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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叔叔的秘密生活
作者:[美]席勒·奥利

《青年文摘(绿版)》 2001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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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孟 理
       我15岁那年的一天下午;家里的、张照片引起了我的兴趣:一幢漂亮的房屋游廊前,立着3个可爱的小男孩。最大的是父亲,9岁;他的弟弟特雷西8岁,第三个看上去又小1岁。我不知道他是谁,便跑去问母亲。
       “他是麦尔斯,”母亲说,“是你父亲的另一个弟弟。”
       “他在哪儿?我怎么没见过?”
       “他十多岁就去了一所特殊学校。”母亲说,父亲是5个孩子中的老大,他一直照料着这个智力上有缺陷的弟弟。他这个弟弟不大会讲话,头比常人的要小,大家戏称他“馅饼”。他上厕所或系鞋带都需要人帮助。这些事情自然落到老大头上。麦尔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和他玩,干什么还要人跟着。有时,他气恼地躺在地上打滚;喊叫、乱踢乱撞。
       麦尔斯叔叔十来岁时,变得很难控制。家里只好把他送进一所特殊学校。他在得州的奥斯丁,离家有130公里。
       祖父母定期接他回家看看。但是,每次送回学校时;都会发生令人心碎的一幕。麦尔斯叔叔生气、恼怒,在车上拼命哭喊、乱踢乱撞,他想和家人在一起。最后,祖父母接受了学校社工的建议,才不再接他回家了。社工说,这样大家都好,否则这种告别,谁看见都会痛心。
       父亲结婚不久,想念他这个弟弟,便把他接了。回来。小时候,麦尔斯始终和父亲睡在一起。可是这次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让他睡到他床上。麦尔斯恼怒起来,不住地跺脚、尖叫,父亲哄他说,他真该死,但又没有办法。现在他必须和女人睡觉。然后他拍拍自己的胸膛,让麦尔斯打他。麦尔斯用胳臂打了两下,突然笑了。他不知道哥哥和女人睡觉是怎么回事。
       麦尔斯叔叔的这些故事深深埋进了我的脑海。1991年,我到奥斯丁?健康与心理障碍研究中心工作时,决定去看他。
       10月里的一天下午,我开车来到这所特殊学校。社工说,他已经70岁,肠胃非常健康,视力、听力也相当好,但是他只有16岁的智商。
       麦尔斯叔叔只有165厘米高,胳膊和腿既细又长,几乎没什么头发。他睁大一双碧蓝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我。社工给我们介绍后,麦尔斯叔叔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大手,紧紧抓住我的手。
       “你还记得‘都柏林’吗?”我问他,“都柏林”是我父亲儿时的绰号。
       “是。”他小声答道。
       “他是你哥哥。”
       “是。”
       “我是你侄子,麦尔斯叔叔。”
       “好。”
       “你喜欢这儿吗?”
       “是。”
       他几乎对什么都答是。
       我握住他的手,眼泪在眼里直打转。
       社工威尔对我说,麦尔斯是个真正的绅士,他是这个学校最会为别人着想的人。每天清晨,他都要到所有人的寝室门口,倒干净他们的垃圾箱。
       我告别时,他走过来,瘦弱的胳臂只能搂在我的腰下,他把头依在我的肚子上。
       后来,我又去过好多次,他爱走动,我们在操场上闲逛。他拉着我的手,即使不小心跌倒,也紧紧抓住我不松开。
       久了,我决定带他出去。我想去咖啡馆,但当我把这一想法告诉他时,他跺着脚大叫道:“不!”我赶紧问他,是否想坐车?他立刻说“好”!在车里麦尔斯叔叔就像个孩子似的两眼盯着窗外,不停地指点着其他车辆和窗外的一切。
       我常把叔叔的情况讲给父亲听,他说他非常高兴我能去看望叔叔。但是,他却从不跟我一块去。我想这对父亲采说也许是件太痛苦的事。父亲婚后,一直想买块土地,把麦尔斯叔叔接回来住。这样麦尔斯也能有个“游逛的地方”。但是;当母亲怀上孩子时,她的医生则反对这个计划。他说,假如麦尔斯狂暴起来,可能会无意识伤到孩子。除此之外,父亲再无其他办法照料“馅饼”了。尽管他把照料弟弟当做自己的责任,这事伤透了父亲的心。几十年来,两兄弟几乎无一次团聚。
       1992年初,政麻决定关掉这所学校。叔叔不得不另找地方。因此学校召开会议讨论他的安置问题。
       会议准时召开,当爸、妈和我到达时,所有的员工都已坐在那里了。威尔领着叔叔进来,父亲激动地走到他弟弟面前,麦尔斯叔叔的眼睛突然闪出亮光,脸上放出灿烂的笑容。
       “爸爸,爸爸,”他叫道,笑着用他那骨瘦如柴的胳膊搂着爸爸的腰。
       “我不是爸爸,”父亲的脸涨得通红,他把手放在弟弟的驼背上笑着说,“我是‘都柏林’。”
       当父亲拉着麦尔斯叔叔在沙发里坐下时,我哭了,妈妈也哭了,这是50年来两兄弟第一次见面。
       很久以前,父亲一直照料着这个弟弟,护送他上厕所,帮他系鞋带,陪他吃饭,带他出去玩。但是,随后的几十年他却只有伤感和内疚。这次见面以后,他便时常去看望麦尔斯,直到1997年父亲去世。
       父亲死后;我成了叔叔的全部,他和我成了朋友。
       我们俩开始去餐馆吃饭。我教他把汉堡包分成4份,教他把番茄夹在里面吃;每次他都能吃光。不过常常要花一小时左右。叔叔没有几颗牙,不得不慢慢嚼。
       我们偶尔也通电话。他说“很好”,热后就连问几次?你在哪儿”?我一遍一遍地回答,最后他不说话了。
       有时我两个月去一次他现在住的“大家庭”。我们做完跺脚、喊叫的仪式后,就开车去餐馆吃一个汉堡,喝一杯咖啡,他总是喜笑颜开。
       我们之间没有多少话,只有一片温馨、宁静。我们手拉着手漫步在街上,什么也不说。当我们说再见时,我们彼此紧紧拥抱。麦尔斯叔叔将他的小秃头压在我的肚子上。
       我和叔叔在一起时,仿佛时间会静止不动,我忘却了自己,全身心集中在孩子般的情景中。小者需要的并不多。在我找到麦尔斯叔叔的这些年里,我觉得,我找到了最善良、最真实的自己。
       (梁衍军摘自2000年12月7日《青年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