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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者]鲁迅作品中对比手法的妙用
作者:黄 勇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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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文学大师鲁迅先生,为我们留下了丰富的文学遗产。他的作品在我国现代文坛上竖起了一座丰碑,受到了中国乃至世界人民的赞赏。研究鲁迅作品已成为一门学问,有许多专家在这一领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笔者对鲁迅的作品也十分欣赏,欣赏之余也想谈谈自己的一点心得。
       通过广泛阅读鲁迅的作品,我发现鲁迅的作品常常运用对比手法来记人叙事,抒情写意,表达主题。这一特点,在鲁迅的小说、杂文、叙事散文中均有表现。
       在小说《故乡》中,作者运用了大量的对比手法,来写景状物,展开故事,刻画人物。在作品的开头,作者这样写道:“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这一句话,交待了“我”与故乡之间的空间和时间的距离,为记忆中的故乡与将要看到的眼前的故乡做对比埋下了伏笔。
       眼前的故乡是个什么样子呢?作者是这样描绘的:“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在对故乡眼前的破败景象进行了一下粗线条的勾勒之后,作者马上写道:“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于是,眼前的故乡与“记得的故乡”,破败的故乡与美丽的故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景物描写中恰到好处地运用对比手法,为作品的感情色彩定了基调。
       小说主要是通过塑造人物形象反映社会生活的,景物描写是为塑造人物形象创造一个环境或背景。在小说《故乡》中,作者刻画了两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闰土和杨二嫂,他们在作者儿时的记忆中,都有十分美好的印象,但经过二十余年的风风雨雨,这两个人物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恰恰是运用对比手法表现出来的。
       如:在闰土出场之前,“我的脑海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少年闰土那充满灵性与活力、聪明与勇敢的形象马上栩栩如生地浮现在“我”的脑海和读者的眼前: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戴着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这少年便是闰土。然而,无论从外表、服饰、动作、语言、神态等各个方面中年闰土与少年闰土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种对比有着撼人心魄的艺术效果:“他的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圆脸,已经变作灰黄,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周围肿得通红……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正如一声“老爷”的称呼使“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一样,中年闰土与少年闰土的对比也使许多读者打了一个寒颤。
       作品中的另一个人物杨二嫂虽然着墨不多,但由于作者运用了对比的手法,使这个人物的性格特点及其变化也刻画得活灵活现:年轻的杨二嫂美丽动人,搽着白粉,嘴唇丰满,颧骨不高,有着“豆腐西施”的美名。她喜欢“终日坐着”,有着闲雅的姿态,豆腐生意特别好。而中老年的杨二嫂却变成了一个年老色衰,不施粉黛,凸颧骨,薄嘴唇的女人。姿态也难看了,“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也变得爱动了,为了占一点小便宜而“飞也似地跑”。也变得爱说了,说出的话还很尖刻。杨二嫂的这些变化,正是通过对比手法表现出来的。如果说中年闰土与少年闰土的对比有种悲剧的艺术效果,那么,中老年杨二嫂与青年杨二嫂的对比就有一种喜剧的效果。这两种艺术效果本身又形成了一种对比,这种对比使作品在沉闷忧郁的基调中跳动出一串喜剧般轻松的音符。
       在鲁迅的杂文中,对比手法运用得十分广泛,因为杂文作为文艺性的论文,往往需要表达作者的观点和思想感情,而对比手法的运用可以使作品观点鲜明,爱憎分明。鲁迅的许多杂文标题中就体现出对比手法的运用,如《天上地下》、《爬和撞》、《华德焚书异同论》、《战士和苍蝇》、《这个与那个》等等。这些标题就直接或间接地表达了作者的观点与感情。
       在《战士和苍蝇》这篇只三百多字的杂文中,由于鲁迅恰当地运用对比手法,使作品显得观点明确,语言犀利,感情浓烈,短小精悍。作品的开头引用一句名言,将人的精神之大与体格之大进行对比,说明战士虽有“缺点和创伤”,但他们仍然是“伟大的人”,这是因为战士的精神是“伟大的”。与战士相比,“苍蝇们”虽然发现了死去的战士的缺点和伤痕,并嘬着这些伤痕而自鸣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这恰恰证明了“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对比手法的运用,使作者的观点得到了形象化的表述,思想感情得到充分表达。
       如果说,在鲁迅的杂文中,对比手法的运用显得比较鲜明和直露的话,那么,在他的叙事散文中,对比手法的运用就显得比较委婉和含蓄。例如,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作者先用诗一般的语言,描述了百草园的美景和自己幼年时代在园中度过的欢乐时光。在作者的笔下,百草园是儿童的乐园。在这里,有好看的“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肥胖的黄蜂”,“轻捷的叫天子”;有好吃的“紫红的桑椹”,“又酸又甜”的覆盆子;有好玩的——找蜈蚣,按斑蝥,拔何首乌,捕鸟雀;有好听的——油蛉的“低唱”,蟋蟀的“弹琴”,长妈妈讲的美女蛇的故事。读到这些,读者会感到神清气爽,情趣盎然。在描述“三味书屋”的景象和生活时,作者的笔调和情绪就显得灰暗、消沉与无奈,这与对百草园的描述形成了一系列的对比。从景物上看,百草园色彩绚烂,生意盎然,三味书屋色调陈旧,毫无生气。从面积上看,百草园是“一个很大的园”,而三味书屋后面的园却很小。从内容上看,百草园中,好吃的、好看的、好听的、好玩的,应有尽有,而三味书屋及后面的园子里,好吃的、好听的没有,好看的不多,最好玩的不过是“捉了苍蝇喂蚂蚁”。从人物上看,百草园的长妈妈虽然不渊博,却能耐心地给孩子讲好听的故事,而三味书屋的老先生虽然是“渊博的宿儒”却连“‘怪哉’这虫是怎么一回事”的问题也不愿回答,并且对学生提这样的问题显得似乎很不高兴。这一系列的对比,表现出百草园与三味书屋的截然不同,把作者的思想感情委婉地表达出来了。
       在《藤野先生》这篇叙事散文中,对比手法的运用达到了一种不露痕迹的境界。作品的主人公是藤野先生,是在日本留学期间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一位老师。为了使这个人物性格显得更加独特,作者运用了散文的形散而意不散的表现方法,信笔写了许多人物。有白天在樱花树下闲逛,傍晚学跳舞的“清国留学生”,有“为我的食宿操心”的日本学校的职员,有讥笑藤野先生衣着寒酸的留级学生,有对“我”心存偏见的日本同学。粗看起来,写这些人物都是“闲笔”,与写藤野先生没什么关系。细细揣摩一下,就会发现,这些人物恰恰与藤野先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与游手好闲的“清国留学生”相比,藤野先生是一个忙于工作,无暇休闲的人;与仅仅“为我的食宿操心”的日本学校职员相比,藤野先生对“我”学业上的严格要求显得意义更加深远;与那些讥笑藤野先生“寒酸”的留级生相比,藤野先生更显示出一种不修边幅,超然洒脱的学者风度;与那些对“我”有偏见的日本同学相比,藤野先生更显示出一种超越民族偏见的大气。通过如此一连串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对比,藤野先生的形象,就显得更加丰满,更加丰富,更加可爱,更加令人敬佩。这种委婉、含蓄的对比手法,像一根无形的线,贯穿于全文的始终,对安排结构,展开情节,塑造人物起了很大的作用。
       对比手法的巧妙运用,是鲁迅先生的一个绝活。它或隐或显,或浓或淡,或复杂或简单,运用在先生的各种文学作品中,使人们在欣赏之余,常常会拍案叫绝。
       黄勇,湖北襄樊学院中文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