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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篇探赏]《再别康桥》是歌咏精神家园的爱情诗
作者:刘全卫

《文学教育》 2008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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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别康桥》是二十世纪中国最出色的抒情诗之一。但就该诗的主题,现行教材却莫衷一是。人教版高中课本认为该诗抒发了对康桥依依惜别的深情。高教版中专教材则认为该诗抒发了热爱和留恋母校的情怀,但又超越了“母校”这一实体,而表达了对“精神家园”的渴慕与追求。对“精神家园”却又所言不详。学者对此更是各抒己见,观点达数十种。我认为:《再别康桥》是一首歌咏“精神家园”的爱情诗,这个“精神家园”就是徐志摩心中的女神——林徽因。林徽因是徐志摩的灵魂伴侣,是其人生理想的完美人间体现。
       一、徐志摩对林徽因的情感追求
       1920年10月-1922年8月的剑桥(康桥)留学是徐志摩情感和创作的转折点。对此,徐志摩说,在24岁以前,他对于诗的兴味远不如对于相对论或民约论的兴味,正是康河的水,开启了他的性灵,唤醒了久蜇在他心中的诗人的天命。
       1922年徐志摩在《康桥,再会吧》中说:“你是我难得的知己,汝永为我精神依恋之乡!你岂非是我生命的泉源?你惠我珍品,数不胜数。”
       1926年在《我所知道的康桥》中他写道:“尤其是它那四五月间最渐缓最艳丽的黄昏,那才真是寸寸黄金。在康河边上过一个黄昏是一服灵魂的补剂。啊!我那时蜜甜的单独,那时蜜甜的闲暇。”“康桥的灵性全在一条河上;康河,我敢说是全世界最秀丽的一条水。”
       为什么徐志摩如此对“康桥”一往情深?为什么是在24岁那年,徐志摩暴发诗情?无容置疑,康桥的旖旎风景和睿智的大师们对徐志摩有相当的影响,但最关键的因素应该是炽热的爱情。在康桥,徐志摩神交了让他成为真正诗人的女神——“爱、自由、美”的人间化身——林徽因。“康桥”是诗人用浪漫情绪想象出的意象,其中蕴涵着诗人不能张扬的衷肠。
       1920年10月,徐志摩拜访著名的书法家兼诗人林长民时,邂逅气质如兰、貌美如仙的林徽因,一见钟情堕入爱河。他每隔一二天就到林家喝茶、聊天。每天给林徽因寄一封信。两人多次结伴在康桥漫步。性灵、纯洁的林徽因有中西合璧的迷人,她既有中国传统闺秀的风范,又有西方女子的落落大方。情窦初开的林徽因被徐志摩吸引,开始了热恋。徐志摩燃烧的眸子里写满了对林徽因的眷恋,纸上堆满着让一个16岁少女脸热心跳的句子:
       也许,从现在起,爱、自由、美将成为我终其一生的追求,但我以为,爱还是人生中第一件伟大的事业,生命中没有爱的自由,也就不会有其他别的自由了……
       如果有一天我获得了你的爱,那么我飘零的生命就有了归宿。只有爱才能让我匆匆行进的脚步停下,让我在你的身边停留一小会儿吧,你知道忧伤正像锯子锯着我的灵魂……
       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也是神奇的。女神从天而降,唤醒了诗人被拘困的灵魂。徐志摩觉醒了,悟到了生命的解放、升华、自由。他说:“我在康桥的日子可真是享福,深怕这辈子再也得不到那样蜜甜的机会了。……我敢说的只是——就我个人说,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的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但我要没有过过康桥的日子,我就不会有这样的自信。我这一辈子就只那一春,说也可怜,算是不曾虚度。就只那一春,我的生活是自然的,是真愉快的!(虽则碰巧那也是我最感受人生痛苦的时期)……说也奇怪,竟像是第一次,我辨认了星月的光明,草的青,花的香,流水的殷勤。”
       1921年徐志摩才开始创作新诗。炽热的爱情激发了徐的灵感,他说:“诗情真有些像是山洪爆发,不分方向的乱冲。那就是我最早写诗那半年,生命受了一种伟大力量的感撼。”
       然而,徐志摩比林徽因大8岁,他的妻子张幼仪与孩子当时就在伦敦。被火辣辣的情书所感动,有婚嫁之意的林徽因说:“我不是个感情随意的女子,你必须在我与张幼仪之间作出抉择。”林长民与好友梁启超已有儿女婚约,他感到长此以往将无法收拾,于是就写了封信,婉言谢绝徐志摩的爱意。1921年10月,父女二人匆匆踏上回国的轮船。
       1922年3月,离婚后的徐志摩满怀热望去找林徽因,却得知她早已回国。1922年10月,风尘仆仆的徐志摩赶回北京时,林徽因已与梁思成订婚。佳人依旧,爱的人却行将成为他人的新娘。徐志摩失去了感情寄托,一种挥之不去的惆怅伤痛始终缭绕在心头。
       此时,梁启超写信给徐志摩,提醒他不要“把自己的欢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要“追求幻梦中的极乐世界”。徐志摩写了一封充满感情的长信给老师梁启超,其中有句道出了锥心隐痛:“我于茫茫人海访寻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1926年在《偶然》一诗中,徐志摩领悟到了人生中许多“美”与“爱”的消逝,透漏出了人生的失落。表面上,徐把什么都看得无足轻重,故作飘逸达观状。但细细体味,便可发现在诗人的心灵深处,满是悲哀惆怅。林徽因讲过,徐写过很多诗送给她,其中有名的是《偶然》。这首诗,何尝不是徐对林的心灵告白?
       求爱不得,便把爱人转变为“精神家园”。因为它能完美体现徐志摩的人生理想——“爱、自由、美”,能给他伟大的力量感撼、不竭的灵感迸发、绵绵的灵魂安慰。
       二、《再别康桥》的特别意象和用典
       1928年3月,游学美国的林徽因与梁思成在渥太华结婚。之后,夫妇俩游历欧亚诸国,于8月归国。同年9月至11月,徐志摩再次游访美、欧,重踏康桥。11月6日,在归途的南中国海上,他吟成了《再别康桥》。
       《再别康桥》中静淑柔美的女性意象诸如新娘、艳影、柔波,使人不得不想起一个让徐爱得刻骨铭心的人。诗中的“辉”和“荫”,谐音不就是令徐志摩怦然心动的“徽因”吗?徐在诗中不用“星光”,刻意用“星辉”,足以窥见徐志摩对“辉”(徽)的心驰神往。
       诗中选择了柳树一年里最美的时刻,把柳树喻作新娘,连影子都是艳影。新娘是少女一生中最美的时刻,而当时的林徽因正是新娘。新娘的艳影,如何不“在我的心头荡漾”?
       “招摇”的“青荇”,不过是普通的水草,为什么徐志摩却甘心做“康河的柔波里”的一条水草?《关雎》里有“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荇菜”喻的是窈窕女子。《关雎》是一位男子思慕一位女子的爱情诗,徐志摩何尝不曾晓得?为什么此处苦心用一个现代词汇中很少见的“荇”而不用“草”?匠心独运的徐志摩心中明白。
       “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和“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中的“云彩”,以及“是天上虹”中的“虹”及“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中的“彩虹”,均有特别的意味。在我国民间传说中,祝英台跳入梁山伯的坟里时被人扯下的一条彩带,后飞升上天而化为彩虹。本是悲剧化身的“彩虹”,又被“揉碎”,则更是凄美。这不正是徐林恋情的真实写照?徐志摩要“作别”的、要“挥”掉的,就是这萦绕心间挥之不去的痴恋挚爱。
       “寻梦”出自南宋女词人聂胜琼的《鹧鸪天·寄李之问》“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这“梦”,何尝不是徐志摩美好的过去?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中的“青草更青”化用了古诗《饮马长城窟行》里的“青青河畔草”。“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写的是少妇对远方丈夫的绵绵情思。徐志摩当然明白“青草”的特定含义,自然勾起他绵绵的恋情。耐人寻味的是,徐志摩将古诗“青青河畔草”巧妙地拆分在两处。“青草更青”扣“青青河畔草”中的“青青草”,在“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下的新娘”中,则直接用了“青青河畔草”中的“河畔”。而此处完全可以用“青青河边草”。徐志摩煞费苦心地将“青青河畔草”嵌入《再别康桥》,足见其写得多么用情,多么隐喻。
       送别吹玉笛,奏笙箫,常常是古人用来表现送别友人、恋人的,如“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李叔同《送别》)、“尊前一唱《阳关》后,别个人人第五程”(聂胜琼《鹧鸪天·答李之问》)。“别离的笙箫”和彩带化虹一样,是徐志摩在有意使用典故。
       为什么徐志摩不在《再别康桥》中直抒胸臆?试想,当时的徐志摩公开表白爱情,岂不是自取其辱陷林于不义?因此,只好采用隐喻采用意象来表达心中那不敢张扬的悱恻难解的痴恋挚爱,来献给心中的女神——这个让他获得新生却又不能生活在一起的女神。
       可见,“康桥”是徐志摩想象的意象,而不是真实的康桥。“康桥”是徐志摩“精神家园”的象征。这个“精神家园”就是林徽因的化身。
       三、林徽音对徐志摩的情感回应
       林徽因嫁给梁思成后,徐志摩也娶陆小曼为妻。但徐并未放弃对林的爱,而是把这种爱升华为对“精神家园”的渴慕与追求。
       徐志摩创办的《诗刊》第二期就发表了林徽因的三首爱情诗,徐志摩给予了极大的评价,说是佳句天成,妙手得之。徐的《你去》,明显是为林写的,诗中流溢着对林的温情、挚爱和崇高。《月下待杜鹃不来》、《月夜听琴》、《一个祈祷》、《明星与夜蛾》、《拿回吧,劳驾,先生》、《在病中》、《你去》等诗篇明显也都是写给林的,特别是《再别康桥》。
       林徽因的短篇小说处女作《窘》描述中年男子维杉钟情比他小十七岁的芝,芝不但没有反感,反而乐于接受。小说中的三人酷似当年伦敦的徐志摩、林长民和林徽因。林徽因的诗也显示她对徐的深情。《深夜里听到乐声》就像是回应徐志摩《月夜听琴》似的。《那一晚》、《情愿》和《仍然》等都是怀念一段凄婉悲凉的旧日恋情,这些恋情显然不可能写她与梁思成之间的,合理的解释只能与徐志摩相关。
       1930年林徽因在《那一晚》中,怀念她与徐志摩在康河游玩时的观感:“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澄蓝的天上照着秘密的星,那一晚两岸映着灯光;你眼里含着泪,我心里着了慌,那一晚你的手牵着我的手,迷惘的黑夜封锁起重愁。”诗中的情景,与《再别康桥》中的“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在时空上完全吻合。
       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葬送生命,起因是为了要赶赴北京听一场林徽因的演讲。徐志摩逝世后,悲伤的林徽因立即在《北平晨报》发表长文《悼志摩》,长歌当哭。
       1934年11月,林徽因路过徐志摩的家乡浙江硖石,触境伤情,写下《别丢掉》:这一把过往的热情,现在流水似的,轻轻在幽冷的山泉底,在黑夜,在松林,叹息似的渺茫,你仍要保存着那真!一样是月明,一样是隔山灯火,满天的星,只使人不见,梦似的挂起,你问黑暗要回,那一句话——你仍得相信,山谷中留着,有那回音!
       “梦似的挂起”的“梦”应对《再别康桥》中“彩虹似的梦”的“梦”。只有“彩虹”才能“挂起”,这里用彩虹指已远去的徐志摩如隔云端般可望而不可即。“别丢掉”,应对《再别康桥》中“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徐要惜别的恋情,林却要他别丢掉。“回音”,应是谐“徽因”。这与《再别康桥》中的“辉”和“荫”谐“徽因”是何其灵犀相通!林把自己比做是山谷中的回音。无论过去,还是将来,永远在你(徐志摩)的“山谷”中,你的“山谷”里永远有“回音”(徽因)。
       林徽因对徐志摩的感情,梁思成也给予理解并保持缄默。梁思成曾亲自捡了一块志摩坠机的残骸,送给林徽因。林徽因一直把这块残骸摆在案头,直到病逝。
       总之,“康桥”蕴涵着诗人不能张扬的衷肠,是寄托情感的意象,而非真实的康桥。“康桥”是徐志摩“精神家园”的象征。这个“精神家园”就是徐志摩想象出来的女神化身——林徽因,而不完全是现实中的林徽因。这个“精神家园”是徐志摩人生理想“爱、自由、美”达到至美至善境界的完美人间体现。它给了徐志摩不竭的创作灵感、不绝的灵魂安慰。
       参考文献:
       [1]《再别康桥》探微 关成玉 中学语文教学参考 2007年7期
       [2]独自重温的甜蜜旧梦——《再别康桥》解读 董水龙 中学语文教学 2005年8期
       [3]《林徽因文集
       刘全卫,河南平顶山财贸学校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