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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随笔]梨花又白了
作者:马亦夫

《含笑花》 2003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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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梨花又白了,白得如雪,白得让人心醉!
        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一草一木,总是以她那奇异的风姿、独特的情怀,牵系着我的心,牵着我的灵魂。
        我的故乡在一个遥远偏僻的小山村。村子酷似一条巨大的木船。她背倚青山,面临河流,四周除一条小路自西而东蜿蜒牵着村头外,便是如镜的田畴紧紧环抱。村内,梨树丛丛,屋瓦青青。忽然一夜春风袭来,那些梨梢上的花蕾便会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你追我,我追你,竞相开放。一枝枝,一树树,若云似雾地笼罩着整个村庄。远远望去,仿佛一艘满载雪花银子的航船,煞是可爱,煞是迷人。
        一见梨花,我便会想起我的弟弟,想起童年时代和弟弟生活在一起的美好情景。尽管四季的更替,岁月的流逝使童年时光早已远去,但是心中的情思就像一坛窖着的酒,时间越长,那味儿就越发醇厚,越发浓烈。
        弟弟自幼聪明利索,胆量过人。无论玩虫捉鸟,抑或弄水摸鱼,他都有着特别的本领。儿时,村里的梨树丛中,百鸟群集,弟弟总是喜欢穿梭于其间与鸟儿“打交道”,于是练就了一手好弹弓,伙伴们谑称他为“小神弹”,说他的弹弓“一弹一鸟”,比大人用的气枪还准。一天,有位成年人对此颇是怀疑,就当着大伙的面,站在离弟弟四十米开外的地方。搂起一只裤管,看看弟弟能否打中他的脚踝,恭敬不如从命,弟弟喜笑着从袋里掏出弹弓,对着那人的脚踝。说时迟,那时快,“哎呀”一声,那成年人抱着脚踝直叫唤。打那以后,“小神弹”的名声便在全村传开了。
        弟弟不仅弹弓打得好,摸鱼更是他的绝活,这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只要弟弟到田边转溜一趟,那必定是有所收获的,至少也够家里的一顿晚饭菜。奇怪的是,那些捕鱼人刚走过而无所得的地方,弟弟一去仍能捉到不少鱼。
        在我印象中,最有乐趣的要数夜间与弟弟打着火把在田间捕鱼了。每年暮春时节,弟弟总要扎一些火把预备着,待到气暖风静的晚上,约我一块儿到田野里捉 泥鳅、拈黄鳝。弟弟说,这段时间,黄鳝、泥鳅一到天黑就要钻出泥土来睡觉,加之,田水清浅,水暖风静,极易捕捞。果真,那些夜晚,我和弟弟每次出行都能捞到满满的一笆篓泥鳅、黄鳝,弟弟还说,捉鸟最好是在梨花白了的时候,那时,鸟与梨花格外分明,只要手里拿着弹弓,他几乎能够“一颗石子上去,一只鸟儿下来”。
        记得深秋的一天,淫雨霏霏,村前的河水早已漫过河床。弟弟望见河对岸有一片又嫩又长的青草,心里陡生将它割来喂牛的念头。面对五十多米宽的河床和汹涌澎湃的河流,他不屑一顾,解开衣裤,操着镰刀,径自奔游过去,过了许久,弟弟拖着几捆青草又徐徐地漂游过来。目睹之人,无不惊叹。其时,弟弟才11岁。
        有一年,村里的人要将全村的梨树砍去做柴火。砍到我家房前时,正值弟弟放学回来,唤出家中的那只大黄狗,掏出弹弓对着前来砍树的人:“谁要是敢砍这些树,我就打瞎他的眼睛。”砍树人你看我,我看你,只好走了。此后,村里开了会,决定不再砍伐梨树了。
        几年过后,我到省城念书去了。弟弟从家乡来信说,不久前他参加全县的数学竞赛获了奖,希望我能回家一起度寒假。当时,考虑到家里经济拮据,我只好放弃了。谁料,就在那个寒假的一天晚上,弟弟因患疾病猝然西去。后来听母亲讲,弟弟走的第二天早晨,村里的梨英白花花的落了一地。
        哦,梨花也解人情味!
        是呀!梨树是有灵魂的。她,春来一身洁白,夏至遍体绿阴,秋日满身披实,冬临通体干净。个中不知蕴含着多少做人的道理。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故乡的梨树依旧花开如潮。每到这一时节,靠着梨树致富的乡亲们总忘不了要将弟弟的名字挂在嘴边,而我,又好像见到了弟弟的身影,听到了弟弟的欢声与笑语。
       啊,梨花又白了,白得如雪,白得让人心醉!
        弥望如梦的梨花,使我仿佛看到了故乡新的希望,嗅到了乡亲们梨子一般甜美的生活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