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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外历险]绝地恐怖
作者:钟连城

《今古传奇》 2005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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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洋中的孤岛,不啻一座坟墓,疑云密布,杀机四伏。迷药、毒蛇、猛兽、恶鸟、杀手,步步陷阱,处处凶险。打工妹身陷绝境,能否逃出魔窟?风雨中爱情萌芽,能否开出花朵?到底是怎样一种意志,终于战胜死亡的幽灵,重获生命的阳光……
       引子
       2003年深秋的一个正午。广州火车站。广场上骄阳似火,人头攒动。
       义蓉和万卷站在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下,一边看从地上捡来的报纸,一边等候着熟人来接。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有一辆红色桑塔纳出租车停在她们前面。车内钻出一位二十多岁的男青年,用一口广东腔普通话问义蓉道:“你是从湖南来的义蓉小姐吧?你表姨让我来接你们,我叫阿德。”
       已经等得很不耐烦的义蓉和万卷高兴地坐进了出租车——这是她们头一次坐小车,感觉很新鲜。
       出租车载着她们在繁华的大街上穿行,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城乡接合部。最后,阿德把她们领到一间类似工棚的砖屋里,丢下一句“不要乱动”的话就走了。
       义蓉感到有点儿不对劲了,对万卷说:“表姨说把我们安排到一家大型外资企业做事,这里不对呀!这个阿德会不会是人贩子?我们给表姨打电话的时候有很多人在场,可能通话内容被坏人听到了。”
       “我也觉得不踏实。”万卷身体一颤,说道,“我们落到坏人手里了,可得设法逃出去啊!”
       义蓉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印证——阿德离去时把门反锁上了!
       出门前,父亲一再叮嘱她要提防人贩子。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种事果然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稍后,两人安静下来,寻思着如何逃出房间。她们观察了一圈,发现窗户、阳台都安装了防盗网。
       万卷急得哭了起来,后悔不该跟义蓉一起南下打工。她家里条件好,本来没必要出来打工,只是因为考场失利,一念之差便到南方来了。
       义蓉的情况就不同了。她家里非常穷,她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来广州投奔表姨楚天红。楚天红原是县人民医院的医生,因男女作风问题被单位开除,改革开放后南下广州开了一家私立医院,生意十分红火,近些年还投资办了工厂。义蓉年初给她去信求助,直到前不久才接到回音,要她火速南下。她万万没有料到,一下火车就落到了人贩子的手里。
       由于从小丧母,义蓉比一般女孩更坚强。她知道到了这一步,只有冷静下来寻机脱险。广州深秋的太阳仍然毒辣,将水泥屋烤得像火炉,义蓉和万卷感觉就像呆在蒸笼里。她们自带的水很快就喝完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干渴、饥饿伴着恐惧,无情地摧残着两位少女。
       太阳西坠,夜幕降临。屋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接着便是钥匙开锁的声音。
       “让两位小姐久等了,”阿德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笑嘻嘻地出现在门口,对两人说,“我带来了盒饭,吃完后带你们去见表姨。”
       两份盒饭和两听饮料摆在桌子上,两位姑娘咽着口水却没有吃。义蓉壮起胆子质问阿德:“你是什么人?把我们关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阿德先是一愣,继而狡猾地反问道:“你说我想干什么呢?”
       “你们是黑社会分子,想把我们卖到地下妓院去!”义蓉愤怒地说。
       “你真聪明,算你猜对了!”阿德突然拉下面孔,恶狠狠地说,“既然你们知道我是干什么的,那就乖乖听话,先把这些东西吃下去!”
       “不吃!”义蓉和万卷异口同声地答道。
       “你们是不是怀疑饭里有麻醉药?”
       “既然你自己说穿了,我就没必要回答你。”义蓉说。
       “别自作聪明,这回你可猜错了。”阿德冷笑着说,“饭里没有麻醉药!给你们饭吃,是因为还要赶很远的路,不想让你们饿死在路上。”
       义蓉一惊,用家乡话低声对万卷说:“他真要把我们卖到香港、澳门去!”
       万卷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哽咽道:“听说卖到那里去做‘鸡’的人,经常要被变态佬折磨,就算不死,也难有好身子回来呀。”
       听不懂两个小姑娘在嘀咕什么,阿德有些烦了,吼道:“饭都在这里,吃不吃由你们!跟你们明说了,关在这屋里根本没必要往食物里下药,我们有的是办法。”说完,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尝了几口饭,又灌了几口饮料。
       义蓉此时也确信饭里没问题,朝万卷使了个眼色,便拿起饭盒吃了起来。肚子实在太饿,万卷也跟着吃起来。两人暗暗寻思,等恢复了体力,就想法冲出房间。吃完饭,义蓉听见门外响起了说话声,探头一看,发现还有七八个阿德的同伙守在屋外!
       阿德奸笑几声,道:“晚上蚊子多,帮你们驱驱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蚊香的东西用打火机点燃,悬在房顶上,然后把门反锁上出去了。
       这种“蚊香”奇香无比,初闻之下令人飘飘欲仙。可是片刻之后,义蓉和万卷就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了,全身像浸了水的面筋一样软绵绵没有力气……
       门开了,那群家伙狞笑着走了进来。义蓉和万卷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帮人七手八脚把她们俩装进两口带有出气孔的大皮箱,然后抬上一辆丰田牌面包车。她们眼前一片漆黑,初时还能感觉出车辆驶过闹市,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送给鲨鱼的礼物
       义蓉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摇晃。她朝旁边看了看,万卷仍然躺着,还没有苏醒过来。她坐起身,发现自己在一间小房里,透过一个小小的窗口,可见外面的万顷波涛。义蓉顿时明白了,她们在一条船上。
       万卷被义蓉推醒后,第一句话就问:“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到了这里?”
       “这是在大海上。黑社会分子一定是要把我们运到香港去……”义蓉猜测道。
       万卷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终于完全恢复了意识,她流着泪问道:“义蓉,这下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道,听天由命吧。”义蓉沮丧地说。
       “我真的好后悔,我怎么就要出来打工呢?”万卷呜呜地哭开了。
       “这时候再说这些话也没用了。”义蓉拍拍万卷的肩膀,想稳定她的情绪。
       突然,一阵恶心向她袭来。她想忍住,可是胃里翻江倒海。她大吐特吐起来,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可是心里仍然像百爪乱挠似的难受。她知道,这是晕船。紧接着,万卷也狂吐起来。
       原以为香港离大陆不远,船要不了多久就会靠岸,可是直到她们适应了海上颠簸不再呕吐了,船仍然没有靠岸的迹象。
       大约是中午时分,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有两盒罐头和两瓶矿泉水从窗口扔了进来。义蓉和万卷已经顾不上太多,强烈的饥饿感驱使她们哪怕是毒药也要吃下去。以后每天到了这个时候,窗口都会扔进来同样的东西。这一点点食物根本谈不上填饱肚子,黑帮分子显然只是想维持她们的生命。
       第四天中午,熟悉的脚步声在窗外响起,可是这次没有食物投进来,只听见一个粗嗓门在叫喊:“快出来,到甲板上去透风!”
       “咔嚓”一声,反锁的舱门打开了。
       义蓉和万卷钻出船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久没有看到蓝天白云,她们感到无比的亲切。
       在一片吆喝声中,被掳来的人陆陆续续出现在甲板上。人群黑压压一片,义蓉粗略一数,竟有三四十人。
       义蓉和万卷发现,这些人男女都有,而且大都不漂亮,不少人甚至可以用獐头鼠目来形容。由此看来,她们不一定是被贩卖去当妓女。那么,这个黑社会组织要把这么多人带到哪里去呢?
       “站好,站好!不许说话!”有人拿着一个半导体话筒喊着话,义蓉和万卷一眼就认出他是阿德。
       甲板四周站着二十来个带枪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胡子。黑帮分子见到大胡子都恭恭敬敬地称他“诺哥”。
       诺哥站在众人前面,口里说着不知是哪一国的语言,并且张牙舞爪地挥着手。阿德在一旁用汉语翻译:“各位听清楚了,我——苏尔诺现在向你们宣布规矩,凡是在这条船上的人都得听从我的命令!不该说的不要乱说,不该问的不要乱问,如果你们能做到像头猪一样没有复杂的思维,那么在这条船上还是很安全的。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没有?”
       片刻的沉默过后,人群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站起来大胆地问道:“我想问苏尔诺大哥,这条船将开到哪儿去?我们要去干什么?”众人一齐望着苏尔诺,因为这也是他们都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阿德把男孩的话翻译给苏尔诺,苏尔诺听后,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通。阿德一挥手,几个马仔一拥而上,把问话的小伙子按倒在甲板上。
       “苏尔诺老板说:这位年轻人违反了我刚才宣布的规矩,因此我必须惩罚他。这段海域是世界上有名的‘鲨鱼之家’,这些海洋宝贝们已经饿极了,我们从这里经过不送礼物给它们是很不礼貌的。”
       大家这才注意到,船的周围果然游弋着不少鲨鱼,有的还不时把头抬出水面。
       小伙子惊叫着被扔到了海里。出于求生的本能,他拼命向船边游来,不想他的扑腾声很快就暴露了自己,几条鲨鱼同时向他扑过来。经过鲨鱼一番激烈争夺,小伙子终于从海面上消失了,只留下一层殷红的血水浮在波浪上。这一幕把船上的人看得毛骨悚然。苏尔诺面无表情,又开始训话了,阿德随后翻译:“你们还有谁愿意做鲨鱼的伙伴?没关系,就算你们都愿意,我也同意。如果不想死就乖乖听话,表现好的人到了目的地会有奖励。”
       大家又被赶回小舱,义蓉和万卷仍处一室。随后,这一天的食物也送到了,多了海带之类的蔬菜。
       和这条船上所有的被掳者一样,义蓉和万卷也在猜测着到达目的地后,苏尔诺会怎样处置她们。
       船不急不缓地航行在大海上,四周一片苍茫。为了排解寂寞,两人搜索枯肠讲述着各自的故事。无意中,义蓉在口袋里摸到一样东西,两人竟像得到一件宝贝似的兴奋了半天。
       这件“宝贝”是义蓉在广州火车站广场上拾到的两张旧报纸——《羊城晚报》和《广州日报》。她们各持一份,从第一版读到最后一版,连广告也不放过,读完后又互相交换,以打发漫长而无聊的时光。当义蓉读到《羊城晚报》的中缝时,上面一则《寻人启事》引起了她的极大兴趣——彭炎冰,男,27岁,身高1.72米,只会说粤语,于5个月前从医院出来后至今未归。任何人士如能提供可靠消息,以至成功寻获彭炎冰,可获酬金200万元港币。有效日期至2004年6月30日。有消息者,请即与彭先生联系,电话139XXXXXXXX。
       义蓉一路读下去,仅《羊城晚报》一天刊登的《寻人启事》就有十条之多,而《广州日报》的就更多了。她暗想,珠江三角洲每天失踪这么多人,会不会跟苏尔诺领导的这个黑社会组织有关?她不敢往深处想。她冷不丁一惊,再过一段时间,父亲得不到她的音讯,就会向表姨打听,而后“寻义蓉”的启事是不是也会出现在《羊城晚报》的中缝……
       义蓉和万卷都学过地理,知道轮船在大海上航行如此长的时间,显然是要把她们运到境外。令她们费解的是,黑社会如此大规模地偷运人口到底是为了什么?历史老师曾说过,清末民初外国人把华人当“猪仔”卖,成批成批贩运到欧洲去。她们是不是也成了“猪仔”?
       第七天清晨,正在睡梦中的义蓉和万卷被一阵刺耳的声音惊醒,那位负责送食物的华人马仔擂着已经开了锁的铁门吼叫道:“起来起来,快到甲板上集合!”
       义蓉和万卷爬起来急急赶到甲板上。她们原以为目的地到了,可抬眼一看,发现四周仍是白茫茫一片。正纳闷间,突然有刺耳的嗡嗡声由远而近,一架直升机出现在头顶上。
       直升机在甲板上降落,义蓉、万卷及同船的人全部被赶了上去。
       直升机起飞了,那艘留在海面的船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看不见了。大约飞行了一个多小时,机上的男女终于看到了汪洋大海中的几个小岛。他们都明白,目的地到了。
       迷雾重重的孤岛
       这是一个约八平方公里的小岛,岛上遍布椰树,低矮的砖房间杂在椰树之间。
       直升机在一块草坪上停稳,螺旋桨停止转动,巨大的噪音也随之消失。这时,阿德清清嗓子对大家宣布:“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把你们交给这个小岛的主人了。我私下里对各位提一个善意的醒——在这里无论遇上什么事情都要听话,否则会有大麻烦!”
       机舱门打开,上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外国人,像赶鸭子似的把“猪仔”赶出了机舱。草坪很大,周围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打手,草坪中央还有几个肤色不同的男人。其中一个中国人用汉语对刚下机的“猪仔”们说:“不要乱走,排队站好,听我讲规矩!”“猪仔”们乱了一阵才站好队,听那个中国男人说话:“我叫阿财,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上司兼翻译。我们大老远把你们从中国大陆请来,当然不是来玩的。在这个岛上,苏尔诺老板种植了很多罂粟和橡胶,需要大量的能干劳动力。这项工作很累,必须要能吃苦!如果有吃不消不想干的,现在可以举手。”看看这阵势,“猪仔”们即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举手。“很好,大家都是好样儿的!如果能干出成绩,老板会发丰厚的酬金给你们带回家的。还有,这里是热带地区,有很多瘟疫流行,一会儿分好住房,医生要给大家打预防针,这点儿小事希望你们能积极配合,不要违反规矩!”
       义蓉和万卷一开始是排在一起的,后来因为拥挤,在打手上来“帮助”站队的时候,万卷站到了前排,义蓉则排在了中间。这样,万卷最先被打手带到了椰树下的矮屋里。不一会儿,刚进屋的万卷就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阿财问道。
       “房子里住了男人,我要和女人住一间房。”万卷回答说。
       “和女人住在一起?我们这里不提倡同性恋。我想你一定是不喜欢房里的男人,那好,马上换个满意的给你!”阿财冷笑着一挥手,四名打手一拥而上,把万卷架在原地不能动弹。稍后,矮屋里走出一名高大生猛的黑人。那黑人没有穿衣服,肌肉健硕发达,下身只象征性地围了一块布,生殖器暴露张扬,一见到女人,就冲动得难以抑制。
       义蓉心中一惊,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不由替同伴捏了一把汗。可是处在这样的环境下,谁也无法帮忙。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痛苦地闭上双眼,不忍去看那凄惨的一幕。
       万卷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响彻小岛,一直持续了很久。
       突然,义蓉的身上重重地挨了一皮鞭,一名打手喝道:“不许闭眼睛,当心下一个轮到你!”她睁开眼睛,看到同伴仍裸身躺在草坪上,而那名黑人则舔着嘴唇,心满意足地在一旁“欣赏”着。
       “还有谁喜欢黑哥们儿?!”阿财瞪着人群连问几次,见没有反应,知道刚才那一幕已经起到了威慑作用,就干咳几声继续说道,“都不喜欢黑哥们儿,那我也不勉强了。现在我宣布这里的五条规矩:一、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房间,违者砍一个手指头;二、劳动期间,不许越过警戒线,违者砍一个脚指头;三、私下里不许交头接耳谈论岛上的事情,违者割一只耳朵;四、在岛上不许有逃跑的念头,违者剜去双眼;五、要绝对服从管理人员,违者关进兽笼,喂猛兽!”
       阿财宣布完五条规矩,全场寂然。大家心里明白,到了这里再也不可能活着出去了。所谓“发丰厚酬金回家”,不过是一张画饼,目的是要大家服从奴役,替苏尔诺卖命。
       万卷被打手抬回了房间。作为同乡姐妹,义蓉不仅不能去看望,甚至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机会说,她心如刀绞。
       义蓉进了房间,忍不住泪如泉涌。
       这是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小房子,摆了三张铁床。两张床上各躺着一名二十余岁的男子,见义蓉进来,他们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义蓉擦干泪眼,蓦地一惊,发现那个高个子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一下子又无法记起。另一个男人冲着义蓉傻笑,眼神散淡无光,看上去有些痴呆。那位高个子男人似乎极想跟义蓉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显然是受了那五条规矩的约束。
       “你好,我叫义蓉,来自湘西雪峰山,以后请多关照。”义蓉主动自我介绍。
       “我叫赖子飞,广州揭阳人;他叫阿呆,不知是何方人。”高个子男人也说话了。
       阿呆见新来的女人与赖子飞说话,便不高兴起来,狠狠踢了踢床脚。
       “赖子飞?”义蓉猛然想起,这名字她在《羊城晚报》上见过,还配发了照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就排在那条200万港元寻人启事的后面。
       “对不起,义蓉小姐,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交流,希望你能保持寝室的安静。”赖子飞说着,用眼神示意义蓉看屋顶。
       义蓉一抬头,果然看到天花板上有一个正在旋转的黑东西——她在电视里见过,这是监视器!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就在这时,阿财领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走进了房间。
       “把袖子卷高,新来的人都要打预防针。”阿财大声宣布。
       义蓉不敢违抗,老老实实地听任摆布。那个女人并没有给她打预防针,而是用针筒给她抽血!她惊呆了,预感到这个黑社会组织并非只是种植毒品,一定还从事着别的不可告人的勾当。她估计,先来到这里的赖子飞可能知道一些内幕。
       像所有初来这个小岛的新成员一样,义蓉心里尽管装满了疑问,但不敢向别人打听。第一夜,她本来想好好休息,可是因为第一次和两个陌生男人同居一室,她不敢合眼。
       半夜过后,阿呆两次过来欲图谋不轨,因遭到她的强烈反抗,没有得逞。义蓉在黑暗中惊恐地睁着眼睛,盼着天亮。
       第二天一早,义蓉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洗漱、用餐,然后去小岛的另一端割罂粟果。
       罂粟果很小,割浆时需要十分用心。义蓉实在太疲倦了,干了一会儿,竟然倒在一棵树下睡着了。三四个钟头过去,居然没有被马仔发觉。这次经历让义蓉紧绷的心弦得到了一丝松弛,经过细致观察,她发现只要不逃跑,那几个负责看守的马仔根本就不管。
       有了这个发现,义蓉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万卷。可她找遍了罂粟地,只找到了万卷的同室——一位名叫毕丹的河南女孩。毕丹告诉她,万卷病了,出不了工,然后就躲开了,不再跟她说话。义蓉想了想,悄悄来到赖子飞身边,从怀里掏出那份《羊城晚报》,不动声色地扔到他的脚下。
       赖子飞拾起报纸,很快看到了家人寻找他的启事,顿时泪飞如雨,趴在罂粟树下抽泣了好一阵子。
       “赖子飞,你来到这里有多久了?”义蓉小声问道。“我是和彭炎冰坐同一条船来的,差不多有半年了吧。”
       “彭炎冰的家人悬赏200万港元寻找他,他的人呢?”“他到这里的第三天就被带走了,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赖子飞叹了口气。“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不知道。这里经常有人被带走,然后再也不会回来。每隔一段时间,又有新人补充进来。”
       “我觉得这个岛上一定藏着什么重大阴谋……”义蓉试探着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甚至猜想,他们可能类似日本的731部队,在研制什么秘密武器,不断需要活人做试验。”
       “很有可能。”义蓉点点头,又问,“你没有想过逃跑吗?”
       “当然想过,可是怎么逃呢?到处岗哨林立,海水茫茫。就算离开了小岛,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啊。”赖子飞沮丧地低下了头。
       “一个人肯定是逃不出去的,如果大家联合起来……”义蓉暗暗握了握拳头。
       可是她的话尚未说完,一个马仔似乎有所察觉,端着枪走了过来,喝道:“你们在说什么?”
       “报告大哥,我第一次干活,掌握不了割浆的要领,正向他学习呢。”义蓉不慌不忙地回答。“这小姑娘太笨了,我教她几遍了都没学会。”赖子飞也附和着说。
       马仔见二人答得从容,也没有发现其他破绽,就不再深究了。马仔走后,二人吓得偷偷地吐了吐舌头。看来,岛上的五条规矩并不是吓唬人的。义蓉发现,这些割罂粟果浆的人当中,真有缺脚趾、手指或少耳朵的。
       为了不引起注意,义蓉不再与人说话,只是埋头割浆。她忧心如焚,如果不尽快想个办法逃跑,说不定哪天就被带走了……到那时,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第二天出工,义蓉牵挂着万卷,一进罂粟地就接近毕丹想打听情况,可毕丹好像怕被吃了似的,老远就躲开了。义蓉正感到没趣,这时有个人小声告诉她,昨天又有几个人被“带走了”,其中就有万卷。义蓉一听顿如冰水淋身,打了个寒战。她估计万卷一定凶多吉少了。
       一连几天,每天都有人被带走。但是这里的人都麻木了,对这种大活人突然“蒸发”的现象似乎习以为常了。义蓉却恐惧日深,更加坚定了逃跑的念头。
       然而,义蓉还来不及实施她的计划,厄运就提前降临了。
       这天收工回到房里,才锁上不久的铁门“咔嚓”一声又被打开了。一个马仔喊道:“义蓉快出来,阿财有事叫你!”
       马仔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义蓉听来却如晴空惊雷。她明白自己要被“带走了”,站在门口的马仔分明就是阎王遣来索命的小鬼。
       不知所措的赖子飞安慰她说:“你还会回来的。”“谢谢。”义蓉苦笑着说。
       “阿蓉,你怎么就要走了?”阿呆也知道义蓉就要离开,万分不舍地说,“你可要快点回来哟!真糟糕,这几天我忘了向你求婚,不然你不会这样急着要走的。”
       “阿呆再见,我还会回来的。”义蓉虚弱地喘了口气。
       “你骗我,我知道你不会再回来了。好多人跟我同住一个房,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知道因为我呆,你们都不愿意和我好。”阿呆伤心地抹起了眼泪。
       “快走,阿财等得不耐烦了!”马仔再一次催促。
       义蓉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房间。
       来到阿财住的地方,只见旁边草坪上停着一架小型直升机。义蓉明白,她将要乘坐这架飞机,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进去,阿财在屋里等你!”义蓉尚未反应过来,就被马仔一把推进房里,门又被关上了。屋里空空荡荡不见阿财的影子。片刻之后,门又开了,一个人被推了进来。义蓉定睛一看,认出是毕丹。毕丹也认出了她,低声打招呼道:“阿蓉,对不起,这几天我不跟你说话是因为那些狗腿子盯得太紧。”
       “我知道,我不怪你。”义蓉拉了拉她的手,感觉冰凉冰凉的。
       “阿蓉,你知道我们今天去哪里吗?”
       “不知道,”义蓉摇头道,“但绝对不会有好事,说不定这辈子就回不来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毕丹泪如雨下。哭了一会儿,她抹去泪水说道:“阿蓉,那天万卷临走时留了话给你。她说,如果你见到她的爸爸、妈妈,就说她在外面很好,不必牵挂。”
       义蓉追问道:“她还说了什么?”“她还想说,可是狗腿子不准,强行把她带走了。”
       两人的谈话才开头,突然觉得一股奇异的香气直冲鼻孔。义蓉一惊,这香气正是在广州工棚里闻到的那一种。没等她有所反应,整个身子就软了下去,然后失去了知觉……
       无影灯下的恐怖
       不知过了多久,义蓉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无影灯下的手术台上,肚皮上还放着一把冰凉的手术刀。她心里一惊,暗忖道:这不是医院么,他们把我弄到这里来干什么?我没有病,更不需要做手术呀!
       一连串的疑问在义蓉的脑子里涌现。正当她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时,一侧脸猛然发现毕丹也躺在旁边的手术台上。
       “毕丹,毕丹。”义蓉轻轻地叫了几声,可是没有回音。她暗想,毕丹一定是还没醒过来。
       义蓉欠起身,正要推醒毕丹,眼前的一幕把她吓呆了——毕丹的腹腔已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内脏全部被摘除,几块带血的纱布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几把手术刀……
       义蓉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过道里传来了脚步声。她慌忙躺下闭上眼睛,将手术刀藏在被单下以备不测。
       凭感觉判断,进来了三个人。一阵忙乱过后,其中两人推着毕丹的尸体走了,另一人仍留在手术室里。义蓉悄悄把手伸进被单下寻找手术刀,计划杀掉这个人,然后换上她的白大褂逃走。不想这时又传来脚步声,一个人推门而入。义蓉只好放弃计划,继续伪装昏迷。
       那个女护士用英语问刚进来的医生:“大夫,隔壁的病人有转机吗?”那人回答道:“双肾严重衰竭,现在实施换肾手术有很大风险。”
       义蓉一听,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天啦,这个黑社会组织原来是在贩卖活人器官呀!
       护士继续问:“病人的家属是什么态度?”医生答道:“她父亲要我们医院承担百分之百的风险。”
       “这风险我们可承担不起。”护士顿了顿。医生加重语气道:“所以,我的意见是对病人采取保守治疗,待体质增强到一定程度,再换第一只肾。”
       护士说:“这方案不错。”医生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满:“方案当然不错,患者的父亲也很满意,可器官供应方不同意。”
       护士道:“你是说苏尔诺?他为什么不同意?”“他说,像这类患者的血型十分罕见,血细胞指数基本相符的活体更是一百万人里难挑一个。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大陆找到这个人,如果只换一只肾,另一只起码也得半年后才能换,到时候他们去哪里寻找类似的活体呢?”医生叹了口气。
       护士拍着义蓉的肚皮说:“把她再养半年不就万事大吉了……”医生道:“问题就出在这里呀。这丫头是个正常人,一旦醒来发现身上开了一刀,她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到那时候,放她回基地,她把事情说出去,一定会造成动乱。如果单独关起来,保不准她会自杀。”
       “麻烦还真的不小,瓦蒂拉公主怎么两只肾都坏了呢?”护士嘟囔着。“不麻烦的话,她父亲怎么会出五千万美金呢。”医生干笑了一声。
       护士突然提高声调道:“对了,我有一个好主意!”医生问:“什么办法?”
       护士拍了拍义蓉的面颊:“把这丫头变成植物人!”“嗯,这办法的确不错。”医生呵呵笑了起来,“只是我们医院尚无这项技术,需要去欧洲请神经专家。”
       护士继续说道:“找专家总比找活体要容易吧?”医生道:“那当然。我会向院长汇报的,若采纳这个方案,到时候少不了有你一份功劳。嗯,宝贝儿,这丫头可能要醒了,得立即让她离开这里。”
       护士问:“让她去哪里呢?”“你把她推出去,会有人来接的。”医生说完就走了。
       护士和医生虽然说的是英语,但义蓉大致都懂了,不禁心惊肉跳。原来,东南亚某国一位名叫瓦蒂拉的公主患了尿毒症,需要一个血型相同、血细胞指数类似的活人为她提供肾脏。结果,这倒霉的事儿让她给碰上了。但令义蓉感到疑惑不解的是,这些人怎么会知道她是RH血型?没容得她多想,又有两个护士进来了。
       义蓉感觉自己被抬下手术台,由一辆小推车载着推到了外面,然后,护士把她交给了两个男人。她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如果让这些人知道她醒过来了,说不定明天她就会变成植物人。
       小推车进入了电梯,片刻之后又进入了过道。接着,她被抬下推车,放到一个平台上。一会儿,耳边传来直升机的巨大轰鸣声,义蓉又被抬进了机舱。
       义蓉闭着眼睛坚持了一阵,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假装刚刚苏醒过来,叫道:“好渴,我要喝水!”
       旁边的阿财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并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好一阵子,说道:“你知道自己刚才去了哪里吗?”
       义蓉坐起身一边喝水,一边摇头。
       “你想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吗?”
       义蓉朝阿财摇摇头,故意装出懵懂的样子。
       阿财大概从义蓉的神情里没有发现异常,眼里的凶光明显减少了,说道:“有一家接待外国元首的酒店需要服务员,我们想让你去试试。很遗憾,你的运气不佳,没有被选上。你愿意当服务员吗?”义蓉点了点头。阿财笑了,说:“没关系,回去后好好干活,有机会我们再推荐你。”
       义蓉又回到了岛上,仍然和赖子飞、阿呆住一个房间。
       阿呆见义蓉回来,高兴得手舞足蹈,说:“阿蓉你真的回来了,你没有瞧不起我!那我现在就向你求婚,明天我们去教堂吧。
       赖子飞不耐烦地吼道:“阿呆,再闹小心我揍你!”
       阿呆见赖子飞凶神恶煞的样子,害怕了,嘴里唠叨着:“我知道你老是吃我的醋!有本事你去讨女孩子喜欢呀,欺负我不算本事。”
       赖子飞逼上去挥了挥拳头,这才把阿呆镇住。义蓉爬上床,静静躺下。窗外月光如水,冰凉冰凉。
       是夜无话。
       次日,一条小道消息在工人中传开:义蓉被送到一家酒店当服务员,但她运气不佳被退了回来。以前离开的人不少被送到酒店去了,佣金非常高……
       在劳动过程中,有人大着胆子向义蓉打听情况。为了麻痹阿财,义蓉只好顺着竿儿爬,承认小道消息是真实的。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瓦蒂拉的身体恢复期不会太久,多则三五个月,少则一两个月——也就是说,不久她就要被摘去一个肾,然后变成植物人……
       义蓉是一个苦孩子,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8岁那年,母亲在县人民医院生下弟弟后不幸去世,她又做姐姐又做娘把弟弟带大,同时还得帮助父亲料理家务。生活的磨难使她从小就养成了超人的承受能力,能够处事不惊。假如换了别的人,在医院里听到那恐怖的消息,说不定早就吓得露馅了。
       现在,她想的不仅是自救,更要逃出去报警,让恶魔受到惩罚,救难友于水火。
       一连几天,义蓉不动声色地埋头干活,终于使马仔们对她彻底放松了警惕。
       这天清晨,工人们在山林里割橡胶,义蓉借机把真相告诉了赖子飞。
       乍听之下,赖子飞惊呆了。情急之中他提议道:“那我们尽快告诉大家真相,好集体逃跑。”
       “万万不可!”义蓉冷静地说,“集体逃跑的结果只能招致集体被屠杀。他们不怕缺人,杀完之后可以再拐骗;他们就怕泄密!”
       “你说得有道理。”赖子飞沉思片刻,似有所悟,“那你有什么好方案吗?”
       “谈不上是什么好方案。”义蓉说道,“我们这些人当中只要有一个逃出去,那就是成功。所以,我拟定了一个‘前仆后继’的方案——也就是说,现在就我和你知道底细,当我们准备成熟决定逃跑时,再选两个心理素质好的难友作为接班人。万一我们在逃跑过程中遭遇不测,他们再照我们的样子,选择下一届接班人……”
       “这个办法很好!”赖子飞兴奋地说,“横竖是一死,我们一定要设法逃出去,向这群恶魔讨还公道。”
       “这伙人穷凶极恶,犯罪经验恐怕是世界一流的,要对付他们还得动一番脑筋。这几天,我特别留意了周围的环境和岗哨,如果能在凌晨摸掉两个岗哨,就可以偷偷驾驶停泊在海边的快艇逃走。”
       “想不到你一个女孩竟有这样的大智慧。”赖子飞用钦佩的眼神看着义蓉,点点头道,“好吧,这次行动就听你指挥。请吩咐,我需要干些什么?”
       “你会打枪吗?会开船吗?”
       “我不会打枪,但会开船,我是渔民出身。”赖子飞搓了搓手。
       “很好,我们再找一个会打枪的,就可以行动了。”义蓉眼中流露出坚定的目光。
       赖子飞想了想说:“13号房住着一个叫李根发的广东人,他当过兵,曾流露过逃跑的念头。”
       “很好,你马上去和他商量。他当过兵,应该会打枪。你要他先教会你,同时也发展他为第二梯队的人选。”
       义蓉与赖子飞商量妥当后分了手。过了一会儿,赖子飞借送橡胶水之机与李根发接上了头。然后两人装成要大便,先后钻进一丛茂密的芭蕉林。
       这天上午,“工人”们没有回“基地”用餐,马仔把他们赶到橡胶园的简易工棚里吃盒饭。饭后,马仔又把他们赶到罂粟园去劳动。李根发寻机靠近义蓉,悄悄道:“赖子飞都告诉我了,你们什么时候行动?”
       义蓉沉着地说:“我想听听你的主意。”
       “你的情况很特殊,随时都可能被带走,应该是越快越好。”李根发皱了皱眉头。
       义蓉点点头道:“谢谢你提醒,如果不出意外,我想今晚就行动。”
       李根发沉声道:“这么重大的事情不能有‘如果’——只有干与不干两种选择。”
       义蓉警惕地看看四周,说:“有一样重要的工具尚未到手,如果能到手的话今晚一定行动。”
       李根发点点头:“我知道你要的工具,需要我帮忙吗?”
       义蓉感激地说:“你是第二梯队,不可轻举妄动,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李根发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慢慢走到另一片地里忙活去了。
       傍晚时分,马仔吹响了收工号。工人们把割胶刀等工具交给马仔,由他们带回基地仓库统一保管。
       义蓉趁着人多拥挤、场面混乱的机会来到工棚后的茅坑里蹲着,从一堆松土里扒出一根尺余长、直径20毫米的螺纹钢藏到内衣里。这根钢材是当初修建工棚时剩下的边角料,一直躺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两天前被义蓉发现,顺手藏到了这里。有了它,义蓉对出逃更有信心了。
       义蓉只穿一件内衣和一件工作服,身上要藏一根粗钢材,明眼人稍一注意就能看出来。她混杂在人群里,巧妙地躲过了马仔们的眼睛。
       回到“基地”,天尚未黑。一天繁重的工作下来,工人们都需要冲凉。“基地”的规矩是由马仔监督,分批进行,每次冲凉的人只限五名。至于吃饭,一律在房间里进行。
       义蓉回房不久,马仔就把饭从窗口递了进来,冲凉尚未轮到这里。趁着阿呆吃饭的机会,义蓉偷偷向赖子飞使了个眼色。赖子飞会意,装作脱衣服,挡住了天花板上的监视器,义蓉动作敏捷地把钢材藏到了铺下……
       准备工作基本就绪。当义蓉最后一个从洗澡房回来时,她突然发现了一个新的难题——钢筋撬门锁必然会惊动阿呆。假如让他知道了这次行动,后果不堪设想。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在人体器官供应基地,黑社会分子为了彻底控制“货物”,可谓绞尽脑汁。其中最厉害的一招便是“男女混居”——让两男一女或两女一男同住,利用男女吃醋的天性,让他们彼此敌视,无法拧成一股绳。
       同居一室的义蓉、赖子飞和阿呆也正是处在这样的状态。阿呆虽是弱智,但对男女之事的热情一点儿也不逊于常人。自从义蓉来到这间房里,赖子飞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更要命的是,阿呆睡在门口。今晚要实施逃跑计划,阿呆在无形中就成了第一道障碍。
       晚上11点是就寝的时间,基地为了节约用电,把所有房间的灯全熄了。此时,监视器虽仍处在工作状态,但已经不能显示图像,只能通过声音监控——也就是说,夜晚是逃跑的最好时机。可是,如何解决阿呆这道障碍呢?这个难题让义蓉伤透了脑筋,赖子飞也是一筹莫展。
       刚刚洗过澡的义蓉散发出阵阵少女的体香,阿呆闻到了香味,变得越来越兴奋。黑暗中,他的那只极不安分的左手时不时越过“警界线”,对义蓉实施骚扰。若放在平常,义蓉一定会狠狠地掐他以示警告,可是今晚她不敢,怕惹恼了他。来到基地后的每个晚上,义蓉都是在与阿呆的“斗争”中度过的。这家伙晚上骚劲十足,可一到了白天,就倒在工地上呼呼大睡。打手们出于自己的目的,也就听之任之。
       今天晚上,看见义蓉没有反抗,阿呆的色胆更大了,放肆地伸手直捣义蓉的胸部——义蓉惊得坐了起来。睡在里头的赖子飞看到这一切,情急加上愤怒,爬起来就要到义蓉的铺底下去寻找钢筋。义蓉知道他想干什么,忙跳起来将他紧紧抱住,制止了他的鲁莽行为。
       透过小窗射进来的月光,阿呆看到了赖子飞与义蓉搂抱在一起。他醋意大发,大声抗议道:“阿蓉,你可以让阿赖抱,为什么不能让我抱?这样不公平!你听不到我的话吗?好吧,我再大声一点——阿蓉,为什么不让我抱?”阿呆的声音果然提高了几个分贝。
       义蓉为了稳住他,连忙应道:“我听到了,你嚷这么大声给人家听到了,你还要面子吗?”
       “我知道的,男人和女人好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有一次,我爹和我妈好的时候被我碰上了,他们就很难为情。”阿呆的声音果然小了很多,“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对你没有意见,你和阿赖两个我都喜欢。”义蓉虚与委蛇。
       “这还差不多。阿蓉,我好想抱你,阿赖已经抱了很久了,现在该轮到我了啊!”阿呆哀求着。
       义蓉一边应着阿呆,一边重重地把赖子飞的手握了几下,将他推回到里面的床上。赖子飞明白,义蓉是在提醒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赖子飞回到床上,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阿呆一直惦念着阿蓉的许诺,在床上翻来覆去。在他简单的思维里,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于是自欺欺人地认为赖子飞已经睡着,悄悄脱光衣服,爬到了义蓉的床上……
       当阿呆的手触摸到义蓉的身体时,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感觉有如毒蛇附身。她扭动着身体想推开阿呆,可是她的挣扎越发激起了阿呆的兽性。这个满脑子色欲的家伙狠狠地撕扯开她的内衣,然后强行进入了她的身体——在那一瞬间,义蓉痛苦得差点儿尖叫出来,屈辱的潮水顿时将她淹没……她恨不得杀了这个男人,可是,她猛然想到了今夜的计划。假如不让这家伙得逞,那么出逃计划可能就会流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义蓉含着泪水作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她死死咬紧牙关,让阿呆为所欲为起来……
       听到邻床的动静,赖子飞惊呆了,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爬起来想冲过去狠狠地揍那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可是他突然听到了义蓉发出的夸张的呻吟声。在一刹那间,他明白了义蓉的意思,心里陡然对这个女孩生出了无限敬意——义蓉以牺牲自己来为他创造着机会。
       赖子飞从床下摸起钢筋,悄悄地走到了门口。在高亢而夸张的呻吟声和床板吱呀声的掩护下,赖子飞成功地撬开了铁锁。
       片刻之后,一切复归平静。
       凌晨1点,心满意足的阿呆酣睡如猪,发出如雷鼾声。义蓉和赖子飞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出了房间。
       义蓉躲在墙角处,赖子飞以灌木为掩护,向守在草坪一侧的岗哨逼近。他出其不意地举起钢筋劈将下去,岗哨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脑浆四溢、倒地毙命。就在这时,海滩边随哨兵巡视的军犬发出“汪汪”的吠叫声。赖子飞飞快地从死尸身上摘下带消音器的冲锋枪站在原地,给了军犬一个背影。受到麻痹的军犬不叫了,但哨兵却不放心地走过来巡查。
       赖子飞正不知如何应付这突变的局面,草坪上突然传来低沉的枪声,那个哨兵一头栽倒在地,军犬又狂吠起来。夜色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快,快上船!”
       义蓉和赖子飞没命地向海边狂奔,并以最快的速度上了一条冲锋艇。此时,基地混乱起来,喊叫声夹杂着狗叫声此起彼伏。探照灯全亮了,把小岛照得一片明亮。只见一个手提冲锋枪的男人向海边飞奔而来,义蓉认出他就是李根发。在他的身后有一伙马仔在狂追,不时有枪弹呼啸着飞向大海。
       “老李,你怎么来了?”义蓉问道。
       “我怕你们应付不过来,所以就来了。”
       李根发一上船,赖子飞便发动了引擎,快艇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向大海深处。后面传来阿财声嘶力竭的号叫:“快追,让他们逃掉我们就没命了!”
       基地在身后慢慢变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光点。这时候,仍不见有船追上来,赖子飞放慢速度,松了口气说:“没事了,大功告成了!”
       义蓉的心弦一直是紧绷的,到现在又多了几分沉重。她说:“没有船追上来,未必是好现象。这说明他们有准备……”
       “义小姐说得对,”李根发缓缓道,“这里是他们的老巢,他们对海域状况一定了如指掌,事情绝不可能像我们估计的那样简单。”
       “阿蓉,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赖子飞又紧张起来。
       “老李,你当过兵见过世面,你说该怎么办?”义蓉信任地望着李根发,“请你以后不要叫我‘义小姐’,咱们在一条船上了,不必那么见外。”
       “那好,我也叫你阿蓉吧。”李根发笑了笑,道,“阿蓉,还是你来拿主意。不瞒你说,我来基地已经一年多了,可是没有一点儿作为。你才来几天,就有这样的壮举,单凭这一点,就说明你不简单呀。”
       “老李言重了,我们的目的就是逃出去,让这群恶魔得到应有的惩罚。”义蓉想了想说,“我认为,这种快艇的油不多,不能长途航行,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李根发点点头道:“还有一点很重要,要设法弄清我们的位置。”
       赖子飞叹了口气说:“这里是茫茫大海,除了那些坏蛋,哪里找得到人影啊!我看阿蓉说得对,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吧。”
       小艇继续前行。天空中的月亮渐渐西坠,很快就要落下去了。如果没有月光,将无法看清方向。一旦天亮还没有找到藏身之地,三个人就会成为黑帮分子的瓮中之鳖。又航行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借着月落之前的光亮看到了三个相距不远的小岛。
       赖子飞把速度放慢,三个人经过短暂商量,决定上那个面积稍小的岛。
       快艇靠了岸,三人只觉得一股阴气扑面而来。李根发对两人说:“你们俩别动,我先上去看看,如果没有异常情况,我学布谷鸟叫你们再上来。”
       李根发将枪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再将保险打开,悄悄上了岸。
       李根发上岸不久,就有一只夜鸟掠过义蓉和赖子飞的头顶。接下来,一群鸟扑扇着翅膀,惊叫着四处乱飞开去……稍后,李根发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怎么啦,老李?”义蓉一把将李根发拉上快艇。
       “快,快离开这里!”李根发一边喘气一边说,“这岛上全是猛兽,老虎、狮子都有。”
       果然,一群猛兽沿着李根发逃回的路线追来了,许多灯笼似的眼睛射出贪婪的幽光。赖子飞庆幸没有熄火,赶紧一踩油门逃走了。
       第二个面积稍大的小岛很快就到了。这次仍然是李根发先上岸侦察,确认没有异常情况后,他们才把船藏好,一起上了岸。
       这是一座面积约五六平方公里的小岛,岛上有一座山。李根发和赖子飞带着枪,一个打前,一个殿后,将义蓉夹在中间。
       他们原计划找一个干净的山洞休息一会儿,可是上岸不久,忽然听到前面的蕉林里传来雄鸡的啼叫声。三人心里一阵窃喜,赖子飞道:“太好了,这里有村庄,我们先去投宿!”
       林间小路非常平坦,显然这里有人居住。走了约半里路,一座农家院落出现在他们前面。首先“欢迎”他们的是一阵犬吠声,接下来屋里的灯亮了,一个男人厉声喝住狗,然后用潮州话大声问道:“三更半夜的,谁在外面?”赖子飞把枪递给李根发,也用潮州话回答:“大伯,是我。”
       “你是谁呀,总该有名字吧,怎么到了这里?”“我叫兰光,中国人。我们的船在海上沉了,逃命到了这里。”赖子飞沉着地答道。
       “你们有几个人?”“二十多个,他们都死了,活着的只有三——”赖子飞的嘴巴突然被义蓉捂住。他看见义蓉伸出两个指头,立即明白她的意思,连忙改口说,“我们有两个人来到这里。”
       “你刚才不是说有三个人活着么?”“另一个刚上岸就死了,可能是呛的海水太多。”
       屋外的灯亮了。李根发赶紧拿着枪躲到了暗处。大门开了,一位七十来岁、精神抖擞的老汉走了出来,热情地说:“两位请进,这里条件不好,都是天涯落难人,将就一下吧。”
       “老伯,请问你怎么称呼?你也是落难人?”赖子飞听出了老汉话中的弦外之音。
       “唉,不是落难人怎么会到这里!我姓黄,你们就叫我黄伯吧。快进屋坐,这位姑娘怎么称呼?”黄伯指着义蓉。
       “她姓易,就叫她易小姐吧。”赖子飞说。
       “看样子二位还没吃东西,我这就去吩咐内人给你们弄。”黄伯进里屋不久,就有一个女子走了出来。这个女人十分漂亮,看样子还不到三十岁。黄伯见义蓉他们有些惊讶,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她就是我的太太。”
       “黄伯母好!”义蓉鞠了个躬,却不见女子答话,只是看着她笑。
       “她是个哑巴。”黄伯转头对女人说,“两位客人还没吃东西,你快下厨房去吧,这里由我来招呼。”
       女人进去后,黄伯一脚踢开在他身前撒娇的黄狗,把大门关上了。见二人满脸疑惑,他一屁股坐下,改用普通话说:“说来二位也许不相信,我们是来这里避难的。我是潮汕人,本来在深圳办了一家塑料厂,有数百号工人。老伴去世后没人照顾,我去人才市场招聘保姆,遇上了我现在的妻子。别看她是个哑巴,可她比正常人还聪明,对我的照顾也十分细心。日子长了,我们好上了,后来就谁也离不开谁。就这样,我们登记结婚了。没料到婚礼未办,子女、媳妇、女婿对我群起而攻之,非要逼我跟哑妹分开。他们将房里的东西砸碎,连衣服都烧毁了。没有办法,我只好领着哑妹东躲西藏。可是他们又雇了私家侦探寻找,弄得我们没有藏身之地。这时候我动摇了,不想再连累哑妹,打算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可是哑妹说什么也不要,非要跟着我不可。”黄伯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了口水。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为了让她疏远我,我花钱请小白脸接近她,可是她不为所动。我想不通,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怎么会喜欢一个老头儿呢?后来我去一家医院的心理科咨询,一位专家问哑妹家里有什么亲人,我说只有一个父亲,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跟人私奔了。专家说,哑妹在性取向上有障碍,属于典型的‘恋父型’。这类女孩子由于从小缺少母爱,长大后又没有很好地与周围的同龄伙伴沟通,父亲就成了她心目中的唯一。走向社会后,她自然就喜欢年纪大的异性。听了专家一番话,我才知道哑妹对我产生的是真感情,与金钱没有任何关系。为了不辜负她,我决定带她远走高飞。我年轻时在海上认识一个朋友,我向他求助,他就把我安排到了这里。”
       赖子飞问道:“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属于哪一个国家?”黄伯奇怪地问:“你们不知道吗?”
       “我们在海上漂了几天,都搞不清东西南北了。”义蓉代赖子飞回答道。“这里大地名叫南沙群岛,小地名叫立威岛。”
       “立威岛我知道,离曾母暗沙不远。”赖子飞说。“也不是很近。冒昧问一句,你们是干何种营生的?”黄伯说。
       “我们是打鱼的,海南崖县人。”赖子飞撒谎说。“哦,知道了,知道了,我的老朋友也是崖县人。”黄伯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这时,哑妹已弄好了饭菜,走过来示意他们去用餐。
       “你们慢慢用吧,用完了就在隔壁屋里休息——那里有几张旧床。”黄伯说着站起身来。“黄伯你呢?”赖子飞问。
       “按礼节我该陪你们吃的,中国有句古话,叫‘主不吃,客不饮’嘛,可是我年纪大了,不按时饮食会坏胃。只有请二位原谅,我们先去睡了。”黄伯说完,拉起哑妹的手回房休息去了。
       哑妹在离开之前,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望了义蓉和赖子飞一眼。
       餐厅里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餐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义蓉与赖子飞相向而坐,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美味佳肴了。可是此刻,他们俩都不敢动筷子。黄伯表面上虽然很热情,但他身上似乎有股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们心生不安。这时,后门传来一阵响动。细听之下,方知是黄伯家的黄狗闻到了香味,想进来分享。义蓉灵机一动,把狗放了进来,然后从每个碗里弄出一部分饭菜喂给它吃。
       黄狗吃完后友好地向二人摇着尾巴,末了,又躺在义蓉脚下百般献媚讨好,未见半点不良反应。义蓉和赖子飞舒了口气,这才放心地用餐,又给在屋外负责警戒的李根发留了一份。
       隔壁屋里传来黄伯响亮的鼾声和哑妹含糊的梦呓。
       赖子飞小声问义蓉:“把老李叫进来吧?”
       “你去接替他,如有情况学布谷鸟叫。”
       一会儿,赖子飞又回来了,附在义蓉的耳边说:“老李不肯进来,要我们把剩下的饭菜带过去。”
       义蓉也觉得此时李根发不露面为好,就对赖子飞说:“那你抓紧休息,我给老李送吃的去。”
       赖子飞说:“干脆咱们仨合一处吧。”义蓉把食物装进一个大盆里,又在厨房里拿了一个打火机、一把铁铲,然后和赖子飞悄悄出了门。黄狗见桌上的饭菜没了,就跟在义蓉后面,来到了屋外的小山丘上——李根发隐藏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监视着海面上的动静。
       “吃饭吧,我来帮你观察。”义蓉把饭菜递了过去。李根发收回目光,从义蓉手里接过饭盆狼吞虎咽起来,一会儿就把所有食物一扫而光,馋得黄狗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表示抗议。李根发拍着狗头嘿嘿一笑道:“对不起,伙计,下次吧!”
       “老李,养会儿神吧,天亮后的情况难以预料。没有好精神,怎么能应付意外呢?”义蓉关切地说道。“你也一样,也要养足精神。”李根发说。
       “我习惯了,在家熬夜是常事。逢上双抢季节,天黑后打好的谷子搬不回,我就守在地里,既要防老鼠吃谷,还要防野兽吃我。”
       “你爸爸呢,他不跟你在一起吗?”李根发惊讶地问。“他要挑一担谷子回去,晚上要照顾弟弟、喂猪,第二天一早挑一担肥料来,再把头天的谷子捎带回去。”
       “你们那里有什么野兽?”赖子飞问。
       “有狼、老虎,最多的是野猪,成群结队,攻击性很强。”“你遇见过吗?”赖子飞睁大了眼睛。
       “遇得多了。有一次六只野猪围攻我,我站在扮桶上,手里拿着锄头,双方僵持了三个多钟头呢。”“后来呢?”赖子飞的表情紧张起来。
       “后来,我用锄头把一头企图靠近我的野猪挖了一下,它惨叫一声,所有的野猪都吓跑了……”“你真了不起啊!难怪我说连女特警都不如你,原来你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呀。”李根发感慨道。
       “义蓉,想不到你会这么苦。”赖子飞动情地说着。“我倒不觉得怎么苦,反正都过去了。”义蓉轻松地笑了笑。
       “身在险境中的人自己常常无所谓,反而是旁人为他捏一把汗呢。”李根发说。
       “如果我们能逃出去,我一定不再让你受苦了。”赖子飞深情地看着她,声音有点儿哽咽。“你能让我不受苦?”义蓉非常惊讶。
       “怎么不能?”赖子飞自信地说,“我虽然不是很富有,家里十几万还是有的……”
       “十几万?在我们那里可就是巨富了。”义蓉笑了起来,“可那是你的钱啊,你没有义务帮助我。”
       “我就是有义务帮助你!义蓉,难道你不觉得我和你——”赖子飞看了一眼李根发,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义蓉当然明白赖子飞想说什么,不由脸热心跳起来,场面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李根发为了打破尴尬局面,引开了话题:“当初你出门,就没想过会遇到危险吗?”
       一谈到这个问题,义蓉又恢复了原有的精明强干,她说:“在那种险恶的环境里长大的人,如果什么时候没有遇到危险,那才叫意外呢。譬如现在,按常理,阿财应该已经追来与我们交上火了——可是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生,是不是有些奇怪?我断定,将有更可怕的危险等着我们!”
       一番话,说得赖子飞和李根发陷入了沉思。
       “断魂岛”上的奇遇
       这天晚上,苏尔诺正好到了基地。凌晨1点他睡得正香,忽然听到外面人声鼎沸,狗叫不断,凭经验他知道这里又发生了“工人”逃跑事件。稍后,一个马仔慌慌张张跑来报告:“老、老板,不好了,有人跑了,还杀了两个弟兄!”
       “废物,连几具‘活尸’都守不住,死了活该。”苏尔诺停顿片刻,问道,“跑了几个?”“不知道,还抢了我们的船和枪。”
       “快把阿财叫来!”苏尔诺恶狠狠地吼道。“阿财追‘活尸’去了。”
       “‘活尸’还要追吗?老子就是放他们走,他们也插翅难逃。你叫阿财把情况落实了再向我报告。”
       马仔立刻打开对讲机,向阿财传达了苏尔诺的旨意。
       原来,苏尔诺黑社会集团把此处作为活人器官供应基地是经过一番精心挑选的。经过多年经营,基地的安全几乎万无一失。正常情况下,就是给“活尸”一条加满油的快艇,也无法活着逃出去。因为快艇离开基地后能够到达的地方只有三座小岛,这三座小岛神秘莫测,各藏机关,常人很难在岛上生存。
       一会儿,阿财查清情况来向苏尔诺报告:“今晚逃跑的一共有三人,分别是五号房的赖子飞、义蓉,还有十三号房的李根发。我们的人死了两个,被抢走了冲锋枪两支,消声器两个,快艇一艘。”
       苏尔诺听完阿财的汇报,当即指示说:“逃跑是一种恶性传染病,必须立即‘消毒’!五号房、十三号房的‘活尸’都得处理掉!”阿财领命退出。
       苏尔诺打开电脑,搜索逃跑者的个人资料,屏幕上很快显示出:
       李根发,流浪汉,籍贯、年龄不详,B型血,2002年7月某日凌晨于广州某立交桥下收容。本月某例换心手术第三号候选人。
       赖子飞,广东揭阳渔民,20多岁,O型血,2003年3月收容于广州某私立医院。某例换肝手术第二号候选人。
       义蓉,湖南雪峰山村民,19岁,RH型血,2003年9月收容于广州火车站。某例换肾手术第一号候选人。
       苏尔诺关上电脑,打开闭路电视的储存系统,自言自语道:“李根发、赖子飞都没有逃跑前科,问题应该出在新来的义蓉身上。”
       义蓉在基地的所有活动画面一幕幕出现在屏幕上,可是看不出明显的破绽。苏尔诺不死心,又从资料库里调出那次在医院准备给瓦蒂拉做换肾手术的录像资料。在这盘录像带里,苏尔诺吃惊地发现——义蓉在手术台上醒来过!而正是在这个时候,医生和护士讨论了推迟瓦蒂拉手术之事。可是,医生和护士是用英语交谈的,一个内地村姑能听懂吗?
       “妈的!”苏尔诺骂了一句,接通内地专线,令阿德把义蓉的资料补充完善,特别是受教育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苏尔诺在电子邮箱里看到阿德发来的邮件:义蓉,自幼母亡,8岁即有自主能力,帮助父亲料理家务,上学后成绩优秀,2003年高考被某高校英语系录取……
       浏览至此,苏尔诺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基地的秘密已经泄露了!此事关系重大,三个人中只要有一个逃出去,整个组织将面临灭顶之灾!
       “老板。”阿财小声叫道。
       正在沉思中的苏尔诺抬起头来,冷冷看了他一眼:“事情办完了?”“办完了。五号房、十三号房已经收拾干净,天亮后就派几名弟兄把人肉送到岛上喂猛兽。”
       “恐怕不止五号房、十三号房有病毒吧!你知道这是一场什么流行病吗?”苏尔诺锐利的目光直逼阿财。“不知道。”阿财摇摇头,不安地望着苏尔诺。
       “我告诉你,这可是一场‘非典’啊,病毒携带者就是那个义蓉。”
       “‘非典’?!那我可能也感染上了呀。”阿财大惊,面露绝望之色。
       “蠢货!”苏尔诺重重地甩了阿财一耳光,“老子打个比喻你都听不懂,脑子不会转弯啊?什么时候上绞刑架,你还以为是荡秋千呢。”
       “那老板说的‘非典’指的是什么?莫非……”“莫非什么?”
       “莫非那乡下丫头知道我们的老底了?”阿财捂着脸,小心翼翼地说着。
       苏尔诺正要训斥阿财,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几声,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新信息——两男一女上了“断魂岛”。
       苏尔诺立即发短信回复——先稳住,勿打草惊蛇,万不得已处死二男,女人一定要留活口!
       李根发本想休息一会儿,可听了义蓉一席话,心弦又紧绷起来。他站在小丘上,望着黑夜中的小院,忍不住问道:“义蓉,你说这院子里有危险吗?”
       “你看过《西游记》吗?”义蓉反问道。
       “这跟《西游记》有什么关系呢?”李根发不解。
       “《西游记》里有一个重复最多的情节——每当唐僧脱险,在他最害怕什么的时候,他总能遇上什么。”
       李根发恍然大悟:“难道院子是他们特意为我们准备的地狱?我正想问你们刚才在房里的情况。”
       义蓉将在小院里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分析说:“从表面来看,黄伯说的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怀疑,但我还是从哑妹身上看出了破绽。对聋哑人我多少知道一些,凡属先天性的哑巴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聋子,这就是俗话说的‘十哑九聋’。但我看出,哑妹对声音的反应很敏感。还有,从人才市场招聘的哑巴没有不会哑语的,可是她根本就没有用哑语的习惯。”
       “我也看出她是装哑巴,估计她和黄伯在演戏。”赖子飞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后来我又有了新的看法。”义蓉不紧不慢地说,“第一,她有可能真是哑巴,是通过做手术变成哑巴的;第二,她不是哑巴,但受到致命的威胁,不敢在人前说话,只能装哑巴。在离开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很复杂的意思,但最多的还是求助,全然不像黄伯说的,他们是心心相印的老少恋。我估计,哑妹很可能也是从基地送过来的,充其量只是老头儿的性奴隶和保姆。”
       “阿蓉的分析有道理!这里非常危险,当务之急是救出哑妹,她一定知道不少内幕。咱们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就像瞎子、聋子,只能任人宰割。”李根发赞同义蓉的看法。
       “老李说得对,我们应该尽快了解这里的一切,否则就无法立足。老李,你看该怎么干……”义蓉说。
       李根发沉思片刻后说道:“阿蓉还是留在原地观察海面情况,提防苏尔诺派来的追兵登陆,阿赖和我去小院干掉老头儿,救出哑妹。”
       赖子飞在前,李根发随后,他们以低矮的植物为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小院后庭。两人躲在后门外仔细辨听院里的动静。确认没有异常情况,他们才进入后堂。
       突然,一条黑影闪入后院小间,接着几声闷响传来。李根发听出,这是无声手枪的声音。稍后,小间的灯亮了片刻复又熄灭。赖子飞认出,那个进入小间打枪的黑影正是黄伯!他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听从老头儿的安排睡在那里,此刻他们恐怕已经成了枪下鬼。一股淡淡的硝烟味儿随着夜风飘了过来。
       李根发端起枪,准备在老头儿返回穿过后院时把他干掉,可是灯灭后老头儿再也没有出来。两人又傻等了片刻,赖子飞猛然记起那小间有个窗户通向过道,于是又领着李根发摸了进去。
       四周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宁静,二人找了几处仍不见老头儿的踪迹,便打算直闯卧室救人。
       卧室门紧闭,两人正寻思着如何下手,突然听到里面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两人把耳朵贴在壁上——原来老头儿正在卧室里审问哑妹,“哑妹”果然不哑,能够说话!
       “你要我装哑巴,我一句话都没有说。”这是哑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事儿跟装哑巴没有关系。我问你,我交给你的事你办了没有?”黄伯的语调恶狠狠的。
       “办了,我把那些粉末都掺到汤里面了,不信你现在可以去检查盛汤的海碗。”“检查海碗有什么用?你说掺进去了,为何他们吃了还能走路?小姐,那可是高效麻醉药,只要吃下去,不超过10分钟就要发作的!”
       “要不就是他们没有喝汤,或者你自己拿错了药。”“真是这样吗?”黄伯狞笑起来,“你说拿错了,那好,我这里刚好还剩一点儿,你给我吃下去!”
       听到这里,李根发吃了一惊,赶紧对赖子飞耳语几句。赖子飞依计离去,他也躲到了一边。
       突然,几声清脆的枪声划破寂静的夜空——那是赖子飞在朝天放枪。枪响后果然有了反应,卧室门开了,接着一个黑影蹿出。李根发抬手就是一枪,可是回应他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叫声。
       李根发一惊:中老头儿的奸计了!他凭着多年的实战经验立即闪到一旁——果然,一梭子弹在他刚呆过的地方开了花。
       李根发开枪回击,将目标引开,给赖子飞创造救人的机会。
       赖子飞费了好一阵子劲儿才冲进去找到哑妹。哑妹忍着剧痛提醒说:“快,快点儿离开小院,老魔鬼要纵火!”
       赖子飞一惊,放开嗓门喊叫:“根发快跑,小院要起火了!”因担心同伴没有听到,他又连喊几遍,然后背起哑妹跌跌撞撞地向着小丘上撤退。
       一道火光一闪,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小院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照着一个人向小山丘跑来,赖子飞认出是李根发,悬着的心才落下地来。
       李根发跑到椰树林中,来不及喘口气,就问道:“哑妹呢,她没事吧?”
       “还好,腿上中了弹。”赖子飞代为回答。
       “太好了。”李根发松了口气,走近哑妹抱歉道,“对不起,都怪我太性急,让你受伤了。小姐,怎么称呼你?”“就叫我哑妹吧。”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哑妹摇摇头道:“我只知道这里属于东南亚某国,具体是哪国我也弄不清楚。”
       赖子飞说:“那个老王八骗我们,说这里是中国南海的立威岛。”
       “哑妹,你来这里几年了?”李根发继续提问。“我只知道每天日出日落,没有更长久的时间概念。”
       “你们在卧室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谢谢你救了我们。”李根发感激地看着哑妹,问道,“对了,那个老头儿是你什么人?”
       哑妹看了李根发一眼,然后把脸扭到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他是个老色魔!他确实是潮汕人,年轻时在海上漂泊当了海盗,经常在马六甲海峡一带出没。这辈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有些事说出来连你们都不信,可是我亲眼看见了——他吃人,把活人心爆炒了下酒吃,酒是用童鞭浸泡的。”
       哑妹解释说:“那些小男孩活生生来到岛上,生殖器被吃掉,内脏、眼角膜被摘去,最后连尸体都要喂猛兽。”
       三人听了面面相觑,这岛上的恐怖激起了他们对黄伯的无比愤恨。
       “他喝了童鞭酒,就拿女人折腾。”哑妹说到这里,把头垂下,“我在这里其实是生不如死啊……”
       “哑妹,”义蓉同情地抚着她的肩,安慰道,“不要灰心,这群魔鬼终究要受到惩罚的。”
       “我也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可是我看不到那一天了。”哑妹摇头说道。“你还年轻,要坚强地活下去。”义蓉鼓励说。
       “不会了。”哑妹苦笑着,“我知道自己的事,我身上已经……”
       “你怎么啦?”义蓉摇着她的肩膀追问。
       “没什么……”哑妹惨然地笑了笑,继续说,“其实在这小岛上,生和死没有本质区别。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义蓉于是将逃亡的经过简单向哑妹说了一遍,末了又说:“哑妹,你一定要帮我们,如果我们逃出去了,这群魔鬼的末日就到了。”
       哑妹叹口气道:“我当然想帮你们,可是怎么帮呀?没有飞机,根本出不去呀……”
       “事在人为!”义蓉充满信心地说,“魔鬼能出入这里,我们也能。”
       “我们想找个暂时安身之地,以后的事儿慢慢再商量。”李根发说,“我们想知道,这几个小岛哪个更安全些。”
       “这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相对而言,附近两个岛没有这里危险。”
       “那是两个什么样的岛?”义蓉问。
       哑妹痛苦地咬了咬嘴唇,说道:“一座岛名叫‘猛兽岛’,岛上有很多老虎、狮子之类的野兽,都是吃人肉长大的;另一座岛叫‘毒蛇岛’,上面生活着无数毒蛇。”
       赖子飞点点头,说:“我们先去过的那个地方应该就是“猛兽岛”了。哑妹,这座岛除了老恶魔,还有别的危险吗?”
       “危险多着呢,”哑妹瞪大了眼睛说道,“这岛名叫‘断魂岛’,除黄老头儿以外,岛的东、西、北也各盘踞着一个恶魔,个个邪恶无比,令人防不胜防。总之,两脚兽比任何动物都更可怕!”
       “谢谢你,哑妹。这些情况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李根发感激地握了握哑妹的手。他突然感到那手冰凉冰凉的,再仔细看时,发现哑妹的鼻孔里有黑血流出,不由惊叫道,“哑妹,你怎么啦?”
       “不要管我了,”哑妹无力地摇摇头,脸上挂着惨然的笑容,“老色魔已经在我身上下了毒,就快发作了,我很高兴,能死在你们面前……”
       “哑妹,哑妹!”义蓉搂着她,伤心得直落泪。见哑妹快要不行了,她急忙问道,“哑妹,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有什么话要捎给亲人?”
       哑妹嘴唇颤动着,可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在义蓉的呼唤声中,她恋恋不舍地合上了双眼……
       天渐渐亮了,岛上氤氲着一层薄雾。过了不久,薄雾在阳光下渐渐散去。
       三人简单地掩埋了哑妹的尸体,准备乘船离开“断魂岛”。正在他们为去哪里举棋不定之际,一阵怪异的笑声从芭蕉林中的石头后传出来:“哈哈哈,原来你们躲在山丘上啊,害得爷爷找了半宿!”
       赖子飞听出是黄伯的声音,骂道:“老王八,有本事你就站出来!”
       黄伯道:“想要我出来送死?你太弱智了,我没那么蠢!我劝你们还是快投降吧,到了‘断魂岛’,你们没有活着出去的理由。”
       “老王八,拿你的话吓唬小孩去,我们是不会怕的!”赖子飞道。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们等着瞧吧!”
       “老王八,有什么手段你尽管使出来!”赖子飞骂完后,对面掩体里再无反应。
       暂时的平静让三人深深感到不安,他们知道一场新的较量就要开始了。李根发和赖子飞清点了一下子弹,义蓉用铁铲从树上砍下一些树枝削尖了当作武器。
       突然,空气中传来翅膀搏击空气的“嚯嚯”声。说时迟那时快,一群猛禽掠过开阔地,黑压压地向着小山丘扑来。这些说不清是兀鹫还是鹰的怪鸟凶猛无比,利爪看上去如刀锋一样锐利……三个人几乎是本能地拾起树枝挥舞着招架。怪鸟们一次次向山丘发起攻击,当它们发现捡不到什么便宜时,就转而攻击一直吠叫的黄狗,黄狗被啄得惨叫不绝。义蓉见状,赶紧冲过去赶走怪鸟,救出了黄狗。
       李根发趁机开枪射击,天空中顿时血花四溅。怪鸟吓得四散逃开,山丘上留下一片片带血的羽毛。黄狗感激地依偎在义蓉身边,不停地摇着尾巴。这时,太阳钻进了云层,天空暗了下来。
       一计不成,黄伯又生一计。他拿出海螺猛吹起来。伴着螺号声,突然从一个不起眼的矮棚里蹿出数十条恶狗,狂吠着朝小山丘猛扑过来。当狗群奔到离小山丘只有十多米远的时候,黄伯停止了吹海螺,狗群也停止了前进。
       三人被这阵势吓住了,一时不知所措。
       “哈哈哈……”黄伯阴笑着,“快投降吧,这是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这些宝贝都是吃人肉长大的,它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们如果不投降,就是它们的美味佳肴了。我们老板说了,投降之后,你们不用死,可以加入我们的组织。你们想好了没有?”
       黄伯一连问了几遍,见没有回音,便又吹起了海螺。
       狗群听到螺号声就像战士听到了冲锋号,浩浩荡荡向山丘冲来。
       就在这紧要关头,奇迹发生了。义蓉身边的黄狗负痛站起来,对着狗群狂叫开了。狗群大约被同类的气势镇住了,全部立在原地支起了耳朵,像一群盲流显得有些无措。
       黄伯继续狂吹海螺,可是狗们好像听懂了黄狗的狗语,根本不再理会他的命令。
       “此地不宜久留!”李根发长长地舒了口气,对同伴们说,“走,我们另择地方开辟栖身之地。”赖子飞首先冲出去,敏捷地从礁石后开出快艇。
       “船上的汽油还有多少?”李根发掩护义蓉先上船,然后自己也跳了上去。
       “上附近的小岛应该没问题。”赖子飞回答道,“汽油万一不够,这样的天气用手划也能到达目的地。二位,我们该选择哪座小岛?”李根发望着义蓉:“你说呢?”
       “还是你来决定吧。”义蓉笑着说,“我已经看出,这里数你经验最丰富。”
       “那就上蛇岛吧。”李根发说,“虽然这里四季不是很分明,但现在是冬天,毒蛇应该没有夏天时凶猛。”
       “万一有人被咬了怎么办?我们没有蛇药。”赖子飞担心地说。“会有人给我们送来的。”李根发说,“快开船!”
       快艇启动了。岸上突然出现一伙人,牵着几条高大的狼狗向海边追来,走在最前头的正是黄伯。
       “这个恶魔!我得给他点儿颜色看看!”李根发操起枪,瞄准了目标……
       爱情在绝境中滋生
       恐怖一天浓似一天地笼罩着基地小岛。“工人”们虽仍然一如既往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谁也不知道,自己明天还能否跟大家一起出工。
       自从有人逃跑后,基地上再也没有新成员补充进来。“老工人”一天天减少,每个人承担的工作越来越繁重。这究竟是什么原因,没有人知道。
       李根发在逃跑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把义蓉交给他的“接力棒”传下去。他这样做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在基地呆了这么久,他对每个“工人”都很了解,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有勇气和智慧与基地组织相较量。与其让他们清楚知道可怕的现实,还不如让他们生活在幻想中,因为在恐怖中煎熬着等死更难受。
       这天早上,一架中型直升机停在了草坪上。
       然而,直升机停稳后,却没有出现以往的热闹场面。过了半天,才见阿德和一个马仔下来。这个阿德哪怕就是烧成灰,大家也会认出他来。正是这个魔鬼,把他们掳到了这里。今天只有阿德来,“工人”们一个个忐忑不安起来,不知道这个魔鬼又将带来什么新的灾难……
       此时,苏尔诺正在为三个人逃跑的事焦头烂额。马仔走进来小心报告:“老板,阿德来了,在外面等你的吩咐。”
       “请他进来。”苏尔诺把歪着的身子坐正。
       稍顷,阿德进来与苏尔诺打过招呼,在高脚椅上坐下来,说:“诺哥,你要的东西我一样不少地从香港采购来了。你说还有些事情要见了面再说,不知是何事?”
       “第一件事,在我的新基地没有选好之前,‘货物’要直接送往医院,所以你们在物色人选时,血型、血细胞指数一定要严格把关,尽量缩小偏差。”苏尔诺严肃地说着。
       阿德皱着眉头说:“这样做岂不是太麻烦了?而且你我双方和医院承担的风险都大了。”“这也是权宜之计嘛。”
       “你们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基地,我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放弃。”阿德缓缓说道,“重新找地方,并非那么容易啊。”
       “这也是被迫啊!”苏尔诺叹口气道,“我要和你商量的第二件事,就是关于你们送来的三个宝贝。”
       “还没有下落吗?”阿德吃惊地问。
       “假如有下落,我就不会这么急着把你请来了。看他们的身手,我有点儿怀疑你提供的背景资料是否准确。”
       “绝对准确!一个流浪汉、一个渔民和一个村姑,他们的资料是经过多次验证后得来的。”阿德辩解道,“至于那个村姑,她本来被一所高校英语专业录取,因为没钱读书才外出打工的。”
       “问题正是出在这个女人身上。她在手术台上醒过来了,偷听到了护士和医生的对话,知道了我们的全部秘密。像她这种素质的人,你们应该事先告知我们,好加倍提防。”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啊。”阿德红着脸说,“这种意外,以前从没有的。”
       “中国有句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如果请你来了还找不到他们,我们就该考虑散伙了。”
       “不会这么严重吧?”阿德吃惊地望着苏尔诺。
       “这还是从好处着想,如果想得更可怕一点儿,他们报案后,国际刑警会在世界范围内对我们实施追捕……”
       阿德惊得目瞪口呆,点点头说:“我们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们。诺哥,你吩咐吧,需要我干些什么?”
       “先把你带来的货卸下来。”苏尔诺站起身说,“这些东西就是用来对付那三个混蛋的。”
       苏尔诺和阿德来到直升机前,几名马仔正七手八脚从机舱里卸下几包东西,堆在草坪上。苏尔诺打开一个包,里面露出几套真皮制作的“防毒服”;另两个木箱里则装着药品和特殊型号的枪弹。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阿德疑惑地望着苏尔诺。
       苏尔诺胸有成竹地说道:“在这里,快艇能够到达的只有三座小岛。我估计,那三个家伙现在可能藏在“毒蛇岛”。我们准备派人去岛上搜索,这些服装和药品,是用来防蛇的;如果他们不在“毒蛇岛”,那就一定在猛兽岛,要上岛搜查,必须先把野兽麻醉后装入铁笼里——这就是需要这么多麻醉弹的原因。”
       “原来如此,”阿德恍然大悟,“还是诺哥想得周到。”
       接着,苏尔诺又把“断魂岛”上的情况说了一遍,摇头叹道:“黄伯死了,你现在应该明白那三个家伙的厉害了吧。不管采取什么办法,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具体的方案你去和阿财商量,我在这里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
       苏尔诺在马仔的簇拥下离开没多久,阿财就过来了。阿德拉着他的手,用同情的口吻说:“你父亲遇害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在此,我代表大陆公司对他老人家表示哀悼!”
       “谢谢!”阿财黯然说道,“老板让我配合你,我们先拟个方案吧。”
       阿德随阿财走进一间简易客厅坐下,问道:“逃亡事件没有一点先兆吗?”
       “没有。”阿财摇摇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老板小看了那三个人的智慧,否则的话,他会派人去协助我父亲的。”
       “我并不认为他们有多厉害。”阿德清清嗓子说,“只不过是人受到死亡威胁,容易发挥身上的潜能罢了。”
       “不能轻敌啊,老兄!”阿财似乎心有余悸,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们没必要太性急,这里是生命极地,即使岛上没有毒蛇和猛兽,缺乏食物和淡水,他们也撑不了多久。”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就怕夜长梦多,这毕竟关系到我们的身家性命啊!”阿德摇着头扮了一个苦相。
       阿财半天没吭声,搔着头思考着。这时,一个马仔急急忙忙过来报告:“财哥,蛇岛上有炊烟升起。”
       “走!”阿财兴奋地朝阿德一挥手道,“咱们看看去!”
       李根发一枪打死了黄伯,赖子飞驾着快艇迅速离开了“断魂岛”。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毒蛇岛”。
       快艇泊在礁石湾里,他们没敢轻易上岸。
       岸边的树梢上爬满了蛇,身体呈黄竭色,而且带着花纹,三角头显得十分狰狞,嘴里吐着红芯子。“全是毒蛇呀!”赖子飞倒抽了口凉气,“这可怎么办?”
       “如果我们有几双下水靴就好了。”义蓉望着李根发说,“老李,你有什么办法?”
       “下水靴在这里是不管用的,要想上岛,必须有防毒皮服。”李根发举目四望,叹道,“苏尔诺选择这里作基地,看来是动过一番脑筋的。”“我们还缺淡水、食物和药品。”义蓉提醒说。
       “到了这一步,没有其他办法。我们只有在船上等人送来了……”“谁会给我们送来呀?”赖子飞的口气明显带着沮丧。
       “还有谁能够到这里来?当然是苏尔诺!”李根发笑了起来。
       “咱们等着送货上门!”义蓉也会意地笑了起来,只有赖子飞仍然满脸疑惑。
       为了防止被直升机发现,赖子飞把快艇开到一个更隐藏的港湾里泊下。他是在海边长大的,有海上生存经验。当大家饥渴难耐时,他就游到附近礁石上去拾一些能生吃的牡蛎和海草。为了保存体力,大家强忍着咽下了这些味道古怪的东西。
       白天无事。
       天黑后,为了避免毒蛇的侵犯,赖子飞把船开到离岸较远的天然小港,将缆绳系在礁石上。他们枕着波涛,仰望着天上的星斗各自想着心事。
       李根发在思考明天的战斗该如何展开。义蓉看见星星就想起了父亲和弟弟,出门前她说过,工作安顿好后就给家里写信,现在父亲肯定每天去学校查问信件,一次次的失望一定让他十分不安。三个人当中,唯有赖子飞的想法显得独特,甚至还有几分浪漫。除了死亡的威胁偶尔令他感到不安外,他从骨子里感谢这一次经历——他爱上了义蓉。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他就觉得义蓉是他今生今世要寻找的另一半。大多数时候,他感到这次逃亡不是一场和死神的赛跑,而像是一次与恋人的浪漫旅游。基地黑社会的威胁似乎离他有些遥远,他现在最心烦的是李根发这个“电灯泡”。
       有一句话,他觉得今晚已经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了。他几次鼓起勇气,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只能自怨自艾,并不时敌意地看一眼躺在船尾的李根发。
       “义蓉……”半夜的时候,赖子飞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我在听着呢。”义蓉低声回应着,她并没有睡着。
       “你——你有对象吗?”“你问这个干吗?”义蓉有些奇怪。
       “没……没什么,我只是问问而已。”赖子飞不禁面红心跳起来。“我连最基本的生活问题都没有解决,哪有什么心思谈对象呢?”义蓉感慨道。
       “你不希望通过找对象来解决生活问题吗?”“那不叫找对象,而叫出卖自己。我们那里有不少女孩子在广东傍了大款,然后风风光光回去,似乎让人羡慕——可是到最后,没有一个人有好结局。”义蓉的语气充满了惋惜。
       “其实有钱人并不一定都坏,也有重感情的。不知道你将来要找什么样的人?你是重情,还是重钱呢?”“我重缘分。”
       赖子飞顿时来了精神,干脆从船上坐了起来,热切地说:“你说,我们能够在一起,这算不算缘分?”
       “咳咳——”李根发在黑暗中干咳两声,及时遏止了赖子飞的想入非非,“抓紧休息吧,我们明天需要足够的体力对付追兵呢。”
       赖子飞心里恨得痒痒,可是又不敢有所流露,只好重新躺下。
       小艇上又恢复了宁静。今晚的风很小,浪也不高,三个人都太疲惫了,渐渐沉入了梦乡。天亮后,他们醒了过来。由于饥饿和口渴,三个人都觉得不能这样耗下去,必须尽快实施引蛇出洞的计划。
       基地尚不知道他们所处的位置,李根发提议燃一堆篝火,让烟雾把基地的人引来。义蓉从“断魂岛”带来的打火机正好派上了用场。要生篝火就得去岛上,义蓉从艇上割下两块橡皮绑在腿上,对李根发和赖子飞说:“你们在船上不要动,我上去。”
       “你、你不能去!”赖子飞想制止,可是义蓉已经拿着铁铲上了岸。
       “没事儿的,我在雪峰山经常和毒蛇打交道,知道它们的习性。”义蓉回过头来笑着说。
       义蓉的突然出现,让岛上的蛇们一时有些惊慌失措,大多数纷纷避让,只有眼镜蛇、响尾蛇毫不在乎,竟然向她发起了攻击。义蓉飞舞着铁铲,将这些胆大的毒蛇铲死在地上。很快,她就把一块开阔地变成了“无蛇区”,然后从四周拾来一些树枝堆在一起。
       一直在船上观望的赖子飞再也忍不住了,不顾李根发的劝阻跳上了岸。
       “赖子飞,你不要过来!”义蓉看见了,赶紧喊叫着阻拦。可是赖子飞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帮助她拾树枝。
       树枝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义蓉点起了火。刹那间,大火熊熊燃起,热浪和燃烧的“毕剥”声将躲在近处的毒蛇惊得仓皇逃窜。赖子飞十分兴奋,火势似乎也给他增加了胆量,他终于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阿蓉,我爱你——你嫁给我吧!”
       义蓉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赖子飞,不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我爱你!”赖子飞坚定地说。
       “你是看我家里穷,同情我是不是?” 义蓉觉得有点受侮辱。“不,我是真心爱你,与同情无关。”赖子飞的眼神里充满诚恳。
       义蓉摇了摇头,说:“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为什么,难道你不肯给我机会吗?”赖子飞的语调充满哀求。
       “是我自己没有给自己机会。”义蓉说着,把几条死蛇扔进火堆里。“这话我听不懂,可以向我解释吗?”赖子飞夸张地张开双臂。
       义蓉痛苦地低下了头,黯然说道:“男人最在意的事儿就发生在你的眼皮底下,如果我们结合,这阴影会伴随着我们一辈子。”
       “你是说和阿呆的事吗?我不介意!在我的心目中,这不是阴影,而是一种牺牲。”
       “你别骗我了。”义蓉惨然笑道,“对中国女人而言,这是永远的污点。你一时冲动说不计较,可一辈子那么漫长,你怎么能释怀?”“阿蓉,真不知道该怎样表白你才会相信。就算我求你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赖子飞差点儿要跪下去了,眼神中满是渴求。
       就在这时,李根发大声喊叫起来:“义蓉、赖子飞,你们快回来,苏尔诺的直升机来了!”
       义蓉抬头眺望,果然看见基地那边出现了一架直升机,她赶忙催促道:“子飞,你先走,我来殿后!”“不,你是女孩,我有保护你的义务!”赖子飞站着不动。
       义蓉连忙从火堆里扒出几条烤熟的蛇,用布条牢牢拴在铲柄上,转身往船上撤去。赖子飞跟在她身后。
       “赖子飞注意,有蛇在追你!”李根发又喊叫起来。
       义蓉回头看去,只见一条两米长的眼镜蛇在追咬赖子飞。赖子飞吓得满地乱蹿,眼看就要被蛇追上了。说时迟那时快,义蓉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伸出右手抓住眼镜蛇的“七寸”,使劲抖了起来。眼镜蛇张开血盆大嘴,身体扭动着挣扎了好一阵子才软下去。义蓉狠狠地将它掼在地上,松了口气。
       “阿蓉,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赖子飞对义蓉说。“快上船吧,别让直升机发现我们。”义蓉说着。
       两人回到船上,把船开到一块酷似巨伞的岩石底下。这时,直升机已经飞临毒蛇岛。它在岛上盘旋了几圈,扬长而去。
       “这架飞机是来侦察的。”李根发松了口气说,“我们还有一点儿时间作准备,搜山的人就要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离开。”
       “去哪里?”赖子飞把枪横挂在脖子上,右手紧紧握住快艇操纵杆。
       “离开这冒烟的地方,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李根发果断地说。
       赖子飞把船开到离火堆500米远处的一个小港湾里。此处四面礁石林立,既安全又避风,还可以监视基地那边的动静。
       小艇熄火停泊。李根发问道:“赖子飞,你的枪里还剩多少子弹?”
       “可能不多了。”赖子飞把枪交给李根发。
       李根发抽出弹匣看了看,“我剩下五发,你只有两发了。咱们要节约子弹!”
       义蓉扔给李根发和赖子飞一人两条烤蛇,自己拿了一条,熟练地撕去皮,摘掉内脏,然后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李根发和赖子飞早就饿坏了,也学着她的样子吃起了烤蛇。
       蛇肉刚吃完,就听到隐隐约约有马达声传来。接着,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两个小黑点。
       “两条快艇,一定是苏尔诺派来搜岛的。”李根发紧紧握了握拳头。
       那两个黑点越来越清晰,果然是两艘快艇。每艘艇上都站有三个荷枪实弹、身穿厚重防毒服的人。
       李根发向义蓉和赖子飞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随后三人行动起来。义蓉呆在船上等候,李根发和赖子飞下水游回火堆附近,躲在隐蔽的礁石后准备狙击。
       “毒蛇岛”出奇制胜
       世界上最牵挂你的往往是敌人,这种牵挂比亲人的牵挂更透到骨髓里。眼下,苏尔诺对义蓉、李根发和赖子飞的牵挂也正是这样。
       这天早晨,蛇岛冒起的烟火让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他本来已经准备了几十只大铁笼,打算把猛兽岛上的动物麻醉后装起来,然后大规模地进行搜捕。现在看来,三个逃跑者就躲在“毒蛇岛”,去“猛兽岛”的方案可以取消了。
       阿德和阿财挑选了四名敏捷干练的小兄弟,同他们一起去“毒蛇岛”执行任务。
       负责侦察的直升机回来了,告知那堆烟火确实是人为的,这下,苏尔诺更放心了。出发前,他一再叮嘱阿德和阿财:一定要用麻醉枪打晕那个女的,万一打死了,务必把尸体全部带回来!
       阿德等六人穿上密不透风的防毒服,带上两部对讲机、武器以及淡水和食物,分乘两艘快艇向“毒蛇岛”进发了。苏尔诺坐镇基地,通过无线电与阿德和阿财保持联络。
       六个人很快来到了“毒蛇岛”,系好缆绳,两名马仔留在艇上接应,阿德和阿财各领一人上岛搜寻。篝火尚未熄灭,阿德仔细察看了一遍,立即向基地报告:“诺哥,火未灭,看来人离开没有多远,可能是见我们来了,躲了起来。”
       “认真搜索,需要增加人员我马上派直升机送来。”苏尔诺下着命令。
       “暂时没有必要。岛上毒蛇很多,没有防毒服寸步难行。”
       苏尔诺道:“他们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应该不会走得太远。”
       苏尔诺的话提醒了阿德,他四下里望了望,发现了两条似有似无的路通往岛上——一条朝右,一条向左。向左的路地形复杂、怪石林立,他估计义蓉他们很可能躲在那里,就对阿财说:“你们向左走,我们往右去,发现情况再互相通气。”
       阿财心里明白阿德存了私心,但自己是主人,只好领着马仔去那个看起来更危险的地方。
       阿德和马仔向右搜索到了蛇岛的纵深处,一路上遇到各种毒蛇的袭击,幸亏有厚厚的防毒服护身才无大碍。这条似有似无的路把他们引到一个山谷里,然后在一棵大树下消失了。阿德很纳闷,端起枪仔细搜寻。绕过大树,一幕奇景映入他的眼帘——一汪泉水从石缝里涌出,在谷底汇成一个小潭,数以千计的毒蛇正在潭边饮水……
       阿德慌忙后退。他明白了,那条似有似无的路原来是蛇路。蛇也是需要淡水才能生存的,而这岛上的淡水主要靠降雨,经过岩石和土壤过滤后从某个低处溢出。岛上像这类小水潭绝对不会太多。阿德猛然想起,那三人不具备来到这里的条件,极有可能还藏在岛边,甚至连船都没下来!
       阿德打开对讲机,赶紧联络阿财。
       “不要前进了,快回到艇上去,他们没有装备,只能在岸边活动。”阿德喊完话,为了节省电池,把对讲机关闭了。
       返回的路上又遇上了很多蛇,阿德虽然穿着厚厚的皮服,仍然感到胆战心惊。他现在明白了,阿财走的那条路看上去十分光滑,一定是体积很大的毒蛇碾出来的。阿财不会走多远,返回应该更快。万一遭遇逃跑者,阿财正好挡枪口。想到这里,阿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私下里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起来。
       隐藏在礁石后面的李根发、赖子飞见阿德和阿财各领一名马仔分头离开后,就开始实施计划的第一步——干掉两名守船的马仔!李根发担心赖子飞枪法不准,让他瞄准距离近的马仔先开枪。
       赖子飞铆足了劲,将目标瞄了又瞄,然后抠动了扳机。艇上的马仔身子一歪,跌下了水。另一名马仔听得水响,回过头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已被李根发一枪打中了脑袋。
       首战告捷,李根发和赖子飞飞快地冲上去,剥下马仔身上的防毒服穿在身上,然后将两具尸体绑上石头沉入水中。他们扮成“马仔”站在艇上,等着阿德和阿财回来。
       大约一个钟头过去,左路的人先回来了。走在前面的那人大声问道:“喂,艇上的弟兄,有情况吗?”
       李根发听不懂他说的是哪一国语言,摆着手,示意他们不要大声说话,又指指岛上。那两人于是不再问话,加快步子向艇边奔来。由于李根发和赖子飞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和先前那两个马仔看上去无异。
       阿财走到离快艇不到五米远的岸边刚刚站住,一颗子弹飞来把他的头打开了花。那个马仔还没回过神来,也被李根发一枪打死。
       望着岸边新增的两具尸体,李根发正思忖着如何处理,义蓉已经从旁边冲了上去。她三下五除二剥下一具尸体上的防毒服,穿在身上,对李根发和赖子飞说:“快来帮忙,把这个家伙沉入水里,把另一具尸体抬上艇躺好!”
       两人恍然大悟,七手八脚地按义蓉说的做了。刚完事,正好看到阿德和一个马仔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来。
       阿德远远地看见两条艇上站着三个人,还有一个斜躺在船上休息,就当是阿财先回来了。
       两人越走越近。此时,杀得性起的赖子飞等不及了,一枪把走在前头的马仔撂倒了。没想到阿德闻枪反应迅速,转身就向岛上狂奔。李根发一枪打去,只击中了他的屁股。阿德跌倒在地,手里的冲锋枪和对讲机飞出去老远。
       赖子飞冲上去骑在阿德身上,吼道:“臭小子,你也有今天啊!”阿德垂死挣扎,一挺身将他掀翻在地。赖子飞到底没有受过格斗训练,一下子就被阿德压在身下,头上的防毒帽撕裂开来,露出了耳根。阿德死死卡住他的脖子不松手。李根发正在收拾那个尚有余气的马仔,一时帮不上忙。义蓉虽在他身前,却不敢开枪,只能用枪使劲砸阿德。阿德渐渐不支,卡住赖子飞的双手松开了。
       就在此刻,躺在草丛里的对讲机发出“嗡嗡”的响声。已经全无回击之力的阿德喘着粗气,看看对讲机又望望义蓉,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李根发赶了过来,拾起对讲机放在阿德耳朵上,同时用枪顶住他的额头。
       对讲机里传来苏尔诺急促的问话声:“阿德,阿德快回话,岛上是否发生了意外?”
       阿德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李根发,自然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于是回答说:“诺哥,岛上一切正常,没有发生意外。”
       苏尔诺道:“我怎么听到了对讲机剧烈的碰撞声?”
       “哦,我刚才跌了一跤。”阿德在枪口下无奈地编着谎话,“幸好对讲机没有摔坏。”
       苏尔诺继续追问:“阿财为什么没有应答?”
       “阿财正在休息,为了节省电池,他关闭了对讲机。”
       “岛上是否发现目标?”
       这个问题阿德不敢擅自回答,用眼神征询李根发,见他点头,才回答说:“已经发现目标。”
       苏尔诺高兴地说:“好,我马上派直升机增援。”
       阿德这回知道怎么回答了,马上说:“不用派人增援了,岛上没有防毒服寸步难行。有我们六个人已经足够了,请诺哥等着听好消息!”
       李根发只让阿德说到这里,伸手关闭了对讲机。随即,赖子飞从马仔的尸体上扯下布条拧成绳,将阿德反手绑上。
       阿德被三人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李根发目光如炬地审视着他,厉声问道:“阿德,你愿意死还是愿意活?”
       阿德的眼里流露出哀求的光,答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不想死!”
       李根发嘿嘿一笑,道:“那好,我可以给你机会,你可要说真话。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德舔了舔嘴唇说道:“这里没有地名,只知道附近距离最近的是巴达斯群岛,约有100公里。”
       李根发问:“这里是赤道以南吗?”
       “不,是赤道以北的偏西方向,离新加坡约有200公里。”
       李根发想了想,说:“这么说来,这里靠近马六甲海峡的东出口。”
       “是的,基地组织就是由在马六甲海峡一带活动的海盗演变而来的,以印尼人居多,华人也占一定的比例。组织中的核心成员都是世袭制,苏尔诺的父亲就是东南亚的著名海盗,阿财的父亲和爷爷也都是海盗。”阿德的眼珠骨碌碌转着,边说边观察李根发的脸色。
       “他们共有多少人?在别的地方还有基地吗?”
       “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提供货源,他们内部的事我们不参与。”
       “那你这次为何参加了追杀我们的行动?”李根发目射凶光,“不说真话当心宰了你!”
       “我们签了合同,如果由内地提供的‘货物’有逃跑事件发生,我们有责任协助追回。我的话句句是真,不敢有半句谎言!”阿德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一旁的赖子飞叹了口气道:“可惜阿财被打死了,要不可以从他口里问出更多内幕来。”
       李根发继续审问阿德:“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呢?”
       “凭我想活的心愿。”阿德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
       “你相信说了真话就能活下去?”
       “起码暂时不会死。我做人的原则一向是这样——在金钱与道义相冲突时,我选择金钱;在金钱与生命相冲突时,我选择生命;在速死与缓死相冲突时,我选择缓死。”
       李根发冷笑一声,“那么我问你,接下来苏尔诺会对我们采取什么行动?”
       “如果到了下午还不能和我们取得联络,他就要对“毒蛇岛”实行火攻了。”
       “好,我等着证实你的话是真还是假。”李根发转头对赖子飞说,“你在这里守住他,我和义蓉去岛上寻一个山洞,把枪支弹药和食物搬过去。”
       “这想法真不错!”赖子飞不无醋意地说,“为什么偏偏是你跟义蓉一起去,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李根发有点儿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赖子飞毫不相让,瞪着李根发。
       “好了,别吵了,爬山是我的特长,你们都呆在这里,我去找山洞。”义蓉连忙打圆场。
       “真是莫名其妙!”李根发狠狠地瞪了赖子飞一眼。这时,他感觉到耳边响起了“嗡嗡”声,不由大叫道:“不好,苏尔诺派直升机来了!战场尚未清扫,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阿德,对不起了,得让你委屈一下。”他用布条再把阿德的双手加固了一次,使其无法动弹,然后向海边冲去。
       赖子飞这时似乎也忘了心头的醋意,帮助李根发把尸体绑上石头沉入海水里。他还提议说:“既然这里离那个巴达斯群岛只有100公里,咱们不如把三条艇上剩余的汽油聚在一起,或许能驶到。”
       “这是个好主意!”李根发赞道,“可是苏尔诺要火烧“毒蛇岛”,这些汽油怎么保存呢?”
       “没事,把封口拧牢,沉入海里。”赖子飞老练地说着。
       直升机越飞越近。李根发和赖子飞急忙把三件动力抬到一条船上,连船一齐沉入海底,然后背上武器和食物就近钻入树丛中隐藏起来。
       小型直升机在快艇停泊的上空盘旋了几圈,然后又去岛上盘旋了一周,掉头回基地去了。
       这时,义蓉回来了,她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岩洞。就在这时,树丛里传来赖子飞的惨叫声。义蓉循声寻去,只见一条受惊的眼镜蛇正仓皇逃走,赖子飞捧着一只耳朵在地上乱滚。
       “子飞,是被蛇咬了吗?别动,让我来看看。”义蓉扶起赖子飞,果然看见他的左耳红肿起来,她迅速掏出从马仔身上搜缴的小刀说,“趁蛇毒未扩散,我帮你把耳朵割下来!”
       “不可以,不可以!”赖子飞连忙拒绝,“我本来就不够帅气,如果再缺一只耳朵,你还会看得上我吗?”
       “子飞,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义蓉急了,“晚了可就没命了!”
       “如果得不到你的爱,我活着也没意思,除非你答应嫁给我!”赖子飞耍赖似的说着。
       义蓉犹豫片刻,为了救他,只好咬牙答应道:“好吧,我答应你……”
       赖子飞笑了,这才把脖子伸到义蓉面前,再次叮嘱说:“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不许反悔!”
       义蓉正要下手,猛然见到红肿处已蔓延到了耳根,知道毒已扩散了。此时割耳已毫无意义,她只得从包里拿出药丸给他吃。
       李根发过来看了看,说:“一定是和阿德厮打时扯破了头罩。”
       就在说话间,赖子飞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心慌得难受,直用手去抓挠胸部。他的嘴唇开始发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义蓉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大声叫道:“子飞,你怎么啦?”
       赖子飞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的呼吸由急促慢慢变得微弱,最后瞳孔也扩大了……
       “子飞,你醒醒!”义蓉摇撼着他,可是没有回应。她知道赖子飞不行了,不禁泪如雨下。
       李根发站起身朝海面观察着,焦急地说道:“义蓉,我们快进山洞吧!苏尔诺可能已经发现情况有异,他很快就会发起更猛烈的攻击的。”
       义蓉放下赖子飞渐渐变冷的身体,拭去颊上的泪水,拾起了地上的枪……
       逃出死亡之地
       除了苏尔诺,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也无比牵挂着三位逃亡者——那就是阿德的老板。这位广州老板一天无数个越洋电话打来,询问追逃的进展情况。
       无线电通讯中断,直升机侦察一无所获,苏尔诺的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这时,广州老板又打来电话。当她得知目标失踪后,语气中充满了焦急。
       “死几个人不要紧,问题是那三个家伙要有下落。我现在就在加里曼丹岛的坤甸,看来,我得亲自来一趟了……”
       “那样更好,”苏尔诺叹道,“我等着你过来一起商量吧。”他挂掉电话,点燃一支雪茄,狠狠吸了一口。
       几个小时过后,基地上空传来直升机的“嗡嗡”声。一名马仔进来报告:“老板,广州的客人到了。”
       “请她进来!”苏尔诺站起身,只见一名衣着华贵的女人在两名保镖的簇拥下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
       “诺哥,我这次能否活着回中国,就看你的了。”来人尚未落座,就冷冷抛出一句话来。
       “连你都说这种丧气话,看来我只能打点行装逃命去了。”苏尔诺苦笑起来。
       女人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右手一伸,两名保镖立刻上前,一人递烟一人点火,配合默契。女人吞云吐雾一阵,瞟了一眼苏尔诺说:“诺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岛上情况不明,我确实不知该怎么办。”苏尔诺皱着眉头说,“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三个逃跑者和我们的弟兄都成了蛇饵;第二,逃亡者还活着,我们的人都不在了——如果是这样,这三个家伙的来头可绝不是你说的那样简单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不敢保证资料的真实性了。现在,我们只能向上帝祷告,但愿事情没有这么复杂。”女人将烟头在烟灰缸里狠狠掐灭,说道,“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去现场看一看。”
       苏尔诺也正有此意。一行人登上了直升机,直奔“毒蛇岛”而来。
       直升机飞临小岛上空,降低了高度。海边泊着一艘快艇,正随着波浪起伏。苏尔诺很快看出了端倪——这艘快艇没有动力,而且附近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层面积很宽的油迹。那个女人也看到了,叫道:“诺哥,看来发动机藏到海里去了。三个人一定还在岛上,可能会在晚上开船逃跑!”
       女人的想法和苏尔诺不谋而合。为了进一步证实推测,苏尔诺用保险绳吊下去一个马仔。这个马仔很快就从快艇旁边的海水里捞出了阿财的尸体,尸背上有明显的枪眼……
       苏尔诺心里虽早有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直至直升机离开蛇岛,他才回过神来。
       “诺哥,情况已经弄明白了,你打算怎么办?”女人长长嘘了口气。
       苏尔诺垂头丧气地说:“我原打算用汽油弹把蛇岛烧成焦土,现在看来,如果不弄清他们的来头,我们贸然行动,只会犯更大的错误。”
       再说李根发和义蓉草草掩埋了赖子飞,把阿德押到一个山洞里隐藏起来。
       这个山洞洞口朝阳,里面很干燥;山洞的位置在半坡上,便于监视海面的动静。
       李根发估计苏尔诺马上会派兵对“毒蛇岛”发起攻击,或者派飞机来扔汽油弹。现在赖子飞死了,战斗力大大削弱,真打起来己方绝对处于劣势。他原打算把阿德当作人质的,现在却觉得他是一个累赘。精明的阿德从李根发的目光里读出了凶讯,就先发制人说道:“我早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李根发一惊,厉声喝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只能说三分,说穿了就没有意义了。”阿德毫无惧色地望着李根发,笑着。李根发抓枪的手缓缓松开了,一时无语。
       义蓉以为阿德在说她,摘下头罩问道:“你仔细瞧瞧,我是什么来头?”
       阿德道:“你是雪峰山下的村姑。”
       义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算你没瞎眼!我问你,你为什么把我掳到这里来?”
       阿德低下了头:“这跟我没关系,我是受人指使的。”义蓉睁大了疑惑的眼睛:“谁指使的?难道是楚天红?”
       “就是她。”阿德抬起头,瞥了义蓉一眼,“东南亚某国有一位公主患了尿毒症,需要换肾,她是RH血型,非常罕见。楚天红说她有位表侄女也是RH型……”
       义蓉腾地站起来,朝洞壁上擂了一拳:“果然是她,这个丧尽天良的女人!”
       李根发问道:“你认识楚天红?”
       义蓉道:“她和我母亲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毕业那年,大队推荐一个人去卫校学习,本来定的是我母亲,可最后却是楚天红去了——她用身子为自己换来了改变命运的机遇。”
       义蓉清楚地记得,五岁那年的一天,母亲领回一位衣着光鲜的“女干部”,并让叫她“表姨”。在山村里,谁有“干部”亲戚是很光彩的事,她也拿到外面去炫耀。村里的王奶奶却不屑地说:“楚天红是个坏女人!她当医生的机会是你母亲给的呢,她把身子给了大队书记。”义蓉当时不太懂王奶奶的话,但她知道母亲和表姨的命运相差太远了,一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个衣着华丽、光彩照人。到了后来,她们的命运相差就更大了。母亲生弟弟时难产,找到在县人民医院当医生的楚天红帮忙。孩子生下来,母亲因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可她是罕见的RH血型。义蓉和母亲血型相同,可是她太小,母亲不忍抽她的血,最后死在产床上……后来,听说楚天红和院长在办公室里淫乱被人抓住。两人失去公职后,双双去了广州,办起了私人诊所。再后来,家乡人都知道楚天红在广州发了大财,回来修了“希望学校”,头上戴满了“优秀企业家”、“政协委员”等等桂冠。原来,她的“辉煌”是用许许多多的人的生命换来的呀!
       听了义蓉的讲述,李根发感慨地说:“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哪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的宝座,不是用成千上万人的尸骨垒成的呢?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啊!”
       “说得好!”阿德在一旁叫道,“我说你是个有来头的人物吧,现在果然显山露水了!”李根发盯着阿德,冷冷道:“算你走运,我本来想杀掉你的,正是你的话打消了我的念头。当然,如果我们逃不出去,你也绝对活不了。你不笨,应该知道怎么办。”
       “拿对讲机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一旦迟了,苏尔诺展开行动,我们就没戏唱了。”阿德望着李根发说。
       李根发从包里寻出对讲机打开,放在阿德的耳朵上,义蓉拿起枪对准了他。
       阿德瞟了两人一眼,脸上掠过一丝冷笑,然后开始喊话:“诺哥,我是阿德,我是阿德,请回话。”过了一会儿,耳机里传出苏尔诺喜出望外的声音:“阿德,你在哪里?”
       阿德道:“回诺哥,我在李根发手上。”
       苏尔诺半晌才出声:“你问他想干什么。”阿德眨眨眼道:“他们不想干什么,就想加盟我们的组织。”
       苏尔诺愤愤道:“我们几辈人惨淡经营建立起来的事业,他凭什么要分一杯羹?”
       阿德道:“他在大陆、香港、澳门和东南亚各国都有地盘。”苏尔诺惊讶地问:“他干哪种营生?”“开地下妓院。”“如果我不答应,他想怎样?”
       阿德看了李根发一眼,道:“他已经掌握了我们的所有证据,如果诺哥不答应,他会把资料提供给警方。”
       苏尔诺长叹一声,语气软了很多:“好吧。容我再仔细想想,代我向他们问好。”
       李根发关闭了对讲机,拍着阿德的肩膀说:“你小子挺能说的呀!你怎么知道我也是道上人?”“你的举止作派,特别是你的身手告诉了我呀。”阿德得意地说着。
       “你为什么说我是操皮条业的?”
       “说出来太简单了。这营生一本万利,道上人谁不争着做啊!”阿德呵呵笑了起来。
       “你又怎么知道我想入伙?”
       “我们这行利润丰厚啊,觊觎的人多着呢!”阿德越说越得意,“买卖人体器官,毕竟是违背人性和道义的,无论是医院、中介或是供货方,都必须严格保密,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纰漏,就会导致全军覆没。所以,外人是不可能轻易参与进来的。曾经有人想混进来,可是失败了。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小弟佩服!”
       “好!”李根发在阿德的肩上重重地擂了一拳,说,“老弟的洞察力同样令我佩服!实不相瞒,我正是负有重大使命打入到这里来的!”
       听到李根发与阿德的对话,义蓉顿时感到如坠冰窟——真是尚未逃出开膛破肚的屠场,又要落入卖淫魔窟了。
       李根发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拍着她的肩安慰说:“谢谢你帮了我大忙,出去后我绝不会亏待你。到时候,你愿意跟我走当然最好,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义蓉心里一动,为了迷惑他,立即说:“我愿意跟你走。”“好,跟我干可比你回老家种地强多了。”李根发转头对阿德说,“还有你,如果助我成功,定有重谢!”
       “重谢不敢当,只求保全一条小命足矣。”阿德狡黠地望着李根发,“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大哥可以亮一亮家门吗?”李根发紧盯着阿德:“香港‘大圈帮’。”“什么名号?”“话只能说三分,说穿就没有意义了。”“嘿嘿,我早就猜想,只有你们‘大圈帮’有这样的手段。”
       “过奖了。怎么样,你现在可以帮我办事了吧?”李根发把对讲机打开,放在阿德耳朵上。
       “诺哥,我是阿德,你听到了吗?”
       正在焦急等待的苏尔诺马上回答道:“我听到了。你转告李根发先生,我要和他直接通话。”李根发把对讲机拿到自己耳上:“苏尔诺先生,我是李根发,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
       苏尔诺哑着嗓子道:“我可以接受你的入伙要求,但咱们既然成了一家人,我总得弄清你是什么人吧?”
       李根发一字一顿道:“香港‘大圈帮’。李根发是我的本名,道上人都叫我发哥。”
       苏尔诺道:“好,一旦你的身份证实无误,我们就选个地方签合同。”
       “一言为定,就选离这里最近的新加坡。”李根发一锤定音。
       苏尔诺叹口气道:“看来我的确是小瞧你了。好吧,五天后我们再联络。”
       苏尔诺与李根发通话后,随即着手调查。很快,资料汇集到他的案头:李根发,绰号“发哥”,年龄不详,广州猎德村人,文革时偷渡到香港,加入“大圈帮”,以办事雷厉风行、冷酷无情闻名江湖,属“大圈帮”大哥级人物。2002年突然失踪,有人传言他被警方收审,亦有传言他已死于非命……
       苏尔诺看完资料,心情更加沉重了。这些资料表明,“发哥”失踪的时间正好与他在基地卧底的时间重合。看来,“大圈帮”觊觎他们已久,而他竟然浑然不觉。
       现在看来,“分一杯羹”的事实是无法更改了。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拖延时间,迫使李根发答应提高给他的分成比例。因为李根发一行要离开“毒蛇岛”回新加坡,少不得要借用他的直升机。
       他找到楚天红,密谋起对策。
       李根发和阿德的心情一样,都盼望着时间快点儿过去,可以早点儿离开“毒蛇岛”。只有义蓉的心情十分复杂,她现在知道了两个黑社会组织的内幕,去了新加坡后,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暗暗打定了主意,到时候一定要寻机迅速逃走……
       时间终于过去。第五天一早,苏尔诺与李根发通话,约定去新加坡磋商合作事宜。
       通话不久,一架中型直升机飞临蛇岛。苏尔诺果然没有食言,飞机上只有驾驶员一人。
       李根发首先登上飞机察看了一番,确认情况无异后,才示意义蓉将阿德押上飞机。
       “起飞吧!”李根发命令飞行员。
       直升机升起来。李根发看看导航仪,确认是向西飞行,这才放下心来。
       飞机平稳飞行后,李根发拿起话筒喊道:“诺哥,诺哥,请回话,我是李根发。我们已经离开蛇岛,请问你在哪里?”苏尔诺答道:“我是苏尔诺。李先生,非常抱歉,岛上出了点儿事情,我不能去新加坡了。”
       李根发焦急道:“这怎么行,你是主角,缺了你这戏没法唱呀?”苏尔诺道:“没事儿,我已经安排了代表,她全权代表我。”
       李根发眉头一皱:“她是谁?”“她是阿德的老板楚天红,已经出发了。”
       李根发失望地放下话筒。他抬眼向机舱外搜寻,果然看见一架直升机跟在后面。很快,两架直升机联系上了。
       直升机进入新加坡海峡,后面的楚天红突然呼叫李根发:“李先生,新加坡快到了,可我们的飞机没有申领进入新国空域的牌照,怎么办?”李根发道:“没关系,我们公司的飞机有新国执照。”
       楚天红又说:“可是,这两架直升机的牌照是印度尼西亚某橡胶公司的,与你们公司的不同,地面雷达会发现的。”
       李根发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可以超低空飞行,万一被发现,新国政府主管航天的某长官与我私交很深,我可以求他帮忙。”
       说完,李根发令飞行员超低空飞行躲避雷达跟踪。可是,飞机尚未降到一定的位置,就收到了来自地面的警告,对方勒令他们立即退出新加坡领空。李根发操一口流利的英语向地面解释着,并要求与某要员取得联系。几分钟后,李根发虽未能与某要员通上话,却获准进入新国领空。
       就在这时,楚天红突然对李根发说:“李先生,非常遗憾,我的直升机上的燃油不够了,必须迫降。”李根发明白她一定发现了什么异常,又在玩花样,就说:“这里是大海,你去哪里迫降?”楚天红道:“下面正好有一个小岛,我们降落了。你先去新加坡吧,等我们加足油料再来。”
       李根发还想说什么,对方却关闭了通话器。他回头一看,那架直升机掉转头,越飞越远了。
       直升机进入新加坡,数分钟后降落在一家饭店的顶层。
       机舱门打开,一群着装统一的迎宾先生很有礼貌地把机上所有的人请进电梯,然后领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内。阿德如释重负地对李根发说:“送佛送到西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现在,可以还我自由了吧?”说着,他背过身去提醒李根发为他松绑。
       “急什么呀!”李根发笑了起来。
       此刻,忐忑不安的义蓉发现,周围站满了持枪的人。她暗暗叫苦,看来逃跑的计划又要落空了。
       李根发指了指阿德,对旁边一个高个子说:“给这位先生换上手铐吧!”
       阿德在一瞬间蒙了,结结巴巴道:“你,你要干什么?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旁边的便衣全笑了起来。义蓉看着他们,也是一头雾水。
       高个子指着李根发说道:“他是发哥,真实身份是国际刑警。”
       阿德一听这话,顿时像遭霜打的茄子——蔫了。
       李根发突然拉下脸,厉声对便衣道:“把他押下去!”
       阿德被押走后,义蓉喜出望外地打量着李根发,不相信地说:“你、你真是国际刑警?”
       “是的。”李根发认真地点点头,拍拍义蓉的肩膀说,“你是个了不起的女孩!谢谢你,这次帮了我们的大忙。”
       义蓉也真诚地说:“我也要谢谢你,没有你,我不可能活着出来。”说着说着她低下头抽泣起来,“可惜,赖子飞……”
       “也许是命中注定吧,算了,你也别太伤心。赖子飞如果地下有知,知道你逃出来了,他也会开心的!”李根发长长地嘘了口气,继续说道,“为了侦破这个犯罪团伙,我们花费了许多心血。我们曾派过几个人去卧底,都没能回来……现在好了,找到了他们的老巢。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受到法律的严惩了!”
       听了李根发的这番话,义蓉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
       一周以后,国际刑警组织展开搜捕行动,抓获了苏尔诺、楚天红黑社会组织的全部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