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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杂谈]中英自然诗情景表现模式的相似性
作者:胡国敏

《文学教育》 2007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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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英抒情诗在处理情感上有很多契合之处,比如中英诗歌中都有直抒胸臆的热烈的抒情诗,甚至在用语上都极其相似,特别是抒发浓烈感情的爱情诗。比如《汉乐府·上邪》和罗伯特·彭斯的《高原上的姑娘啊》两首诗都用热烈的语言表达了对爱情的忠贞,直到天地合并、生命枯竭。另外一个契合点是中英抒情诗都求助于外部现实,把外部现实当作抒发情感的参照点,即都不约而同地借写景来抒情,都出现了很多抒发对自然山水无比热爱、眷恋的山水诗或自然诗。本文选取中国古典诗歌中的自然诗和英国浪漫主义诗人的自然诗为比较对象,重点探讨二者情景表现模式的相似性。
       一、情景组合关系
       情景组合就是情与景的搭配,它主要包括情景的组合方式和组合比重两方面的内容。中英自然诗情景组合关系中的相似处主要体现在语言形式的组合上,即情、景分别写在不同的诗句中,然后以不同的形式将写情句和写景句组合在一起,简称写景句和抒情句的组合关系。
       在写景句和抒情句的组合关系上,大致有两种情况。一是先写景后抒情;二是先抒情后写景。先写景后抒情这种情景组合方式在中英诗歌中都很常见。中诗如唐代孟浩然的《送杜十四之江南》,王昌龄的《闺怨》,崔颢的《黄鹤楼》,都是此类诗歌的代表。如《黄鹤楼》一诗,诗人在首联极力描写人去楼空的清冷情景,“昔人”“黄鹤”,杳然已去,晴川草树,萋萋满洲,烘染出登楼远眺者的愁绪。末联以写烟波江上日暮怀归之情作结,使诗意重归于开头那种渺茫不可见的境界,使读者与该诗之眼“愁”字产生强烈的共鸣。英诗中这样的例子也很多,比如济慈的《访彭斯墓》(On Visiting the Tomb of Burns)。
       诗人先描写了彭斯墓地附近的美丽景色,然美丽的景色难掩墓地之清冷,温暖的夏日易逝,诗人也运用反衬的手法抒发自己对彭斯的景仰和怀念,最后表明只有彭斯才配享荣誉,只有他的天才才是永存的。
       二、情景对应关系
       中英诗歌在借景抒情的方式上都形成了相对固定的模式,例如,中诗表现欢乐之情,一般用艳阳、鸟语花香等景象来表现,而表现哀伤之情就会用衰草、残月、枯荷等景象来表现。英诗表现欢乐之情的景象也有群羊欢跳(lambs frisk)、燕子呢喃(swallows twitter)、布谷鸟欢叫(cuckoo)、蟋蟀歌唱(hedge-crickets sing)、牧笛悠扬( shepherds pipe)等,其表现哀伤之情的景象则有墓地(churchyard)、丧钟(knell)等。中英诗的情景对应关系大致形成了乐景写乐、哀景写哀和乐景衬哀,哀景衬乐等模式。
       本文仅以乐景写乐为例,说明无论中英诗歌,都有自己相对固定的情景对应关系。春天是令人开心的季节。春风和煦,百花争妍,一派欢愉的景象。比如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这首诗处处扣紧环境和季节的特征,把刚刚披上春天外衣的西湖,描绘得生气盎然,恰到好处。“早莺”、“新燕”、“乱花”和“浅草”,把春的活力,大自然从秋冬沉睡中苏醒过来的春意生动地描绘了出来。这是一首写景诗,它的妙处,不在于穷形尽象的工致刻画,而在于寄景寓情,写出了融和骀宕的春意,写出了自然之美所给予诗人的集中而饱满的感受。
       英国诗人纳什的《春》,也是以乐景写乐的杰作之一。
       春天,美妙的春天[1]
       托马斯·纳什
       春天,美妙的春天,一年中的欢悦之王,
       然后万物争妍,少女翩翩起舞在环形舞场,
       寒冷不再刺骨,美丽的众鸟竞相歌唱—
       谷谷,啾啾,吐维,吐—维塔—喔!
       棕榈和山楂将乡村小屋点缀漂亮,
       羊羔蹦跳嬉戏,牧羊人整天把笛儿吹响,
       我们听鸟儿唱着这欢乐的小曲—
       谷谷,啾啾,吐维,吐—维塔—喔!
       田野发出芳香,雏菊在吻我们脚掌,
       年轻的恋人相会,年老的曲调总在耳旁回响—
       谷谷,啾啾,吐维,吐—维塔—喔!
       春天,啊,美妙的春天!
       诗人通过“少女翩翩起舞”、“众鸟竞相歌唱”、“羔羊蹦跳嬉戏”和“牧笛婉转悠扬”来抒发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喜悦之情。
       情景之间相对固定的模式还包括意象的模式化。意象是中国古代文艺理论固有的概念和词语,并不是外来的东西。英文的Image(中译为“意象”)是英美意象派提倡的“运用想象、幻想、譬喻所构成的各种具体鲜明的、可以感知的诗歌形象”。[2]本文将用中国古代文论中的意象来关照中英诗中的情景关系。袁行霈对中国古代文论中的意象是这样定义的:“简而言之,意象是融入了主观情意的客观物象,或者是借助客观物象表现出来的主观情意”。[3]意象的模式化是指最开始有诗人使用了某一个意象来表达某种感情,而这种意象恰好符合了该民族的共同的审美心理和审美情趣,于是渐渐地后来的诗人都使用这一个意象来抒发类似的情感。例如表现征人回家时的复杂心情《小雅·采薇》用“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来表达。早在东晋时,谢遏就认为这四句是《诗经》中最好的句子。王夫之称之为:“以乐景写哀情,以哀情写乐情,一倍增其哀乐。”[4]“杨柳”意象表现伤感之情就逐渐得到了人们的认可。无论中英诗中都有一些自然景物被赋予了相对稳定而独特的人文意义,成为表达某种主观感情的固定载体在诗歌中经常出现。如中国诗中的“杜鹃”象征思归,“燕归”象征重返故园,“松菊”象征品德高尚,“月”抒发象征向往团圆之情等。在英诗中这样的例子也有很多,比如“鸽子”象征和平,“玫瑰”象征爱情,“百合花”象征纯洁,“大海”象征险恶、凶残等。
       三、以景喻情
       实事求是地讲,纯粹描写自然风光的诗歌,无论中英,都并不多见。一般说来,诗人除以寓情于景的方式抒发对自然景物的审美感受外,也常常以景喻情,用具象之景喻抽象之情,可以收到形象鲜明、生动可感的艺术效果。我国诗人用以景喻情的方式抒情的传统由来已久。《诗经·卫风·伯兮》“其雨其雨,杲杲日出”二句,以渴盼下雨却烈日高悬这种事与愿违的鲜明景象,比喻思妇呼唤夫归而不得的失望之情,把盼望之切、失望之深的抽象之情表现得历历在目。
       再比如“愁”,古今人都有,诗词中也屡屡出现。这摸不着看不见的“愁”却造就了古典诗词中层出不穷的咏愁名篇,以景喻愁的名句更是推陈出新、异彩纷呈。刘禹锡的“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竹枝词》)李商隐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无题》)李煜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清平乐》);欧阳修的“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踏莎行)贺铸的“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青玉案》)李清照的“又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武陵春》)等以景喻情的诗句,用不同物象、从不同角度化无形为有形,使难以捉摸的愁情可见、可感、可触、可摸,不仅有了长度、宽度、面积和体积,而且有了重量,有了滋长蔓延的生机,因而艺术魅力经久不衰。同样的以景喻情也频频出现在英诗里,比如彭斯的《我的爱人是一朵红红的玫瑰》和莎士比亚的名篇《我能否把你比作夏天》等都使用具象的景抒发抽象的情。雪莱的《西风颂》(Ode to the West Wind)是英国浪漫主义诗歌的精品,该诗通篇借喻,用自然界中的意象如空气、大地、海洋和火等恰到好处地反映出诗人当时的心情和感觉。雪莱把“狂暴的西风”说成是“秋之生命的呼吸”和“不羁的精灵”,是暗喻,又用了一连串的明喻(Like)描写西风横扫落叶的无穷力量,极力歌唱西风。
       本文只探讨了中英自然诗情景表现模式的相似性,并不表明二者就没有差异性。其实这些相似性多是表面的易于发现的共性的东西,细读单个的诗歌文本我们将会发现,中英自然诗的情景表现模式又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性,甚至同一个国家不同时期的自然诗也呈现出迥异的情景表现模式。
       注释:
       [1]刘守兰编著:《英美名诗解读》,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308页。
       [2]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增订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61页。
       [3]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增订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66页。
       [4]王夫之:《姜斋诗话》,张连弟校释:《诗品》(下),北方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356页。
       胡国敏,女,湖北襄樊学院外语系教师,主要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和文学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