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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喧琐话]“亲自”说
作者:符 号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5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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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自”者,亲身、亲手、亲口、亲眼、亲临、亲历之谓也。作为自然人,从呱呱着地啼哭开始,“亲自”就要伴随我们一生。“亲自”是造物主赋予人的一种权利,一种义务,一种享受,一种折磨。你得亲自吃饭,亲自睡觉,亲自笑,亲自哭,无人可以替代。如果有人夸奖你亲自拉屎撒尿,亲自结婚,若非开的玩笑,定是精神病患者的话语。
       作为社会人,“亲自”与我们结伴同行,带有浓厚的情感色彩。什么人一经冠以“亲自”,顿时平添耀眼光环。比如说“亲自出席”,“亲自参加”——那就意味着规格,荣耀;说“亲自带队”,“亲自出马”——那就意味着加重了力量、分量;说“亲自挂帅”,“亲自指挥”——意味着胜利与成功;说“亲自设计”,“亲自指导”——意味着优越、优待;说“亲自调研”,“亲自过问”——意味着深入、扎实;“亲自上阵”,“亲自督导”——那是身先士卒的代名词;“亲自下去”,“亲自蹲点”——那是率先垂范的同义语。不是随便什么人都配享有“亲自”荣誉的。“亲自”是对“亲自”者的崇敬、爱戴、颂扬与折服;是足让“亲自”对方引以为荣、加倍珍视、蓬荜生辉、三生有幸的。配得上“亲自”桂冠者,若非德高望重,定是位高权重。
       人类文明发展至今,其实不少事是不用“亲自”的。有所“亲自”有所不“亲自”,乃社会进步的标志。事事“亲自”是自给自足小农经济的特产,“事必躬亲”属管理学上的大忌。毛泽东一辈子不“亲自”摸枪;邓小平一生不“亲自”摸钱;朱德最喜“亲自”种兰花……大帅若儒,大儒若帅,“亲自”不“亲自”,成全了他们的潇洒、大气。朱镕基亲自上九江抗洪前线痛斥“豆腐渣工程”、“王八蛋工程”——“亲自”透出一种义愤与责任;温家宝亲自下到一千多米深的煤矿事故现场同矿工们一道吃盒饭,亲自同艾滋病患者握手交谈——“亲自”成了一种感动与亲近。
       然而你也可以见到不少前呼后拥式的“亲自”,彩排式的“亲自”,大吹大擂式的“亲自”。当“亲自”过频过滥、变味变质,“亲自”也就打折贬值,成为人们厌烦、反感、浮躁的一种诱因。
       “亲自”需要维护常识,维系良知,保持质朴的品质,坚守游戏规则。每一个配得上享受“亲自”待遇者需要恪守这一做人的最低标准也即最高标准。然而眼下有些人“亲自”得并不理想,甚至很糟。比如明明做的份内事儿,却成天被人“亲自”“亲自”地唱着;明明说的普普通通的话,却硬要说是“亲自”作的“重要指示”。这跟夸你“亲自”打哈欠一样无聊。
       平日里电梯上电梯下,出入四轮,整天空调,几斤重的东西就要请搬运工,就因为“亲自”下了一回乡,铲了一锹土,就在电视里“亲自”来“亲自”去,累不累啦?同清皇帝每年春耕时节都象征性地“亲自”下田开犁以示重视农事,有多大区别?考试雇枪手代“亲自”参考,博士论文由属下写作班子为“亲自”代劳,是不是“亲自”的一种异化?
       张国光一面“亲自”作重要指示,一面“亲自”大行腐败;李大强一面“亲自”动员反腐倡廉,一面“亲自”将巨款收入囊中;孟庆云一面“亲自”视察,一面“亲自”将美女抱拥怀中。这种“亲自”恶心不恶心?至于“亲自”撒谎,“亲自”赌博,“亲自”嫖娼,“亲自”挨骂,“亲自”坐牢,到如今也不足为奇。当然也有不“亲自”的,比如受贿索贿,无需亲自动口,早有人暗示,照样畅行无阻;坐牢照样自由出入,可以请人代替,或者“保外就医”。某无期徒刑犯狱外“亲自”娶妻生子,足可称得上“亲自”的新吉尼斯纪录。
       只是弱势群体的“亲自”,是另一种类型,那是为生计、为看不起病、孩子考上了学校交不起学费而“亲自”犯愁;为遭保安搜身,挨老板训斥,为年终讨不到工钱,为遭矿难而“亲自”痛苦。这类“亲自”一点儿也不体面不风光。
       由此每一位具备荣膺“亲自”资格的荣誉者们,不应忘记另一部分人的“亲自”,需要建立起真正科学正确的“亲自”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