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坛文丛]吟词小趣
作者:庄捃华
《词刊》 2008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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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长江头,
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
共饮一江水。
此水几时休,
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这是宋代词人李之仪的一首著名小令,调寄“卜算子”。1930年,青主为度新曲,并取首句为题,遂为今之《我住长江头》歌。
初吟斯词,但觉语语平淡字字真率,借如常话语,吐心底真情。虽叙男女之好,却全无艳羡之辞、缠绵之意。水在清澈镜在明,纯洁美好之情,本色即是出色,又何需雕琢整饰?古人推“平淡”为极境。实乃至理。
“平淡”之为极境,语平而意不平,仪淡泊而情浓重。“卜算子”上下片各四句凡四十五字,李词写得何等细腻,何等曲折,何等含蓄,而又何等生动。相思只缘相分离,“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独特的处境。引出了一段独特的相思:“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牛郎织女虽有天河阻隔。不过两岸。不可即犹可望。而“我”与“君”,“江”之“首”“尾”,迢迢千里,“日日思”终“不见”;虽“不见”却“共饮”;得“共饮”能不更相思?平平淡淡十二字,恰如环环不解结,绕着细腻曲折的心理,牵着无可排遣的思恋。相思之情非常情,甜蜜的痛苦,爱煞的幽恨,最是难捺。下片先自一声长叹:“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从心底抽出,沉、长、哀、柔。然到底相思人,“恨”犹未“已”爱又起:“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这结句,明写君,暗写我,情中情,意中意,重重叠叠,需得字字留意。“愿君似我心”,“我心”必是不二-——无形中表明了“我”的专一;“君心”果能“似我心”,则“心”“心”相印,“相思”之“意”“定”相“不负”矣——一个“定”字“定”住两颗心;然则,“不负”抑何为?长相思?勿忘我?仅止于此,一曲“卜算子”岂不白唱?地不负人结硕果,儿不负母做人杰,两情相思不相负,唯求连理并蒂、比翼齐飞,殷殷的热望甜甜的梦,只在“不负”二字中,然而,这“定”得终身的笃定情意,如何“只”是个“愿”?回头细吟,仿然顿悟,正是这平而又平、淡而又淡、简而又简的“只愿”,体现了“我”对“君”十分的信任、十分的依恋。透露出“我”与“君”款款的仪行。
人说词语当通俗易懂,能得斯词之趣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