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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康辉父子的生死情
作者:兰 屿

《人民文摘》 2007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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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意外病倒,心在一刹那刺痛
       1993年康辉以优异成绩从广院毕业,顺利进入央视新闻中心,从事新闻主持工作。
       就在康辉的事业一步步走向辉煌,并准备把父母接来北京颐养天年的时候,父亲却意外地病倒了。
       康辉的父亲是2004年9月体检时发现胃癌的,体检的医生告知,CT时康辉父亲的肝部发现阴影,需要进一步检查,母亲马上给在北京工作的康辉打电话,很快康辉的姐姐就带着父亲的CT片子来到了北京。
       康辉一刻也没有耽搁,马上托朋友找到有名的放射科专家,专家把片子往萤光灯下一插,“肝区上有大面积阴影,癌症晚期,已经扩散到肝部。”专家的话不容置疑。
       9月的北京天高云淡,空气中透着淡淡的秋天的味道,康辉丝毫无法感知这个金色季节所带给他的喜悦,他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癌症是病中之王,尽管他也深知它的不可逆转,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父亲才只有63岁,退休后还一直在工作,听说癌症一旦转移到肝脏,最多也就只有半年的时间,康辉的心一刹那刺痛起来,难道这就是父亲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秋天?泪水一下子蒙住了康辉的双眼!
       检查完,父亲执意要看结果,这可把康辉姐弟为难坏了,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真相。于是他们把检查结果危重的部分用纸贴上,然后模仿相同的笔迹重新填写,再复印,康辉写的是“严重胃溃疡”。
       那天下午康辉把“检查结果”的复印件交给父亲的时候,他竭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爸,没什么大事,您是严重的胃溃疡。”透过镜片父亲的眼神仿佛一道射线直插康辉的心底,父亲拿起病例字斟句酌地研究着,并时不时地问这问那,“严重的胃溃疡是什么概念?”康辉生怕父亲看出破绽来,他既不能说得太严重又不能说得不严重,因为接下来的治疗是漫长的也是残忍的。康辉甚至不敢看父亲的眼睛,他的心很虚,并且一阵阵刺痛。
       康辉还要面临一个难题就是如何告诉年逾花甲身体羸弱的母亲,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每次生病都是父亲伺候母亲,现在面对如此巨大的打击,母亲能承受得住吗?
       一天,母亲把康辉叫到一个单独的房间,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辉,你们就跟我实话实说吧,从一开始我就觉得问题很严重,妈妈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你们别低估了妈妈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别太担心我的身体,我觉得自己能挺得住,让我们一起来想办法!”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康辉的双眼,他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面对父亲,欲哭无泪
       之后的一个月里,康辉除了工作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为父亲联系医院上,上网查资料,联系朋友,北京大大小小的医院几乎都留下了康辉匆匆的足迹。
       一天中午,妈妈、姐姐、康辉陪父亲从医院检查完出来,随便进了一家餐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种久违了的感觉袭上心头,父亲感慨地说:“我们一家四口有好多年没这样一起吃过饭了!”一句话说得康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强咽下饭菜也强咽下眼泪,一顿饭如同嚼蜡,他努力地把那个不祥的念头压下去,压下去,事实证明,那竟然是全家人吃的最后一顿团圆饭!
       最后,康辉把目标锁定在了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康辉给父亲安排在高干的单间病房,请了最好的专家。10月,医院为父亲做了导管介入治疗,效果不错。但父亲执意要回家“我不能这么闲住着,我实在不忍心这么大把大把地花孩子的钱,等半个月后,我再来北京做第二个疗程的治疗吧。”谁知,父亲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11月父亲开始腿疼,刀剜一样的疼,他固执地认为是打针的结果,实际上却是癌转移,病情的发展超乎想象地快,康辉想接父亲继续来京治疗,但父亲的身体已经经不起长途的奔波了。很快父亲住进了石家庄肿瘤医院。
       那段时间,康辉总是尽量地把工作安排得非常紧凑,腾出时间往石家庄跑,不久就明显地憔悴了很多。可父亲也在一天天衰弱下去,体重从150斤降到了120斤,在病区里遛弯的力气都没有了,面对着父亲,康辉欲哭无泪,心急如焚。
       康辉给父亲找来最权威的专家会诊,又托朋友找来各地的偏方,但一切都无济于事,看着父亲日渐消瘦的身躯和渐行渐远的生命,留给康辉的只有痛苦与无助,他无力回天!
       有一次,康辉出差回来后,风尘仆仆直奔石家庄肿瘤医院,父亲正在输液,由于技术原因,父亲的手上很快起了一个包,紧接着鲜血便顺着手指滴落下来,康辉赶忙找来手纸,他左手拉着父亲的手,右手轻轻地为父亲擦去殷红的鲜血,就在那一瞬间康辉被震撼了,他有多久没有拉过父亲的手,有多久没有与父亲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了,父子之间的交流真的太少了。父亲乖乖地像个孩子,他在尽情地享受着儿子传递给他的关爱。
       一向坚强的父亲突然说了一句话:“你们一定要把我治好!”康辉心里猛然一惊,肯定是父亲早已意识到自己来日无多了,但为了不给家人平添痛苦,在一个人默默承受,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啊,可作为儿子该想的都想了,该做的都做了,自己回天无术啊。“您放心吧,一定会好起来的!”说完这话,康辉突然间觉得喘不过气来,一股巨大的悲哀排山倒海地向他袭来,泪水一下子充盈了他的眼眶,他赶忙站起身背对着父亲,“暖瓶里没水了,我给您打点儿水去。”说着便急步走出病房,在走廊里,康辉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伏在墙上痛哭失声。
       心结夙愿,
       只为天堂里的父亲微笑
       2005年2月5日下午,康辉正在工作,突然接到姐姐的电话让他马上回石家庄,康辉的心“咯噔”一下。
       在次日凌晨康辉赶到了医院,下了车,他就开始跑,玩命地往病房跑。
       此时的父亲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状态,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全身浮肿,胡子和头发都很长,康辉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他一下子跪在父亲的床头,失声痛哭,长期的痛苦和压抑,使康辉几近崩溃。此时,父亲的各种生命体征已经基本丧失,康辉紧紧地抓住父亲的手……康辉算是见了父亲最后一面,但父亲也没有任何遗言留给他。
       大年三十那天,是父亲的告别仪式。那一天阴霾重重,寒风凛冽,在中国人的观念里,春节是大喜的日子,是一年中最最重要的节日,很多人对于丧事还是或多或少有一些忌讳的,尤其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但令康家没有想到的是,父亲告别的那一天来了一百多人,黑压压的把灵堂挤得满满的,人们有的搀扶着有的哭泣着来告别这位善良的好人。
       这也是康辉没有想到的,对于父亲的为人,在那一刹那,康辉有了更升华的认识,他深深地感到,他对自己的父亲了解得太少太少了。
       康辉恭敬肃穆地伫立在父亲的灵前,三十多年了,父子之间的交流总是淡淡的,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轰轰烈烈,记忆的碎片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回……
       回忆着过往的种种,康辉禁不住泪眼滂沱,父亲的爱是默默地、无言地,他的爱如涓涓的小溪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康辉的心田,可惜在父亲健在的时候,康辉对这种爱却浑然不觉。
       告别仪式上,康辉始终搀扶着母亲,他感到母亲这些天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母亲靠在康辉的肩膀上,他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沉很沉,从今以后,他要照顾好母亲,撑起这个家。
       (袁 飞摘自《八小时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