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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与批评]媒介文化与景观的胜利
作者:梅琼林

《天涯》 2007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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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文化工业在新的领域大量制造媒体景观,而且景观本身也已成为组织当代经济、政治、社会和日常生活的基本原则之一。以互联网为基础的新经济模式把景观作为商品流通、促销和再生产的手段之一。媒体文化也在制造更多的精密技术型景观来吸引观众,以及提高媒体的影响力。各种娱乐形式充斥于新闻和信息当中,小报式的信息娱乐文化更加流行。新式多媒体将广播、电影、电视新闻和娱乐融为一体。迅速扩张的塞伯空间成为技术文化的标志,它使信息和娱乐相结合的领域逐渐扩大,也使媒体文化的景观效应得以加强。
       媒体景观逐渐改变着当代政治和社会生活。媒体战线的政治和社会冲突日益增多,比如耸人听闻的凶杀案、恐怖袭击、名人政要的性丑闻和充斥于日常生活中的令人惊悚的暴力事件。媒体文化不仅占据了受众日益增长的业余时间,也为他们提供了幻想、梦想、思维模式和身份认同的原材料。
       追溯历史,从1970年代以前的“前现代时期”起就不乏景观的出现。古希腊有奥运会、戏剧、诗歌、公共演讲和充满血腥暴力的战争。古罗马有酒神祭祀、竞技、政治斗争以及盛大的国王出行等等。这些场面在2000年拍摄的奥斯卡获奖影片《角斗士》里有充分表现。正如荷兰文化史学家约翰·惠森加所提醒我们的那样,中世纪的生活里也不乏景观的“重要时刻”。
       在现代性初期,马基雅维利曾告诫意大利王子利用景观效应来达到管理政府和控制社会的目的。早期现代国家的皇帝和国王们也将景观运用到占有权利和控制力的仪式中。几个世纪以来,流行文化娱乐植根于景观现象,战争、宗教、体育和公共生活的其它领域都为景观文化的繁殖提供了肥沃的土壤。随着多媒体和信息技术的发展,技术景观开始为现代社会和文化勾画轮廊以及轨迹——这种情况至少在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国家已经十分普遍。总而言之,媒体景观已成为全球化的一个固有特征。
       盖·德伯和“景观社会”
       “景观社会”的概念是由法国理论家盖·德伯和他在“国际境遇主义运动”中的同事们共同提出的。它对我们所建构的有关当代社会文化现象的理论解释有很大的冲击性。盖·德伯认为,景观理论“将各种社会现象统一起来,并作出解释”。德伯的景观理论最初是从1960年代发展而来的,直到今天还在互联网和其它学术、雅文化领域流通。这一理论所描述的是围绕影像、商品和戏剧性事件的产生与消费而组织起来的媒体和消费文化。
       基于这个概念,我所认为的媒体景观是指那些能体现当代社会基本价值观、引导个人适应现代生活方式并将当代社会的冲突和解决方式戏剧化的媒介文化现象,它包括媒体制造的各种豪华场面、体育比赛、政治事件和那些“突发新闻”的标签来吸引受众的事件。在追求媒体轰动效应的时代,传统意义上的新闻已经屈从于景观逻辑,因而被“小报化”。媒体景观还包括政治丑闻和党派纷争,表面上似乎永无休止的文化冲突以及“恐怖战争”等等。德伯提出的景观概念较为宽泛和抽象,因此我将重点考察媒体景观的具体事件,以及它们在当今这个时代里被制造、流通和发挥作用的过程。
       进入新千年以来,技术的发展使媒体更加迷离。媒体在日常生活中也发挥着更加持久的作用。在多媒体文化的影响下,景观显现变得更有诱惑力了,它把我们这些生活在媒体和消费社会的子民们带进了一个由娱乐、信息和消费组成的新的符号世界。媒体和消费已经深刻地影响着我们的思想和行为。用德伯的话就是:“当真实世界化为简单的影像时,后者就成为一种真实的存在,其催眠和麻痹的作用十分有效。景观成为一种趋势,使人们通过各种特定的中介物认识世界(世界已不能用直接的方式来理解)。在我们这个时代,人们很自然地将视觉看作是人类最重要的一种感觉方式,而触觉则是属于其它时代的。”德伯还说:“视觉是最抽象、最神秘的感觉,它与我们对当今社会的概括和抽象是相对应的。”
       人类的体验和日常生活是由媒体文化和消费社会的景观所塑造和传递的。在德伯看来,景观是去政治化和绥靖政府的工具,是一场“永恒的鸦片战争”,它使社会主体变得麻木不仁,将大众的注意力从现实生活里最紧迫的任务上转移开。我们这个时代最紧迫的任务恰恰是通过创造性的实践活动来恢复人类的活力。从这个意义上说,景观的概念就会同“分离”和“被动”的概念融为一体。对景观的“屈服式消费”使人类远离对生活的积极参与和创造。资本主义制度将劳动力和产品分离开来,将消费与人类自身的需要和自我主导性分离开来。结果是个人被局限于家庭和私人空间里,消极被动地观看社会生活景观。与之相比,国家境遇主义者主张克服一切形式的分离,使个人直接参与到自己的生活、行为模式和集体事件的过程中去。
       与景观概念联系最为紧密的因素是观众。观众应当是有积极反应的观看者和在一定社会制度框架内的消费者。现行的社会制度是基于大众的屈服和顺从,而个体的差异完全可以通过市场开发来解决。因此这种理念完全是对人类潜在创造力和想象力的异化。景观社会以广告为中心,遵循媒体文化被高度商业化的原则,通过休闲、消费、服务和娱乐的机制来不断扩展其影响力。向景观社会的转变实质上是社会生活原有的、未被侵蚀的领域被迫接受商业化的过程,又是对休闲、欲望和日常生活领域进行官僚主义式的控制逐渐扩展的过程。德伯的景观理论实际上受了法兰克福学派的“完全监管”和“单向度社会”概念的影响。他做了以下解释:“当消费完全占据了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景观就产生了。”在这种情况下,剥削就上升到心理层面;由于需求的假象得不到满足而加深了人们在实际生活中的缺乏感——德伯称之为“被丰富了的缺乏”,这样便促使异化在更广泛的层面上进行,同时感觉上更舒适一些,而被异化的消费成为“被异化的生产起补充作用的一种责任”。
       景观经济
       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德伯提出景观社会以来,景观文化已经扩展到生活的每一个领域当中。在景观文化中,商业与娱乐相结合,产生了所谓的“娱乐经济”的繁荣。“娱乐经济”的概念是由麦克尔J·沃尔夫在1999年提出的。他指出,“娱乐性”已经成为当代工商业最重要的因素之一。通过经济的娱乐化,影视作品、主题公园、电子游戏、赌场等娱乐形式已经成为美国经济的重要产业。1997年美国娱乐业产值达四千八百亿美元,消费者在娱乐上的花费已超过了他们在服装和医疗保险上的花费。
       在竞争十分激烈的商业社会,“娱乐因素”可以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因此我们看到各商业集团使出浑身解数,把各自的商业环境、市场空间、广告宣传和网站包装得更具娱乐性,例如“百威”啤酒的广告主角只是一只会说话的青蛙,它的台词无关啤酒本身,但却吸引了观众的眼球。与之相似,“太古钟”快餐店的广告主角是一只会说话的小狗,“百事可乐”广告则采用了经典影片《星球大战》里的人物。在消费主义盛行的时代,外出购物和用餐均成为一种“体验”,商家采用迪士尼式主题公园的风格来吸引消费者。例如,“坚石”和“忧郁空间”两家快餐店都不是以其食物出名的,人们去那儿消费只是为了享受它们独特的“氛围”以及购买纪念品。这两家快餐店都开办了交互式网站,不仅出售纪念品,还提供可下载的音乐和游戏,举办抽奖活动,提供旅游信息和“酷站”链接服务。
       为了在竞争尤为激烈的全球市场上获胜,商业集团必须设法使其商标和企业形象在全球范围内流通,同时利用商业与广告相结合所产生的媒体景观来推销其产品。麦当劳的“金色拱门”、耐克的“旋风”、苹果、英特尔和微软等电脑巨头的商标在世界各地无所不在。在这样的商标大战中,商业集团都不遗余力地使自己的商标成为当代大众文化的标志。产品的外包装、商业广告、日常生活空间、重大体育赛事、电影、电视节目以及相关产品——凡是能够吸引消费者眼球的地方,都成了商业集团广告大战的战场。他们这样做显然是为了在潜在的消费者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其结果是广告、公关、促销等行为都被转变成为全球市场中消费文化景观的关键组成部分。
       在媒体景观充斥的时代,名人也成为被制造和控制的对象,他们成为媒介文化的偶像式符号和日常生活的神灵。成为名人的先决条件是在体育、娱乐、时尚和政治等媒体文化景观领域成为公认的明星。这些名人都拥有自己的经纪人和形象设计师,后者的职责是确保名人们在公众面前始终保持光鲜照人的正面形象。同时,商业集团也利用名人效应来推销它们的产品。麦当娜、乔丹、汤姆·克鲁斯、詹妮弗·洛佩兹等文体明星都成为名牌品牌的代言人。在媒体文化中,名人容易受到丑闻的干扰,因此他们必须拥有一套公共管理机制来确保他们在媒体景观中的优势地位——不仅能保持在媒体上的高曝光率,而且能够一直以正面形象示人。诚然,媒体景观中包含着许多有关名人的肥皂剧,以此吸引更多的观众,甚至可以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例如辛普森和克林顿性丑闻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的媒体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景观文化
       娱乐圈总是制造媒体景观的首要阵地。但是,在当今的信息娱乐社会里,娱乐和景观已经通过各种形式进入了政治、经济、社会和日常生活的各个领域。从舞台到荧屏,各种娱乐形式在继承古希腊、罗马的传统基础之上,将景观文化融入到商业行为之中,彻底改变了影视、音乐、戏剧等文化领域的面貌,也创造出了网络空间、多媒体、虚拟现实等崭新的文化形式。
       正如尼尔·盖伯勒指出的,在媒体景观时代,生活本身已经被电影化了,我们像制作电影作品那样来建构我们的生活。在“这场规模宏大的无休止的演出中,我们既是演员,又是观众。我们既是有关自己生活的角色,同时又将生活变成了娱乐,按照媒体文化事先编好的剧本和它灌输给我们的角色模型、时尚风格甚至外形设计来为我们同时代的观众演出。我们习惯用电影术语来解读生活,娱乐成为本时代最具影响的一股势力——像癌细胞那样扩散和转移到我们生活的各个领域”,最终使我们无法将两者严格区分开来。正如盖伯勒指出的那样,在这个媒体景观时代,拉尔夫·劳伦成为我们的服装设计师,玛莎·斯图尔特为我们设计家居用品,简·芳达是体型设计师,欧弗拉·温弗里帮助我们解决个人生活中的问题。
       长期以来,体育界也是充斥着媒体景观的领域。奥运会、世界巡回赛、超级杯、世界杯、NBA等重要体育赛事已成为媒体景观,既吸引了大量的观众,也带来了天文数字的广告利润。上述“文化仪式”体现了当今社会的最基本的价值观,如竞争以及对成功、金钱和名誉的追求等等。商业景观的逻辑已经不可避免的渗透到了体育中。与此同时,职业体育赛事已经离不开被赞助商用来推销产品的啦啦队、吉祥物、小丑表演、抽奖活动等等,就连参加比赛的选手和观众也成为市场营销的工具。
       体育场馆同样充斥着电子媒体复制的景观,各种产品的巨大广告牌轮流显示,在赛前或赛间播出的广告片,画面上将它所在的城市变成了宣传消费景观的场所。芝加哥的联合航空中心、凤凰城的美西航空中心,休斯敦的安然体育场等都是用赞助商的名字命名。有趣的是,当赞助商的丑闻被暴露之后,这些场所往往不得不被重新命名。
       在得克萨斯州阿灵顿的“德州巡警队”球场除了体育设施之外,还包括大型购物中心、写字楼和高级餐厅。在餐厅可以一边用餐,一边观赏场内的球赛,自然价格不菲。这个球场是后现代主义建筑的典范,其建筑风格是体育和娱乐“内爆”的产物。球场被一个人工湖环绕。球场内的回廊仿造英国宪章大教堂的样式修建,采用的石材与位于州政府奥斯汀的德州议会大厦一样。回廊里布置了许多与德州体育运动相关的象征性物品,如德州的吉祥物——长角牛的雕塑,展现德州和棒球队历史的大幅照片等。这类将娱乐和地方文化景观融为一体的体育“宫殿”在美国屡见不鲜。另一个知名的例子是位于佛罗里达州坦帕斯湾的“热带”体育场。它设有一个三层的大型购物中心,内有理发店、自主银行、八喜啤酒吧(里面的大铜壶有三层楼高)、豪华汽车展示厅,还有供儿童玩乐的登山墙等。
       长期以来,电影都是景观的滋生地。好莱坞是一个充满魅力、广告、时尚和豪华场面的世界,向世人展示各种景观——富丽堂皇的电影迷宫、流光溢彩的首映式、镁光灯闪烁的狗仔队、星光四射的奥斯卡之夜和令人目眩神迷的高科技电影等等。充满景观场面的史诗片已经成为好莱坞影片的一种重要类型,例如六十年代拍摄的《摩西十诫》、《埃及艳后》和《2002年太空旅行》等。当代电影将景观机制和新的形式、风格和特技结合在一起,创造出更加令人震惊的视觉效果来吸引观众。1990年代末最卖座的影片都是景观影片:《泰坦尼克号》、《星球大战前传》、《三个国王》、《王牌大间谍》等。特别是《王牌大间谍》一片,对以往的景观影片进行了嘲讽式的模仿,成为1999年最成功的影片之一。1999年秋季,好莱坞又展开景观影片的新的议论“轰炸”:《颠三倒四》、《泰斯特》、《摇篮会摇》、《睡谷的传说》、《惊爆内幕》、《木兰花》等,尤其是在影片《木兰花》中重新演绎了《圣经》中的景观——天空下起了“青蛙雨”,不过发生的地点变成了加州的圣费尔南多山谷。这个场面是当代美国娱乐工业颓废状态的一个隐喻,预示着过度繁华的娱乐圈必将受到灾难性的惩罚。
       景观影片《角斗士》成为2000年奥斯卡颁奖典礼的主角。这部质量平庸的影片竟然赢得了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等多项大奖,证明了景观逻辑已经占据了好莱坞。2001年上映的歌舞片《红磨坊》受到了评论界和观众的一致好评。这部电影运用高科技的特技效果极力渲染歌舞厅、妓院和康康舞等豪华场面,借鉴了歌剧、音乐喜剧、舞蹈、话剧和流行音乐演出等多种形式,在音乐的创作中融合了麦当娜、披头士、多丽·帕顿和“吻”乐队的音乐元素,形成了具有后现代风格的“大杂烩”,创造出一部当代景观电影的代表作。
       2001年的景观影片还包括《珍珠港》。在银幕上再现了这一将美国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历史性事件,该片为半年后发生的9·11事件提供了现成的隐喻;大卫·林奇的带有超现实主义色彩的影片《Mulholland Drive》和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的《人工智能》,后者将斯皮尔伯格本人最擅长的老少咸宜、充满伤感情绪的景观场面和斯坦利·库布里克的怪异现象结合起来;军事题材的《黑鹰坠落》则是展示美国军人英雄主义的景观影片。有评论家指出,该片给美国在索马里的军事干预行动披上了一层“糖衣”。另有报道称,该片在索马里的影院上映时,当影片中出现当地人击落美军战机、追杀美军士兵等画面时,观众竟然大声叫好。这充分证明了布什政府推行的“鹰派”政策在穆斯林世界激起了日益高涨的反美情绪。
       2002—2003年度,一系列漫画人物被搬上银幕,《蜘蛛人》、《胡克船长》、《X—man》、《黑客帝国》、《终结者》等都是最为流行的改编电影,它们在全美巡回上映,并成功地推出了续集。这些电影展现了人们对于后天超能力使影片主角在高科技环境中战胜敌人的憧憬。可以说,电影景观是产生幻想的文化表现形式。
       自从电视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问世以来,它就一直充当推广消费文化景观的工具。电视媒体不仅被用来传播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电视业是展示政治的、体育的和娱乐景观的场所。超级杯橄榄球赛、世界杯足球赛、总统大选、政治丑闻、奥斯卡和格莱美等景观都是通过电视媒体广为传播的。当代电视文化遵循了景观逻辑,采用电脑模拟和剪辑技术,利用有线和卫星的传播手段,生产出了一个又一个视像景观和千奇百怪的节目样式。既有《X档案》、《The Vampire Slayer》、《Buffy》等电视系列剧,也有近年来流行的“真人秀”,例如全球广受欢迎的《幸存者》、《老大哥》和MTV制作的《真实世界》、《公路规则》。在2002—2003年间,美国有关性、约会、婚姻的真实类节目明显增多,如《学者》、《The Bachelorette》、《Cupid》,在这类节目中,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丢掉尊严,直面别人的轻视与拒绝,为的只是在电视上辉煌几个月和获得可观的奖金。2000—2001年间的电视景观还包括真实事件的报道,如总统大选。这可能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一起政治丑闻。小布什上台后推行了近十几年来罕见的极右政策,由于佛蒙特州国会议员吉姆·杰夫兹的倒戈,国会中党派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民主党重新控制了国会,这使得总统和国会之间出现了意见不合和僵局。恰在此时,整个世界出现了史无前例的“恐怖”景观——9·11恐怖袭击和随后进行的恐怖战争。
       时尚世界也是景观展示的中心舞台。当今的时装设计师、模特和产品构成了媒体文化的一个重要领域。时装界的名人也成为媒介景观的焦点。1997年,意大利著名设计师范思哲被他的同性恋男友射杀,这起命案立即成为又一个媒体景观。范思哲将时尚、装潢、摇滚乐、娱乐和特许经营等元素巧妙地融入时装表演和大型购物中心的设计中,成就了他在时装界超级明星的地位。另一位时装设计大师伊夫·圣洛朗宣布引退时,媒体也竞相追逐,称颂他对当代时装界的贡献,尤其是他运用现代美学观念和艺术视像创造了新的时装设计理念,满足了追求个性自由的新一代女性的要求。
       当今的时装业从本质上说已成为一个消费文化景观。镭射灯光秀、流行乐明星、超级名模和铺天盖地的广告将每个季节的新款推向公众,引领时尚的变迁和交替。娱乐圈的明星也成为时装界的偶像和名模,共受众追逐和模仿。在后现代的视像文化中,外表和风格成为身份认同的重要标志和日常生活中表现自我的主要手段。媒体文化景观能够给大众展示且影响他们的穿着打扮和言行举止。
       景观逻辑也进入了高雅艺术领域。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的策划人托马斯·克伦斯组织了一次意大利时装设计师乔治·阿玛尼的作品回顾展。克伦斯以前也曾在该馆组织过一场摩托车展览。他还计划在赌城拉斯维加斯的威尼斯假日酒店开办一个古根海姆画廊,并在酒店旁边建设一个七层楼高的艺术馆。与之相映成趣的是,2000年10月,在洛杉矶县立艺术馆举办了一个自建馆以来规模最大的展览:“加州制造”艺术品、事项和身份认同,1900—2000。该展览充分运用多媒体手段,构筑了一个超级景观,展览包括加州艺术家和摄影家的经典作品,“杰弗逊飞机”乐队的唱片封套、冲浪板、一本1998年的《花花公子》杂志封面(该期为热门电视剧《海滩护卫队》的女星专辑)等等。2001年,该博物馆又宣布将按雷姆·库拉的设计方案重新改建成一个“景观式”建筑。《洛杉矶时报》建筑专栏评论家指出:“这个建筑是后现代和移动电话时代的神殿。它的房顶像个帐篷,风格简朴,主体建筑像纪念碑一样,它将成为一个充满活力的公共论坛,也将成为一个充满活力的景观式场所。”
       当代建筑领域也受到景观逻辑影响。有评论家指出,最近新建的博物馆越来越注重外观设计、装潢和布置。在奇观式的外表之下,展览的内容反倒暗淡失色了。这方面的实例有西班牙毕尔巴鄂市的弗兰克—格雷·古根海姆博物馆、洛杉矶的查理得·梅耶·盖蒂中心、伦敦泰特现代艺术馆(该馆由一家废弃的发电厂翻建而成)、圣路易斯市普利策基金会大厦、米尔沃基市艺术馆新馆等等。这些艺术馆为展示他们收集来的艺术品和文物提供了景观化的场所。这些由大财团或市政府投资的大型建筑通常采用后现代主义风格,原有的以钢筋和玻璃结构为主的“高级”现代主义风格被那些象征消费社会和文化的复杂结构所代替,这充分显示了商业和技术资本主义的强大影响力。
       流行音乐界被景观文化“殖民化”,音乐录像成为当代流行音乐的主要载体,使景观文化成为音乐生产和发行的核心。如果没有MTV和演唱会所产生的景观效应,麦当娜和迈克尔·杰克逊就不可能成为全球流行音乐的超级巨星。他们的私生活也成为媒体景观和公众关注的焦点——当然,引起轰动的经常是负面新闻。2001年杰克逊耗费数十万美元用数字技术重新制作他的演唱会精选片断。在处理过的画面中,他在演唱中脸上的汗水被抹去了,他的肤色也比原来暗了一些,这样一来,他与一同登台的家人的肤色更加协调了,同时也更能为黑人歌迷所接受。2002年6月,杰克逊奇观出现了一个异常的转向。这位昔日的超级明星在一次由黑人民权运动分子艾尔·夏普顿主持的集会上,将索尼唱片老板斥为“种族主义者”,指责后者蓄意破坏杰克逊参与制作的一个有关9·11事件的单曲唱片,并且对其新专辑的宣传推广不力。这张单曲唱片是杰克逊专门为9·11事件受害者家庭募集善款而制作的。但他的制作人被曝曾拍摄过儿童色情录像带,麦当娜在得知此事后立即取消了对杰克逊的赞助,而他的老东家索尼公司也打了退堂鼓。麦当娜现象也是如此。在景观文化中,公关宣传和形象包装可以打造明星,但也可以毁掉他(她)的名誉。因此,我们要想全面解读麦当娜现象,就应该从分析她的市场营销和公关策略入手,分析她如何充分利用景观文化效应把自己提升为最高规格的媒体明星。
       同样,玛丽亚·凯利、“小甜甜”布莱妮·斯皮尔斯、詹妮弗·洛佩兹、“真命天女”等流行女歌手或组合在成为音乐载体的同时,也充分利用娱乐工业和传媒景观把自己包装为时尚、美貌和性感的偶像。男歌手也不甘落后,瑞奇·马丁本人就是模特出身,“超级男孩”演唱组则运用高科技包装的演唱会和MTV以及各种关公手段推销以他们的形象为标志的商品。新兴的“蹦跳”音乐也制造出一系列媒体景观,包括场面豪华的演唱会,刺激生活方式的展示,甚至歌星之间的打斗和犯罪行为。流行歌曲演唱会被景观化,当然票价也随之水涨船高。另一方面,互联网也出现了一个由新的技术手段制造的免费音乐和音响效果。这些年轻人利用“群体互传”手段去除商业对文化的影响和控制。他们还通过网络传送电影、DVD,以及各种体育和音乐景观,制造一种新型的“礼物经济”。这当然引起了商业集团的不满,代表他们利益的政府主管部门对这些“侵权”行为进行打压——尽管在高科技景观文化时代,版权越来越成为一个过时的概念。这些打压行为经过炒作,也成为媒体景观。
       性充斥于当代西方的媒体文化中,尤其是在好莱坞电影、歌厅、夜总会和色情品工业广告中。广告更是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将色情作为卖点,用于推销人们能够想得到的所有商品。色情景观也是媒介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充斥媒介文化的各个形式之中,甚至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片种——色情片,它已经成为文化工业中利润最高的一个领域。在当代景观文化的氛围中,性和色情被包装得千奇百怪,从兽交大盘场面到辉煌的宫廷群交不一而足,通过录像带、DVD和电脑网络等方式广为传播。文化工业的技术革新使人们不必到特定的场所,而可以通过私人空间(如家里)随时接触到色情片——这恰好兑现了十九世纪末英国小说家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中的预言。
       以录像和电脑为传输手段的电子游戏成为青年娱乐和商业利润的重要来源。2001年美国电子游戏的销售额创下了九十亿美元的历史新高。近十几年来,电子游戏使年轻一代如痴如醉,也培养了他们参与“dot com”新经济和后现代战争所需的技巧。这些游戏充斥着激烈竞争甚至是血腥暴力,提供了许多关于技术资本主义和恐怖战争时代的人类生活的隐喻——若不吃人就要被人吃掉,若不杀人就要被人杀掉。《汽车大劫案第3集》、《紧急状态》是2002年最受欢迎的游戏。前者展现了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中到处飞车的场面,后者则展示了虚拟的暴乱和政府镇压的场面。近年来,虽然一些有良知的设计者(以女性为主)尝试开发一些较少暴力、更强调智力的游戏,但市场上最畅销的仍是那些大商业集团开发的游戏,它们大多是掠夺成性的资本主义和虐待成性的军国主义构成的景观,展示的远远不是一个更加和平、充满童趣和合作精神的世界。
       2001年秋冬季节所发生的恐怖袭击表明,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工具都可以被转变成制造恐怖景观的工具。当恐怖分子驾驶飞机冲进世贸大厦时,“基地”组织把日常交通工具变成了发动恐怖袭击的武器,而后,最普通的信件也成了传播疾病、恐惧和死亡的工具。有传言说,恐怖分子还会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核武器制造出人们难以想象的恐怖景观。
       以上这些例子充分证明了媒体景观已经侵入了人类生活体验的各个领域当中——从经济、文化、日常生活到政治和战争。它还进一步侵入了塞伯空间,制造出属于未来世界的多媒体奇观和一个网络化的信息娱乐社会。
       梅琼林,学者,现居武汉,曾发表论文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