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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感]等到海带说话时
作者:Versus

《青年文摘(绿版)》 2003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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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迈进家门,远远就闻到一股葱煎带鱼的香味,一定是维尼来了,周末嘛,终于想起来要关心一下男友了。我乐滋滋地按响了门铃——这就是“家”的感觉啊,不用掏钥匙,自有人给你开门!
       门是帮我开了,可人却让我目瞪口呆。不是维尼,而是大学同学美格。毕业一年后,美格几乎什么都没变,还像在学校时一样,松松垮垮地系着围裙,大大咧咧地操着锅铲。要不是合住的同事强在她身后坏坏地笑着,我真以为进错了时空。“愣什么!就等你了。”
       她拿铲子当鞭子一样赶我进来,“你……疯,疯婆子……”我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出当年在学校的口头禅。
       晚饭时他们两个都吃得很开心,强一个劲儿地向美格搭话,两人聊得兴致勃勃,只有我愁眉不展。倒不是因为知道自己要睡客厅沙发了,实在是怕不好向维尼交待。怎么向她介绍这么个大活人呢?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相处得这么熟的女孩子?总不能像周星驰那样说:我早上刚起来,还没刷牙,还没全醒,她就来了。怕只有傻瓜才信。
       饭后,美格洗碗去了,强很兴奋:美格是来深圳找工作的,她是你的老同学,我们应该帮她。我瞪了他一眼:是你想帮她吧?可以啊,你以身相许吧!这个神经病,竟然乐呵呵地跑去厨房了。
       第二天,我担心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维尼听说我的大学女同学来了,带着使命一般地赶来了,这次是4人吃饭,像打麻将一样,娱乐中带着心机,活脱脱一场鸿门宴。作为跨国公司董事处的秘书,维尼欢快的笑容可以蒙过任何人,当然,除了我这个当事人。她和美格很快以老妹儿相称,并对我的大学生活突然感起兴趣来。当美格说起我大一运动会上百米短跑求胜心切,在终点跌了个狗吃屎时,维尼笑得最开心;说起我大二时曾将一只活青蛙送给某女生作礼物时,强笑得最响;再说到大三我们哥几个在外租房子,美格强行上门要求聘任厨师兼保姆,把我们一个个养得肥白可爱时,美格自己笑得最响……
       大四呢?快说大四,强活像个白痴一样起劲,而维尼此时已经假笑得如雷公电母一样,熟知她脾性的我,眼见一场狂风暴雨不可避免,不由得火冒三丈:“有完没完,怎么个个这么幼稚!”美格赶紧把头埋进了碗里。临走时,维尼话中有话地向美格说:“替我好好看着他啊。”
       美格竟笑眯眯地答:“好!”我当场昏倒。
       晚上在沙发上怎么也睡不着。一定要想个办法,尽快将美格解决掉,她一日在这里,我一日不得安宁。怎么办???一个个问号像绵羊一样围着我脑袋转圈,搅得我头昏脑涨。
       第二天,我向洋鬼子上司软磨硬泡要了半天假,陪美格去人才市场找工作,找到工作她自然就会自立门户了,嘿嘿。可一进门马上替她担心起来,人山人海,里外皆不起眼的美格如何才能找到满意的工作?转了几圈,回头一看她却不见了,我立刻慌了,人生地不熟的,她要是丢了怎么办?再一看,她却在一家单位的摊位上帮别人收应聘材料,这家伙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去做雷锋!我冷眼看她忙活了半小时,等人少了,拉了她要走,那位人事主管却叫住了我们。他盛赞美格是个有心人,是个主动的人,说可以给美格一个机会。我惊呆了,这简直像编出来的小说,太曲折太完美了!美格笑盈盈地道谢,然后拉着我一溜烟跑了。我边跑边开心地问:什么时候去上班?要不要我送套职业装给你?美格眼睛不眨地笑了:这么没见识的人事主管,他的公司能好到哪里去?不去不去!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回来后,我拉住强问:你觉得美格怎么样?要不要深入了解一下美格?她很不错的,我可以帮你。强像个莫希干人一样嗬嗬嗬笑,说不用我提醒,他早已经试探过,美格说了,她是来深圳发展事业,不成为深圳这块淘金地上的风云人物,她绝不碰儿女私情。完了完了,深圳有许多30多岁的女强人,就是被这想法给害了,眼看她就要走上这条不归路,而我则成了她的第一块铺路石。
       周末,为了让美格这个北方旱鸭子见识一下南方的大海,维尼主动提出来要一起去大梅沙海滨浴场。天气正好,美格见了大海像见了帅哥一样扑了过去,维尼拉都拉不住。海水有点污染,有许多海藻被潮水卷上了岸,美格竟然开始一捧一捧地把它们丢回海里,一边叫一边跳,海风呛得她直打趔趄,没多久她的衣裤就在滴水了,同行的强看得直摇头,确实,在深圳满地摇曳生姿的白领小姐中,这样的疯姑娘可不多见了。
       突然,美格大叫一声,直直地站在那里,我吓坏了,跑过去一看,她手上捧了一株绿盈盈透亮的海带,笑着直嚷:是活的耶!确实很难得,连我和维尼都没见过活的海带,波浪一样地卷着花边,绿得让人怦然心动,我把手里的矿泉水倒掉,然后跑到深水区,灌了满满一瓶清澈的海水,美格小心地把海带放进去。太阳底下,海带如同大海的舌头一般,引得看它的人总想要说点什么。
       傍晚,海滩上有星光,有浪涛,也有……蚊子,偏偏租的帐篷上又有漏洞。迷迷糊糊折腾到半夜,猛听得强他们的帐篷里传来美格熟悉的一声惨叫,维尼和我面面相觑,正惊疑间,帐篷拉链已经被拉开,美格竟一头钻了进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这个笨蛋强!……笨蛋强,把帐篷支得太低,晚上涨潮海水竟然渗进了帐篷。“我要和你们挤一挤!”美格断然宣布,“反正在学校我也和你一起住过。”“可那时你是睡客厅的,疯婆子!”我连忙分辩。好男不和女斗,我只好去和强挤那个湿帐篷。
       周一上班。我在处理工作邮件时也收到了维尼的邮件。她说最近不会去我那里了,要我好好反省一下,把事情来个决断。我叫苦连天,决断什么?都是你自己要充女主人请别人去海边玩,现在倒好,把我玩成个倒霉蛋。
       没办法,我只好给强发了个E-mail,告诉他我和维尼在赌气。强不愧是个好哥们儿,立刻领会了我的意思,中午,他给正在家里浇花弄草的美格打了通电话,说我和维尼正在闹矛盾。美格理所当然地开始猜测,她犹如开药方般,一口气报出了恋人吵架的10多种原因,强始终一声不吭。最后,美格终于心有不甘地问:是不是因为我在这里?强叹了一口气,挂掉了电话。强在办公室向我复述时,脸上带着那种不忍,然后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还有什么可分辩的?没有,直接领罪吧。
       下午,强被他的花痴第六感不停地折磨着,终于坐不住了,请了假直奔家中而去。半小时后,他带着哭腔的电话来了:美格不见了……我一听也急了,按美格的性格,她是难得生气的,可一旦生气,那背后不知道会衍生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以前在学校时,因为我们说她没有女人味,她把我们交给她保管的一个月的菜钱统统拿去买了化妆品,办了健身卡,说从此“秀色可餐”,害得我们哥几个一个月不知肉味。
       情急之下,我下楼打了车就往回赶,强留了张条,说他已经去火车站了,要是能找回美格,他就和我这个混蛋分开住,要和美格一起租房住……我把纸条揉到垃圾桶里,看着房间在下午的阳光里懒洋洋地沉默着,地板上的明暗影子和阳台上摇曳的盆栽相映成趣,而美格从海滨浴场带回来的那株海带依旧在瓶装海水里绿意盎然,还记得她说,那种绿色,仿佛大海要说话……我这才发现我从来都不曾好好欣赏过我住的地方,房间的布置在美格来了后才有了很大的改观,因为那些盆栽,那些随意散放的垫子,都和学校租房时美格的布置大同小异。过去的美好记忆突然间全回来了,我下意识地操起电话,一定要找到美格!想当年我们是有约定的,不管将来怎样,同过租房时光的几个死党都要像家人一样相亲相爱,这其中也包括美格,可现在,我竟然把她赶跑了。一边拨电话,一边不由得一阵阵地往死里头惭愧。
       电话当然先拨给当年酷爱收集小道消息的辉辉,一听我找美格,他立刻嘿嘿地笑起来,听得我头皮都麻了,难道他已经知道我的小人行径了?正想先表个态主动认罪,辉辉就以不屑的口气滔滔不绝地讲开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追我们的美格?晚啦兄弟,上个月她已经和外语系那个帅哥闪电式领了结婚证啦!据说外语系的女生听到这消息后,已经把帅哥从他们班同学录上开除出去了,美格可真给我们一伙人长面子啊,怎么当年就没发现她有那么多好处呢……”
       我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怎么会这样?!自己枉顾自作多情,其实却是自取其辱,别人不过是老友拜访,不料这厢却被一个醋坛子和一个笨葫芦搅得乌七八糟,要是传出去,还有什么面子再去见那帮老友!这一想,连死的心都有了。
       那边辉辉还兀自在口若悬河:“……这几天一直都没看到她的人影,听说是到全国各地缅怀她的少女记忆去了。嗳,要是她去深圳找你,可一定记得要逼出她骗帅哥的手段,可以借鉴一下泡美女……”一听“记忆”两个字,我立刻撂下了电话,就凭这两个字,我也一定要把美格找回来,不管她是打还是骂,我们还是死党,注定要在一起的!
       刚放下电话,手机又响了,是强吧,估计是没找到美格,气急败坏地骂架来了,他我可不怕,要是我告诉他美格结婚的消息,不知他会不会更加气急败坏。按下接听键,没人说话,喂了两声,那边传来的却是再熟悉不过的美格的大嗓门:“喂,我那瓶会说话的海带呢,快快给本小姐送过来!可不能留在你那儿,我要把它带到最适合的地方去。”
       我又惊又喜:“你在哪里呢?”
       “还能在哪里,在海边啊,你这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