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小说林]与爱无关(外一题)
作者:曾 平

《含笑花》 2004年 第06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女人很爱他。没给他惹一丁点麻烦。没要过他一分钱,没让他批过一次条子,也没让他提拔过一个干部。
       女人为什么会爱上他呢?他很奇怪。他始终坚持,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反腐败反出的那些贪官和女色的交易不是钱就是权。他不想成为一个权色交易的贪官。但女人确实带给他无边的快乐和激情。
       他就问女人。女人说,他身上有一种父爱如山的感觉。其实他还不到40岁。多年的从政,让他有太多的成熟。如此而已。
       女人从事的是技术工作,和他的从政隔着远远的距离。
       他们的接触很偶然,那时的女人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领导。后来,女人知道他是领导后,笑着说,早知道他是领导。一定不会和他接触。女人说,此生,最不愿接触的就是领导。
       偏偏女人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女人。
       女人就常常让他去她的家。只要他愿意。只要他有时间。女人总是依着他。他很忙,是工作在安排他,不是他在安排工作。因此,女人十次打电话要他去她家,他能去三、四次,女人就快活得像一只欢快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在他面前欢唱不停。
       他不能去女人那里,女人不怨他。女人知道他忙。女人知道他一有空隙就会给她打电话或去她的家。女人常用一句古诗安慰他,女人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知道,女人其实很在乎朝朝暮暮。
       女人离了婚。就她一个人。女人知道他不可能离婚而娶她。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
       有一天,女人突然天真地问,如果有一天,你妻子死了,你能娶我吗?他觉得很奇怪,妻子好好的,怎么会死呢?女人说,我只是假设嘛!可惜他对待婚姻就像对待他干的革命工作那样认真。他认真地说,我得跟我儿子说说,看看他的态度。他的儿子念初一了。如果说他和妻子的感情带有不少的凑合和工作需要的话。他对儿子却倾注了满腔情怀。他常常说,他什么都可放弃,惟一不能放弃的是儿子。他确实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儿子。这些年他一直这样忍过来了。可惜,他没有看见女人的眼里含着晶莹的泪。
       不久,女人对他说,她处上男朋友了。她要结婚了。女人还问他,准备送什么结婚礼物给她?他哪里受得了?他愤然地要离开女人的房子。女人也愤怒了,说,我能不结婚吗?你愤怒你就把我娶回家嘛!这正是他的一块心病啊!他能娶女人回家吗?
       他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装着女人了,不然,自己干吗发那么大的火呢?
       过两天,女人给他打过几次电话,他看见来电显示上是女人的电话,就挂了。两天前女人曾告诉过他,她不爱她的男朋友,她面对男朋友,满脑海都是他的影子。所以,他觉得他和女人应该结束了。他想得太多太多。他真的怕自己男子汉的激情爆发出来,会冲着女人说,我要娶你回家!然而,尽管他很想女人,很想听她的声音,很想见她的人影,脑海里晃过不停的是他们之间一段一段的缠绵。但他控制住了。
       隔了数十天,女人就失去了给他打电话的耐心。他想,可能女人与其男朋友的爱情正如火如荼呢!石头在胸中捂久了,也会温暖起来啊!何况活生生的人啊!
       有一天,他在市报上看见了一条普普通通的消息,说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市内某某景区恋爱的时候不慎从山巅上摔下来,死了。那女人就是她。
       他一看就惊呆了。她怎么会摔死呢?两月前,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她啊!那吻的唇香,还温温润润啊!但他什么都没有表露。只是他很快支撑不住了,病了。没有人知道他病的真正原因。
       病好以后,他在网上以无名氏为名发出了这样两句话:你爱的人你不能把他娶进屋这是什么爱情?你爱的人她走了你不能去看看她的遗容不能为她送葬这是什么爱情?
       没有人知道曾经在某一时间,他的姓名曾叫过客。一切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电话情人
       男人爱给女人打电话。女人也爱给男人打电话。
       男人和女人像落水的小孩,沿着那长长的无线电波不顾一切地攀缘上去。电话那端总有一个平和的声音在等待对方的倾诉。
       男人和女人同在一座城市里。男人是有妻子的人。女人是有丈夫的人。他们有很多话需要倾吐。男人不想破坏家庭。女人也不想破坏家庭。这座城市太小。约会的过程难免会遇见男人或者女人的熟人。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于是,他们选择了电话。
       电话安全而便捷。男人和女人常常为他们这个天才的创意而自鸣得意。
       男人和妻子吵架了。男人走出家门,掏出手机,男人沿着长长的无线电波攀缘上去。男人在电话里描述着妻子的凶悍、蛮横。男人冲着电话发泄着对妻子的愤怒和不满。
       春天来了,女人打来电话,女人说,你的心情和窗外的云彩一样吗?
       下小雨了,淅淅沥沥的。女人接到男人的电话。男人在电话那端说,又在读戴望舒的《雨巷》吗?我丁香一样的姑娘?
       女人在电话那端浅浅地笑,说,需要油纸伞吗?我马上给你送来。
       女人和同事的关系搞紧张了。女人给男人打电话。男人笑了,说,比天空广阔的是心灵啊!
       女人在那端幽幽地说,说别人很容易。
       男人说,你可以去看山看水看天看云为什么要看别人的脸色呢?
       女人说,谢谢你能记住我的话。我马上去看山看水看天看云不看别人的脸色。当男人有不顺心的时候,女人就常常用那些话来安慰男人。
       他们也有想见面的冲动。男人和妻子吵架的时候,男人就在电话那端请求,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女人在愁闷的时候也曾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却又都对对方说,我们有约定啊!他们曾在电话里约定,但闻人声,不见人影。
       就把冲动压下来,不见。
       这样过了很久很久。一天,女人等男人在电话里说了很多话之后突然欣喜地对男人说,我当妈妈了。
       男人吃惊了,说,你说什么?十天前,一月前,两月前,男人和女人都在通着电话啊!
       男人脑海中依然是那个亭亭玉立撑着雨伞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漫步的女孩。女人从来没有告诉过男人她怀孕了,肚子长大了,腰长粗了。
       女人说,当妈妈三个月了,是个女孩。不信,让你听听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声音中满含快慰。可能是女人在小家伙身上做了一点小动作,很快,男人听到了一阵婴孩清脆的啼哭。男人和女人在电话里什么都谈,就是从来没有谈到婚姻家庭孩子油盐柴米。
       渐渐地,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电话少了,越来越少了。
       一天,男人打女人电话的时候一个甜甜的声音告诉男人,打的电话是空号。男人挺着急,女人从来没有告诉他要更换电话号码啊!他们曾经约定,那两串号码,一直要陪伴他们走到人生的尽头。他们曾经说过,谁先离去,另外一个一定要在电话那端听完他生命最后的一丝叹息。
       难道她发生了什么意外?男人想。
       幸喜这座城市不大,很快,男人知道女人换号码了。男人按女人新号码打过去。女人在那端颇平静地说,我把那个号码封存了。女人随即挂了电话。
       男人再打,女人不接电话。
       男人不懂,他和女人的电话怎么经受不住一个孩子的考验呢?
       男人想,他和女人的故事,该封存了。
       从此,男人没给女人打电话。女人也没给男人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