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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吹埙的人(外一章)
作者:杨子云

《散文诗》 2006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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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抵制或消解日常生活的虚空,我必须不断言说和歌唱。
       我梦见一团火,在他白皙的手掌上亲吻,热吻中的火鬼魅生生地变幻,有悲苦的泪滴化烟而去,留下一坨梨形的土,有空洞的心和六个孔。端然静坐,孤独隐忍,如一尊人定的佛。
       我看见那个洁净的人坐在洁净的地毯上,端然的样子如你。他的手里捧着这样的一坨土——自在自如、无怨无喜的你。他对我说你的名字,叫做“埙”,是烟熏火燎的“xun”,不是“陨”也不是“损”,那是毁灭和亏缺的意思,而你一直完好无缺,坐在吹埙人的手里,沉入泥土,复又坐在吹埙人的手里,这般反复,七千年。
       不过是一团泥土,从火的凶悍处来,又从冷的幽深处来,从最热烈最温柔处来,又从最幽冷最严酷中来。再热烈的心也该这样冷了,这样静了,任是再妖冶的光也该这样沉了,这样寂了。
       那个捧心的人一直微闭着眼,面色沉静,如同一湖幽深的水。那双捧心的手,用手护住这颗心七的孔,如轻轻呵护你血液暗涌的伤口。
       那双洁净白皙的手,将心举起,像是要在枯竭的唇边置放一杯清凉的水,却不急着去饮。他若即若离地吻,留一个很小的空间,在唇与唇之间,一种无形的气流缓缓萦绕。
       他对着你轻柔的呼吸,冰清玉洁的没有欲念——因为懂得,所以虔诚而满腔慈悲。
       你把自己的心锁在空屋子里了,只能等待。自己并不能开启。而他的吻为何迟迟不来——他是不想轻易牵引你郁结的心事啊,七千年的苦痛是怎样地不胜低回。
       用你能想象到的冰凉想象一种声音,不是冷,是凉;不是干瘪枯烈的冷,而是水汽氤氲的凉。是缠绵多情、温婉透彻的凉,纠结着茫茫生死,徐徐回旋。
       吹埙的人一直微闭着眼,似乎是不敢直视这颗柔婉乖顺的心。他轻轻地呼吸,吐纳万有的音籁于暮色四合时分,像是在古老的城墙根下,听到的一声一声,微弱初起而后滔滔如涌,像是我们远古的祖先在清夜里的诉说,说的是“死别已吞声,生离常恻恻”,说的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进已惘然”。
       在鲜花盛开的香格里拉流泪或唱歌
       七月是寻常的七月,惟一的不寻常是我来到了鲜花遍野的“香格里拉”。原谅我无法用一个词语、一组句子准确地描述她的美丽,我想请你和我一块先说说“香格里拉”,请你轻声念出“香—格—里—拉”,我相信,你一定会像我一样迷恋上这四个音节在你舌尖上轻轻滑过时卷出的朵朵流云和寂寂蓝天。
       眼中所见的一切坦荡而简单。绿草氤氲、鲜花铺地,一直延向天际的草甸。高耸无依、沉默不语的青稞架这儿一堆、那儿一群自在吃草的杂色牛羊群。还有每座山头、每户人家屋顶上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彩色经幡。这里有壮丽的峡谷,巍峨的前山,纯净的湖泊,广阔的草甸,艳丽的花海,融东西方文化于一体的人文景观,这是人们普遍向往和永恒追寻的“理想乐园”,安置幸福与美好的洁净之所,是人“心中的日月”,美丽的香格里拉。
       我曾在纳帕依拉草原高阔的蓝天下纵马驰骋、放声大叫,像一个粗鲁的野孩子。在香格里拉朴素的街道上茫然回顾、黯然神伤,像一只性格内向的狗。我和噶丹·松赞林寺的颂经声中静谧无声,像妈妈怀中熟睡的小小婴童。在硕郜湖畔的清风和微波中达到前所未有的澄明之境,干净而谦卑。就像是邓肯初次抵达希腊的雅典娜神庙时一般,觉得以往的自已像一件杂色斑驳的外衣从身上脱落,似乎从来没有生活过,似乎现存刚刚降生于人间。
       “我的家乡在香格里拉,那里有一条美丽的河,阿妈拉说牛羊满山坡。那是因为菩萨保佑的,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美丽河水泛清波,雄鹰从这里展翅飞过,留下那段动人的歌。噢马里马里嗡……”在香格里拉的大地上迂回宛转时,我们一路唱着这支稍作改编了的韩红的《家乡》。这支纯粹的歌毫不犹疑地将我从城市的喧嚣和浮华中抽离了出来,给了我一个空旷而安宁的香格里拉之旅。可是,在我离开香格里拉的时候,也正是这支歌,让我再也无法控制泪水。我清楚地意识到,一颗不知名的种子已经遗落在香格里拉的土壤里,除非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否则,我永远也无法把它找同来。
       杨子云:1975年出生现任北京某法律杂志执行副主编14岁开始在《星星》《诗刊》《飞天》《诗选刊》发表诗作,诗歌被收入多种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