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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一个出租车司机的故事
作者:卡塔尔·辛格·杜加尔

《青年文摘(绿版)》 2003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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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该死的有钱佬!”迪图轻蔑地说。当他把车在住处停好,发现车后座上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显然,这是乘客丢在车上的。面对这一横财,迪图不是高兴,而是感到非常不安。他不知如何是好。此刻,天色已晚。他已马不停蹄地在城里跑了一天。最后一位乘客是在火车站下的车。偌大的城市,上哪里去找失主呢?
       迪图深知,用了这样捡来的钱是要遭人诅咒的,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次,一位轻佻的女子将手提包忘在他的车上。有钱人总是粗心大意。没多久,他妻子得了白癜风,因为她穿了别人的罩衫和纱丽。
       从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不管谁搭乘他的车,他总是先问人家的姓名和住址。乘客都觉着这位锡克教出租车司机很古怪。迪图向他们解释说:“你们有钱人最粗心,你们可能会把什么东西忘在车上,可这样一来,却给我这穷司机带来麻烦,我既无法送还,又不能自己留起来。”
       后来,迪图不再问乘客的姓名和地址。因为他每次问,乘客都会和他发生争吵。
       每当迪图看到妻子脸上那难看的白斑,就暗暗告诫自己:“我决不再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
       今天,迪图手里拿着别人的钱包,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在巴基斯坦家乡集市上发生的一件事。那时,他并不是难民迪图,而是年轻的哈迪特·辛格,刚刚结束入学考试的富有之家的儿子。一天晚上,他骑车路过集市,无意中发现路中间有一个小包。他跳下自行车,捡起小包。小包包装很好,而且很重。他向周围看了看,只见集市上车辆川流不息,店主对顾客应接不暇,似乎无人注意到他。他毫不迟疑地骑上车,带着小包急忙离开集市。他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停下车,急不可待地打开小包,但里面尽是一层一层的包装纸,别无他物。
       显然是每天遭到中伤和诽谤的店主在检验市民诚实与否。而迪图却觉着给自己脸上抹了黑,他成了惊弓之鸟。他感到某些店主愚弄了他。就在此后不久,国家分治了,他来到印度。这对迪图来说,真是天赐良机。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否则,迪图终生都不会再从那座集市上路过。
       今天他又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一时,他想让钱包留在车后座上不予置理。但又一想这样做是不明智的。明天早上,他的小儿子第一件事就是来打扫车,他要是看到了会怎么办呢?另外,他的车开出去就是一天,怎么能让一个陌生人的钱包这样放在那里呢?这不等于将钱包拱手送给他人吗?
       迪图陷入了沉思。他走进家里,忠实的妻子班蒂正像往常一样在等他回来。见丈夫手里拿着一个钱包,班蒂猛扑上去将钱包抢了过去。从丈夫脸上明显表现出来的表情,她猜出这个钱包是哪位乘客忘在车上的,因为她丈夫从不用钱包。无论挣多少钱,他都是装在口袋里,一回到家,就把所得如数交给她。这时,她便开始分拣,钞票放在一边,硬币放在另一边。
       “我告诉过你,将钱放在钱包里是不明智的,一旦钱包丢了,所有的钱也就都没了。瞧,不知哪位乘客把钱包忘在了我的车上。”迪图说。
       “喂,你知道是谁忘在车上的吗?”妻子高兴地问道。
       迪图若是知道是谁忘在车上就好了,他就会去还给人家。
       “班蒂,我们不应该用别人的钱,”迪图对妻子说。他知道妻子是不会听他的,在这种事上,她从不让步。
       “谁说我要用别人的钱啦?我要把这钱交给那些一直使我们烦恼的债权人。”班蒂漫不经心地说。
       “真是个讨厌的女人!”迪图自言自语。
       “这样做有什么错?”班蒂反问道,她听到丈夫在骂她。
       “这个又黑又脏的小破屋也是人住的地方吗?我们还要在这里委屈多久?很快我们的儿子就该上学了。虽说女儿现在还小,可姑娘长得快。每个人都说,惟一能够治我病的疗法是多吃些好的和有营养的食品,”她争辩道。
       “我同意你的想法,但我们何必要在不属于我们的钱上打主意呢?”迪图反问道。
       “这怎么不是我们的?这就是我们自己的钱。我们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是别人忘在我们车上的。难道我们还能把它扔掉吗?”班蒂反唇相讥。
       “别再胡说八道!”迪图听得不耐烦了。
       “什么胡说八道?”班蒂反驳道,“有谁会把正当得来的钱丢掉呢?如果这钱得之不易,你想他会如此不经心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迪图问。
       “我的意思是说失主的钱来路不正。我们能够捡到是我们运气好。”
       “胡说!我决不允许你动本不属于我们的钱!”迪图断然回答。
       “我可以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钱包吗?”班蒂问。
       “我要交给一位牧师,”迪图回答。
       “什么,交给一个骗子供养的牧师?”班蒂嘲笑地问。
       “我要送给一个急需要钱的穷人,”迪图说。
       “还有比我们更穷的吗?”班蒂问。
       “班蒂,我再次警告你,我不许你用不属于我们的钱去做任何事情。”迪图愤怒地说。
       “我要是……”
       “那我就和你没完!”迪图嚷道。他以前从未对妻子这样粗暴过。
       迪图怕控制不住自己再次发火,于是便上床睡了。不多会儿,他就做起噩梦。他梦见早晨他刚刚驾车离家,突然在路上值勤的警察无缘无故地上来盘问起他来,他一再请求警察原谅,但警察根本不予理睬。当他企图离去时,不讲理的警察照他的腹部就是一脚……
       他像往常一样,比其他人早好长时间即来到出租汽车站,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来租车。他在那里等啊等啊,一直等了一整天。后来,他等烦了,便开车离去,想沿路寻找乘客。但车还未开出一公里,迎面急速开来的一辆军用卡车一头与他相撞,他的车被压扁,他亦当场丧命。
       迪图从睡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班蒂在她的床上睡得正香,胸前紧紧地抱着乘客忘在车上的那个钱包。迪图想从班蒂手里夺过钱包,可她突然醒来,与丈夫扭成一团。争抢中,迪图忍无可忍,抬手打了班蒂一下。她大声喊叫,迪图上去又是一下。
       像这样的厮打,在迪图居住的地方司空见惯。对于这种事,出租汽车司机们都习以为常,所以没有一个邻居出来解劝。后来,他们的儿子古鲁被他们吵醒,他揉着眼睛跑向妈妈。只听她正在不干不净地骂他的爸爸。
       迪图感到很惭愧,他不该打班蒂,他一生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他追悔莫及,躺在床上,用毯子将脸盖了起来。
       “爸爸为什么打你,妈?”古鲁问妈妈。
       班蒂没有回答。
       “爸爸为什么打你,妈?”儿子接着又问。
       迪图背向他们,已经睡着了。
       “爸爸为什么打你,妈?”古鲁第三次问。
       “没什么,孩子,做丈夫的有时是要打老婆的。”班蒂向儿子解释说。
       然后,班蒂把儿子搂在怀里,熄灯睡觉了,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了一会儿,她又起来了。她点上灯,开始数起迪图捡到的钱包里的钞票。她数了好长时间才数完。然后,她叫起难以入睡的儿子。
       “古鲁,你见过100卢比一张的钞票吗?”
       “没有,妈妈。”
       “见过50卢比一张的吗?”
       “没有,妈妈。”
       “那么20卢比一张的呢?”
       “没有,妈妈。”
       “古鲁,你见过……”
       这时,她发现古鲁也像丈夫一样睡着了。
       (苏明摘自2003年5月21日《青年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