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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１０多年前，看了老鬼的《血色黄昏》，他在此书后记如是说：都说“文如其人”，我妈妈怎么不“文如其人”呢！（注：老鬼的妈妈乃《青春之歌》作者杨沫）。笔者颇有同感。当今社会“文如其人”确实越来越少了。人用文字表现自己是一回事，在现实中表现的人是另外一回事。盖因为那文字是用来换银子的，而词句之优劣或能否取得读者乃至权威之认可决定文字之价格也，所以要包装；而在大地上行走的人是无法包装的，于是就“文不如其人”了吧。笔者幡然醒悟：一篇文章虽然注着作者的名字，但因为那文章是商品，其实并不代表或并不完全代表作者自己。窃以为，商品社会最显著特征之一：人格被当作商品出售。
       二
       一个人，最可贵的品质是要保持说“皇帝没有穿新衣”之童贞；一个社会，最要紧的是允许暴露没穿新衣皇帝之丑陋之处。不说真话，既是个人之悲哀，也是社会之悲哀，二者互为滋养恶性循环。社会良性循环之必要条件在于：个人说真话，社会为说真话的人提供保障与充分发展之条件，对此不能以任何“理论”和借口加以拒绝。诚如《共产党宣言》所言：“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
       三
       西方哲人曰：“人的全部尊严在于思想。”我赞同这一理念。我的全部尊严正是由我的思想构筑的，我站在自己的思想阵地上，思索着，观察着，迈着自己的脚步走向社会，哪怕厄运重重，但时刻捍卫着自己的尊严——思想。我甚至觉得，要做到“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首先要做到“在思想面前人人平等”。“文革”中，当用“全面专政”对付异己思想时，在法律面前能够“人人平等”吗？所以，“在思想面前人人平等”乃“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之必要条件也。我同时还认为，独立思想决定独立人格，没有独立思想便谈不到独立人格，而独立人格离开了独立思考便无从谈起。要做人，并且保持人之尊严，独立思考吧！
       四
       这个星球上，最自由的是人，戴着桎梏的也是人。桎梏是自身的，又是社会的；既束缚这一个，又束缚那一个，难以完全摆脱，无法彻底砸碎。人类诞生了几十万年，追求了几十万年。无数个生灵消失了，亿万个躯体腐烂了；旧的桎梏粉碎了，新的桎梏又铸就了。我是人类之一分子，与整个人类的联系如何？如何在这种联系中确立自己的正确位置呢？唉，短暂人生受到多少限制与束缚啊！
       五
       我不知道，中国有多少男人能够被称为真正的“男子汉”。反正，我生活的周围没男人——既没有那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汉子，也没有那种“拼得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之男儿。阳刚之气没有了，斤斤计较，虽路见不平，但如果对自己没利或者可能不利，绝不出手，颤颤抖抖，扭扭捏捏，男不男，女不女，就像影视上时常出现被阉了的阴阳怪气太监一般，只剩下了在角落里偶尔骂几句，以显示愤世嫉俗，和证明自己的存在。这一代变异了，长此下去，我真担心这个民族的下一代会不会把这种变异继承下去，发扬光大，代代相袭。相反，只是从某些女同胞那里，我才见得几分往昔男儿之豪爽，使我知道这个民族的阳刚之气还没有灭绝。我为中国男人悲哀。他们太聪明了，聪明得知道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得好，不必做男人，而必须把自己阉了——或忍痛或欢喜着割去那股阳刚之气。
       六
       我睁大眼睛看，但见那物有的少胳膊，有的缺腿；有的倾斜着，有的驼着背，——怎么不见一个顶天立地？于是，我便不知道“人”是什么东西了，只能暂时定义为：人，两条腿走路之不明之怪状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