的距离,一起并排走进了红砂县人民医院住院部,梁红简单做了介绍退出后,俞梵调查了她同一个科室的一个医生同事,就到了下班吃饭时间。简简单单吃过一个盒饭,俞梵被安排在梁红护士她们平时值夜班休息的房间里午休。然而,俞梵律师做了一个与当事人媾和的怪梦,让他感到无比的困惑与不解。他再也看不进去卷宗材料及其相关的法律条文了,在车站与梁红相遇时的一种有些不正常的感觉,随着梦境的驱之不去而清晰,她那双水灵灵的丹凤眼里不时游动着的眼波,让他的心灵遭遇了一阵闪电。洗了几把冷水脸,略微清醒的俞梵律师,就着桌子上的处方签,写下了情绪化的带着冲动性质的《闪电之后>卜—
       一道闪电
       然而不是走廊灿亮
       一声爆炸
        然而不见火光
       沉寂中颤动着金黄
       猛然的火浆
       心海下訇响
       于是 举止间小屋太挤
       失态的借口表演着哑剧
       仿佛回到少年
       却是满脸的沧桑
       印红着一刹那的遐想
       分明你已走进雨网
       那一道闪电燃烧的爆炸
       却又深沉震荡
       不平静的岂止是心
       总想冒然走进
       又恐惊扰你
       于是 尘封已久的心事
       剪不断 理还乱
       终于平静下来的俞梵律师,开始动手代书民事起诉状:……原告梁红在州卫校读书实习期间,于 1998年与被告郭顺认识并谈恋爱,毕业分配到红砂县人民医院工作不久,于2001年8月1日与被告郭顺结婚,婚后至今没有子女。结婚不久,被告郭顺就现出其本来面目,与原告因生活琐事经常发生口角是非,同时因为被告郭顺疑神疑鬼,无端干涉原告正常的社会生活交往而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以致发展到对原告大打出手,致使原告住院治疗,被告郭顺还对原告的死活不闻不问,并且随时对原告进行人身威胁,导致原告经常处于心理恐慌的状态,影响了原告正常的工作与生活。现在,夫妻双方因为感情确已破裂分居已经半年,原告对这场错误的婚姻失望至极,痛定思痛之下,只好恳请依法判决准予离婚。
       
       “俞律师,我们护士长上班来了……”
       “那你看看我刚才帮你写的起诉状,看有什么要修改的待会再说,我这就去找你们护士长……”
       调查完护士长,俞梵律师收好按有鲜红色指印的调查笔录,接过从她修长的手指捏着的,记载梁红被打而休假时间的护士值班记录,连声说着谢谢了打扰你了,退了出来,便与站在住院部外科所在之楼道转弯口的梁红汇合,一前一后走出了红砂县人民医院。
        回到西城市,俞梵律师又调查了梁红的同学刘丽。接着,他犹豫徘徊了好一阵子,与杨玲玲通了一个电话,简单通报了调查取证掌握的情况后,说出了自己对梁红有可舶是意气用事的怀疑,询问是否可以通过她们同学朋友对双方做做工作达成冰释前嫌的善局,结果遭到了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否决,说是如果叶志清将来敢对她哪怕是扬一扬手她也不会轻易罢休的也一定会离的。放下电话,俞梵律师又似乎是发冷地颤着手再次拨通了电话,向杨玲玲询问她作为同学对郭顺的了解,征询一下自己是否可以接触一下郭顺,争取一次性解决问题。这一通电话,杨玲玲的语气活跃了许多,她最后银铃般的笑声犹如优美的音乐,在他耳边留下的余音久久地缠绵不去。
       终于,俞梵律师下定了决心拨通了郭顺的手机,还算是顺利地约定了见面谈谈的时间与地点。
       “你就是俞律师吧,你与我通了电话后,我就对我妈说了,她也想就这个机会见见你,可以一起谈吗?”
       “当然,当然可以一起谈谈……”
       坐上郭顺的摩托车,他们左拐右转地来到了一个建筑工地停了下来,走进了一个没有门的宽敞的大房子。郭顺的母亲静静地认认真真审视了一番站着的俞梵,这才招呼他坐了下来,郭顺倒了茶水后换了烟筒水坐到一边自顾抽着烟。空气里充满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三个人沉默以对,都互相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俞律师,我听我儿子郭顺说你给他打了电话,一追问才知道是梁红起诉离婚,你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好了,我决不会护短的,这个浑小子也真是急人得很呐……”
       郭母终于沉不住气地来了个先发制人。
       “郭大婶,我来绝对是出于好意。”俞梵律师艰难地笑了笑,对着尽管已经是从红砂县人民医院人事科长位子退了休,虽说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的郭母,也来了一个先礼后兵地缓缓说道,“想必你儿子郭顺已经收到了梁红的离婚起诉状,我作为梁红委托的律师,在接受这个案子展开调查后,感觉到他们有可能因为双方产生的误会而有些意气用事,要撮合一对夫妻很难,要依法拆散一对夫妻也不容易,我来的意思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看看有不有可能背对背做做工作使他俩和解。”
       “俞律师,得知你给这浑小子打了电话,我就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也知道你这个律师有些特别,就一直追问这个浑小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什么名堂来,逼急了才说出他打着梁红,为这事我也骂过他不少,直到他要去见你,我还说牙齿与舌头那么好还会有嗑出血的时候,哪有两口子不吵不闹的呢,再说公鸡打架头对头、夫妻打架不记仇嘛,怎么就闹起了离婚呢,于是就叫他无论如何要把你请来让我见一见。郭顺,你这个浑小于,现在你就当我的面与人家俞律师讲讲清楚。”
       “这位大哥,说句你可能不中听的话,换了是你的话,也不会便宜了她……”
       “听了你们的一席话,我看郭顺你们双方还是有‘和’的可能的,”认真倾听了郭顺及其母亲的数落与苦诉,俞梵律师心里有了谱,“当然,我说的‘和’有两种,一种是能不能彼此都反思一下退让一步,给对方一个心理上、面子上的台阶走下来,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一种是既然你们认为对梁红已经不屑一顾,那么我也可以把你们的意见转告她,实在不行的话看看她是否能够对你们有所补偿,这样你们在社会上说起来也好听一些,争取做到好合也好散……”
       “你的意思我听清楚了,心意也领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事超出了我的想象,当然你也确实是为了我们家郭顺好,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还得他自己拿主意,让他也好好想想,至于说这浑小子提到补偿么,他们两个都是这一辈子也补偿不了他们欠我的,为了梁红的工作安排我可是花费了不少,现如今的世道么,俞律师,一说你就清楚了……”
       “我说大婶,关于工作安排破费的事情,确实在法庭上也说不出口,因为法律讲究的是证据,不过根据郭顺没有工作的实际获得一些补偿是可以的,最好你们还是考虑一下看能不能‘和’、怎么一个‘和’,当然,如果是万不得已要离,即便一方坚持不离,那么半年后也照样可以离,所以说不管怎么个‘和’法,都最好能够‘和’,这对双方都有利无弊。”
       “俞大哥,你的话我也明白,我只是气愤不过,我看就等我好好想想,也等我接到她的起诉状看看究竟是怎么恶人先告状的再说。”
       “那么也只能这样了,就不打扰你们了,谢谢你们了。”
       离开郭顺母子,回到办公室,俞梵律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原来是叶志清核实是不是去见了对方,俞梵简明扼要地说了说情况,他哈哈笑了起来,说俞大哥就是有高招,刚才那个梁红的口气还有些让人听了不是滋味,不过他还是让梁红不要误会俞梵律师,他是信任俞大哥的。接听手机后,俞梵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与郭顺母子见面会谈的大概情况对梁红说一说,于是拨通了梁红的电话,最后一句话讲的是有些事情待开庭前见面时再商量。
       郭顺根本就没有再与俞梵律师联系,而是请了两个律师作为他被诉离婚的代理人。小城的石板街道上,一前一后走过穿着青黑色长袍、胸前配挂着律师徽章的人,引来了路人的一些目光。鱼贯走进红砂县人民法院老根据地的旧城法庭,留守的法官们正在审理另一桩案子。双方律师友善地打过招呼后,与各自的当事人懒散地站在法庭的院子里,可是当事人彼此之间的目光却在大热的天气里喷着火,俞梵律师只好悄悄地对前来助阵的梁红的叔叔劝告:无论如何要忍住可舶发生的言语挑衅。
       原告代理人:我在刚才念过的诉状的基础上,受托增加一个诉讼请求,就是请求依法判令被告立即支付其殴打原告所导致的医疗费3000元人民币。
       被告第一代理人:原告是转户口到红砂县工作的,不是毕业后就分到红砂,户口落在被告家;结婚后俩人搬到被告家住;今年初发现梁红与被告的同学洪成学通话多达320多次,通话时间平均高达36.8分钟,最晚是凌晨一点多钟。在这个过程中,今年1月 28日后,乘被告到州府自家新建房屋的建筑工地参与做管理工作之机,梁红还与洪成学在红砂开发区开房间,被告的朋友告诉被告,说梁红与洪成学在开发区手牵手去游玩;婚后三年原告说年纪轻不要小娃,却又乘被告不在红杏出墙,被告只好同意离婚。
       被告:原告她自己都承认过的她有外遇,最终她也认错了,原告的父母也来了,我想起这个事情来就不舒服,我不是流泪是流血,法官可以问一下原告自己这是不是事实。
       被告第二代理人:由于原告的不义行为,被告要求给予适当赔偿。因为为了原告的工作安排,被告牺牲了工作的机会,所以要求赔偿各种损失10000元,精神损失5000元。
       独任审判员:下面进行法庭调查,由原告方面先举证。
       法官话音刚落,被告第一代理人就举手请假上厕所,法官只好宣布休庭十分钟。后来,俞梵律师鉴于对方曾经一来就要求休庭等待其证人出差归来出庭作证等实际,就与曾经和自己打过交道的被告第二代理人试探能否进行调解获得成功。于是,法官宣布直接进入调解程序。
       “现在宜读调解协议:被告郭顺同意离婚。海尔彩电一台、金正影碟机一台及音响一套归原告,其余的财产归被告;此外,原告返还白金项链、黄金项链各一条、黄金戒指两枚、玉镯一个,再补付被告其他经济帮助9600元……”
       走出法庭,梁红及其远道而来的亲属,遭到了郭顺亲属的谩骂围攻,俞梵律师力劝当事人及其亲属不予纠缠,快步走出了法庭院子来到街上,郭顺的母亲等人追了出来指着骂街说想不到你是不要脸的人,独任审判员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把她拉住,书记员劝着其他人转回了法庭院子。梁红回到临时住房,她顿时红颜失色泪雨泛滥,接着抽泣出凄凄惨惨之声。俞梵找来梁红邻居的烟筒边吸边作了一些安慰,待她洗了把脸平静下来,才对后续事务的处理做了认真交代,开始将放在床上的律师袍收拾好后,把卷宗材料理了理往公文包一放,她的叔叔等人才停止了气愤的感叹。俞梵律师甩着两袖清风,一行人来到车站附近的饭店吃了饭,然后依旧甩着两袖清风被送上了返程车。
       回归路上,俞梵律师接到了叶志清的询问电话,大声回答说:一次性解决问题,梁红当然作出了补偿,但不是过错补偿。
       回到家才发现,自己为了梁红的叔叔要求梁红领取调解书的时间最好与对方错开,俞梵律师在使用掌上电脑查询电话号码与独任审判员联系后,把掌上电脑丢失了。他感叹了一句:也许这个案子本来就不该接,这一场官司真他妈的打也白打。
       不过,当在叶志清与刘丽的婚礼上再次见到梁红时,俞梵律师再也找不到了遭遇闪电的一丝一毫的感觉,他不知道是自己还是梁红演出了一场叫“情遁”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