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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以每秒1美元的偿还速度，美国要10万年才能还清全部国家债务。这个事实看上去挺玄乎的，但遗憾的是，公众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把它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结果，大家对国家债务和赤字真实的含义几乎完全没有概念，脑海中只有脱离现实的信念(或称之为“迷思”)，在国会大厦的会议厅以及夜间新闻中经常被人轻描淡写地提及。这些迷思虽然站不住脚，却广为传播。几个浅显易懂的基本原则足以起到醒脑明智的作用。
       关于赤字的迷思存在三大误解：
       一、官方公布的并广为分析的数字，很能反映出经济现实中的方方面面。
       二、在过分简化的机制下，政府赤字导致利率节节攀升，许多人以为自己对这个机制的运作了如指掌。
       三、一些“可识别的群体”(如“未来几代人”、私营经济以及出口产业)肯定会吃到赤字的苦头。
       这三大误解源于几个“次级”的迷思，我们对其要进行逐一的分析。在开始分析之前，想先打一个比喻。这个比喻清楚地解释了有关政府债务的所有重要问题。看完后，我们再回过头解决这三大误解以及它们背后的迷思。
       一个比喻
       假设你请一个采购代理人帮你买衣服。这位代理人全权代表你做决定。首先，他必须把购买各种衣物的预算金额确定下来。然后，要决定预算从哪里来。
       为了把重点放在第二个决定上，我们假设你的代理人已经把采购预算定为100美元。现在有三种付款方式：一是，从银行取出100美元，用来购买服装。二是，用你的信用卡结账，然后一年后结清欠款。如果用信用卡的话，一年后就要还110美元——100美元本金外加10美元利息(假设年利率为10％)。三是，代理人还是从信用卡支取100美元，但不打算偿还本金。这样，你年年只需支付10美元的利息，代理人则每年从你的银行账户取出10美元付利息。
       现在的问题是，你倾向于哪种支付方式呢?为了找到你中意的办法，我们来看看采用这三种方式，你的财务状况在一年后分别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我们前面已经假设年利率是10％。如果你有1000美元银行存款，这就意味着，不买任何衣服的话，到第二年你的账户里面的余额将增加到1100美元。这三种付款方式，无论代理人采用哪种付款方式，都会使账面余额低于1100美元；让我们算算各减少了多少吧。
       方式一中，今天你的账户就会减少100美元，从原有的1000美元减少到900美元。一年后，会得到90美元的利息，账面余额就变成990美元，这要比没买衣服情况下的1100美元的余额少了110美元。这110美元上哪里去了呢?100美元肯定是买衣服用了，另外10美元是买衣服选择付现金而放弃的lO美元利息。
       方式二中，买衣服的钱款在第二年还清就可以了。到那时，你的银行余额将变成1100美元(正好同没买衣服存下的金额一样，因为你从未提过钱)。代理人从这1100美元中取出110美元偿还信用卡欠款(100美元的本金加上10美元利息)，账面因此还剩下990美元整。
       换句话说，你的存款在方式一和方式二中，减少的金额是一样的。不论哪种方式，到第一年年末，你的新衣服都要花去你110美元。在第一种方式中，你放弃了10美元的存款利息，而在第二种方式中，你先拿到了10美元的利息然后转送给了信用卡公司。
       还有第三种方式——用信用卡买了衣服，但永远不去还钱，这就是“永久赤字”政策。采用这种方式，一年后你的账面余额还有多少钱呢?从1100美元(一年后的账面金额)中，代理人取出10美元支付第一年的借款利息，你的流动资产就剩下1090美元，对吧?因为从第二年开始，你年年都要支付10美元利息，所以不得不专门拿出一笔钱来付款，那究竟需要多少钱呢?答案是整整100美元，因为100美元每年都可以产生10美元利息，正好够你还利息用的。
       换言之，你的银行存款余额是1090美元，但是其中有100美元你不敢动。所以可供支取的金额就是990美元——正好跟方式一和方式二的余额相等。
       这样，付款的问题可以完全放心地交给你的代理人决定了，他怎么做你都不必担心。确实，如果代理人的决定让你背上了债务，你就要承担偿付利息的责任。但是，在还债的过程中，他也让你的资产获得利息，这些利息本来是得不到的。当你有债在身时，成本和效益恰好相互抵消。是否要负债?如果是的话，负债时间会多久?不过，这两个问题都不重要。
       当然，有些问题则相当重要。确切地讲，花100美元买衣服——一直作为讨论过程中的既定条件——对你来说是重要的，而选择什么样的付款方式并不重要。倘若你觉得100美元的衣服预算过于浪费或者过于抠门的话，可能就会对‘你的代理人大为不满，进而想要炒他的鱿鱼。
       同样，如果一个政府在各种施政项目上花的钱太多或太少，不符合你的要求时，你对政府也会一肚子怨言。但是，一旦确定了开支水平，财政部管钱的人只能在三种资金来源中进行选择。他们今天可以收你的税；也可以借钱，然后征足够多的税在未来的某个固定时间偿清借款(有息的)；还可以借钱后，永不偿还，债滚债地持续下去，定期收足够多的税来支付借款利息。在这里我把政府比做采购代理人是想说明，不管政府选择哪种方式，对你而言一点区别都没有。
       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这个比喻肯定太过简单。如果你预知自己在六个月内会死去，而且不介意留下债务的多少，那你可以从现在起，在未来的一年内无所顾忌地借大笔的债(相反，如果把继承人的好日子当做是你自己的延续，那可以再来看看这个比喻)。有时，由于人们预期纳税额(比如，所得税)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所以可能想即刻交税或者延后交税。
       但是上面这个比喻还是非常管用的，因为它告诉我们，赤字的“重要性”有其很微妙的缘由。它向我们证明：赤字本身和税收相比，既不好也不坏；我们最应该关注的不是开支的来源，而是开支的水平和构成，这些就是我们回过头来讨论的主题。
       赤字的迷思
       政府对开支的计算(以及其后对赤字的计算)完全是一组没有任何理论依据的数字大杂烩。这些数字包括政府资源的实际消费量(比方说，教育开支或军费开支)、各项转移支付(如社会保障金)、过去债务的利息。把这所有的苹果、梨和橘子加在一起(然后扣除税收，计算出赤字)的结果尽管在我们的社会中看起来是一个实力的象征，但其实没有任何经济意义。政府机构想尽办法对它们进行估算，报纸一本正经地进行报道，学者们煞费苦心地反复分析，然而他们似乎从来不去深究这些数字到底包含什么意义。下面就是对公众普遍认可毫无意义的计算提出的一些迷思。
       迷思一：过去债务的利息是一种负担。
       过去债务的利息支出属于赤字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此类支出增加了纳税人的负担。采购代理人的比喻证明这是不正确的。过去债务的利息支出被我们延期纳税的利息收益给抵消了。这一点很关键。因此，政府的借债行为可以让我们延后交税，就像买衣服的人用信用卡延后付款一样。这样做纳税人的现有资产就能在更长的时间内赚取利息，而赚得的利息正好可以抵消政府终有一天要支付债务利息时的“负担”。
       因此，计算政府开支或财政赤字时，不应该把过去债务的利息支出算进去。但实际情况却老是这么做，结果全部报告都高估了赤字的状况。
       迷思二：通货膨胀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通货膨胀对包括政府在内欠钱的任何人来说绝对是件大大的好事。如果政府欠下1万亿美元的债务，而当时的年通货膨胀率为10％的话，一年后政府债务就减少了10％(也就是减少了1000亿美元)。这1000亿美元就成了政府的收入，等同于政府征收了1000亿美元的税收，而且也应该属于收入的范畴。但政府在实际计算中却没有这样做。哈佛大学教授罗伯特·巴罗发现，美国联邦政府在1979年还是有财政盈余的，而且在里根任期的头两年每年赤字还不到100亿美元!
       利率的迷思
       1984年首场总统竞选辩论中，沃特·蒙代尔曾宣称，“每一个人、每一个经济学家、每一个商人”都会同意，赤字会对利率产生影响。这一说法——还特别涉及经济学家—很令人怀疑。
       赤字会影响利率吗?我们不知道。蒙代尔先生这样说有没有很好的根据呢?几乎肯定是没有的。但是，人们毫无根据地坚信赤字强大的影响力，这使他在选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赤字对利率的“影响论”似乎在美国民众的心里深深扎下了根，而且又因两个有着本质错误的观点而进一步得到强化。不能因为这些观点经不起深究，就认定赤字不会影响利率，但可以确定的是蒙代尔(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人)无法自圆其说。其实，蒙代尔让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赤字与利率的“联系论”，而他却也不合情理地号召大家去向“每一个经济学家”求证。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关于赤字和利率的一些说法。
       迷思三：“歌利亚”的迷思。
       如果套用这一传说，美国到处都是小“大卫”，他们与联邦政府这个“歌利亚巨人”进行抗争。政府每年的开支是2000亿美元。“大卫”们奋力争取，要求政府拿出这笔钱来资助他们买房子和车子。这场对有限货币供给进行的争夺促使利率上升到“大卫”们连“弹弓”都买不起的程度。
       上面这个比喻毫无根据。政府并不是因借钱而花钱，政府借来的美元可以马上再被个人借走。如果政府决定借1美元买一根曲别针供国防部使用，于是就卖给杰克一张债券，从而产生了借钱行为。杰克从银行取出1美元购买债券。这1美元马上就派上了用场——被政府用来从吉尔那里买了一根曲别针。然后吉尔把钱存进了银行。这时杰克的银行确实少了1美元存款，但吉尔的银行多了1美元存款。银行可以借给“大卫们”的总金额同政府借钱之前是一样的。“歌利亚”没有花一分钱，只是把钱从一处挪到了另一处罢了。
       这里我们的一个重要发现就是，政府不会无缘无故地借钱。它们是通过借钱来支出，支出又使钱回流，而借钱看上去又把回流的钱“花光”。
       常见的谬误是只关注借钱而忽略了支出。
       迷思四：“迪克和简”的迷思。
       有个错误的说法是这样的：“如果政府想多借钱，那就必须想办法引诱人们把钱借出来。也就是说，政府必须要付出较高的利率。然后其他每一个人也要付出较高的利率，巩固自己的竞争地位。”
       这种说法错就错在，如果迪克想让简按照现行10％的利率借给他1美元，如果简不愿借钱，迪克必须付出更高的利率才能打动她。
       事实并不是这样的。还有种办法能让简改变主意。迪克可以按照10％的利率借给简1美元，作为交换，简同样借给他1美元。其实，迪克从简那里，想借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他能以同样的利率借给简相同的金额，就不会对利率产生上涨压力。
       这个例子远比看上去更有实际意义。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政府想借1美元，那就像迪克一样同时借出1美元就行了。可政府为什么要借钱呢?这样做是为了避免现在就提高你的税负，也就是把平时收上来的税金拿来借给你。
       和个人借钱不同，政府借钱还有一层含义，就是再把钱借给纳税人。政府和迪克一样，是向公众(或简)借钱，同时又以相同的利率把同等数额的钱借出去。可以借鉴迪克和简的做法，政府和公众想借多少钱都可以，而不会对利率产生任何影响。
       债务负担的迷思
       最后一组迷思是有关政府的债务负担。因为不能肯定政府的债务是否是种负担，所以可能没必要太过深究。但是指出这些说法中的错误能够帮助阐明很多重要的问题。
       迷思五：子孙将会继承我们的债务。
       我们的子孙不止继承了我们的债务，也继承了我们的积蓄(包括目前少交一些税而攒下来的财富)。到了子孙那一辈，利息的累加使得债务和积蓄都不断增加。如果我们今天还了1美元债务，就能为子孙们减轻2美元的债务负担。但这一好处被一种成本给抵消了：我们从积蓄中取出1美元还债，子孙继承的财产因此就减少了2美元。
       迷思六：赤字损害我们的贸易地位。
       很多不正确的说法都存在一个共同的论调：赤字不利于美国出口业的发展。所有这些说法不是认为赤字会影响利率，就是认为利率进而会影响美元的汇价。正如我们反复指出的，赤字与利率之间的联系其实微不足道，如果一味地研究利率与汇率之间的关系，就扯得太远了。
       力图吸引公众注意力的人说话都具有很强的煽动性，所以那些深得民心的赤字迷思在程度以及重要性上都有夸大之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们有必要给这些迷思泼泼冷水、安抚有时伴随出现的几近歇斯底里的情绪，不要被假象冲昏了头脑。
       这篇文章中的每一种说法都假设政府开支是固定的。毫无疑问，高位开支有害无益，就像常说巨额赤字令人担忧一样。
       其实，赤字最大的危害就是引诱我们偏离了重中之重的经济要务——探索控制联邦开支的某种机制。如果我们不迎接这一挑战，整天做着均衡赤字的美梦，对解决现实中的赤字问题是无济于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