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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现实]教授们的“村委会”
作者:朱学勤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4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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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育几乎成了中国最为忧心的现象。是产业化导向出现偏差?新任教育部长周济已经澄清,该部从未制定过这一政策:是投入欠缺财力不济?就农村普教而言,确实有这个问题;农村子弟辍学之多,已经令人忧虑;但就城市而盲,特别就高校而言,投入之多,已经在另一端同样令人忧虑:,五年前是“人抢钱”,五年后是“钱抢人”,忽然增多的课题经费已经造成挥霍无度,出现新的学术腐败源头。那么教育症结究竟何在?我以为,千言万语,万语千言,还是一个体制问题——“官本位”。
       我们原来的体制并不是这个样子的。1905年中国废科举兴新学,短短一代人的时间里,现代大学群及其学术体系从无到有,拔地而起,创造过世界教育史上的奇迹。这一奇迹的产生,得力于一系列政教分离、。学术自由的制度保障,,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则,就是“教授治校”,而不是“官员治校”。1957年上半年,教授们小心翼翼重提这一要求,被“事情正在起变化”的一声怒喝统统打了下去。55万右派中,因“教授治校”而罹难者恐:咱不在少数。从此“官本位”泛滥成灾,出现一种奇怪的体制,说起来都有点绕口。但是我所认识的一位两院院士、90高龄的著名教育家却能把这种体制的弊端说得清清楚楚,叫做:负责的不领导,领导的不负责。在这样一种体制下,投资在增加,学费在猛涨,学费占普通人家年收入的比例,既超过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也超过当下欧美发达社会。但是,中国高校的学术水准与世界的距离不是缩小,而是继续拉大,以致学生在网上说:我们交的是贵族教育的学费,念的是垃圾教育的书!
       怨声载道中,忽然出现一个亮点:据新华网南京1月8日电,日前在苏州大学材料工程学院出现“教授委员会”,由该院16名正教授出任委员,他们拥有对材料工程学院发展方向、发展规划、专业设置、人才引进、重要改革措施等重大事项的决策权;委员们还有反映师生呼声、维护师生合法权益以及对学院各项管理工作的决策建议、批评和监督的权力。
       应该说,这样的改革方向切牛了教育问题的要害,比此前热炒的“北大教改方案”好,好就好在它是对着“官本位”下刀子,而不是“官本位”举刀,把刀锋逼向“教授以下”。正如该报道所言:现在绝大多数高校在对教育事业决策时,基本沿用传统的“院系领导班子”定方向的模式,“教授委员会”决策,应该比“院系领导班子”决策更符合教育规律,所有善良的人们当然乐观其成,沿着这块石头“摸”下去,教育改革不难“过河”,也一定能“过河”。但也不是没有疑问:经过多年“官本位”对学术职称的侵蚀,各“院系领导班子”已经成为“教授班子”,甚至“博导班子”,今日之高校,要找出一个没有教授职称的行政领导,要比找出一只没有颜色的猫还要困难。既如此,“院系领导班子”会不会成为翻牌公司,直接翻牌为“教授委员会”呢?
       君若不信,可看两年前3月29日的《中国教育报》,也登载过东北师范大学成立教授委员会的类似消息。但是很快没了音讯,人们的注意力却被“北大教改”这一类次级改革吸引过去了。这是为什么?我找出当时的报道以及该校“教授委员会工作暂行规定”,仔细一看,顿时明白人们对这么好的改革方向何以失去兴趣。那天的《中国教育报》说:教授委员会成员由校长聘任,此其一;其二,教授委员会工作暂行规定第一章第三条称,该委员会设主任委员一人,主任委员一般由院长(系主任)担任。
       委员是校长聘任的,主任也是原来的,这还是教授治校吗?这是翻牌公司,而不是“教授委员会”。甚至连“村委会”都不如。农民还有一张选票,能选举自己中意的代表组成村委会。教授们则连农民手里的这张选票也不能有,只能等着他们的“村长”来钦点?
       这是说不过去的。教授阶层是我们这个社会里“先进文化”和“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不应该比村民都不如。“村委会”选举已经在文化落后的穷乡僻壤搞了多年,没有理由不在先进文化和先进生产力的代表阶层中推行。而防止“教授委员会”成为翻牌公司,最简单的办法,也是向“村委会”学习:给教授们一张选票,让他们自己选举“村委会”。这是最起码的“国民待遇”,再低调一点,就叫“农民待遇”,也可以。
       新年伊始新改革,这一次希望苏州大学能带一个好头,办好教授们的“村委会”。说恢复传统也好,说制度创新也罢,就是不要把“猫”说成一个“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