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松本是日本出名的推理小说作家。正当他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却悄悄地从文坛隐退了。人们对此非常不理解，因为他还不到50岁。对一个作家来说，这仍然是个创作的黄金年龄。
松本把家搬到了乡下，他和儿子清秀及佣人铃木，租住了一个不到70平方米的公寓。
原来松本找了个年龄与清秀相仿的女人，名叫贞良，来做清秀的后母。
松本要充分享受生活了。
贞良嫁给松本后，辞去了工作。由于她一手操持着家务，佣人铃木被辞退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噩梦袭来了。
这天，清秀起床后去洗漱。当他推开卫生间的门时，竟发现父亲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等清秀慌慌张张地要打电话报警，贞良正好打开前门，挎着一只篮子，里面是刚买来的菜。
贞良看到死去的松本，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二
警长乔桑奉命调查此案。
他认为，目前有作案嫌疑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死者的亲生子。松本的遗嘱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清秀是他遗产的唯一继承人，但必须是松本正常死亡才能继承遗产。从这一点上判断，清秀不可能为了钱杀害自己的父亲；另一个是死者的后妻，案发时间她去买菜，应该没有作案时间。
令乔桑不解的是，松本被人用利器杀害时，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哪怕只要一声惨呼，也会让正在睡觉的清秀发觉，毕竟这个房子的面积不是很大。
乔桑命人悄悄地跟踪贞良和清秀，自己来到松本的书房。
书一排一排地放在架子上，桌上的笔筒里插着几支笔，旁边放着几页发黄的手稿，上面的字都有些褪色了。
乔桑将笔一支支抽出来，却都写不出一个字来，原来钢笔竟然没有注墨水。
乔桑又慢慢地看着一本本书的背脊。
这时，一个跟踪贞良的警员进来汇报说，贞良有异常的表现。
贞良在松本死后，和清秀闹翻了脸。现在贞良又跑到原先工作的杂货店去上班。谁知，这天早上，贞良走在半途上，忽然失踪了。
乔桑没了看书的兴致，转身回警局去了。
刚到警局不久，就听到了贞良已死在杂货店的后院仓库里的消息。与松本死亡的情形基本相同，也是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现在，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清秀。然而，据跟踪清秀的警员说，清秀现在天天闷在家里，并未出过门。
三
正在乔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位自称是松本推理小说读者的人给警局打来电话，说松本死亡的情节与松本一本小说中的情节有相似的地方。
乔桑急忙打听那本书的名字。
读者说，书应该是七年前出版的，当时的印数不多。他自己的那本也丢了，一下子还真想不出那本书的名字。
乔桑再次来到清秀家的书房。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着一本松本七年前的作品。
乔桑又去找松本的出版商。这些年，松本的作品一直由这位叫木村的出版商出版。
木村想了一会儿，说：“七年前他的确写过一本小说叫《藏在书里的凶手》。但只有上部，他虽然续写了几个下部，却都达不到出版的要求。随后，他妻子突发心脏病死了，他也没有再写过这本书的下部了。”
乔桑眼睛一亮，他记得第一次到松本的书房里见过这本书，第二次去的时候却没有见到。而在这段期间最有可能拿走这本书的，是清秀。
乔桑叫木村找了《藏在书里的凶手》给他。但读完后，却一无所获。这本书虽然写的是一个高产女作家的暴毙，却是死于突发心脏病。书到了这儿，就然而止了。
四
乔桑把清秀请到了警察局，他冷冷地问：“你为什么要把你父亲的小说藏起来？”
清秀一愣，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乔桑此时已认定他是凶手，至少松本是被他杀死的：“就是那本《藏在书里的凶手》，案发后才不见的。”
清秀意识到乔桑怀疑自己学了书中的作案手法了，他叹了口气，说：“我对我父亲的小说没有兴趣，因为这些书都不是他写的。”
乔桑大吃一惊。
清秀说：“我父亲写了很多小说，却一本也出版不了。我母亲为了帮助父亲，偷偷地写了很多推理小说，悄悄地拿去送给了出版商，以父亲的名字发表。直到父亲的名字叫响了全国，他才知道，自己竟然靠着妻子出了名。这个时候，他自己写的小说也开始能够出版了，但却没有母亲写的小说销量红火。换句话说，是母亲替他争取来的知名度帮了他，他的小说才能够发表的。父亲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越发勤奋了，然而，他的作品还是没有嚼头。那段时间，他冷淡了母亲，脾气也变得暴虐。他甚至怀疑我是母亲与佣人铃木生的孩子。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心脏病突发死了。”
乔桑脑中忽然闪过一种想法。他问道：“你父亲是怎么认识你的后母贞良的？”
“母亲死后，父亲渐渐淡出了文坛。他经常去酒吧买醉，贞良可能是他在酒吧认识的。”
“你家的佣人铃木是个什么样的人？”
清秀眼里有了暖意：“他是个好人，也喜欢写推理小说。他们那个年龄的人，不知道怎么都喜欢弄这一套。听父亲说，铃木一开始在我家做钟点工，后来觉得我家待他不错，才留下来的。”
五
乔桑直奔铃木家。
铃木问乔桑：“你该不是怀疑我吧？”
乔桑说：“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了。我想，你应该还有松本家的钥匙吧？”
“有钥匙就是凶手，这就叫破案？”铃木讥讽道。
“你不是也喜欢写推理小说吗？我来推理一下，你看看怎么样？你疯狂地爱着松本的妻子，而她却爱自己的丈夫。为了能够捕获她的芳心，你拿出了自己所有的作品，让她以她丈夫的名字去出版。后来她被丈夫怀疑与你私通，她受不了这个打击，突发心脏病死了。你一直想要报复，直到你被辞退，你便掐准了时间，用你的钥匙开了门。松本正在卫生间洗漱，见你进来，正准备与你寒暄，你却拔刀杀了他。接着，你又杀了贞良。下一个目标，我想应该是清秀吧？”
铃木笑得喘不过气来：“你这也叫推理？告诉你，前半部分你说得对，松本开始发表的小说都是我写的。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因为他妻子见我这么有才华，也疯狂地爱上了我。清秀是我们的孩子。后来，松本名气大了，对妻子厌倦了，他多次暗示我可以带她走，只要我把《藏在书里的凶手》下部交给他。可清秀是我的孩子，我不能扔下他不管，于是，我就不肯给他。这时，松本的妻子竟意外地死了，我的书更不可能给他了。没想到，松本又找了个女人，重新结了婚。加上他的那份遗嘱，我判断，清秀是不可能继承到他的财产的。”
铃木皱了皱眉，继续说道：“松本的钱本来就是我的。他要是全给清秀，我是不会杀他的。于是，我找到了贞良，她是一个头脑简单又视钱如命的女人。贞良很快就向松本下了手。松本根本就没有提防她会杀了自己，他最大的愿望是和贞良生个孩子。杀掉松本后，警察天天盯着她，她慌了，竟然找到杂货店的老板，要他通知我，和我商量该怎么办。这不是昏了头了吗？于是，我把她杀了。”
乔桑说：“可是我们还是找到你了。”
铃木说：“我告诉你，是我有意从松本的书架上拿走书，让你们来找我的。我不想让清秀知道有我这个父亲活在世上。要知道，松本那份遗嘱根本无效。非正常死亡得看什么情况，要是他杀或者是自杀，那财产得怎么办？充公？显然不是。”
铃木的声音慢慢地弱了，他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判断不差，能早点来，谁知到现在才来，害得我连清秀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铃木倒在了地上—他已经服下慢性毒药多时了。
（陈德芳摘自《小小说月刊》2006年第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