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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代]寻找马兰(外一章)
作者:白 峰

《散文诗》 2006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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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诗须生命,须性情,方可成大气。
       马兰开在四月。
       我总感觉四月是一个孱弱的季节。
       四月的马兰如山阴道边的月影一般憔悴;四月的马兰是农家小囡丢失在路边淡蓝的包头巾。
       在路上,我与马兰邂逅。
       只是擦肩而过,只是匆匆复匆匆。没有回眸一笑的妩媚。时间只在一愣神的当儿便如一抹弧光一匹白驹,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遥远吗?也不。
       漫长吗?也不。
       那几点轻轻敷上的蓝。至今也没有从风沙大漠的冶炼中褪去。
       识得马兰是在鄂尔多斯荒漠的深处,寻找马兰却是在城市密不透风的每一个无边无际的早晨。
       我说四月是个孱弱的季节,是缘于我早产于四十八年前的那个四月,并与马兰同庚。
       曾无意翻检出一本少年时代的日记,几朵被压得瘪瘪的马兰从梦中被惊醒。大梦不觉已是三十多年了。那纸页中睡着的分明是记忆中残存的幻景。她衰老成彳亍的老妪,枯槁似一具木乃伊。可当年她是草原上的歌手,百灵鸟啼鸣的歌喉叩启了我热血贲张的心门呵!
       我见证了她的美丽,见证了她恣肆佻达的性情。
       当年那双野性十足的黑眼睛,在入秋的第一个夜晚,隔着泛黄的纸背,幽幽地看着我……
       马兰是谁?我自问。
       马兰是一个时代,是那个渐渐模糊,慢慢消逝的记忆。
       马兰是一个岁月的横截面,刻满了细密如皱无法更改的年轮。
       枯萎的马兰纹路清晰,透明如振翅欲飞的蝶。世事的风雨驳蚀,其实她的灵魂早已经: 化——蝶——而——去——
       泥陶
       一尊泥陶,满坡的荒草。
       我曾经的房东的脸色与泥陶的颜色,一模一样。皱皱巴巴的眼角,有游鱼在缝间挣扎。
       黄泥做成的小屋,黄泥做成的人,都很小很黑,只有走近,才能感到脚下深不见底的日子,以及黄泥种子滚打出的清香。
       草虫在大后山的中秋夜里。叫得最清亮,这种夸张的叫声,使得这个夜晚更加安静。泪眼汪汪的月亮,被各路诗仙野客的醉眼捧得雪亮,树影枯瘦成了崖畔的一匹瘦马。月的光影兀自流淌,小小的村落里,到处都能闻到胡油月饼干爽的浓香。
       诚实的麦子总是竭尽全力使其丰盈饱满,而藏进地窖里的依然是清贫的岁月——
       一九七三年,那个不能相忘的中秋夜晚。
       咳咳咳,喘喘喘。
       我的房东送来了几个黑红的胡油月饼。
       胡油月饼呀,热乎乎汗津津的胡油月饼,那是秋后的第一盏月轮,在无霜的夜里被镀上一层金箔一样的光芒。山东半岛的风一次又一次地传递着草虫的低鸣,那是房东卑微的乡音。
       ——“吃哇,可怜城里娃,乍想起来这黑洞洞的山旮旯……”
       (我当时木讷得竟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没用!)
       这些年过去了,泥陶也许早已碎了。
       泥陶碎了,但始终没听到那一声脆生生的声响。
       后来我才慢慢知道。泥陶的破碎从来就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的!
       我真笨。
       白峰:1957年出生,蒙古族,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包头铝业集团作协主席。已出版散文诗集《遥远的马兰花》《金色的纽扣》。作品被收入《中国散文诗大系》等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