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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大千]裸奔
作者:何承亨

《含笑花》 2003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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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那么突然。正是家长们带着新生成群结队前来报名的时候。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学生公寓的楼梯口窜出来,由生活区向教学区冲去。白影的速度慢下来,原来竟是一位浑身雪白一丝不挂的女子,边胡乱地喊着什么,边以手掩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裸奔。
        市晚报教育版的女记者江小扬,正在这所面向本市招生的声名鹊起的民办大学采访,当时也正与学生和家长们走在一起,职业习惯使她下意识地快速举起相机,瞄准镜头,将这一系列裸体奔跑的姿势定格。这些天之骄子和他们的家长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先是呆呆地望着,部分人便起哄,个别的夸张地多此一举地惊呼相告:快看啦,快看啦,美女在裸奔啦……
        裸体奔跑着的少女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那一束束惊诧而且带着针芒的目光。在微寒的秋风里,她甚至是有些从容地绕着林间的旷地草坪跑了几个来回。教师、班主任、系主任、校领导和保卫科的人呼啦一下子全围过来,其中一名教师还赶紧脱下自己的长风衣,将裸女裹住。少女紧捂着脸的手被强行掰开,江小扬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她竟是该校大四的女生雪柔!这可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女生啊!江小扬还曾经采访过她,彼此都认识。
        雪柔呜呜地哭起来,向公寓里自己的寝室冲去。江小扬也紧跟着她进了寝室。雪柔正躲在角落里自己的床上,显得屈辱而颓丧,眼里满是泪水。“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小扬责备中带着些关切地问道。雪柔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下来:“我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我的心里真的好累好苦好紧张啊!……“那你就说出来吧。”江小扬鼓励她。但直到老师、校领导、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医师赶来甚至警方派人介入调查,雪柔也再未吐一个字。
        学生家长和准备报名的新生们就议论开了。“这多有伤风化呀,是不是这里的校风有问题啊?”“是不是学校教学、管理方式不当,造成学生们神经平时一直高度紧张,绷得太紧了而突然间崩溃啊?”……纷纷打起了退堂鼓,一下子便走掉了百十人。江小扬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回报社后便没有向部门主任交稿。谁知部门主任也已闻听了此事,硬要她将照片交出来并配上文字稿,当然照片要经过“艺术处理”,而且只是客观地述说这一新闻事件本身,并不妄下任何结论,以免惹火烧身。但这个新闻一定要出来,这可是难得的爆料。江小扬顶撞了主任又顶撞总编,最终败下阵来,屈从了。次日,晚报上关于这所民办大学校园内裸奔事件的报道成了本市的头号新闻。
        相关部门对这一事件的调查迅速展开。校方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招生状况一落千丈,新生们退学的和接到入学通知书没有前来报名的竟超过千人,在读生中还有数百人退学和转学。应该可以肯定地说,是受到了校园裸奔事件的影响。雪柔也休学了。就在休学的当日晚上,她像地下党员接头一样在湖边与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见了面,这名男子递给她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后,便神秘地消失了。雪柔紧紧抱住这包东西,再次伤心地哭了,而且边哭边往市中心医院跑去……
        来到重症病室,她虚弱地对躺在床上的母亲说:“这下子我们可有救了!……”次日上午,白血病初期的母亲开始做骨髓移植手术。下午,江小扬在报社接到了雪柔打进来的电话,她的声音幽怨、凄凉且又义无反顾:“江大姐,我这是自私和害人哩。我得白血病很久了,已到了晚期。但在当初我瞒着家里惟一的亲人……与我相依为命二十年的母亲,她不能再受这份刺激了。我在焦灼和无助中等待着死神的到来,母亲无业,我们母女俩生活尚成困难,哪有钱来医治啊。当初我好糊涂啊,怕受人歧视和休学,我竟然没有告诉学校和同学们,以寻求大家的帮助。就在我被确诊为血癌晚期时,母亲因身体不适上医院检查,又查出了她竟是白血病人初期。她比我更有生的希望,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治好她。我们母女四处借贷,暑假里我甚至偷偷去市里一家夜总会做‘三陪女’……赚钱真的很难,而且攒钱的速度也太慢了,时间、金钱在挑衅地和生命赛跑啊!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位和我‘坐台’的先生,他与我协议,答应资助我三十万元现金,但要我帮他做成一件事……”
        江小扬劝雪柔去投案自首,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她花了一个整夜也没有找到雪柔。就在当天夜里,市内另一所民办大学的董事长兼校长被警察铐走了。市内只有两所面向全市招生的民办大学,而这所民办大学在该市的影响力略次于雪柔先前就读的大学,近两年来,两所大学争夺生源之战一直处于白热化状态……
        两天后的下午,有人在湖里捞起了雪柔已被浸泡得肿胀变形了的尸体。不过这回她浑身上下的衣裤是穿得严严实实的,而绝对不是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