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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一只叫杜戈的鸟
作者:张树义

《青年文摘(绿版)》 2008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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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亚马孙的丛林考察生活中,有一只难以忘怀的鸟。
       一天,我从丛林中回来,在离努里格生态站很近的地方,发现地上有一只深色羽毛的小鸟。我不知道它是什么鸟,但从它的样子可以看出,这是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我想它的窝应该就在附近的大树上,可能是幼小好动的它急于窥探外面的世界,却不慎掉落到地上。我起初以为它的妈妈会继续喂养它,便不去打扰,谁知它却挣扎起翅膀奔向我,尾随着我来到生态站里。
       我和同事们给这小小的不速之客起名叫杜戈。
       年幼的杜戈既活泼又顽皮,每天在生态站里跑来跑去,哪里人多它就吧嗒吧嗒地凑到哪里。有时大家正在谈天说地,它会冷不防飞到一个人的脑袋上,却又站不稳,于是便摇摇摆摆在人头上跳起舞来。书桌、蚊帐和厨房里,到处都留下它歪歪扭扭的小脚印。大伙儿也不知道杜戈吃什么,便随心所欲地将自己所吃的一切都给它。它不挑剔,米饭、面条、土豆泥、罐头、玉米样样都吃,就差和我们一起喝咖啡了。
       杜戈似乎很懂事,每天清晨轻轻地跳过来,一步一步绕到我的蚊帐前,静静地守候。一旦蚊帐里稍有响动,便“喂儿喂儿”地叫起来,似乎在说:我来了。
       杜戈的乖巧为我们远离城市和现代文明的寂寞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一天深夜,我在梦中被杜戈的尖叫声惊醒,随即听到它扑棱棱地飞进附近的丛林。等我跳下吊床去查看时,哪里还有小家伙的影子。我戴上最亮的头灯,沿着森林边缘大声地呼喊,希望它能朝灯光飞来。5分钟、10分钟、半个小时慢慢地过去,没有任何回音,灯光却突然罩住了一条蜿蜒移动的黑色大蛇。
       我明白了,一定是它惊飞了杜戈!尽管杜戈在此前从未见过蛇,但遗传的本能使它下意识地逃避天敌。我几乎要对这捣蛋的爬虫施以暴力!但更令我担心的是杜戈,它没进过森林,甚至极少飞到树上,茫茫黑夜中等待这个弱小生命的会是什么呢?
       终于,挨到了天明,我又到森林边去寻找。这一次喊声刚刚出口,一条黑影倏地从林子里蹿到我跟前,是杜戈!我差一点叫出声来。瞬间的喜悦抹去了一夜的疲惫,我弯腰将它捧在怀里,眼睛不由自主地湿了。
       我们喜爱杜戈,杜戈也眷恋我们。每每从森林归来,我时常会遇见在路边树墩上静候的机灵鬼。若我在房间里工作,它便守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梳理羽毛。饿了便轻轻地叨我的脚趾或是狠命地扯我的衣角,却不肯独自走去觅食。有时带它进森林,它真是乖极了:我在前面走,它影子般地紧紧尾随着;我停下来工作,它就在附近寻水果,找虫子,绝不离得太远。
       逐渐地,杜戈长出漂亮的尾羽,全身深褐色的羽毛饰有乳白色斑点,在阳光下能反射出墨绿色的光泽,颌下还长出一个红色嗉囊,我们这才知道它原来是一只绿背冠雉。长大的杜戈更调皮。随我一起去森林时不再乖乖地走回来,而是赖在地上不动,非要把它放在肩上扛回来不可。
       终于,考察结束了,我不得不同朝夕相处了8个月的杜戈分手。
       临行的那天,杜戈跟在我身边玩耍,我忙着收拾行李,无暇顾及它。不知什么时候,两只与它同类的鸟飞到附近的树枝上,不停地叫着。它们认识杜戈,似乎是在呼唤它。起初,杜戈有些紧张,抬着头紧张地朝上望。渐渐地,熟悉的声音好像使它明白了什么,它飞上另一棵小树。于是,三只鸟的距离越来越近。一阵狂喜冲淡了几许离别的忧伤,我简直不相信这是事实,预感到杜戈重返大自然的最好契机来了。
       后来,听说杜戈在我离开的第三天终于飞走了,从此再也没有返回生态站。再后来,人们经常在生态站附近看见三只绿背冠雉,其中的一只不畏人,我想那一定是杜戈了。
       我一直有个心愿:希望能再回到努里格生态站,看看杜戈是否还在,是否还能认出我来。
       (陈斌摘自《野性亚马孙》,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