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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廉·巴特勒·叶芝一直被誉为英语世界的一流诗人。因父亲是个画家，叶芝早年倍受艺术熏陶，后转而从事诗歌创作。在叶芝早期的诗歌中，他主张诗歌的语言必须是朦胧的，暗示的，微妙的，透着良好的艺术底蕴，于是其早期的诗歌写的朦胧，略带忧伤，辞藻比较美丽。自然，死亡，战争，宗教，爱情，都是诗人们乐此不疲的主题，其中爱情更是个永恒的主题。叶芝何尝不是如此，其众多的爱情诗都是以一个他一生深爱的女性为主体，这女性就是爱尔兰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者茅德·冈。叶芝对她一见倾心，不能自拔，但茅德·冈一直对叶芝若即若离，多次拒绝叶芝的爱意和求婚。尽管如此，叶芝对于她的爱慕终身不渝，难以排解的痛苦充斥了叶芝一生很长的一段时间。叶芝对于茅德·冈爱情无望的痛苦和不幸，促使叶芝写下很多针对于茅德·冈的诗歌来，在数十年的时光里，从各种各样的角度，茅德·冈不时激发着叶芝的创作灵感；时而绝望的怨恨，时而激情的爱恋，有时更是爱恨交错。《当你老了》、《白鸟》、《他希望得到天堂中的锦绣》、《反对无价值的称赞》、《和解》等都是叶芝为茅德·冈写下的爱情诗篇。
       《当你老了》发表于1891年，大多数的评论认为这诗传达的是诗人始终不渝的爱慕之心；也有少数的评论认为该诗主要表现了诗中女人的遗憾，只因年轻时拒绝了诗人的爱。本文试着通过叶芝的措辞，诗中所描绘画面及最后几行诗的模糊性等几个方面来解读《当你老了》一诗所表现出的诗人的另一种情绪——怨恨。
       在第一诗节中，诗人采用了一系列看似平凡，却直白的词，如“老了（old）”、“白发苍苍（grey）”、“昏昏欲睡（full of sleep）”、“打盹（nodding）”、“慢慢地（slowly）”、“阴影（shadow)”等，准确而细腻地传递了诗人对他所爱女人的真切感情。诗句中说女人“老了”、“昏昏欲睡”，其言外之意：女人已不再年轻，虽然她意识到了诗人的爱，也为拒绝诗人的爱感到遗憾，但岁月不饶人，已为时晚矣。诗人甚至让该女人回忆当年的“眼神的柔和（soft look）”， 和曾经拥有的“青春欢畅的时辰（moments of great grace）”及众多的追求者，就是为了提醒时光不可倒流，过去的无法重来。在第二诗节的中段，诗人提到众多追求者爱慕她，或真或假，他自己才是真正爱她的一个。尽管如此，女人还是拒绝了他。从描写女人的苍老容颜，到表白自己真心，诗人流露出了对自己心爱女人没有选择接受他的怨恨。
       在该诗节中，短短四行，诗人用了七个连接词“and”，进一步流露了诗人的怨恨情绪。这些连词，隐喻了诗人对该女人的绵绵不绝的爱，尤如读者赏读该诗时的感觉：一连串的连词“and”，有种让人无暇喘息的感觉，整个诗节俨然成了一长句，又有点让人读不到边，这正是诗人对爱的感觉，从年轻到年老，自始至终，即便是在遭到拒绝之后隐藏在众星之中的日子里。同时，通过频繁的“and”，诗人怀着一股满腔的怨恨，近乎滔滔不绝地，诉说积压在心中要对给女人要说的话，诉说着自己的痴恋换来的却是长期的拒绝，怨恨之情可谓一言难尽。
       在第二诗节中，诗人为表白自己对该女人与众不同的爱怜，说自己爱的是她“朝圣者的灵魂（pilgrim soul）”。有评论认为，朝圣者灵魂指茅德·冈圣洁的心和对争取爱尔兰独立的民族运动所怀的虔诚之心。从诗的主题而言，如果《当你老了》写的是诗人对所爱女人永恒的爱，则推出诗人爱的是该女人的心，而非外在的美的结论就自然而然了。然而，在叶芝对茅德·冈的无果求爱中，茅德·冈虽然心中明白年轻诗人的心意，但最终还是嫁给了另一爱尔兰民族主义运动军官。其中不免有茅德·冈的选择标准因素，也正因为她对民族运动不懈的追求，她拒绝了这位不乏浪漫的诗人的多次求婚。按这种解释，诗人在诗中表达自己爱的就是她这种追求便显得矛盾。但是从表达诗人的怨恨角度来解，朝圣者，是那些为了理想而远足，不停息的人，茅德·冈对诗人的态度犹如那些远足的人一样，她的爱从没在诗人处逗留，让诗人可望而不可及。由此而解，“朝圣者的灵魂（pilgrim soul）”非但不是诗人对茅德·冈爱之本源，反是诗人流露出的一种怨恨。
       在第三诗节中，诗人强调在遭拒绝后，他的爱已离去，并“在头顶的山上缓缓踱着步子”，“把脸庞隐藏在众星中”，诗人独自面对无果的爱，只能远远地看着深爱的人，不被接纳又不甘离去，之所以站在山上，是为了更清楚地关注爱人，却又因她的漠视，只好隐身众多的其他追求者当中，默默地承受着这种无奈。这是一种伟大的爱。但从另一角度来解析，我们可以看出爱的深处所隐约的一种怨恨。诗人通过后两句诗，想让该女人认识到因为她的拒绝，他才无奈离开并在山上徘徊，同时也用“众星”来说明，该女人伤害的人除诗人外，还有很多。“隐藏”一词的巧妙使用，可以解释为，虽然诗人爱之切，爱之深，但在该女人眼里，看不出自己与“众星”有别，无果又无爱，叫诗人如何不怨恨？
       好诗总是能激发读者无限想象。叶芝通过几个朴素而又准确的词，在读者脑海里描绘了一幅带着岁月沧桑，悲情切切的老女人画面，传递着诗人心中的爱与怨恨。从诗一开头，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女人跃然读者脑海：苍白的头发，朦胧的睡眼，靠着火打着盹。接着读者看到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女人，缓缓地起身，用颤巍巍的手吃力地从书架上取下尘封的诗集，昏花的老眼读着逝去的时光，陷入无限的追忆中：“读出你昔日眼神的柔和/回想它们过去浓重的阴影”。就“阴影”的描写，有评论认为那是因为茅德·冈过于忧虑爱尔兰的民族运动所致。然而在这里诗人叶芝给我们描述这一双带阴影的眼睛，是为了告诉读者这阴影是因为某事而留下的。这里所指某事自然让读者想到了当初该女人对诗人的爱的拒绝。阴影前用了“浓重”一词，折射了拒绝所留下的阴影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淡反而越发“浓重”。一个风韵不再，有着浓重黑眼圈的老女人再次跃然读者脑海。这幅画面自诗人近乎丑化的笔端流出，读者不禁要问，何苦又何用？都说爱屋及乌，真爱不应因岁月催人老而散失，况且诗人在诗中也表达了他的爱慕与别人不同，他爱的是她“朝圣者的灵魂”。怨恨——诗人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怨恨，很好地解释了上述的矛盾。
       再看另一画面：一老女人，坐在火旁，打着瞌睡，不时弯下佝偻的身躯，看着火苗，口中喃喃自语，诉说这爱情的流逝。从诗的第一节读者就可以看到一个在火旁昏昏欲睡的女人，诗人用意何在？在诗歌中，火常常被用来表达炽热的爱。这诗中的火就是诗人对该女人的爱，然而她似乎没有任何觉察，依旧“睡意昏沉”，“打盹”，这种炽热与漠视的对照诉说着诗人的怨恨。跳到第三诗节的前两句，“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该女人垂头弯腰，又似乎觉察到了诗人的爱，望着火，依稀感觉到火星闪耀，即将熄灭，如同诗人的爱一样，在熊熊燃烧之后终究会像这火一样，熄灭，化作灰烬，化做怨恨。于是她在自语，诉说着爱的消逝。
       除前面提到的最后两行诗的两种解读之外，在第三诗节中爱一词（Love）的大写，存在一种模糊性，同时也体现了诗人独具匠心之处。根据《美国诺顿诗选》（The Norton Anthology of Poetry）的说法，早期版的《当你老时》中所写的为“From us fled Love”（爱离我们而去），从这个版本读者所产生的感觉就是“爱离开了这对男女”，当时从整篇诗来看，读者所解读出的是诗人依然深爱着该女人，于是感觉出一种矛盾。修改过的版本：how Love fled，激发了读者的猜想，究竟是爱人（lover）即诗人本人，还是爱（love）离女人而去呢？按早期版的说法，显然是后者离开了。如果诗人用意在此，诗人用大写方式表达爱一词就显得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合理解释就是，诗人为了更好表达其内心的怨恨，把爱一词大写，想让自己深爱的女人明白，自己的爱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暂时离去的是自己躲在众星之中的人本身，然而换来的依旧是她的无动于衷。
       综上所述，在《当你老了》中，诗人开篇点题，虚构出多年后年迈恋人在篝火旁阅读诗集的情景，形象地传递着诗人对茅德·冈的忠贞爱情，及因有爱无果的感伤情怀；同时以细腻的笔触，平实的语言，凄凉的画面，在娓娓道来中真切地反映了诗人惆怅，怨恨之情。
       温碧武，男，福建集美大学讲师，厦门大学在读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