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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者]透析阿Q周围的人
作者:武建章

《文学教育》 2005年 第1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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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Q正传》是一篇不朽的杰作,其对国民劣根性的揭示,已超越了时代、民族的界限,成为一个经久不衰的、世界性的话题。本文试图就阿Q身边的形形色色的人物谈起,从一个侧面透析《阿Q正传》主题的深刻蕴涵。
       先来说说小D。小D,无姓无名,同阿Q一样,也是一位靠打短工为生的未庄雇农,“是一个穷小子,又瘦又乏,在阿Q的眼睛里,位置是在王胡之下的”。课文有一段小D与阿Q“龙虎斗”的精彩叙述:
       (阿Q)于是只得扑上去,伸手去拔小D的辫子,小D一手护住自己的辫根,一手也来拔阿Q的辫子,阿Q便也将空着的一只手护住自己的辫根……阿Q进三步,小D便退三步,都站着;小D进三步,阿Q便退三步,又都站着。大约半点钟……
       “记着罢,妈妈的……”阿Q回过头去说。
       “妈妈的,记着罢……”小D也回过头来说。
       这两位在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上不相上下的未庄雇农,在精神世界里也是高下难分打起仗来,将遇良才,动作如出一辙;骂起架来,棋逢对手,语言同出一师。谁能分得清,哪是小D,哪是阿Q,真像一对孪生兄弟。作者这样近乎完全雷同的叙述,不能不是有意而为之。
       再来说“王胡”,看姓论名,这王胡应该比阿Q高人一等,因为他有明确的姓氏——王。至于“名”吧,就难说了,要么就名“胡”,要么得力于那一部络腮胡子也未可说。王胡与阿Q也有两个回合的精彩较量,第一回合是比赛抓虱子,王胡胜,阿Q负;阿Q不服,于是进行第二回合的武斗。请看:
       他(阿Q)癞疮疤块块通红了,将衣服摔在地上,吐一口唾沫,说:
       “这毛虫!”
       “癞皮狗,你骂谁?”王胡轻蔑的抬起眼来说。
       “谁认便骂谁!”他站起来,两手叉在腰间说。
       “你的骨头痒了么?”王胡也站起来,披上衣服说。
       ……
       一连给他碰了五下,又用力的一推,至于阿Q跌出六尺多远,这才满足的去了。
       这王胡的确是有名有姓的人,那一点都比阿Q强。抓起虱子来,一个又一个,两个又三个,放在嘴里毕毕剥剥的响,而阿Q好容易才捉到一个中的,恨恨的塞在厚嘴唇里,狠命一咬,劈的一声,又不及王胡响;打起仗来,王胡更是力压阿Q,三下五除二,就将阿Q推出六尺多远,这才满足的去了。这满足,和阿Q精神胜利法相比,实在是有过之无不及。
       再来说吴妈。吴妈因与阿Q曾有一段恋爱风波,所以也成了我们要说的阿Q周围的人物。吴妈是何许人也?“吴妈,是赵太爷家里惟一的女仆”。看来,她也是一位靠打工为生的未庄雇农,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与阿Q毫无二致。这里姑且不论阿Q与吴妈门当户对之事,只看吴妈第二次出场的情景,这是阿Q在被押赴法场的路上:
       他(阿Q)惘惘的向左右看,全跟着马蚁似的人,而在无意中,却在路旁的人丛中发见了一个吴妈。很久违,伊原来在城里做工了。
       车子不住的前行,阿Q在喝采声中,轮转眼睛去看吴妈,似乎伊一向并没有见他,却只是出神的看着兵们背上的洋炮。
       不知吴妈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伊大概知道今天杀头的是阿Q吧,莫不是来为阿Q送行?但从她出神的看着兵们背上的洋炮的眼神看来,好像并不在此。伊大约只是一个看客吧!
       接下来就要说到看客。看客是谁呢?“群众,——尤其是中国的,——永远是戏剧的看客。”阿Q与人打架,看客就是除阿Q和打架人之外的未庄的闲人们;阿Q调戏小尼姑,看客就是酒店里的人;阿Q与小D“龙虎斗”,看客就是除两个演员之外的观众;阿Q游街,看客就是城里人。文章多次写到看客,其中让看客心满意足的有:
       1、阿Q调戏小尼姑
       “哈哈哈!”阿Q十分得意的笑。
       “哈哈哈!”酒店里的人也九分得意的笑。
       2、阿Q与小D“龙虎斗”
       “好了,好了!”看的人们说,大约是解劝的。
       “好,好!”看的人们说,不知道是解劝,是颂扬,还是煽动。
       3、阿Q游街赴法场
       阿Q被抬上了一辆没有篷的车,几个短衣人物也和他同坐一处,这车立刻走动了,前面是一班背着洋炮的兵们和团丁,两旁是许多张着嘴的看客。
       “好!!!”从人丛里,便发出豺狼的嗥叫一般的声音来。
       这就是鲁迅写出的“一个现代的我们国人的灵魂”,寥寥数语,穷形尽相,麻木不仁的看客形象、国人形象无以复加。
       最后来说说赵太爷之流。赵太爷之流与阿Q本不可相提并论、同日而语,他是未庄的剥削阶级、统治阶级。但我们将他同阿Q一起议论,是因为在他身上也体现着同阿Q一样的卑屈的奴性。
       当革命的风暴刮到未庄,阿Q一声“造反了!造反了”赵太爷便怯怯的迎着低声的叫“老Q”……“老Q”……“老Q”,赵白眼惴惴的说“阿……Q哥……”声声呼唤,同阿Q在大堂见了满头剃得精光的老头子,膝关节立刻自然而然的宽松,身不由己的蹲了下去,而且终于跪了下去时一样,一副奴才嘴脸呼之欲出。
       可见,赵太爷和阿Q,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一类货色,假如阿Q得势,将来是个赵太爷,“奴才做了主人,是决不肯废去‘老爷’的称呼的,他的摆架子,恐怕比他的主人还十足,还可笑”。假如赵太爷失势,则又活脱脱一个阿Q。阿Q的性格特征,已不仅是同他那样经济地位、政治地位一样的雇农阶级身上普遍存在的一种共性,而且跨越了阶级的界限,在剥削阶级的人身上也普通存在,“是中国上中社会阶级的共性”。阿Q的性格特征,是古老中国直至半封建半殖民地时代一种蔓延不绝的心理病态,是整个国民身上的一种劣根性——国民劣根性。
       形成这种国民劣根性的原因,已不单纯是经济的原因,政治的原因,而是具有更深层的历史积淀、交化积淀。鲁迅《狂人日记》中的狂人说:“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狂人认为,有四千年文明史的中国,就有四千年吃人的履历,这“吃人”的东西就是四千年的剥削思想、等级制度、封建礼教、道德文化等,它们长期积淀形成了整个民族共同的心理素质,这种共同的心理素质,就是国民性。
       要改造这种国民劣根性,就要从改造人的精神世界入手。鲁迅早年弃医从文,就是因为他认识到“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我们的第一要著,是要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就提倡文艺运动了”(《呐喊·自序》)。直到1925年春鲁迅仍然坚持:“此后最要紧的是改革国民性,否则无论是专制,是共和,是什么什么,招牌虽换,货色照旧,全不行的。”(《两地书·八》)要彻底改造国民劣根性,就必须转变国人世界观,完全重构国人的思想意识。
       武建章,甘肃定西市东方红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