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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是什么？别相信马克·吐温说的，把笑说成是“一种有效的武器”。这个世界缺的是笑，不是武器。如果把商场比作战场，比尔·盖茨当属是拥有最精良武器的人，否则，他不可能在31岁的时候，就成为世界上最年轻的亿万富翁，并连续13年登上福布斯榜首的位置。2007年7月，52岁的他要退休了。没人要他退休，也没人追问他退休的理由。他要离开17岁开始创办的微软，转而从事专职的慈善工作去了。为了纪念这个“转型”，新年伊始，他约请了一批美国名流，推出了一个视频，调笑自己离开微软遭遇的“再就业难”。
       视频开始是NBC的著名男主播在播报新闻，说要直播比尔·盖茨在微软的最后一天。早晨6点，比尔·盖茨驾车到了公司，微软各位高管轮番解说，说比尔·盖茨终于可以什么也不干了。他先是玩《星球大战》的玩偶，无聊之余，找好莱坞的当红男影星给他当健美陪练，但他连软气球也坐不稳，歪歪扭扭地滑了下来。他到录音棚想当歌手，替他录音的男歌星一面对他说“很好”，一面对观众旁白：“得有人告诉他，他很糟糕。”他接着操起一把吉他，自弹自唱，自以为唱得很动听，但U2乐队的主唱却告诉他：“乐队已经满员……”再向观众旁白：“比尔喜欢音乐，但只要别唱我的歌，我没意见。”他还向著名电影导演斯皮尔伯格展示他的演技，导演摇着头对他说：“表演天赋有钱也买不到啊！”他想干电视主播，著名的电视男主播推说自己在飞机上，不能跟他多说，还特意模仿飞机上的声音，挂掉了电话。他再给民主党的总统候选人希拉里打电话，要当她的竞选搭档，话没说完，就被希拉里打断：“我认为你不太适合从政……”；他拨通了另一个候选人奥巴马的电话：“嗨，我是比尔……”对方问：“你是《星球迷航》的作者比尔·夏纳？”“不，我是另一个比尔。”对方问：“难道是比尔·克林顿？”晕！……下午6点，他黯然地关上办公室的灯，抱着一纸箱的杂物，来到车旁，他先把纸箱放在车顶，开门进了车，却忘了车顶上的纸箱。车拐了个弯走了，纸箱和杂物滑落了一地—既然什么也干不了，他只能去干慈善了。笑，而且是搞笑，是把自己作为失败者进行的调笑，在比尔·盖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呢？就算笑是一种武器，这个武器，谁敢用？
       比尔·盖茨的最高学历，是哈佛大学的肄业（当然，后来总算补了个毕业文凭）。所谓肄业，就是没有修完学业。考进哈佛时，比尔·盖茨显示了他的实力。美国大学入学考试采用的是标准化测试，1600分为满分，比尔·盖茨进哈佛考的是1590分。离开哈佛，是因为他有了比读完哈佛更好的选择。他选择了电脑编程，他选择了微软。从此，哈佛少了一个毕业生，但世界却因此多了一个比尔·盖茨。比尔·盖茨能在自我调笑中离开微软，就因为他曾拥有一个选择过的人生。哲学家说，人生即选择。如果一切都按别人设计好的程序过完一生，活着的意义，就仅在于你曾活过。如果人生的意义因无所选择而荡然无存，比尔·盖茨再要调笑自己，恐怕也只是没有底气的自我解嘲了。
       他是电脑天才，13岁开始编程；他更是商业奇才，31岁便成为世界首富。他拥有的财富超过了500亿美元。这是抽象得让人难以想象的数字，形象化地表述一下：这个世界约有60亿人，把比较穷的30亿人的财富都加在一起，恐怕也没有比尔·盖茨一个人多。他平均每秒钟就能赚250美元。有人开玩笑，说他如果掉了一张1000美元的钞票，是没有必要弯腰去捡的，因为一弯一捡之间，他就能把掉了的钱赚回来。钱是不是调笑的资本呢？恐怕不好说。穷开心，也不妨一笑。但要拿美国的名播、名导、明星和总统候选人来调笑，像比尔·盖茨这般富可敌国的人，可以叫豪爽；若换个一贫如洗的人，就只能叫狂妄了。当然，这以钱为资本的自我调笑，也基于他赚的每一个钱，都意味着智慧与技术的传播与扩散，代表着世界的繁荣与人类的进步。
       富豪只能横比，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富豪，可以比的只能是活法。事实上，盖茨夫妇生活很俭朴，唯一可称得上奢华的，只有他们位于西雅图郊区价值5300万美元的豪宅。不过，豪宅内陈设相当简单，并不是常人想象的富丽堂皇。盖茨说过：“我要把我所赚到的每一笔钱都花得很有价值，不会浪费一分钱。”价值与价值的区别却可以很大。他将几百亿的家财，捐献给以自己夫妻命名的慈善基金会，只留了几百万美元给他的3个孩子。在过去几年里，他为世界各地的慈善事业捐出了近290亿美元，成为世上最慷慨的富人。“毫无疑问，他的慷慨使得数十万人重获生命。”这让多少烧钱狂赌、豪玩、胡吃海喝的款爷，变得猥琐不堪。也许只有能给几十万人带去笑颜的人，才能调笑得这般踌躇满志。
       比尔·盖茨是没有争议的“IT英雄”，跟他打过交道的人还说：要是他卖汉堡包，他也会是世界上的“汉堡包大王”。但他的自我调笑却向世人表明，他知道自己当不了歌星，弹不了吉他，干不了主播，演不了电影，成不了政客，连个健美也不会……于是，他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自信和无愧此生的满足，从微软全身而退了。他敢于把自己调笑成一个失败者，因为他成功了；他敢于承认自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因为他真的很行。比尔·盖茨的自我调笑，源自于自信，源自于力量，也源自于清醒。只是他把这种自信、力量与清醒，表现为一种近乎于刻薄的调笑时，调笑骤然具有了难得一有的认识价值—它昭告世人：谁也不可能永远占据着舞台，最风光的时刻，也许就是像比尔·盖茨这样，能带着自我调笑离开。
       （赵季摘自2008年1月22日《杂文报》，王惟朕图）