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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事]《乡恋》解禁记
作者:李 杨

《人民文摘》 2008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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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首并非直接表现爱情的“情歌”,成了中国社会打破思想禁锢的见证。
       “大陆有个‘李丽君’”
       1979年12月31日晚,中央电视台播放了电视片《三峡传说》,《乡恋》这首歌随片一起播出,并因此一下子流行开来。
       谁知,《乡恋》流行开来,却变成了罪孽。
       1980年初的一天上午,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礼堂里,一位主管意识形态的高级官员,最先点了《乡恋》的名,说大陆现在有个“李丽君”。
       1980年2月25日,《北京音乐报》刊登文章说,“《乡恋》拟人地怀恋故乡,但抒发的却不是健康的热爱祖国山河的怀恋之情,而是低沉缠绵的靡靡之音。”
       从此,报刊上开始大量发表对《乡恋》的批评文章,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始终热度不减。有的说,《乡恋》“嗲声嗲气,矫揉造作”;有的说,《乡恋》“同咖啡馆、酒吧间、歌舞厅、夜总会等资本主义社会的娱乐生活是一个味道”;还有的文章对演唱时离麦克风的远近,喘气次数的多少,用什么乐器伴奏,一一提出商榷。
       李谷一从受人欢迎的“歌坛新秀”一下子变成了“黄色歌女”,变成了“大陆的邓丽君”。有文章甚至说她是“资产阶级音乐潮流和靡靡之音的典型代表”,是“腐蚀青年人的罪人”。
       3月25日,李谷一在《北京音乐报》上发表文章《在实践中探索》,对在演唱中运用轻声和气声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她认为,轻声和气声的运用,是表现歌曲内容和情绪的技术手段之一。这种手段在西洋唱法和我国戏曲、民歌演唱中都是存在的,不能与外来的和港台的流行歌曲相提并论。
       但是,一些人显然听不进李谷一的辩护。4月,中央乐团的一位领导让人给李谷一捎话,警告她如果再这样走下去,这里便没有适合她表现艺术才华的土壤了,只好请她另谋高就。
       就在李谷一接到这道通牒后不久,在北京西苑宾馆召开的第四届全国音乐创作会议上,对《乡恋》又展开了新一轮围攻,一位负责人点了《乡恋》的名,措辞严厉。
       “解禁了”
       1980年夏天,就在《乡恋》遭到猛烈攻击的时候,李谷一来到天津演出。那天,节目单上没有《乡恋》,到谢幕时,观众大声喊“《乡恋》!《乡恋》!”李谷一演出所到之处,观众无不表现出对《乡恋》的巨大热情。
       热情的听众给李谷一寄来了1000多封支持信。一位听众在来信中说,“他们说你是黄色歌曲,说你是黄色歌女,但发生在演出大厅里的奇迹,那无数次的谢幕和经久的掌声,是对这种诬蔑的最有力的否定。”
       民众的支持给了李谷一及伙伴们极大的鼓舞。1981年除夕,在北京人民大会堂迎春联欢会上,参加演出的李谷一事先听说邓小平同志会来观看晚会。她就与伴奏乐队商定,小平同志一到,马上起奏《乡恋》,她要把这首歌唱给小平同志听,让他评评理。遗憾的是,那天小平同志没有来。当时任国家主席的李先念出现时,李谷一毫不犹豫地唱响《乡恋》,博得全场的热烈掌声。
       那是一个变化迅猛的时代。时间仅过两年,用音符体现政策,用旋律区分路线的观念,已经淡出人们的头脑。1983年,中央电视台举办的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成为《乡恋》解禁的日子。
       当时,晚会现场设置了4部观众点播电话。晚会刚开始不久,记录电话的小女孩就端着一个盘子走到编导黄一鹤面前,上面放着的点播条都是点《乡恋》的。
       这让编导为了难。因为这是禁歌。禁止的东西如果在电视里播出去,特别是在春晚上播出,那是捅天之罪,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就要出问题了。
       当时,时任广播电影电视部部长的吴冷西坐镇晚会现场。黄一鹤朝小女孩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找那老头去”。小女孩走到吴冷西面前,递给他点播单。起初,吴冷西看了之后摇摇头。几分钟后,小女孩又端来一盘,还是《乡恋》,吴冷西还是摇摇头。又过了一会儿,又端来一盘。
       连续递了五六盘后,吴冷西有点坐不住了,汗也下来了,在黄一鹤面前走来走去。“他在思想斗争,”黄一鹤说,“电视点播,点了不播,不是欺骗群众吗?”最后,吴冷西一跺脚,操着南方口音说:“黄一鹤,播!”
       黄一鹤一听让播,心里高兴极了。可是,他们没准备伴奏带。他赶紧问在场的技术部门,谁家里有《乡恋》。一个小伙子说,他家有。黄一鹤说,赶紧去拿。20多分钟后,这个小伙子气喘吁吁地把带子取回来了,跑了一头汗。
       这时,李谷一已经唱了8首歌,并不知道幕后发生的这些事。她突然听到主持人姜昆、刘晓庆拉长了音报:“乡——恋——”惊讶之余,李谷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只涌现出三个字:解禁了。
       (摘自《中国新闻周刊》200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