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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嫉妒,来自青春期的暗伤
作者:萧 晗

《青年文摘(绿版)》 2006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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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嫉妒是最精致而恶毒的丝线,它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的青春轻易划伤。
       她的光芒让我连姓名都被埋没
       我和苏小舟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她的父母在长沙最豪华的酒楼大摆宴席,邀请了我和一大群苏小舟的亲朋好友。那天晚上,苏小舟把头发高高扎起,穿了一件玫瑰红的小礼服,居然还化了妆。我呆呆地看着这个有些楚楚动人的小姑娘,怎么都难把她和那个白跑鞋牛仔裤的野丫头重叠在一起。
       也就是那天我才发现,苏小舟是个很容易吸引众人目光的家伙。她的举手投足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但掩饰不住良好家境使然的自信与精致。那次酒席上,没有谁不在目不转睛地看她。仿佛她美貌与智慧兼得,生来就是受人拥戴的小公主。
       我坐在靠墙的一桌,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衫,脸上的小痘痘正是茁壮。席间拼命从火锅里搛一只肉丸子,但是丸子太滑,我不得不微微站起身来。旁边一位大叔说:“你是小舟的同学吧,也是今年上大学?”我刚搛起的肉丸子“扑哧”一滑,尴尬地笑笑:“对啊。我考得没小舟好。”大叔“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突然间我有些委屈,这场盛宴的主角分明是苏小舟,我来凑什么热闹?
       饭后,苏小舟叫她爸爸开车送我回家。我家还在老城区,苏小舟从前跟我住一个院子。她从大院里搬出去的那天,我忧伤地说:“昨天的数学题你还没教我,以后我不知道该问谁了。”她从笔记本里扯下一张纸,刷刷写了个号码,“这是我家电话,你随时可以打的。”
       那时的苏小舟才13岁,就懂得从容。仿佛她总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叫人安心。老师们看到我,常常会喊:“那个谁,你叫苏小舟到办公室来一下。”她的光芒让我连姓名都被埋没。
       老天爷故意要把我和她绑在一起
       而填报志愿时,我们居然选的都是同一所大学,而且相继考上。我几乎泄气到以为这是命中注定。
       整个暑假,苏小舟骑车穿越大半个城来看我,带来西瓜和绿豆沙。她以为我是因为家里没摆酒席替我庆祝而郁郁寡欢,却不知道,我真正烦恼的,是今后4年还要跟她一起生活。
       好在我们并没有分到一个班。她住在隔壁宿舍,常常会敲门过来邀我去干这干那。我当然会找借口推托。
       她说:“我们一块儿参加文学社吧。”我心里想,你作文那么好,我去了还不是给你当绿叶。随即把羽毛球拍一放,冷淡地说:“我准备明天去报羽毛球社,文学那玩意儿太酸。”苏小舟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反应,她咽了口口水,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打羽毛球了,以前不知道呀?”“没什么,也许我们很多兴趣都变了。”
       大一元旦,我看到苏小舟衣着光鲜地在台上主持,男生们在台下拼命鼓掌。快过年的时候,苏小舟拿到了年级奖学金,邀我出去吃饭被我拒绝。再后来,苏小舟的宿舍开始香气怡人,大捧的玫瑰和百合从楼道里送过来,甚至有人叫她“小校花”。
       慢慢地,我怀疑自己已经被她压迫得神经衰弱。那些赞美,那些目光,那些鲜花,像是一张铺天大网,自上空钝重地落下,压得我不敢喘气。我萧以丽,仿佛就是那面墙壁背阴处生长的杂草,轻易无人知晓。
       她千挑万选的男朋友
       大三下学期,苏小舟在学校外的西餐馆里,向我隆重介绍了她的男朋友。
       面前头发短短的俊朗男性居然是陆明毅!这个在军训的时候就被我常常提及的人,现在却搂着苏小舟的肩。我当时的笑容一定很僵硬,因为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大一那年军训,我跟苏小舟甜蜜地说过,我喜欢陆明毅。
       我沉默了很多天,每天一个人在学校的机房打发时间。每当我看到一对对情侣在校园里晃来晃去,就觉得他们的逍遥快活实在令人作呕。而苏小舟很快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
       这天晚上,她偷偷摸摸地推开宿舍的门,招呼我出来。在楼下高大的松柏树下,她激动地握着我的手:“以丽,我真是太幸运了。我爸已经在为我和陆明毅办出国手续,如果快的话,明年这时候说不定就在加拿大了。你知道的,出国留学一直是我的梦想。”我看着她兴奋的眼神,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Kitty的小发卡,递到我手里:“这是我爸从日本给我带的,送给你。还有,我和陆明毅在外面租了房子,你要替我保密哟。”我点点头,脑子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恶毒的念头。
       苏小舟,她开始做错事了。
       我不禁手心捏出一把汗。不是为她,而是为自己抓到把柄的巨大快感和惊惶。
       假如一切都还来得及
       假若我当时不说那句话,那些事情也许根本不会发生。保卫处的人原本没打算去查那栋楼。学校附近的房子基本都查过了,抓出很多正窝在里面打CS的男生。学校已经三番五次勒令外出租房的学生搬回宿舍,并且想以这次查房行动来揪出一两个校外同居的,杀一儆百。
       之前我对这样的消息毫无兴趣,但这次我猛地就想到了苏小舟,想到她从未受过惩罚的人生,宛若一张剔透的白纸,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刺伤了我的眼。
       作为学生会的干部,我主动要求参与这次检查。清凉的夜色下,我高高地抬着头,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在执行正义的任务,在外租房就是违反学校纪律。当保卫处的人得意地拿着记满学号的小本子要结束检查时,我脱口而出:“有些同学反映,这栋楼三楼有我们学校的学生。”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我始料未及的。我躲在暗处,又紧张又欣喜地看着那些人径直上了三楼。短短几分钟,我的脑子里不断闪过苏小舟的脸,她高中毕业时奢侈的升学宴,她元旦晚会上耀眼的鱼尾裙,她即将要和我喜欢的男生去加拿大沐浴阳光,这些片段像金色的刀子纷纷落了下来,剜得我头痛欲裂。
       突然我听到“嗵”的一声巨响。恐惧感像鬼一样攫住我。苏小舟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把整栋楼都惊醒了。我愣在原地,只听到很多杂乱的声音,“那个男的跳楼了!”“快叫救护车!”一时间楼前如沸腾的蚂蚁堆。
       当他们把满身是血的陆明毅抬上担架,我看到苏小舟披头散发哭得像个弃妇。噩梦一般。
       保卫处查房的时候,苏小舟和陆明毅都在屋里。情急之下,陆明毅想从阳台跳到隔壁的阳台上,结果因为天太暗,一不小心踩空,从三楼生生摔了下去。
       我不过是沙尘迷了眼睛
       我去医院看望陆明毅。
       苏小舟日夜陪护在明毅身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怕只一眼,我的慌张就会泄露秘密。好在抢救及时,陆明毅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右腿粉碎性骨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疗养。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睡不着觉。我真想学着梁朝伟,找个大大的树洞,把一切都说出来。没有人指责我,也没有人再提那天晚上的事。只是看到病床上缠着绷带眼神悲愤的陆明毅,我又无端地后怕。假若楼再高两层,假若他跌下去的时候头先着地……我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他们,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沉默。
       有天晚上去医院,我把辛苦抄来的复习资料给苏小舟。可她谢过之后就拒绝了。她没有参加期末考试,和陆明毅一起休学了。我给她手机打了很多电话,一直没人接。再后来,苏小舟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谢谢你这段时间陪我,陆明毅一定会好的。我会陪他走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不要牵挂,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那天的风很大。我站在马路上,号啕痛哭。很多人从身边经过,回头看我。我想我不过是沙尘迷了眼睛,却痛到了心里。
       他们身边有好大的瀑布
       毕业那年,我选择了留校。
       苏小舟说过,他们还会回来。可是我再没了他们的消息。
       一直等到次年的圣诞节,我突然收到一张贺卡。卡片上用蓝色圆珠笔画了两只小猫,我知道那是苏小舟最喜欢的动物。
       还有一张照片,是她和陆明毅甜蜜的笑脸,身后是那个好大好大的瀑布。
       那根叫做嫉妒的,最精致、最敏感、最恶毒的丝线,以最锋利而秘密的方式,终结了我和苏小舟的青春。我的欢快轻盈的时光,被那样轻易地一分为二,将我远远地切断在那个无辜的姑娘身后,再想追,已来不及。
       (陈淑贞摘自《女报·时尚》200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